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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学批评视角下的《我弥留之际》

2014-04-08张纪鸽

河北软件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德伦卡什厄尔

李 凡,张纪鸽

(延安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延安716000)

文学伦理学批评是21世纪新兴的一种文学批评方法,最先由聂珍钊教授提出。聂珍钊教授认为,“文学伦理学批评不仅要对文学史上的各种文学描写的道德现象进行历史的辩证的阐释,而且要坚持用现实的道德价值观对当前文学描写的道德现象作出价值判断”[1]。文学伦理学批评就是对文本中反应的各种伦理道德现象加以解读,从而还原作者对现实生活道德和伦理层面的美好追求。福克纳非常重视家庭小说的创作,他认为家庭是社会的缩影,家庭伦理最能反映社会和文化的本质,家庭亲情最能体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我弥留之际》是福克纳于1930年创作的一部家庭小说。这部小说,讲述了本德伦一家为了完成母亲希望安葬在自己老家的遗愿,在父亲的带领下,运送母亲的遗体回杰弗生镇的艰难历程。一路上,本德伦一家经历了洪水与烈火的考验,也遭受了他人的讥笑。经过长途跋涉与痛苦挣扎,母亲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但是在小说的字里行间,读者感受到的不是家庭成员互帮互爱,共度难关的动人场面,而是本德伦家庭成员之间冷淡疏离的亲情关系。在本德伦家里,传统意义上互信互爱的家庭伦理观已不复存在,道德困境、亲情危机在人与人之间不断蔓延。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视角重新阐释这一文本,把小说这种艺术形式与伦理道德、伦理主题统一起来,能够充分挖掘作者对人性的关怀,从而唤起人们对伦理道德的思考。

一、共赴旅途,各怀心思

小说题目“我弥留之际”中的“我”指的是本德伦家的女主人艾迪,因为她的遗愿,才有了本德伦一家艰难奔波,前往杰弗生运送遗体的壮举。

在美国南方传统的家庭中,男主人是家庭的核心。在这篇小说中,作为家庭支柱的安斯言语虚伪,行为自私,当艾迪病入膏肓,不得已请来皮保迪医生时,他的想法是“现在我非得付给他诊费不可了”[2]31。当皮保迪质问安斯为什么不早看医生时,他却说不是因为舍不得钱,因为他觉得艾迪迟早有一天是要去的。安斯有着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在他心目中,妻子的病情、生命远远不如钱财重要。在困境面前道德滑坡,传统家庭道德观念解体,人性最恶劣的一面在安斯身上暴露出来。母亲病重,子女们都没有围绕在病榻前守候生命垂危的母亲,艾迪在弥留之际没感受到一点亲情的温暖,最终在孤独中闭上了双眼。

送艾迪遗体回杰弗生,表面看来,全家非常团结,行动一致,但事实上,这六个人中有四个人是带着自己的目的踏上这次旅途的。其中,长子卡什喜欢音乐,想借此机会去镇上买留声机;女儿杜威·德尔未婚先孕,计划到了镇上之后堕胎;小儿子瓦达曼向往镇上商店里的玩具火车;作为一家之主的安斯则被认为是这次旅途的最大受益者,他的牙齿已经坏了多年,他要到镇上装假牙,还要找个新的本德伦太太。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次旅途也包含着艾迪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艾迪在弥留之际要求安斯把她的遗体运回自己的家乡,对此最肤浅的解释是除了娘家的血亲关系之外,她对别的都感到不可靠,只有和娘家人在一起她才不感到孤独。而在此背后隐藏着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对丈夫安斯进行惩罚。艾迪深知安斯生性懒惰,好逸恶劳。安斯常以怕出汗为借口逃避劳动,并称出汗会使自己丧命。“人老是不得安宁,老是颠颠儿的要上什么地方去,其实他的本意是让人像一棵树或一株玉米那样呆着。”[2]30他对上帝造物的质疑显示出他对自己能够站立、行走、劳动这一事实的不满,他就想呆着,什么都不干。艾迪要求把自己的遗体运回老家正是要整治安斯这一懒惰的毛病,她要让他进行体力劳动,使他长途跋涉。正如她自己所言,“而我的报复将是他永远也不知道我在对他采取报复行为。达尔出生后我要安斯答应我等我死后一定要把我运回到杰弗生去安葬”[2]159。

二、琴瑟不睦,难以和鸣

夫妻关系是家庭关系的核心部分,一个家庭的幸福指数和夫妻关系密切相关。传统意义上美国南方理想的家庭模式是“主宰是有绅士风度、高尚可敬、勇敢的父亲,母亲则是圣洁、坚韧、没有欲望的完美女性形象。”[3]肖明翰教授指出,“夫妻间缺爱寡情是福克纳作品里的那些庄园主家庭中的一个普遍现象”[4]。这篇小说也不例外,在本德伦家里,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不够绅士,女主人母亲也不甚圣洁。由于缺乏正确的家庭伦理观念,安斯和艾迪夫妻关系不和谐,婚姻不幸福。艾迪选择与安斯结婚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为了摆脱长期以来的孤独感。作为虚无主义者,她信奉人活在世上的目的就是为死亡做准备,她认为语言毫无价值,具有欺骗性,因此当安斯对她说出“爱”字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词儿也跟别的一样仅仅是填补空白的一个影子”[2]159。语言是传递爱的重要方式,可艾迪不相信语言,因此她能感受到的爱是微乎其微的。没有爱的婚姻没能使她摆脱孤独,相反却使她的孤独完整了。结婚之后,为了摆脱空虚,她与情人惠特菲尔德牧师私通,并有了私生子朱厄尔。艾迪把自己的孩子分了类,她只认卡什和朱厄尔是自己的,而其他三个孩子只属于安斯;对她来说安斯早已死了,达尔的叙述告诉读者艾迪临终的时候瞥都没瞥安斯一眼。安斯的自私无情没能把妻子从原有的悲观厌世情绪中解脱出来。他对妻子没有什么爱可言,艾迪闭上眼之后,他没有丝毫悲伤,反而为自己能换上日思夜想的假牙而庆幸不已;妻子尸骨未寒,他迫不及待地找了个鸭子模样的女人来代替妻子。从邻居塔尔的一句“不管她去的是什么地方,她总算是摆脱了安斯·本德伦”[2]82,可以看出艾迪与安斯之间爱情已消逝,亲情也荡然无存。

三、亲情淡漠,兄弟阋墙

不正确的家庭伦理观念对本德伦家的子女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父母和孩子思想上存在隔阂,亲情淡漠,孩子之间相互对立,关系紧张。传统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父亲在家庭中享有绝对权威,而安斯作为父亲,在孩子们心目中毫无权威可言。在运送遗体的途中,卡什在洪水里又一次摔断了腿,达尔无数次建议安斯把卡什送往医院,可安斯却无动于衷,任凭卡什的腿被糊上水泥最后变黑。为了买一对骡子,安斯拿走卡什积攒的八块钱,换掉朱厄尔最心爱的马,如果说这是为了实现艾迪的遗愿还情有可原,那么他在最后设法抢走女儿堕胎用的钱就没什么正当理由了。他抢女儿钱的目的是为自己装假牙,再就是讨好那个“鸭子模样”的女人。为了得到德尔的钱,他不顾自己作为父亲的形象,百般纠缠,甚至把死去的艾迪都搬出来。而作为孩子们的母亲,艾迪在精神上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爱,也没有指导孩子们树立正确的道德观。达尔一开始就被母亲排斥,根本没有得到过艾迪关爱,因此性格敏感而孤僻,他说“我无法爱我的母亲,因为我没有母亲”[2]84。达尔不称艾迪为母亲,而是直呼其名。朱厄尔性格冲动,缺乏理智,这与母亲不恰当的爱有着直接关系。作为母亲,艾迪没能以正确的方式表达对儿女的关爱,对于朱厄尔她表现出的只是情感冲动。女儿德尔,十几岁就与别人私通,并有了私生子,她在家中孤独无助,对感情的渴望与无知直接导致了她的失身。在以安斯和艾迪为中心的本德伦家里,丝毫没有温馨欢乐的气氛,孩子们无法受到正确的家庭伦理观念的熏陶,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性格扭曲,彼此间亲情意识淡漠。

达尔焚烧吉列斯皮家的仓库这件事集中表现了本德伦家子女父母之间的紧张关系。运送尸体的路程很遥远并且十分艰难,还未到达目的地,尸体就开始腐烂发臭,招致了越来越多的秃鹰在空中盘旋,还有乡亲们的反感。一家人只有达尔意识到这次旅途的荒唐,便试图阻止,他放火烧了停放棺材的吉列斯皮家的仓库。可是一家人一致认为达尔疯了,讨论把他送入精神病院。安斯害怕被要求赔款,坚持把儿子送入精神病院。高额的财产赔偿与儿子的一生相比,安斯更舍不下的是前者。朱厄尔迫不及待地要求把达尔绑起来,当达尔要被带走时,“德尔像一只野猫般扑向他,像一只野猫一样撕扯抓挠他”[2]222,朱厄尔把达尔按在地上,嘴里叫着“打死他,打死他这狗娘养的”[2]222。德尔和朱厄尔对待达尔的表现就像仇人一般,手足之情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仇恨。在五个兄弟姐妹中,卡什同达尔关系最亲密,在卡什摔断腿后,只有达尔一直建议父亲带其去看医生,父亲没同意,达尔便去买了水泥为卡什糊上,虽然这种止痛方法没什么效果,但达尔良好的初衷和其对兄长的关怀还是深深地打动了卡什。就是这样一个自己悉心照顾的兄长在关键时刻也背叛了他,隐瞒了他将被送往精神病院的消息。家庭伦理道德的缺失,使亲兄弟姐妹之间关系恶化甚至反目。

聂珍钊指出,文学“为人类提供从伦理角度认识社会和生活的道德范例,为人类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指引,为人类的自我完善提供道德经验”[5]。美国南方家庭观念比美国其他任何地方更为突出,威廉·福克纳的小说《我弥留之际》撕去了蒙在家庭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暴露了本德伦一家丑陋的一面。本德伦家缺乏温暖,鲜有互爱,夫妻不和,兄弟姐妹没有爱敬,父母子女之间关系冷淡,充满隔膜。紧张对立的家庭关系进一步证明没有正确的家庭伦理价值观为引导,人性会堕落,人类会面临情感困惑甚至生存危机。在《我弥留之际》中福克纳塑造了一群活生生的“丑陋的美国人”,而这些美国人,正是当时“迷惘的一代”的突出代表,他们深刻折射出了一战以后人们家庭伦理的丧失和价值观的扭曲,其中蕴含着作者对生活的道德关怀和对人性的无限反思。

[1]聂珍钊,杜娟,唐红梅.英国文学的伦理学批评[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8.

[2]威廉·福克纳.我弥留之际[M].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31.

[3]李杨.后现代时期美国南方文学对“南方神话”的解构[J].外国文学研究,2004(2):23-29.

[4]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250.

[5]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J].外国文学研究,2010(1):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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