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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化及大学的文化使命

2014-04-10张保伟

关键词:大学生态文化

张保伟

(河南师范大学 科技与社会研究所,河南 新乡453007)

当前,环境问题作为一种全球性问题,正以其影响的全面性、深刻性、严重性而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社会的各项活动,都不得不面对生态合理性的考量。生态文化作为一种新的文化形态,也由此凸显其重要性。生态文化以人与自然的协同进化为追求,不但重新界定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且要求以环境为视点审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设计并实践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方式。在复杂、动态的社会背景下,生态文化具有多重的价值和作用,它不但提供了审视社会发展合理性的整体论视角,更以其生态化的价值追求重构社会信念和价值体系,从而调适人们的观念差异、利益分化等多重冲突。这种文化在社会各领域中的生成与发展,必将使它由一种隐性的力量凸现为显性的实践力量,塑造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之间协调发展的格局。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态文化是一种痛苦的自觉,它打破了人类有史以来就一直憧憬的无限增长的神话,在地球上越来越多的国家、地区及个体将要展开但却尚未充分实现和满足内心欲望的时候,将一种“困限”的担忧纳入到文化观念中,从而使人类文化蒙上了一种悲情的气息。而在实践层面上,生态文化面临着生态—自然—社会这一充满不确定性的复合系统的多重利益的考量,由此使得生态文化很难在某一方面、某一层次上得到真正意义的实现,而只能寄希望于整体性突破。可持续发展、两型社会、循环经济、生态文明等等一系列理念的倡导及实践状况,既充分表明了人们对生态文化理念的认可与接纳,但同时也见证了这一文化理念在实践中遭遇的重重阻碍。迄今为止,尽管生态文化的呼声已是响彻天宇,也开展了一些较为成功的生态文化活动,但毕竟,生态文化不是空白的场域中从无到有的构建,而受社会文化背景的深刻影响和系统性制约。在全球化语境中,由于强势的工业文化自在自发而又无所不在的影响,诸多美好的蓝图与规划和以环境友好为导向的社会实践,往往由于可能的经济代价和牺牲而被无可奈何地搁置。就整体而言,生态文化尚不是一个群体自在遵循的文化体系,而更多地表现为基于环境问题催逼而生发的一种理念的追求。人们对生态文化及其远景的主观认识,与其实践和行为表现之间还存在极度的不平衡。生态文化也因此仍是一个远未成熟、尚处于构建之中的文化。实践中,一些地方和一些人将生态文明当作一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在“建设生态文明”的口号下大肆进行着生态环境破坏[1],生态建设在更多的时候沦为经济增长的附庸,受经济目标的牵引而偏离初衷。凡此种种,充分暴露出对生态文化本质内涵的误解和现实实践的无奈。

从本质上讲,生态文化既是基于人类对生态学规律认知的结果,也是文化系统着眼于人的全面、和谐、可持续发展而自我超越和创造的结果,是在环境问题的平台上两种文化交流对话、相互监督、共同构建的文化体系[2]。但在当下情境中,现实中两种文化的协调因缺乏有效的实践机制而更多地成为一厢情愿,环境问题的整体性威胁与个体迫切的利益追逐之间存在极大的落差,气候变化领域中广受关注的“吉登斯悖论”,生活中屡见不鲜的环保不经济等现象,决定了生态文化不能仅靠人的自发行为来生成,而有赖于建基于积极学习基础上的理性自觉和主动培育。生态文化建设,不仅要从宏观规划着眼,设计适宜生态文化的社会制度与战略规划,而且要从微观教育入手,通过有意识的知识传输和价值引导,促进个体和组织对生态文化的认知和接纳,提升其生态文化的综合素质和实践能力。为此,我们必须深刻认识社会教育系统尤其是大学的能动作用,充分发挥大学在文化建设中的责任和使命,不断增加人们对生态环境的认知,加大人们对传统工业文化的质疑,打破原有文化定势,充分酝酿生态作为一种文化“新质”不断涌现和成长的社会氛围,从而推动生态文化不断走向深入。

教育蕴含了人类的自我发展与不断提升,大学更应是社会的良知和希望。社会发展中任何一种战略性质的改变,无不与大学密切相关并要求其进一步提供知识和人才基础。这既是大学的职责所在,也反映着社会对大学的高度期望和价值认同。党的十七大报告明确提出了在“全社会牢固树立生态文明观念”的要求,十八大更是要求将生态文明贯彻到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建设的全过程之中。大学作为知识生产、教书育人、服务社会的传统部门,在知识社会中更是广泛参与文化生产和文化创造。引领文化已被视为大学的第四功能[3]。在人类面临生存与发展困境,亟需文化创新和发展转型的紧要关头,大学必须承担其培育生态文化的历史使命。

大学的生态文化责任,首先在于生态文化的选择与创制。生态文化作为一种自觉的文化形式,从根本上说,来源于对客观现实的理性审视以及对有史以来的人类文化遗产的批判继承。日益严峻的环境问题,不仅催生了人们的生态文化意识,更以其影响的深刻性和全面性而成为生态文化发展的现实语境和逻辑起点。环境问题在恶化了人生存的自然家园的同时,也日益深入地蔓延至人的精神世界,映照出了人口、经济、技术、社会、伦理等等领域中系统性和结构性的缺陷和不足。生态文化也因此涉及价值观、发展观、世界观、人生观等问题的广泛探讨和深度追问。大学所具有的学科优势、人才优势、信息优势和学术环境,使其成为新理论的沃土,并承担着价值澄清与文化批判的文化使命。大学不但可以通过文化选择,使符合现代生态文化理念的文化资源在当代视野中得到阐释和传播,更要通过学术研究,增强人们对生态规律的认知,发展生态化的技术、工艺,积极探索人们接受、内化环保理念的机制和一般规律,寻找具有可操作性的途径和方法,为生态文化提供理论基础。

目前,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生态文化已经成为一个学术热点,吸引了学者的多维度探索。很多大学积极组建生态文化及相关领域的研究中心,搭建交叉学科平台,开展生态文化研究。在自然科学及工程技术领域,大学研究者积极关注生态环保技术,进行环保技术、生态工艺、生态工程等相关领域的研发,成为目前环境科研领域的主力军。但相对而言,我国大学生态、环境相关领域的教学科研水平还处于较低的发展阶段,尚不能很好地满足企业和区域发展的要求;而毕业学生的专业技术能力和综合素质,也与社会期望存在一定的差距。发展生态文化的时代要求,亟待大学在上述领域的全面创新和提升。

其次,大学必须肩负起普及和传递生态文化的责任。大学作为教书育人的场所,不但是文化传承和创新的场所,更承担着文化传播的重要使命。“对于个体而言,大量的科学知识、文化观念、文化价值、人文素养、道德规范、人生态度、世界观等文化内涵的传承,主要依赖学校和社会的自觉的文化传承渠道和个体的自觉的学习过程”[4]87。生态文化以现代生态学为其认知基础。仅仅以经验和朴素的感情为支持,没有基本的科学素养,没有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学认识,很难形成理性的稳定的生态文化意识。大学不但可以通过各种教育教学活动向学生传授生态知识和具体技能,发挥现代生态规律的价值指导作用,培养学生的生态意识、生态道德、科学素养以及理性精神,而且引导知识向日常生活领域的渗透,使他们养成保护生态、爱护自然、节约资源的习惯,理性而自觉地确立起环境保护、天人共进的文化理念。因此,系统的生态文化教育,既是文化内涵理解和接纳的基本过程,也是生态文化价值观塑造和认同的关键环节。大学应当和其他媒体一道通过有目的的文化选择为生态理念、生态知识的普及和大众化提供阶梯,造成一种气氛,形成一种力量,并通过多种渠道,使这种观念在个人心中内化,成为每一个人内在的文化诉求。

历史地看,我国的生态教育几乎与发达国家同步。20世纪70年代初,北京大学等高校就已开办生态学专业和环保专业。2003年,全国已有290余所大学开设环境科学、环境工程专业,初步形成了包括环境科学、环境法律、环境伦理等内容的各层次相对完整的环境教育体系。但由于历史原因形成的学科割裂、功利性的办学理念,以及生态教育类专业并不乐观的就业前景,直接或间接地导致生态教育的滞后。其教育内容,也主要是事实层面的知识传授,而缺乏文化和精神层次的传播。原工程院院长徐匡迪曾指出,大学重视培养工程师的“造物”能力但却忽视其“生态”能力,导致工程师很少考虑“造物”中的资源消耗和环境影响。事实上,不仅工程师,当前正处于各领域中坚部门的企业家、政府官员、决策者等社会精英中,这种生态教育也都十分匮乏,不但其内容的深度与广度还有待于加强,其教育方法及社会覆盖面也还需要系统性拓展。

最后,大学的生态文化使命,还在于其生态行为和组织的社会示范。生态文化不仅是静态的“如何看”、“如何想”和“如何说”的理论建构,而更重要的是动态的“如何做”的实践操作。从生态学的视角看,大学自身就是一个生态系统,既要保持其对社会的适应性,也要以其自身行为影响社会发展。在实践层面上,大学不但已经并正在对生态文化的理论积累与社会传播作出独特的贡献,而且也将在更高层次上更新自我,身体力行,通过生态型、节约型校园的建设工作,树立生态文化形象,进而通过文化的示范带动生态文化的深入发展。目前,越来越多的大学开始自觉到自己的生态责任,提出了建设“绿色学校”、“生态大学”、“节约型校园”的基本目标和具体规划,成为生态文化建设中最具活力的社会组织。但相对于日益迫切的生态文化建设要求而言,大学在很多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校园建设中过分追求奢华大气,缺乏长期的生态建设规划意识,贪大求全、摆阔浪费等,都与生态文化的实际要求相悖;校园中包括水、电在内的各类资源的低效利用,也造成了大学资源的浪费,增大了大学给环境资源带来的压力。一些大学生态意识的淡漠以及日常运行中存在的种种生态失衡,也正遭到社会各方面越来越多的指责和质疑。

生态文化为大学提出了现实而具体的要求,但这种要求并不是仅仅依赖某一群体、某一部门的工作就能成就的,而是大学整体工作的结果与效应。其责任主体也不仅仅是大学的某一群体,而是包括管理者、教育者与被教育者在内的集体。因此,大学要想真正地承担其生态文化责任,就必须在运行机制、教育模式及文化输出等各个方面进行系统化的生态重构。

首先,构建生态化的运行机制,建设生态文化组织。生态文化既是一种倡导共生、双赢为内涵,容纳个体、社会与自然等多重主体多重利益的和谐文化,也是一种以超越现实困境为追求面向未来的创新文化,并由此呼唤着社会文化的创新。建设生态文化,大学本身首先就应该是生态化的,应该成为生态文化建设的先进组织。大学应将生态理念和生态学原则引入大学的运行机制,把教育、科研及服务社会这三大职能与大学自身的发展视为一个有机的整体,适应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需要,由此恰当定位自身在社会发展中的生态位置。在精神层面上,大学应充分确立起生态价值观,倡导宽容、和谐、互利共赢的价值理念,形成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发展的世界观,以及教育与经济、社会、自然协同并进的发展观,并以此指导大学的生态文化实践。在物质层面上,应以生态节约型校园为目标,依托技术创新实现资源的充分利用,采用节水、节能的设备设施及运行模式,改变校园建设过分追求奢华大气、缺乏长期规划等不良现象,降低大学工作中对生态资源的占用。在制度层面上,应建立柔性互动的沟通机制,活化各部门工作的链接,使之成为高度相关的共生体,提高工作效率和质量;要建立生态化的评价体系,确立生态合理的、动态、有机的评价指标,并通过制度化建设使之成为大学工作的目标和评价依据,贯穿于文化建设、人才培养、科研规划等各项工作,使大学工作既具有合理的社会经济导向,也兼顾环境和生态要求,使大学向着有利于“人-社会-自然”复合生态系统健全的方向发展。这是大学自身生态文化建设的基本内容,也是社会生态文化的重要组织部分。

其次,塑造生态化的教育模式,培育生态文化人才。教育作为一种实践活动,具有社会性与时代性特征。工业文明以来的教育模式,虽然在社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种教育片面地强调以人为中心、片面追求经济效益的功利关注,已不能适应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要求,甚至成为环境问题的重要肇因。从生态文化的视角出发,大学必须积极反思并探索新的适应生态文化要求的教育模式。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确立生态化的教育目标和导向,在教学内容、教学原则、教学过程等各个环节贯彻生态学原则。在教育目标上,要把生态型人格、人的全面发展与身心和谐视为大学教育的基本目标;在教育内容上,要通过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多学科的教学和实践,渗透、普及生态文化知识,培养大学生的生态意识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并通过实践教学等环节完成从知识到文化的转变、知与行的统一;在教学过程中,要尊重受教育者的个性,把受教育者之间及其与施教者之间的相互依赖与彼此互动视为教育的主要途径,通过科学整合资源、优化教育结构、维护教育系统的和谐与平衡,来最大程度地发挥教育资源的作用,保障教育系统的可持续发展。这种教学模式的生态化创新,既是大学培育具有丰富科学文化素质的生态型人才的基本要求,也是大学促进生态文化建设的重要手段。

最后,密切大学与社会之间的联系,增强其文化输出功能。生态文化是一个动态开放的文化体系,大学是社会中有能力沟通知识模式、文化形态和制度创新之间关系的关键机构[5]。大学的生态文化使命,必然要在大学自身生态文化与社会整体生态文化的有机互动中实现。因此,大学要主动沟通与社会的联系,增强其社会文化的影响力,促进生态文化的社会认知和接纳。其一,加强生态文化研究,提高生态知识产出。大学不但应关注自然科学层面的生态知识研究,而且还要加强社会科学层面的生态建设研究,进行循环经济、低碳经济、生态文明建设等问题的务实性研究,探讨总结生态文明建设的成功范例,提供关于生态建设的实证性知识,进而从有史以来的历史实践中汲取营养和智慧,构建起生态文化的价值和观念体系。同时,不仅使这些观念在校园生态文化建设中获得实践性评判,还应通过文化共享和辐射提升社会各界的生态文化意识。其二,积极推进生态教育,普及生态知识。生态文化知识只有融入社会文化系统中,才能成为具有生命活性的实践观念,发挥其应有的文化塑造作用。大学不但要发展专业化的生态教育,培养具有系统的生态知识和熟练的技能,能够从事生态科研、生态管理、生态教育等的专业技术人才,而且还要面向社会公众开展全民性的生态普及教育,使更多的个体养成科学的生态世界观,激发个体珍视自然的生态情感,培养尊重自然的生态道德,塑造具有生态意识和生态理念的生态人。在这一由社会多方参与的过程中,大学必须积极地承担起其使命,充分挖掘和实现生态教育的文化内涵。其三,积极参与社会生态文化实践。在物质生产层面,大学要根据社会发展和经济结构调整的需求,以生态文明为导向,自觉建立大学教学、科研与产业的对接机制,加强科技尤其是生态科技创新,研究开发社会发展所急需的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技术,引发产业生产方式的深刻变化;在社会管理层面,大学应积极参与到社会环境治理,提出高水平的决策建议,监督和影响政府的环境政策并推动其实施。

[1]姜文来.“生态文明”不是一个筐[N].中国财经报,2008-03-20.

[2]张保伟.生态文化及其当代价值定位[J].理论与改革,2007(6):98-100.

[3]赵沁平.发挥大学第四功能作用引领社会创新文化发展[J].中国高等教育,2006(Z3):9-11.

[4]衣俊卿.文化哲学—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交汇处的文化批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87.

[5]杰勒德·德兰迪.知识社会中的大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88-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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