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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性视角下孙中山民族主义思想评析

2014-04-10代旭东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反帝民族主义孙中山

代旭东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海淀 100872)

民族主义是“三民主义”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中国国民党信奉的基本纲领的内容之一。孙中山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对民族主义所作的表述有多次改变和发展。研究这一思想理论的变化发展及其影响,对深入了解国民党历史、客观评价国民党领导人功过是非,构建当今中国民族主义思想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以批判的视角反思孙中山关于民族主义思想理论的阐述和演变,更准确地把握对于孙中山民族主义的历史评价和影响。

1 重点从微观角度,以思想来源和实际策略的分析来评价孙中山的民族主义

1.1 孙中山民族主义对内部分在各个时期理论上的矛盾反复与策略用意

孙中山的民族主义从萌发反满革命思想至1894年檀香山兴中会成立前后,是孙中山民族主义思想开始觉醒的时期。孙中山这一时期的反满思想主要停留于华夷观念的层次上,他不仅深受反满思想感染,而且他自身也具备反满思想的历史渊源——对异族政权的不满在少年时代已埋下种子。孙中山的故乡香山县是秘密会社活动十分活跃的地区,又距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的家乡花县很近,因此,在反清复明和夷夏大防观念支配下,推翻异族政权的反满思想在此地自有由来。孙中山自幼便爱听太平遗兵谈论洪杨旧事,常以“洪秀全第二”自居。他自己后来回忆如何走上革命道路时也曾说:“予革命思想的成熟,固余长大后事,然革命之最初动机,实予幼年时代与乡关宿老谈话已起。”[1]从这个意义上看,孙中山此时的反满思想可以说是对太平天国和义和团等族权要求的继承,带有种族复仇情结。

但在西医书院毕业,刚入社会的短暂两年中,他的民族思想相当的矛盾复杂:既有反满之心,也含有报效朝廷,为国献计之意。[2]矢志革命之前的他,虽然言谈间偶发仇恨甚至革命之言论,但尚无铤而走险的念头,仍希望学而优则仕,书生报国。因此在香港西医书院毕业后两年,与陆皓东北上,想争得一官半职,在岭南地图种桑养蚕,改良农业。[3]这个反满与亲满兼有的短暂时期由于孙中山上书李鸿章,试图独立两广而不得法告以结束。败兴而归的孙中山思想上经历了重要的转折点,逐渐放弃改革,转而采取激烈的革命路线。

孙中山从兴中会成立到武昌起义所宣扬的民族主义基本上以汉族为中心的,将其他民族自汉族割离开来的“狭隘的民族主义”。1904年,孙中山列举满清入关以来十大虐待汉人的史实,并坚持“驱逐这鞑靼到吾们的区域之外”[4],预设了满汉不同族以及满族等“鞑靼”并非中国人等偏离史实的立场。1905年同盟会成立时,“驱逐鞑虏”仍为会员誓词中四大口号里的第一口号,只是在第二年做了大幅修改,“民族主义,并非遇着不同族的人,便要排斥他,是不许那不同族的人来夺我族的政权”[5]。三年后进一步调整,把第一句“驱逐鞑虏”改成“废灭鞑虏清朝”[6]。这一改动,使得革命的对象由漫无边际的整个少数民族转为具有直接指向性的清朝,针对性更加准确,缩短了理论和实际的偏差,同时以“共伸”讨满为由向蒙古等族请求援助[7],增加了革命的力量。单凭“驱逐鞑虏”这一口号在同盟会会员中认同度之高足以见得,此时的民族主义由于最终达到了推翻满清的目的,因此它煽动排满情绪的存在方式具有了高度的“工具理性”。

民国初年政局不稳,汉族内部自乱阵脚,正予以少数民族可趁之机,而蒙古、西藏两地在帝国主义的怂恿下跃跃欲试,明言独立的意向。孙仲山面对少数民族的分离运动,于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宣布“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论调大异从前,“‘驱除鞑虏’立即被完全抛弃”[8]。可见孙中山“驱除鞑虏”的排满主义完全是策略运用-推翻清朝的目的一旦达到,原来持有的偏激狭隘的民族主义就可以停止。理论上说,民族主义者本应支持想独立、想自治的民族各立其政,民国初期正是外蒙、西藏、满洲等亟欲独立之时,孙中山却希望中国境内各民族互相大融合大混血。论其真正目的,实际上是寻求国家领土的完整和国家的救亡与兴盛。从这个理论层面来说,孙中山并非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而是一个“国族主义者”。

民国八年,孙中山在民族主义理论上有了新的发展。他公开扬弃“五族共和”的主张,反对代表“五族共和”的五色旗,提出以“中华民族”来取代“五族共和”。这个理论进步意义很多,因为中国境内民族种类的繁杂,远超五种;且不呼应当时强调国内民族“自决”的世界潮流,维护了多民族国家的统一。而后他进一步批判五族论,仍以汉为中心,“务使满、蒙、回、藏同化于我汉族,成一大民族主义的国家”[9]。尽管有台湾学者分析称,“中国内乱不已,外患频仍,只以汉族为中心,无疑最为落实”[10],然而这种要求若站在满族的立场,或是其他边远民族的立场来看,则显然是不公平的,与汉族被满族压迫的想法不无差别。

1.2 孙中山民族主义对外部分中没有明确的反帝口号是其思想片面性的反映。

直到1919年11月4日,孙中山在上海中国国民党本部会议的演说中才明确指出,“现在清室虽不能压迫我们,但各国还是要压制的,所以我们还要积极的抵制”[11]。这体现较为明确的包括抵制列强的民族主义。然而,在此之前从矢志革命一直到1919年长达7年多的时间内他并不明确反帝,这体现出他受自身社会环境和个人经历的影响所导致的思想片面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孙中山由于自身长期的海外经历,使其对帝国主义侵略没有切腹之痛,而且对帝国主义存在幻想。据统计,孙中山一生有31年是在异乡他国度过的,其中在檀香山7年,在美国近2年,在加拿大3个月,在英、法、德、比等欧洲国家1年零8个月,在香港8年零9个月,在澳门5个月,在日本7年零10个月,在南洋3年零10个月。[12]在长年的海外经历,列强给他的感觉酸甜苦辣皆有,但在青少年时期甜美的成分居多。青少年时期孙中山均接受外国式的教育,虔诚地选择了基督教-使得孙中山的思想与信仰充满了西方色彩,他沉浸在西方各国的文明与进步中,客观上没有产生排外、反帝的民族思想的理由。而在采取革命路线后,在“伦敦蒙难”,受困于清廷公使馆,也是孙中山在英国的师友、政府、新闻界帮助他摆脱危机并且名扬全球。因此在进一步加深反清意识的同时,对于外国人,尤其是英国人充满了感激的怀念,更难说其反对帝国主义的思想根源了。即使在革命时期,孙中山在这个时期并无浓厚的反帝意识,反而主动要求列强赞助他。1904年孙中山曾向美国人民发表《中国问题的真解决》的讲演,呼吁美国支持中国革命。在要求法国政府资助时,还指派党员胡毅生、黎仲实陪同法国军官查看清廷军事布置情况,这种类似“引狼入室”的行径很难说是策略的,合情合理的。

其次,主观意识形态的局限始终使孙中山无法超越他的“大汉族主义思想”。反满盖过了反帝,成为孙中山民族主义中前期的绝大部分。“华夷之辨”几千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孙中山身上有刻板的烙印。客观上的原因有以下三点。清末明初,汉满人口比例悬殊高达两百二十倍[13],多数人口被少数人口统治了两百多年,其间被压迫的事件不少,汉人自有愤恨之处;孙中山位于香山县,地理位置离北京甚远,向心力的相对降低,反弹情绪浓烈,并且临海的地理位置有助于外国思想文化的传入,一些禁忌的思想也在其间传播;长期的海外侨居既无清政府的保护,又出于当地政府和土著的压抑得不到发泄,只能转移对内,因此反满的情绪越加高涨。因此,即使在孙中山对内民族主义最后阐释中,“务使满、蒙、回、藏同化于我汉族,成一大民族主义的国家”[14]的“中华民族”理论只是在民族关系上上弱化了矛盾与斗争,采取同化的策略实现一个“大汉族”的目的,形式上比革命时期纯粹包含排满倾向的“大汉族主义”更具有隐蔽性,本质上还是一种“大汉族主义思想”。

第三,反帝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力量,客观上限制了孙中山明确提出反帝口号。孙中山是一个热心革命的政治家,在黄埔军校成立前,孙中山始终没有自己的军队,仅能依靠军阀反军阀,而且尚有陈炯明叛变等事,更提不上以军阀之力来对抗帝国主义侵略了。孙中山所兴之革命党虽经数十年之经营,已蔚成规模,然在实质性力量上,却是“一帮亡命之徒,何尝有地盘?何尝有钱?何尝有兵?[15]”国内资产阶级又一直处于内外交迫之窘境,无所作为。革命党力量无法一举灭清并逐列强于我国门之外。直到晚年孙中山“联俄容共”以反帝,才被认为是他民族主义对外内容上最后的,同时也是最高的形式的斗争。联合俄国并争取日本的援助,反对各种帝国主义的侵略,成为他在世最后几年努力的目标。十月革命后的苏联对国民党的援助就远远地大于英、美、日等列强,黄埔军校建立时的设备、教材、教官、经费以及枪支多来自苏联,并且苏联在民国十三年宣布放弃在华特权的举动深得中国朝野的欢心,树立了孙中山反帝的信心。但孙中山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和争取列强的援助是一体两面的矛盾体。孙中山“以帝制帝”的理论矛盾与言行,依旧反映出他无所凭借,反帝乏力的基本状况。

2 简要从宏观角度,以社会发展进步的标准来衡量孙中山民族主义的核心理念

孙中山运用民族主义仅仅作为手段,而不是最终的目的。从他民族主义对内的方面来说,从驱满、排满,到五族共和到中华民族,变动如此容易剧烈,显然见得这些主义都是权宜之计,是可以调整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力挽狂澜,拯救国家命运。有后来的学者分析他“把民族主义改成国族主义,以国家作为民族的范围”[16],如前所述,他并非真正的“民族主义者”,而是“国家主义者”。清廷倒台前后,高呼“驱逐鞑虏”的排满口号和“五族共和”的方针策略的巨大转变,乃至孙中山的民族主义在内外高达六次的剧烈转变,都体现出他策略上高度的随机性,理论演绎转折上的彻底性与两极性。但这并不成其为不可弥补的缺陷,以救国的目的而言,他的“民族主义”理论达到了目的。这其中体现的强烈的爱国主义,也是当今大陆两岸官方达成一致,对孙中山持肯定态度的重要原因。

孙中山的民族主义,以救国、建国为主旨,基本上就是国族主义,而且还结合了民权主义,完成了推倒封建帝制,建立近代民主主义国家的形式上的巨大转折。有学者称孙中山“将‘反帝’主题寄寓于民族民主国家的建立与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发展中”[17],颇有夸张。但无可争议的是,孙中山以建立民主主义国家和发展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的努力为中华民族乃至中国社会发展与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而,他的民族主义是成功的,意义重大的。

3 总结

中国古代素有崇尚民族大节的传统,在近代演变为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主义是近代中华民族建立独立民族国家努力过程中的重要思想资源,而孙中山的民族主义思想是其代表性成果之一。有学者称,“民族主义是种高情绪、高感性且少理性的意识形态”[18]。而孙中山的民族主义就是夹杂着情绪,又基于种族与种族、种族与民族、民族与民族、民族与国家、国家与国家复杂的互动历史之上的思想理论,使得其对历史宏观的正面意义与微观的负面情绪纠缠不清。在这种民族思想被夹杂在高度复杂的社会大变革局面中,不仅仅是孙中山,那个时代的当事人都难以保持完全的冷静与客观,民族思想多少容易扭曲变形,但这并不影响孙中山对中华民族和中国社会发展与进步所起到的正面推动力。

[1][日]宫崎寅藏.孙逸仙传[J],建国月刊,1931,(4).

[2]华中兴.中山先生政治人格解析[M],台北:正中书局,1992.

[3]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孙中山全集[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2006.

[4]蒙裔之多分子,蒙古与汉族结合共伸讨满复仇大义之宣言书[N],民报,1908-4-20.

[5]朱浤源,孙中山对内民族主义的转折与困惑[J],满族文化,1991,(15).

[6]朱浤源.再论孙中山的民族主义[J],近代史研究所集刊,1993,(22).

[7]林家有.孙中山振兴中华思想研究[C],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10).

[8]卞凤奎.论中国大陆少数民族的人口问题[J],中国大陆研究,1991,(8).

[9]孙中山.孙中山选集[M],人民出版社,1956.

[10]孙中山.三民主义与中国民族之前途[N].民报1906-12-2.

[11]孙中山.三民主义之具体办法[N].1921-3-6,在中国国民党本部特设办事处发表演说旧金山同盟会支部成立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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