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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和欧·亨利短篇小说的幽默风格比较

2014-04-04谢少华王琛莹

关键词:吐温亨利马克

谢少华,王琛莹

(武汉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一、引言

马克·吐温和欧·亨利都是19 世纪后期美国极具影响力的文学大师,于1910年同年去世。

马克·吐温是美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他对美国社会的种种黑幕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同时马克·吐温又是著名的幽默讽刺作家,他的幽默讽刺风格别具特色。他不仅仅是嘲笑人类的弱点,集幽默、诙谐、滑稽、夸张、讽刺于一体,而且不乏深刻的社会洞察与剖析。马克·吐温因此被誉为“美国文学中的林肯”。

幽默讽刺同样是欧·亨利作品的主要艺术特色。欧·亨利也是美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以沉郁的人生为基础,挥动幽默讽刺之笔,而他的幽默讽刺之笔又别具一格地体现了美国社会中沉郁的人生。在他诙谐的幽默中有着淡淡的辛酸和悲凉。这种笑中带泪的语言风格以及他被大家所熟知的“欧·亨利式结尾”使得他成为公认的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之一。又因为描写人物众多,富于生活情趣,欧·亨利被誉为“美国生活的幽默百科全书”。

二、马克·吐温与欧·亨利小说幽默的相似之处

19 世纪后期,随着历史性的大进展与大变动,美国的社会矛盾日益加剧,广大民众尤其是下层民众的生存危机感更加强烈,价值观念、信仰追求、人生态度、道德规范等等均在新的社会生活面前,受到震撼性的检验、挑战、选择与裁判。于是一批来自社会下层、对变动中的时代生活有深刻感受的作家,以他们异彩纷呈、各具特色的精致短篇,把美国短篇小说推向新的高峰。马克·吐温和欧·亨利更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两位,他们的小说以幽默讽刺的语言、新颖独特的构思,表现出对健康人性的强烈关注,对社会现象的清明审视,对现代人生的深切反思,对变动中的美国社会进行了形象的展示与深刻的剖析。

1.幽默中蕴藏讽刺,直指社会黑暗面

幽默,作为一种文学表现手法,它的目的不仅是使读者发笑,而且是让人们在开怀大笑后能够对其包含的深刻内涵以及揭示的是非美丑进行思考。在文学作品中一般不单独使用,总是和讽刺结合在一起。马克·吐温和欧·亨利的作品就很好地做到了这点。他们都把幽默与讽刺融合起来,让人在轻松大笑后感到沉重,在欢愉中体会到背后的辛酸,从而增强了作品的批判性。

马克·吐温的创作具有鲜明的美国民族特色,以幽默讽刺见长,他以辛辣的笔触和嬉笑怒骂的讽刺手法揭露了资产阶级社会的种种弊端,被人们称为“美国社会的镜子”。马克·吐温曾经说过:“不能一味幽默,要有更高的理想”。鲁迅也曾经评价马克·吐温“成了幽默家,是为了生活,而在幽默中又含有哀怨,含有讽刺,则是不甘于这样的缘故了”。马克·吐温一直推崇幽默讽刺的教化作用,他的幽默讽刺直指一些丑恶的现象,他一直希望人们在笑的同时能唤起他们的思考,从而能够做点什么来改变整个充斥着拜金主义的病态社会。

他以幽默为表,讽刺为里,融幽默讽刺于一体,揭露资产阶级社会的种种罪恶,如他早期的经典作品《竞选州长》中,独立党候选人“我”有着极好的声誉,按理说,“我”应当胜过竞选对手,因为他们有着各种可耻的行径,但在竞选中,“我”却先后被报纸称为“臭名昭著的作伪证者”、“蒙大拿的小偷”、“掘坟盗尸犯”、“肮脏的营私舞弊者”和“可恶的向陪审员行贿者”,最后“党派相争的仇恨加到我身上的无耻的迫害终于很自然地发展到了一个高潮:九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子,包括各种肤色,带着各种穷形尽相,被教唆着在一个公开的集会上闯到讲台上来,抱住我的腿,叫我爸爸!”

作品中充满了幽默讽刺的语言、夸张滑稽的场景、让人捧腹的情节。但是他所揭示的社会现象却十分深刻,他让我们看到所谓的民主政治以及民主选举其实是多么的黑暗和荒诞。正如郑克鲁所言“从马克·吐温的早期创作可以看出,这位表面上轻松嬉笑、想象力丰富的幽默作家,其实是一位严肃的社会批评家”。

幽默讽刺同样是欧·亨利小说的主要艺术特色。他经常出入贫民公寓、小酒馆、下层剧场,对小市民生活比较熟悉,所作三百多篇短篇小说多以此类人物为主人公。其中以描写纽约曼哈顿市民生活的作品最著名,有“曼哈顿的桂冠诗人”之称。

他擅长于利用精心安排的情节和具体的行文语言来达到幽默讽刺的效果。他给自己的小说安排一个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结尾。像《警察与赞美诗》中,流浪汉苏贝虽屡犯法规,却想进监狱而不能,但最后当他经过一座老教堂时,受到美妙的赞美诗的感化后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时,“神圣的法律”却理直气壮地把他投入囚笼。正是通过这种巧妙的构思和编排,整个文章立刻充满了对资本社会制度的讽刺,让人感到一种令人心酸的幽默。使读者在终篇失笑后,获得进一步的人文沉思与艺术感悟。这种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尾方式也被人们称为欧·亨利式的结尾。

他的幽默还体现在具体的行文语言中,幽默的笔触在作品中比比皆是。比如描写流浪汉苏贝想去饭店白吃一回却没能成功:“苏贝刚踏进饭店门口,侍者领班的眼光就落到了他的旧裤子和破皮鞋上。粗壮而利索的手把他推了一个转身,沉默而迅速地被撵到人行道上,从而改变了那只险遭暗算的野鸭的不体面的命运。”《警察与赞美诗》本应哭诉的内容,却故意用调侃的语气,幽默讽刺用意不言自明。由此我们看出马克·吐温和欧·亨利的作品都通过幽默讽刺手法的运用,更好地揭示了社会的黑暗面,并且使得小说具有了更强的感染力。

2.喜中有悲,悲喜融合

按照美学范畴来说,幽默其实属于喜剧,是喜剧的一种特殊样式,也是一门笑的艺术。传统的幽默体现了一种浓厚的喜剧氛围,如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在马克·吐温和欧·亨利的作品里都打破了这种传统的方式,融合了悲剧的内涵。在他们的作品里我们可以体会到他们的幽默是喜中有悲,悲喜交加。

马克·吐温的小说《败坏了赫得莱堡的人》描述了一个本来和睦平静的以“诚实”、“清高”而闻名于世的哈德莱堡小镇,在一袋金币的诱惑下,小镇的“诚实”的居民,尤其是那19 位首要公民,非但没有一人能抵住诱惑,反而都昧尽良心为钱欺骗、作伪,撕去了他们诚实道德的外衣,露出了贪婪的本性,演出了场场丑剧,使得“诚实”、“清高”的赫德莱堡镇臭名远扬。人们读后在笑声中亦感到悲哀——谁是那个败坏了赫德莱堡的人呢?作品借外乡人之口向人们讲述了小说的创作意图:揭露当时拜金主义盛行,人们的心灵也被金钱所扭曲,为金钱丢失了传统的道德。在小说幽默的背后,马克·吐温用尖锐的讽刺之笔对金钱社会中人们的灵魂进行了剖析。小说中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出于对金钱的贪欲而做出种种出人意料有悖道德的事情,他们的灵魂已经被金钱腐蚀操纵,更让读者感到一种透骨的悲哀和感叹。

欧·亨利代表作《麦琪的礼物》中,描述一对贫苦的夫妻的爱情:圣诞节即到,为了让深爱的对方感到温暖、表达自己美好的情意,妻子德拉卖了一直引为自豪的漂亮的长发,为丈夫吉姆买了能配他祖传三代的金表的白金表链,而吉姆为给德拉买盼望已久的一套玳瑁发梳,已经将金表卖掉。结果,俩人珍贵的礼物却都变成了无用的东西。这,到底该令人哭,还是使人笑?但人们在悲的同时,却欣慰地知道他们获得了比任何实物都宝贵的东西,那就是爱,在冷酷无奈的生活现实中毕竟还闪耀着善良崇高的人性。这样的爱情故事让当世的我们也唏嘘不已、感慨至深。

欧·亨利就是这样以真挚的感情、质朴的文笔给我们展示出一幅幅社会的画卷,通过这些向人们展现出真实生动的、具有感人力量的生活,揭示出金钱社会的丑陋实质。让人体会到小人物生活的辛酸,产生强烈的艺术共鸣。

通过他们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出这种悲喜交融的写作手法比单纯使用喜剧幽默手法具有更强的艺术表现力,让世人从明显的笑料中看到深藏在其中的眼泪。从日常生活中发掘社会制度的悲剧所产生的喜剧效果,喜剧中融入悲剧性的成分,并把两者有机地进行结合真正达到了泪中见美、笑中有泪,从而深深打动读者的心灵。

三、马克·吐温与欧·亨利小说幽默的不同之处

虽然马克·吐温和欧·亨利的小说采用的幽默手法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他们还是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马克·吐温的小说在大笑中让人放松,在开怀中让人思考,他的幽默整体还是偏向一种明快的幽默。但是在欧·亨利的小说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他对于底层人民的同情和关怀,所以他的小说的幽默让人在欢笑之余感受到淡淡的辛酸和沉闷。造成他们作品幽默风格差异的原因主要还在于两人采用的写作手法的不同。

1.叙事角度各有特色

第一,马克·吐温采用内视角,真实直观。小说的叙事角度有全知型视角、外视角、内视角等,马克·吐温的小说主要采用内视角来叙事。内视角叙事法,叙事者是小说的“我”,即用第一人称来叙述整个故事,这种角度叙述的所见所闻带有一种亲切感,可以自由进入自我意识,全面剖析自己的内心,整个故事可以让读者感到真实,甚至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从马克·吐温的小说中我们发现,他的小说基本都是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的,他用主人公的经历为线,把他的所见所闻所感串成一篇文章。小说中的“我”要不就是故事的主角,或者是一个故事的参与者、目击者。其作品如《竞选州长》、《我怎样编辑农业报》、《三万元遗产》等都采用了这种第一人称叙述的方式,用这种方式来叙述可大大缩短与读者的距离,让读者感到故事很真实亲切,就像是朋友在当面告诉你一件事情一样,大大增强了故事的艺术感染力。

第二,欧·亨利采用全知型视角,含蓄客观。全知型视角,即用第三人称记叙,小说的叙事者不出现在文章中,但是他像一个纪录片的讲解员或者是一个说书人,他可以描绘出故事的不同的场景,挖掘每个人物的内心,他掌控着整个故事而且已经洞悉故事最后的结局,他做的就是告诉读者他们想知道的一切。叙事者像上帝一样无所不知,所以这种叙事方式被称为全知型。

欧·亨利的小说大都采用全知视角叙述,他置身于故事以外,来安排整个小说的人物命运以及故事结局。从他的小说《最后一片藤叶》、《警察与赞美诗》、《麦琪的礼物》、《爱与牺牲》,我们可以看到他以小说的某个特定人物为视角展开整个故事,他把一幅幅真实的社会生活画面客观地展现在读者眼前,作者的主观情绪充分内敛,达到一种含蓄客观的效果,而这种叙事方式也可以让整个小说显得更加隽永含蓄,意味深长。

2.悲喜侧重各不同

第一,马克·吐温幽默更侧重喜剧元素。马克·吐温被称为“喜剧作家”、“幽默家”。美国批评家伯纳德·德沃托说他“首先是一位善于讲笑话的幽默作家,然后才是别的什么”。

马克·吐温的作品习惯用轻松愉快的喜剧来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和讽刺,尤其是他的早期作品记载了边疆地带狂放不羁的乐观主义与幽默。语言极度诙谐幽默,作品的基调也是非常的轻松愉快。比如他的早期小说《百万英镑》中男主人公亨利·亚当斯本来是个美国穷小子,但是因为伦敦的两位富翁兄弟的一次打赌,使得他怀揣着一张无法兑现的百万支票,从此所到之处大家纷纷对他阿谀奉承,极尽巴结谄媚之事,一个月期限到了,他不仅没有饿死或者被捕,反倒出了名,成了富翁,还收获了爱情。此时年轻的马克·吐温还对资本主义抱有些许希望,但是到了他创作晚期的时候,已经充分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丑恶的本质和制度的腐朽,他开始对所谓的民主不抱任何希望。他后期的作品对悲剧情节采用喜剧手法进行描述,用幽默讽刺来化解痛苦和愤懑。马克·吐温善于在生活的苦涩中加入蜜糖,用诙谐替代了厌恶,用大笑替代了谩骂,让人们在笑声中思考,在轻松中受到启迪。

第二,欧·亨利的幽默偏向灰色幽默。作为美国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大师,欧·亨利关注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在他的近三百篇短篇小说中大部分反映了下层人民令人心酸的生活,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对社会底层人民深切的同情和关怀。在他的笔下,穷人有着纯洁善良的心灵、仁慈美好的品格,真挚深沉的爱情,但是他们命途多舛、弱小可怜、孤立无援、食不果腹、身无居所、苟延残喘,往往被社会无情地吞噬。这种不公平现象与繁华鼎盛的社会景象相映照,显得格外刺目,其中隐含了作者的愤愤不平。

欧·亨利的小说善于刻画小人物在金钱社会中的艰辛生活,主人公的人生往往比较沉郁。他用幽默掩盖了其中的眼泪,但是读者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沉重感和压抑。比如之前提到的《麦琪的礼物》,通过对小说整体结构的巧妙设计,以幽默的笔触反映他们贫寒但又充满了爱意的生活。小说结局虽然也算圆满,但是其背后的那种无奈和辛酸却让读者感到沉重。《刎颈之交》写真诚纯净的友谊在两个男子共追一个姑娘的过程中可敬、可笑又可爱的表现,稍含调侃地歌颂了小人物的善良品质。《没有完的故事》描写一位每周只挣五块钱的贫穷女工虽一时动摇,但终于拒绝了那个玩弄女性的阔佬的引诱。她穷苦的生活和复杂的内心世界真实感人地表现出来,增强了读者对她的敬重。

虽然多是小人物,但“借一斑而略知全豹,以一目尽传精神”,我们还是能从欧·亨利“为世人所看得见的笑料”中看到“为世人所看不见的眼泪”。他的短篇小说中始终带有一种忧郁的色彩,也正是这种灰色幽默,形成了欧·亨利“含泪的微笑”的独特风格。

四、结论

马克·吐温和欧·亨利小说的幽默讽刺书写构建在相同的文化背景下,因而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由于他们都对社会和人性进行了深刻的剖析,用幽默讽刺的手法,使读者通过他们塑造的人物,对丑的、滑稽的予以嘲笑,对正常人生和美好理想予以肯定。所以他们的作品既具有丰富的文学内涵,又显得生动与厚重。他们用自己的笔书写那个时代的美国,让我们更好地了解那时的美国社会和下层人民的生活。他们都不愧是美国伟大的作家,他们的作品也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继续带给我们带来欢笑、感动和思考。

[1]常耀信.美国文学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

[2]欧·亨利短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6.

[3]刘洪涛.外国文学作品导读[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4]马克·吐温.马克·吐温幽默作品集[M].文楚安,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5]郑克鲁.外国文学简明教程[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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