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 电影是以余味定输赢的
2014-04-01
为纪念小津安二郎导演诞辰110周年、逝世50周年,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于近日成功举办了“小津安二郎电影作品回顾展”,影展以全胶片格式在大银幕上放映7部他晚期代表作品,同时加映纪念小津80周年拍摄的纪录片《我活过了,但——小津安二郎传》。影展还组织了影人、学者讲座活动,向这位日本电影大师致以敬意,寄托追思。
小津安二郎作为一个世界性的电影艺术家,又被认为是最有日本特色,原因就在于他的艺术根植于日本艺术传统,也就是以“物语”文学的方式去表现日本社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时过境迁和物是人非等主题。他用一种老于世故的眼光对“物境”的现实进行深入的探求。而这种眼光本身又造就了他冷静、严谨、简炼的电影风格。这种风格可以把冷静还给现实,把严谨赋予情节,把简炼留给影像,把豁达带给观众。
很多人都会体会到,观赏小津的电影就象进行一次“禅悟”。他最著名的离地三英尺左右的固定机位和正面拍摄风格,类似那种坐禅的方式,而他对某些镜头的剪辑的节奏也好似有悟即止。据小津的剪辑师滨村义康说,小津对那些“插入镜头”的长度的剪辑总是拿个秒表“一边眼瞧着一方,一边按下按钮,然后再思考一会儿再按下按钮,最后发出插入几英尺几格的指令(摘自佐滕忠男的《小津安二郎的艺术》)。”可以说小津的这种剪辑方法其目的应该是顿悟而不是抒情。因此说小津的电影是一种静观的艺术,如果把小津的电影当做发动机飞轮上的“止点”,用它比较着看其它导演的电影,那你必能看到那些制作者在镜头后面情绪上的次次骚动,道德上的层层表态和行动上的种种不安。当然,在小津的镜头后面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些东西,但你看到的不是骚动而是平静;不是表态,而是审慎的还原;不是不安,而是顺知天命。
谢萌(策展人)
寻找小津
I ART:据了解,这次“小津安二郎电影作品回顾展”筹备了将近两年,用这么长时间去策划这位电影导演的回顾展,最想说明的是什么?
谢萌:小津 110周年的纪念日,逝世50周年,看似是最为偷懒而又恰当的答案。其实,筹划这个放映已有近两年的时间。小津安二郎是每一个热爱电影的人,都绕不过去的导演。只看爆米花电影的人,会发现他重新发明了“电影”。
I ART:小津安二郎一直坚持“电影是以余味定输赢”的信条,他通过最根本的东西进行深入思考,找回了人类本来丰富的爱。正是因为这样,每一位影迷都有一个他心目中不一样的“小津”,正如每个人吃到的“豆腐”也都是不同的味道,通过这样的观点可以理解成小津所要讲述的“人性过于抽象”吗?
谢萌:人性是丰富而又复杂的。小津的影片不追求故事的冲突或者离奇的剧情,总是描绘最简单的生活场景、最简单的家庭对话,细腻的观察表现人类共通的情感。比如这次影展中有多部表现“嫁女”题材的影片,传统家庭的崩溃是小津最常表现的题材。其中渗透的人性复杂情感是细腻而又直指内心的,并不抽象,所以这些影片穿越了时间、语言、地域的界限,打动无数的观众。
I ART:小津的电影充满了丰盈的爱,但是平时的他某些时刻则惜字如金,如“豆腐匠人”的言论,“参军”的言论,甚至墓志铭也只用了一个“无”字,您是怎么看待他这种行为的。
谢萌:对于墓志铭上的“无”字,人们时常提及,但其中多少有些误读。田中真澄在他的著作《小津安二郎周游》中曾提到:“在圆觉寺的小津墓碑上,刻着当时身为道长的朝比奈宗源所书写的一个:“无”字。当然,这是小津去世后的事情了,并不是他所选的字。我听说,朝比奈曾问写什么字好,小津的家人经过商量之后决定用这个“无”字。1938年夏天,他出征到中国内地时,曾得到南京古鸡鸣寺主持的一副字,他把这幅字送给了因缘好友。那个字就是一个“无”。人们想起这个往事,推测这可能是死者喜爱的一个字,于是就刻在了墓碑上。”而他诞辰和逝世同日月的事实,似乎又为他增添了一份传奇。在我看来,尊重生活观察、恪守自己的艺术风格、认真专业地投入拍摄,是小津最为重要的电影人品质。
I ART:请简单讲讲,小津安二郎对世界电影所做的贡献,为日本电影所做的贡献。
谢萌:小津安二郎是世界电影史中最重要的电影人之一。他的影响一直持续至今。2012年英国《视与听》杂志,每十年一次的最伟大电影评选中,小津安二郎以《东京物语》一片名列全球358位导演投票选出的影史十佳电影首位。他独特的拍摄手法,对于日常家庭生活的深入挖掘,影响了无数的电影人。很多后辈导演也纷纷拍片致敬。比如侯孝贤《咖啡时光》,文德斯《寻找小津》克莱尔·丹尼斯《35杯朗姆酒》等等。他与黑泽明、沟口健二,也是最早被西方世界发现的日本电影作者,代表了日本电影的创作实力与魅力。
I ART:世界上研究小津安二郎的人很多,为其专著的图书也很多,您认为,他的电影能代表日本文化吗?
谢萌 :一个国家的文化是纷繁多样的。小津常被誉为最日本的导演,这多少体现了他的影片中对于日本文化精神和观念、传统以及一代人的生活方式的准确捕捉。而他的后辈,1950至1970年间,涌现的日本新浪潮导演们却认为,小津影片过于中产阶级化,新浪潮导演在影片中对于日本底层人物的表达更为直接和大胆。他们的影片中显现出的又是另一番“非小津式”的日本文化。(采访/撰文:王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