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因素分析

2014-04-04葛政委

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4年3期

关键词：土司王朝族群

葛政委

(三峡大学民族学院，湖北宜昌 443002)

影响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因素分析

葛政委

(三峡大学民族学院，湖北宜昌 443002)

在地缘政治、王朝经营、文明特性、区域族群关系等因素的影响下，容美土司完成了族群社会的再造。这些影响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因素大都渗透着国家整合意识和族群主体意识，并在“国家化”的进程中不断变迁、发展和沉积，并又反过来促进了容美土司的国家认同。

容美土司；国家认同；边缘族群；族群认同

地处武陵民族走廊的容美土司向来以对“王朝正统”的认同和发达的族群文化而闻名。容美土司活跃在湘鄂西这片高地上，其疆域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鹤峰县和宜昌市五峰土家族自治县为核心，以鄂西南的巴东县、恩施市、建始县、长阳县和湘西北的慈利县、桑植县为拓展带，强盛时面积近万余平方公里。康熙皇帝在谕批中写道：“楚蜀各土司中，惟容美最为富强。”[1]历史上容美土司扮演着“向心的边缘”的角色，她认同中央王朝的政权和文化，与汉族交好，为国家统一和民族发展树立了不朽的功勋。容美土司是中央与地方良性互动的典型，是边缘族群“国家化”以及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的生动个例。探讨影响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因素，对于揭示古代中国大一统格局的形成机制及其历史规律具有重要意义。

一、“王朝屏翰”的地缘政治

容美土司所在的武陵民族走廊在历史上是中原通往西南的重要通道和中原防御西南动乱的缓冲地带。武陵民族走廊是中原腹地的边缘，又是西南诸蛮夷进入中原地带的前沿。容美土司以东的华中地区是中央王朝国家的粮食主产区，是王朝国家稳定的基石；容美土司以西的地区是诸蛮夷的分布区，该地区的族群威胁着中原地区。中央王朝在武陵走廊地带设置土司，事实上在中原与西南之间设立起一道铜墙铁壁。

两湖西三角地带是巴蜀通往荆楚的通道和咽喉，清江流域是巴蜀通往荆楚的北路通道。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指出：“(施州)卫外蔽夔峡，内绕溪山，道至险阻，蛮獠错杂。自巴蜀而瞰荆楚者，恒以此为出奇之道。盖施、夔表里大江，而清江源出彭水，中贯卫境，至夷陵宜都而合大江，其取径尤捷也。”[2]卷82《湖广八》与施州邻近的“夔州府控带二川，限隔五溪，据荆楚之上游，为巴蜀之喉吭。夔州者，西南四道之咽喉，吴楚万里之襟带也。”[2]卷69《四川》酉水流域则是巴蜀通往荆楚的南路通道。古代巴蜀沿乌江而进入重庆秀山盆地，再转酉水而东至洞庭湖，这条战略通道从南边连接起两湖地区和巴蜀地区。尽管两湖西三角地带作为武陵民族走廊有通道的便利，但是也有阻滞性。这既表现为两湖西三角地区山环水复，交通险阻，阻隔了四川盆地与两湖平原的联系；又表现为两湖西三角地区蛮獠错杂，民族情况复杂，文化与平原迥异。在鄂西的唐崖土司，中央王朝就曾授予其“楚蜀屏翰”的牌匾，充分说明了这一地带土司的政治地缘价值。可见，谁控制了两湖西三角这一地区，也就掌握了川、湖之间的人口流动和经济文化交流的主动权。

对中央王朝国家来说，两湖西三角地带具有更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即这一地带是作为中央王朝屏翰西南诸族的天然屏障。《明史》载：“西南诸蛮，有虞氏之苗，商之鬼方，西汉之夜郎、靡莫、邛、莋、僰、爨之属皆是也。自巴、夔以东及湖、湘、岭峤，盘踞数千里，种类殊别。历代以来，自相君长。原其为王朝役使，自周武王时孟津大会，而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诸蛮皆与焉。”[3]卷310《土司》在唐宋时期，西南地区就有云南的大理、贵州水西地区的罗氏鬼国、贵州北部播州地区的杨氏蛮酋、贵州东部思州地区、湖南西南部靖州地区的杨氏峒蛮、广西地区诸峒蛮等地方势力，这些地方势力时叛时服，对中央王朝国家及华中平原、四川盆地地区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形成了威胁。当西南诸蛮酋动乱，中央王朝必须要阻止其进入中原腹地，这最后的屏障便是中央王朝所设置的两湖西三角军事“长城”。中央王朝需要在武陵东缘地域建立起一道屏障，以预防西南诸族动乱而进入王朝核心地区。另外，在这里设置土司还可以阻止中原人口向西南地区迁徙而造成中原人口的流失。

武陵民族走廊的地缘政治特点决定了中央王朝特别看重和倚重这一地区，并试图在这一地带建立起王朝繁荣富庶之地的屏障。在这一过程中，中央王朝在注意内化两湖西地带诸蛮时，又在这一地带建构起一种边缘性，即：中央王朝通过土司制度的实施来教化诸蛮并在王朝边缘地带人为地建立一种地理、军事和社会屏障。香港学者谢晓辉认为：“湘西之所以一直保持边缘性，与历史上湘西一带地处西南这些曾经的王权和中原王朝之间的地缘政治相关。”[4]在这种地缘政治中，湘鄂西高地的土著和外来流民都被组织进入这种特殊的制度之中，并成为王朝可以倚重的力量。而这一地缘政治背景成为影响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首要因素。

二、王朝国家的用心经营

正因为湘鄂西三角高地具有特殊的地缘政治，所以中央王朝用心经营这一地带。元明清时期，中央王朝在武陵民族走廊地带实施远比其它偏远地区更为严格的土司制度，并通过军事约束、文化教育和政策优惠对容美土司进行国家认同建设。中央王朝的主动建设是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重要推力，这表现在三个方面。

1.对容美土司的约束

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在容美土司周边设置了大量的卫所和巡检司，并采取“土蛮不许出境，汉人不许入峒”的边地政策[5]，严格限制土司的对外活动。

在容美土司东北边缘地带，中央王朝在白石关、梭草关、旧关堡、蹇家园、渔洋关、长毛关、百年关、菩提隘等八个关口设立了巡检司。《长阳县志》载：长阳“旧关堡、梭草关、菩提隘等处与峒獠接壤，明设三巡检司，添弓丁以守关隘。”[5]巴东县则在连天关、石柱关等地设置了巡检司。这些针对容美土司的巡检司捆住了容美土司的手脚，让其不能完全舒展开来。

在容美土司东南边缘地带，中央王朝设立了大量的卫所，从而在容美土司与西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之间形成了战略缓冲地带。它们以九溪卫为核心，千户所、百户所为节点，在湘西北的澧县、石门、张家界、慈利、桑植等地建构起狭长的卫所防御地带。这些卫所分布于澧水及其支流，直接控厄了容美土司南出的道路。对容美土司而言，南出通道是其最重要的经济和文化交流通道，是其进出内地最便捷的通道，容美土司的主要经济作物和外来商品供给主要靠这一通道进行流通。而在中央王朝的视野中，这也是容美土司最有可能出山掠夺的通道，必须加以限制。

施州卫则从西北方向控制容美土司。容美土司在行政上属于施州卫管辖。洪武十四年(1381),明王朝置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施州卫在今恩施市设有三个千户所，辖咸丰县内的大田千户所。嘉靖《湖广图经志书》载：“在卫治设置有布政分司、按察分司、守备都司、卫治和镇抚司等衙门。施州卫设有左千户所、右千户所和中千户所。另外还设有施州仓、施州马驿、三会驿、使馆、经历司等功能机构。”[6]因容美土司与施州卫屯交通不便，施州卫对容美土司的控制程度还远不如九溪卫。

除了以上所列卫所之外，湖南张家界的永定卫、澧州守御千户所，重庆黔江守御千户所、奉节的瞿塘卫，以及隆庆五年(1571)年才在长阳县设的百里荒千户所都可以震慑容美土司。

明代中央王朝在两湖西三角地带推行了土司、卫所和经制州县三种地区管理制度，既建构了土司与卫所、土司与州县的地域边界，也推动着地域族群社会的再造，强化了土、客族群之间的社会边界，影响到土司的国家认同。

2.对容美土司的文化教化

自元明以后，中央王朝通过实施土司制度把容美地域族群纳入王朝官僚体系之中。

中央王朝派遣流官进入容美土司。《明史》载：“洪武四年(1371)，宣宁侯曹良臣帅兵取桑植，容美洞元施南道宣慰使覃大胜弟大旺、副宣慰覃大兴、光宝子答谷等皆来朝，纳元所授金虎符。命以施州宣慰司为从三品，东乡诸长官司为正六品，以流官参用。”[3]卷310《湖广土司》明朝中央王朝曾在容美土司设立经历、贴堂等流官，选任流官担任。以汉地流官充任土司官吏，能让容美土司土官得以熟悉王朝官僚制度系统，把王朝国家知识传入土司。

中央王朝要求土司、土官进入学校学习，容美土司也不例外。洪武二十八年(1395)，《明实录》载：“边夷土官，皆设儒学，选其子弟侄之俊秀者以教之。”[7]卷241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壬申弘治十年(1497)，《明史》载：“以后土官应袭子弟，悉令入学，渐染风化，以格顽冥。如不入学者，不准承袭。”[3]卷310《湖广土司》明代中叶以后，容美土司把大量土舍子弟安排在附近的荆州府学、枝江和长阳县学就读。

中央王朝要求土司设立学校。洪武十八年(1385)，宜昌长阳县人监察御史裴成祖言：“诸种苗蛮不知王化，宜设儒学，使知诗书之教，立山川、社稷诸坛场，岁时祭祀，使知报本之道。”[7]洪武十八年九月甲辰永乐六年(1408)，容美西侧的酉阳土司就设立了儒学。容美土司虽未见其设立儒学，但也有容美土司主“延师课读”的记载。

中央王朝在容美土司附近的卫所设学，并定有学额。嘉靖《湖广图经志书》载：“明洪武四年(1371)设施州卫学。正德十一年(1516)，设崇化书院。还建有清江楼、安远楼、宣义楼、拱辰楼、野意楼等卫城标志性建筑。施州卫，远在数千里外，古夜郎之地，盖远徼之僻绝者，而亦不废学，学故在城南门外。”[6]明朝“在施州卫额取卫学文童十五名，廪生四十名，增生四十名，一年一贡”[8]。学校讲授的主要有《四书》、《周易》、《诗经》、《三礼义疏》、《孝经》、《朱子全书》等儒学典籍。卫学对中央王朝传播主流文化也起了积极的作用。中央王朝教化了一批懂得国家主流文化和意识形态的阶层。这一阶层对国家主流文化和政治有着高度的认同，他们又主动承担起治理和教化民众的责任，让土司地域社会文化能比肩于内地。

3.对容美土司的优待

作为一种中央王朝治理边缘地区族群的政治制度，土司制度包含着王朝国家对边缘族群给予优待的许多内容。

土司统治内部的权利。中央王朝赋予土司守土之责，这也赋予其对境内之民的统治权利。容美土司统治内部的权利包括多个方面。首先，容美土司田氏统治者占得土司区最好的田地，又称土司“官田”。容美土司有新庄、落龙潭、张家村、满山红、覃家庄、前坝、潘溪、钢庄、哈起坡、王彩坝、陈家湾、龙潭坪、茅坝、堡子里、莫愁庄、北佳坪、九峰桥、太平镇、唐家村、马宗坪、余家坪等21处田产，共计10.51顷[9]。这些田地并非土司耕种，而是由土民听役，义务帮助土司耕作。这些田产是维持土司日常运转的基础。其次，容美土司统治者拥有对土民的司法处置权。容美土司依据自制的习惯法来进行审判和确定罪名[10]。清康熙年间，江苏无锡文人顾彩在《容美纪游》中写道：“其刑法重者径斩，当斩者，列五旗与公座后，君先告天，反背以手掣之。掣得他色者皆可保救，惟黑旗则无救。次宫刑，刑者则为阉宦入内供役使。次断一指，次割耳，盖奸者宫，盗者斩，慢客及失期会者割耳，窃物者断指，皆亲决。”[11]最后，容美土司有设置和任命土司辖内大部分职官的权利。容美土司在辖内设置了大量的旗长、土千户、百户、游击等等，并把土舍人员和异姓人士充任到土司职官系统之中。

“薄来厚往”的朝贡回赠政策。中央王朝对边缘地区族群的进贡看成是族群臣服的象征，中央王朝国家不仅能做到礼尚往来，而且能做到“薄来厚往”。永乐十九年(1421)，《明实录》载：“礼部尚书吕震上蛮夷来朝赏例：三品、四品，人钞百五十锭，锦一段，苎丝三表里。五品，钞百二十锭，苎丝三表里。六品、七品，钞九十锭，苎丝二表里。八品、九品，钞八十锭，苎丝一表里。未入流，钞六十锭，苎丝一表里。上曰：朝廷驭四夷，当怀之以恩，今后朝贡者，悉依品赐赉，虽加厚不为过也。”[12]除了对来朝的人员给予丰厚的回赐外，中央王朝国家还为进贡者提供了部分的住食宿。

低赋税或免赋税。明清两代，容美土司的赋税都非常低，赋税仅仅是土司臣服王朝的象征。对土司实行超低赋税或无赋税本身就体现了中央王朝国家对边缘地区族群的照顾。过去总有学者认为王朝对少族民族地区剥削太重，这与文献记载不相符合。明正德年间，襄阳府纳粮63117石，施州地区只需交738石。到清代以后，容美土司税银定制为96两，而同期知州的年薪就达80余两。土民则完全不需要向中央王朝国家交税。在容美土司，土民也无需向土司交土地税和人头税，但需要听土司劳役才可。

在王朝国家认同建设的推动下，容美土司国家认同因子不断沉积并又转化为容美土司国家认同的因素。土司制度作为国家整合边缘的框架，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建构边缘族群国家认同的因子。正是如此，容美土司与中央王朝得以消除误会，化解矛盾，增加理解，并促成了双方经济文化政治的密切关系。

三、土司社会对汉地文明的需求

容美土司社会由于受自然环境、人口、生产方式等方面的制约，对汉地的市场、物资和文化有着不竭的动力。

容美土司离不开汉地的市场和物资。容美土司特产丰富。据乾隆《鹤峰州志》和清康熙年间的《容美纪游》都清楚地记载了容美土司的特产。药材有黄莲、黄柏、香芋、荆介、紫苏、薄荷、牵牛、厚朴、石菖蒲、独脚莲、三七、五倍子等[13]。特产农产品有葛粉、蜂蜜、茶叶、蕨粉等[13]。康熙四十三年(1704)，顾彩在容美土司南府时，“君(田舜年)以新茶，葛粉、竹鼠、野猪腊、青鱼干、虎头脯，饷余寓中。自后，每有佳馔及土物必遣人相馈。”[14]29容美土司的这些物资都需要销售到汉地，以换成他们渴望得到的金银珠宝以及其它重要物资。并且，容美土司也需要汉地的战略物资。容美土司所在的鄂西诸蛮在宋代就因盐而掠夺汉地，《宋史》载：“蛮无他求，唯欲盐尔。”[15]顾彩在《容阳杂咏》一诗中也写道：“与人钱钞都抛却，交易惟求一撮盐。”[14]94可见，土、汉在物质文明上存在互补性。

容美土司离不开汉地的文化和文明。在明清和平年代，容美土司的许多土舍走出土司，在附近的州县入学。成年后一些土舍又长期在汉地游学，结交名士，与汉地许多文人雅士结成了莫逆之交。“田九龄，字子寿，容美宣慰司田龙溪第六子。弟兄八人，均业儒。惟子寿从华容孙太史学。万历间补长阳县痒博士弟子员。天资洒落，出丽俗外，性耽书史。喜交游，足迹遍及两都。所交与唱和者，多名士。为诗冲融大雅，声调谐和。经武昌吴国伦明卿为之序。容美司以诗名家，自子寿始，其后田元以下，及五峰司张之纲辈，皆继起者也。”[16]汉地文人来到容美，容美土司不仅给他们居所，而且还免费提供膳食。在清朝大鼎已定之后，容美土司又邀请与孔尚任齐名的顾彩游住容美。容美土司主动与汉族士大夫交往，不仅到汉地去跟汉地士人拜师交友，而且还邀请汉地文人来司授学，汉土文化交流频繁。容美土司招徕了大量汉人，有工匠、艺人、士人、僧人和农民。容美土司积极学习汉地的文化，提升了民族文化厚度，繁荣了民族文化[17]。

四、制衡下的区域族群关系

现在武陵地区的基本族群格局是土家族主体居住于酉水以北的湘、鄂、渝地区，而苗族则居住于酉水以南的湘、渝、黔地区。这种民族格局的形成与中央王朝在这地区域实行的政治制度息息相关。元明清时期土司区与苗疆区的相互制衡关系十分明显。

从地理上看，土司与苗区相邻。“其以红苗称者，楚、蜀、黔三省之隅，所居一族，谓其衣带尚红，性黠，地险，较诸苗为最盛。北至永顺、保靖土司，南至麻阳县界，东至辰州府界，西至四川平茶、平头、酉阳土司，东南至五寨司，西南至贵州铜仁界，经三百里，纬百二十里，周千二百里，隔越汉境。”[18]卷81《苗防一》而土司区则在苗区以北的地带，这其中永顺、保靖、酉阳下属的平茶洞长官司、邑梅洞长官司、石耶长官司都是直接面对苗区的土司，而容美土司等其它土司又是这些土司的后盾。

从历史上看，土司区与苗疆之间侵伐不断，但土司的征战更具舆论优势。历史上土司征苗防苗屡见不鲜。据《湖南通志》载：“镇竿有镇苗、竿苗之分，镇苗系镇溪所管抚，竿苗即红苗，向系竿子坪长官司管抚。前明以镇苗令永顺司担承，竿苗令保靖司担承。”[18]卷84《苗防四》可见，在明清时期，中央王朝甚至对每个土司制衡的苗区有明确的分工。先看明嘉靖年间发生在湘西地区的苗乱及处理。嘉靖二十二年(1543)，“龙求等称苗王，与龙母叟、龙子贤联姻，南结贵州土瑶，西诱四川诸蛮，连延三省，数反，官兵不能制。”[18]卷82《苗防二》苗民向来不怕汉地官兵。外地来的官兵面对腊尔山地区复杂的地形往往束手无策，而苗民往往可以偷袭，对汉地来的官军造成极大的损伤。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央王朝往往会征调附近的土兵来平定苗民叛乱。

容美土司由于地处鄂西南，没能直接面对苗区，但也偶尔参与了对苗乱的平定。在土司时期，两湖西三角的土司与湘、渝、黔交界地带的苗疆保持着一种相互制衡关系，维持着一种平衡。容美土司的国家认同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这种区域族群关系的影响，促使其只能向东而不是向西。

五、结论

如果说容美土司选择做一个“向心的边缘”，那她就不得不考虑地缘政治关系、王朝国家对容美土司的态度及策略、土司社会需求、区域族群关系等因素。从地缘政治看，容美土司的族群认同受着王朝定位的影响，成为国家的重要依靠；从国家层面看，王朝国家越是倚重容美土司，容美土司越是认同王朝国家；从区域文明看，容美土司以东是广阔的两湖平原，物产丰富，文化发达；容美土司以西是诸“蛮夷”生活区，物资与文化难以与平原抗衡，容美土司与东部平原族群、经济、文化的交往要比西部山地高原族群的交往更为频繁。从区域族群关系看，土司区与苗疆的制衡关系也引导着容美土司的政治倾向。正是如此，容美土司在族群认同和族群策略的选择上，既具有共性，也具有个性。在共性上，容美土司也要考虑土司生存，尽量赚取更多利益。在个性上，容美土司又受着上述特殊因素的影响，以致容美土司不得不好好考虑自己的选择。正因为如此，容美土司在族群行动上显示了特殊的国家认同倾向，并在其文治武功上形成了鲜明的特色。

[1] 鹤峰县民族事务委员会．容美土司史料续编[M]．内部资料，1993．

[2] (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5．

[3] (清)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

[4] 谢晓辉．延续的边缘：宋至清湘西开发中的制度、族类划分与礼仪[D]．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博士论文，2007：10．

[5] (民国)谭大勋．长阳县志：卷五《地理五》[M]．民国二十五年(1936)．

[6] (嘉靖)吴廷举．湖广图经志书：卷二十《施州卫》[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

[7] 明太祖实录卷241(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壬申条)[M]．

[8] 多寿，罗凌汉．恩施县志：卷五《学校志》[M]．同治七年(1868)．

[9] (清)蔡韫．鹤峰州志：卷五《赋役》[M]．民国三十二年(1943)．

[10] 赵秀丽．容美土司田氏宗族社会控制研究[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4(1)．

[11] 顾彩．容美纪游[M]．高润身，校注．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53-54．

[12] 明太宗实录卷233(永乐十九年正月丙子条)[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