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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宝玉出家看《红楼梦》叙事之因果关系

2014-03-31周艳华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黛玉宝玉因果关系

周艳华

(湖南科技学院 中国语言文学系,湖南 永州 425199)

由宝玉出家看《红楼梦》叙事之因果关系

周艳华

(湖南科技学院 中国语言文学系,湖南 永州 425199)

以“宝玉出家”这一《红楼梦》中男主人公的最终结局作为出发点,探寻《红楼梦》中深层叙事的因果关系,可发现这一条因果关系链—黛玉之死直接导致了宝玉出家,而黛玉之死是由宝玉成亲一事造成,宝玉成亲又是封建家长们一手促成,封建家长们之所以酿成悲剧,是因为男权中心、男尊女卑思想以及拥有权力和财富是他们的核心价值理念。

宝玉出家;《红楼梦》;叙事;因果关系

当代结构主义叙事学家认为一个故事至少必须包括两个事件,这些事件构成一个序列,这个序列必须具有某种可续性。所谓可续性是指,故事中的事件必须能够安排得能够激起读者的兴趣,使他渴望看到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事,某一人物、某个场面将会发生什么变化,冲突和危机是否能够得到解决,将以什么方式解决等等。换言之,叙事作品包含的一系列事件必须导向某种结局,正是由于读者渴望了解结局才使故事中各个事件具有了可续性。

可续性涉及事件与事件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采取着不同方式,它们包括:时间、空间、人物和因果联系。其中因果联系在作品中与故事的可续性关系最为密切。在《小说面面观》中,福斯特认为,假定有这样一个叙事陈述“国王死了,王后也死了”,它不能看作是情节。因为两个事件之间的关系是散漫的、松懈的。如果将它改为“国王死了,王后也因悲痛身亡”,那么这就是一个情节了,因为两个事件之间,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因果联系。美国学者查特曼后来对福斯特的说法提出异议,他认为,两个例子的区别并不在于因果联系的有无,而在于这种因果联系是公开的还是隐蔽的,在前一个例子里,尽管作者没有直接提供王后的死因,但只要不给予其他方面的暗示,读者仍会在二者之间建立一种必然联系,即认为国王的死与王后的死是有联系的,因此这两个句子的区别只是表面上的,在更深一层,它们都受到因果关系的制约。

在《红楼梦》中事件之间的因果关系有隐有显,某种原因引起一种后果,这种后果又成为原因,引起另一后果,这样发展下去,直至最后结果的出现。我们在《红楼梦》中以任何一个事件如“黛玉之死”、“金钏儿之死”作为最终结果往前追溯,大都可以发现一条条因果关系链。不妨以“宝玉出家”这一《红楼梦》中男主人公的最终结局作为出发点,探寻一下《红楼梦》中深层叙事的因果关系。

宝玉十九岁时就年纪轻轻遁入空门,普通人所追求的金钱,他无需努力,就唾手可得;美女,大观园中“千红”、“万艳”云集;权力,家族世代高官,其姐姐贵为王妃,况且凭他的聪明才智,谋取高官并非难事,而实际上在文本中,宝玉也不费多大力气就中了举人。身处“繁华世界,锦绣丛中”的他,该有的似乎都有了,然而在第119回中宝玉却了却尘缘,向着佛门“仰面大笑而去”。我们不能不说这与黛玉的死有直接的关系。林黛玉在宝玉心目中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从宝玉的语言中可以明显看到。例如,在第20回中黛玉吃醋,宝黛争吵,“宝玉笑道:‘要像只管这样闹,我还怕死吗?倒不如死了干净’;在第28回中,“宝玉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样才是。就是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还得申明缘故,我才得托生呢!’;在第29回中有“宝玉心中想着:‘我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你随意,我便立刻因你死了也是情愿的……’”;第30回中有“宝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等等。宝玉在向黛玉诉衷情时,常常提到死,情急之下连“出家”二字也分明说出。在宝玉的人生中,黛玉早已成了他的精神支柱,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最坚强有力的支撑,此“玉”之重要地位不亚于他随生衔来的玉,玉在则生,玉失则毁。随着黛玉之死,他的精神随即崩溃,在第97回中有这样的句子—“宝玉说道:‘我有一个心‘前儿已交给林妹妹了。他要过来,横竖给我带来,还放在我的肚子里头’”。随着黛玉“香魂一缕随风散”,宝玉的心也早已灰飞烟灭了。也正因为如此,曹雪芹才说贾宝玉是“抱情而遁”。

宝玉出家最重要最直接的原因是黛玉之死,那黛玉又是怎样死的呢?当然从小就“病比西子胜三分”的体质虚弱是一个方面,加之丧失父母寄人篱下,心情时常抑郁寡欢等也是造成她死亡的因素,但从《红楼梦》文本中可以看出导致她死亡的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宝玉成亲一事。我们可以看到黛玉的死是在第98回,而前面十几回并未提到黛玉的病已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她本是常病的,在第87回她还抚琴写诗,在第94回写道“黛玉渐好”并“去请老太太安”呢!其实黛玉生理上的病一时要不了命,要命的是她的心病。仔细查阅文本,哪一回黛玉病情加重不是因为宝玉?在第 89回“蛇影杯弓颦卿绝粒”中,当她从紫娟雪雁那里窃听到宝玉定亲的话后,就开始虐待自己只求速死了。第96、97回写了黛玉死的过程,明摆着是因为宝玉成亲已成事实的噩耗对她的强烈刺激,直接导致了黛玉的死亡。黛玉数年的心病遭宝玉负情成亲这一击,一时急怒,连本性也迷了(她本无凤姐宝玉那样的痴症前科)加之急怒之下焚稿撕绢,自己又“惟求速死”,这样的伤精动元,再没有不死的理由了。

我们不禁要问:宝黛本是情真意切,而且上至贾母、王夫人、凤姐下至袭人、紫娟、雪雁等丫头都是“明知”(该词在文本中多次出现)的,为何导致宝玉错娶,黛玉屈死,活生生一对鸳鸯被拆散的惨痛局面?在封建等级制度下,丫环们处于社会的底层,纵是有心也于事无补,他们手中根本无权去改变现实;宝黛作为封建家长制度下的子辈、孙辈,婚姻无法自主,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只能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能够在封建家长制度的严密监视下爱得那样深沉和坚定已属不易。那么,看看这些封建家长们,作为操纵婚姻大权的他们,何以选择宝钗而放弃黛玉呢?他们对待婚姻的态度又怎样?宝钗黛玉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无论在外貌还是琴棋书画方面都各有千秋,不相上下,但在他们看来,宝钗行事大度,又会周全长辈们;而黛玉喜欢使小性子,不会讨人欢心,又常年多病,恐怕不长寿。另外,宝钗的身处薛家的身世背景,又远非孤零零一个黛玉能比。在《红楼梦》第25回有下面一段话“凤姐笑道:‘你别做梦!你给我们家作了媳妇,还亏负你么?’,指宝玉道:‘你瞧瞧,人物儿配不上?门第儿配不上?根基儿家私儿配不上?哪一点还玷辱了你?’”封建家长(凤姐是其意志的代表和执行者)权衡婚姻合适与否的标准是外貌、地位、财富,在种种外在因素的较量下,选择宝钗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了。婚姻被封建家长们看作是巩固、扩大自己家族势力的策略,他们吸纳、同化自己的顺从者而对叛逆者予以排斥。

再仔细分析宝玉成亲这一既成事实的内部原因,还有一大非常奇怪的现象左右着封建家长们的决定。贾母知道宝黛本已生死想许,而且在家族内部因爱而死也并非罕事(像司棋、尤三姐的自杀),因此,不能排除黛玉也有走这条路的危险。况且黛玉本已多病,受不了刺激。然而,他们竟全然不顾及后果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志给宝玉成亲,说他们是给黛玉“催命”其实一点儿也不为过。对贾母来说,宝玉是儿子的儿子,黛玉是女儿的女儿,都是自己的亲身骨肉的骨肉,在亲疏程度上应该是一样的,为何一方面殚精竭虑地治宝玉的病,一方面对黛玉的死活不管不顾呢?这是多么奇怪的现象!从文本出发,在贾母心里实际上一直把黛玉是当外人看待的。贾家掌权者们对于女性的幸福极端淡漠,一切以男性的幸福为目的。在第96回里当贾母从王夫人那儿得知宝黛之事时“叹道:‘别的事都好说。林丫头倒没什么;若宝玉真是这样,这又叫人作难了’”为什么“林丫头就没什么”呢?林黛玉的幸福在贾母的心目中原来是没什么的!娶宝钗作媳妇无非也是为了治宝玉的病,给他冲喜,照顾他而已!一个疯疯傻傻的丈夫,又能给妻子带来些什么呢?宝钗又有何幸福可言?若是把男女的幸福视为同等重要,“宝玉成亲”这一荒唐闹剧就不会上演。再联系《红楼梦》中其他女性,许许多多丫头(金钏儿、司棋等)小姐(迎春、元春等)的悲剧,这些不正反映了以“男尊女卑”为核心思想的封建男权制度对女性尊严的凌辱和幸福的践踏,就连庙里的女尼(妙玉)也是不放过的!

权力欲与物质欲,加上习见和私心,成了拆散爱情的罪魁祸首,成了死亡的宣判者,成了悲剧的根源。追溯到底,我们竟恍然大悟,其实悲剧的可悲就在于人与人之间、男女性别之间的斗争,在于物质对人的异化。这便是宝玉出家的逻辑中心。可见,探究宝玉出家的因果关系,探究到底,有利于我们循着事件的发展,找出其前因后果,并探究出深层的、隐秘的逻辑起点,从而更深刻地领会《红楼梦》,欣赏《红楼梦》的叙事技巧与价值内涵。

[1]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2][清]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长沙:岳麓书社,2001.

[3]方兆平.宝玉出家新探[J].名作欣赏,2012,(8).

I206

A

1673-2219(2014)06-0064-02

2013-10-16

周艳华(1981-),女,湖南溆浦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文艺学。

(责任编校: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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