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春天》
——生态批评的催化剂
2014-04-07康响英
康响英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205)
《寂静的春天》
——生态批评的催化剂
康响英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205)
《寂静的春天》中丰富的生态哲学思想,尤其是生态整体主义思想与非“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与生态批评的精髓一脉相承。它普及了环保知识,唤醒了环保意识,催生了生态文学的繁荣,不仅给生态批评提供了理论依据,还为生态批评的面世奠定思想基础。因此,它是生态批评的催化剂。
《寂静的春天》;生态批评;催化剂;理论依据;思想基础
雷切尔·卡森的代表作《寂静的春天》现已被公认为生态文学批评的经典作品。书中渗透的非“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生物进化的思想、生态整体主义和敬畏生命的思想都是具有前瞻性的生态哲学思想。它在观念上深深地影响了美国乃至整个世界,是“通过改变人类思维方式而改变历史进程的少数几本书之一”[1]。该书开启了美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的生态保护运动,使人们重拾现代工业文明社会中被遗忘的一个基本的价值观念:人与自然的和谐相融。卡逊因此获得了“环保史上的斯托夫人”与“生态运动之母”的美誉。这部里程碑式著作的影响力堪与哈里特·比彻·斯托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和辛克莱·刘易斯的《丛林》比肩,因为它为生态伦理思想的普及点燃了一盏明亮之灯,为生态批评的诞生奠定了思想基础。因此,它是生态批评的催化剂。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在《寂静的春天》的序言中指出:“如果没有这本书,环境运动也许会被延误很长时间,或者现在还没有开始”[2]。
一、为生态批评的诞生奠定理论基础
“生态批评”(Eco-criticism)的概念诞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1972年,美国生态学家约瑟夫·密克尔在其《生存的喜剧:文学生态研究》一书中首先提出“文学生态学”的概念,主张批评应当探讨文学所揭示的“人类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1978年,美国生态批评家威廉·鲁克尔特发表了题为《文学与生态学:一项生态批评的实验》的论文,明确阐释了“生态批评”这一新兴批评观念的性质与范畴,提倡“将文学与生态学结合起来”,强调“批评家必须有生态学的视野”。经过上世纪70年代的启动和80年代的思索,生态批评在90年代渐趋繁盛,迅速发展成为跨国界、跨学科、跨文化的批评潮流,现已成为世界性研究热点,表现出强大的理论与实践价值。在众多的对“生态批评”这一术语的界定当中,比较权威的是美国生态批评的主要倡导者和发起人彻丽尔·格罗特费尔蒂的定义:“生态批评是探讨文学与自然环境之关系的批评”[3]。概括地说,生态批评不是一种纯文学批评,也不是一种模式化的方法论,而是一种将生态哲学、生态美学、生态伦理学的有关生命背景及其相互和谐的观念导入文学研究的一种现代批评理路。为避免产生歧义,人们有时将生态批评称之为“生态文学批评”。
生态批评是在当代人类和整个地球面临生存危机的时代背下产生的。它突破了文学研究的既有疆域,将目光延伸到整个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体现了文学研究领域内生态意识的觉醒。就生态批评的主旨来说,生态批评坚持一种系统整体论的观点,主张和谐、均衡、适度的原则。就生态批评的精神实质来看,它是从自然的角度,以生态中心主义立场研究文学与环境的关系。生态批评家主要吸取生态学的基本思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生态哲学思想。“生态哲学才是生态文学批评的理论起点与依据”[4]。“生态主义视域下的非人类中心主义可视为生态批评的理论基点”[5]。
卡森的海洋生物学家与文学家的双重身份成就了《寂静的春天》生态文学批评经典作品的地位。书中蕴含丰富的生态哲学思想,特别是生态整体主义思想与非“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卡森认为缺乏生态学思想反映出我们在哲学上的不成熟,提倡全面反思我们对待自然的基本态度。这些思想已经在当代的生态哲学,尤其是深层生态学中不断得到体现,对尔后的西方生态哲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深层生态学正是沿着卡森的这一思路展开的。因此,从两者的内涵来说,《寂静的春天》构成生态批评的部分理论依据。
二、为生态批评的诞生奠定思想基础
从时间上来看,《寂静的春天》发表于1962年,恰好是在生态批评诞生的前夕。它普及了环保知识,唤醒了环保意识,催生了生态文学的繁荣,为生态批评的发展壮大铺平了道路。
(一)普及环保知识
伴随着工业革命的步伐,人类开始狂妄自大,“向大自然进军”、“改造自然”一时成为了人类自我膨胀的口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消费主义流行,物欲追求“白热化”。以DDT为代表的杀虫剂被美国农业部当成了拯救农业的灵丹妙药而广为使用。当时,广大民众对化学药品的认识粗浅,认为杀虫剂对人类和环境没有危害。那些利欲熏心的化工企业结成利益联盟,通过各种营销手段促使人们购买他们的产品。人们被商业化的宣传和推销包围着,只图方便,却对这些物质将带来怎样的灾难性后果一无所知。“美国农业部、联邦公共健康署和美国食品农药管理局还向公众反复宣称,杀虫剂安全无害”[6]。许多事实的真相被隐瞒,消费者被蒙蔽。当人类还沉浸在征服自然的喜悦中,出乎意料的是,杀虫剂的残留已经蔓延到美国的每个角落,大量昆虫和鸟儿死亡,春天变得寂静而萧杀。情况愈演愈烈,空气污染日益严重、生态环境日渐恶化。然而,政府和有关机构却有意无意地忽视这些情况。
具有社会和自然使命感的卡森怀着对拯救地球生态的强烈责任心,勇敢地吹响了保护人类环境的第一声号角。她通过大量的事实对DDT在生物体内积累、传递,并促使生物发生基因突变的过程进行详尽细致地描述。她警告:“被撒向农田、森林和菜园的化学药品长期地存在于土壤里,然后进入生物的组织中,并在一个引起中毒和死亡的环链中不断传递迁移。有时它们随着地下水流神秘地转移,等到它们再度显现时,它们会在空气和太阳光的作用下结合成为新的形式,这种新物质可以杀伤植物和家畜,使那些曾经长期饮用井水的人们受到不知不觉的伤害”[7]。“合成杀虫剂使用才不到二十年,就已经传遍动物界及非动物界,到处皆是”[8]。因此,卡森把DDT等化学制品称之为“死神的特效药”。
作者就是这样详细地一一分析了杀虫剂的危害性。书中引用的数据都来自各学科的专家及卡森本人的多年研究成果,详实可查的文献来源多达54页。这一切卓有成效地向民众普及了科学知识。
(二)唤醒环保意识
长久以来,人们一直把大自然看作“被征服”、“被索取”的对象。《寂静的春天》出版之前,人类话语中听不到“环境保护”这个词组,公共政策中也找不到与“环境”相关的条款。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环境是需要保护的对象,环境意识和环境保护意识非常欠缺。20世纪中期,科技的飞速发展让人类的自信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普遍流行的人类中心主义主张在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中将人类的利益置于首要位置。在利益的诱惑下,人类往往将道德的约束抛之脑后,对自然资源疯狂地占有、使用与一味地征服,导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日趋恶化。甚至“当公众由于面临着一些应用杀虫剂造成的有毒后果的明显证据而提出抗议时,一半真情的小小镇定丸就会使人满足”[7]。卡森指出:“我们急需结束这些伪善的保证和包在令人厌恶的事实外面的糖外衣”[7]。“只有用烧红的烙铁写作,才能给人留下印象”[9]。凭借对环保事业的深重责任感,为唤醒公众环保意识,卡森以血淋淋的事实把杀虫剂、除草剂等化学药品的使用所带来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灾难集中地展现在广大读者面前,在民众中引起前所未有的震动。
卡森旗帜鲜明地指出,自然界是一个普遍联系的有机整体,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在自然界没有任何孤立存在的东西”[10]。人和自然存在物都是生态系统“无缝之网”上的一个“网结”,牵一发而动全身。人类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根本不是万物之冠;每种生物都与他并列在同等完美的阶段上”[11]。因此,人类不能凌驾于万物之上而随心所欲地支配自然。卡森警告人们缺乏远见地用科技征服自然很可能会毁掉人类生存所有必需的资源,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征服自然的最终代价就是埋葬自己”[12]。因此,卡森在书中强调:“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哲学观点,放弃我们认为人类优越的态度”[8]。她呼吁人们把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升为道德关系,放弃那种控制、利用、掠夺自然的传统意义上与自然的互动关系,转向一种可以与自然同生共存的可持续发展关系,人类才能避免灾难,拯救自己。许多文学评论家称卡森的著作“改变了美国人和世界各地人们在这个星球上鲁莽、随意的生活方式”[13]。
《寂静的春天》出版后很快销售一空,连续31周登上《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排行榜。其反人类中心主义及整体主义的生态思想极大地影响了普通公众的生活和意识,在当时的美国社会中引起了巨大轰动。销量达200万册以上的《寂静的春天》像黑暗中的一声呐喊,唤醒了广大民众沉睡的生态保护意识,得到了一切有良知的科学家和广大民众的支持。其环境保护和生态伦理思想逐渐变成了亿万人的共同意识与精神。生态伦理、生态系统等专业词语也逐步出现在各种报刊杂志、新闻及日常生活中,生态问题成为了大众化问题。人们意识到环境问题是关乎人类生存,安身立命和后人长远发展的问题。在《寂静的春天》的生态哲学思想的广泛影响下,“美国新成立了二百多个全国性及地区性的环境保护组织,三千多个基层组织”[14]。此外,参加环保的人数大幅上升。同时,《寂静的春天》被译成几十种文字,其影响从美国扩展到全世界,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并延续至今的环保运动。正是这部划时代的作品“改变了历史进程,扭转了人类思想的方向”[15]。如果没有《寂静的春天》的出版和随之遍及全球的传播与热烈讨论,世界各国可能要再等很多年才能重视环境保护,而那时环境的破坏可能会更加难以逆转。
(三)催生生态文学的繁荣
《寂静的春天》的出版迫使美国政府不得不重新审视以往的政策,加强了对农药生产和使用的管理,并将环境保护纳入政府公共政策体系之中。仅仅在这本书问世的当年,美国各州就通过了40多个法案以限制杀虫剂的使用。受此鼓舞,美国出现了一系列有关反思人类行为的环境研究报告,如1972年罗马俱乐部提交的著名的《增长的极限》与1987年联合国提交的《我们共同的未来》。后者明确提出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实际上就是卡森在《寂静的春天》最后一章中为人类指出的“另一条道路”。小说的发表促成了美国生态文学的繁荣,专业的生态学者开始撰写生态学著作,并举办讲座以更好地普及民众的环保思想。博伊尔的《地球之友》、艾比的《珍贵的沙漠》、斯奈德的《龟岛》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这一切有效地促进了生态批评的发展,克洛伯尔的《生态批评:浪漫的想象与生态意识》、布依尔的《环境的想象:梭罗、自然文学和美国文化的构成》、格罗特费尔蒂和弗罗姆主编的《生态批评读本》等生态批评佳作相继问世。自此,生态文学和生态批评携手合力,相得益彰,共同守卫着自然的尊严与环境的和谐。
结论
表面上看,《寂静的春天》主要关注的是人类滥用杀虫剂等化学药物所造成的全球性环境污染和严重的生态危机。然而,它最伟大功绩在于引发人类对于如何与自然相处的深层哲学思考。作品中反“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生态整体主义思想与生态批评的精髓一脉相承,在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大行其道的社会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它在生态批评从初创阶段走向成熟阶段的过程中发挥过承前启后的显著作用,被誉为“开启生态时代的‘圣经’”[16]。它不仅给生态批评提供了理论依据,还为生态批评的发展壮大发挥很好的舆论作用。因此,它是生态批评的催化剂。
[1]Jean H Langenheim.Early History and Progress of Women Ecologists:Emphasis Upon Research Contribution [J].,199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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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蕾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M].吕瑞兰,李长生,译.北京:京华出版社,200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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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高冠楠.论《寂静的春天》中的生态哲学思想[D].大连理工大学,2013:7.
Silent Spring:Catalyst of Eco-criticism
KANG Xiang-y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205)
Silent Spring is rich in ecological philosophy thoughts,among which ecological holism and anthropocentrism is essentially in the vein of eco-criticism.The book popularizes knowledge about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arouses the public's awareness of ecology and breeds the prosperity of ecological literature,so it provides not only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eco-criticism,but also ideological basis for its birth.Therefore,Silent Spring serves as a catalyst to eco-criticism.
Silent Spring;eco-criticism;catalyst;theoretical foundation;ideological basis
I106
:A
:1674-831X(2014)06-0093-04
[责任编辑:葛春蕃]
2014-06-23
2009年度湖南省社科基金课题(09YBB098);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2013[534])
康响英(1967-),女,湖南邵阳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模糊语言学、文体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