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的成因及其帮会性质与对策
2014-03-31麻天祥
麻 天 祥
(武汉大学a.哲学学院;b.中国佛学及佛教艺术研究中心,武汉430072)
·文学与文化研究·
邪教的成因及其帮会性质与对策
麻 天 祥a,b
(武汉大学a.哲学学院;b.中国佛学及佛教艺术研究中心,武汉430072)
邪教是专以个人崇拜,即以“现世神”信仰为核心,以反社会为特征,具有巫蛊性质的帮会组织。邪教之所以产生,除了人为的原因之外,也有人的认知水平和社会环境的因素,任何时候,邪教都有其存在的可能性和必然性。针对邪教的成因和帮会性质,宜强化科学教育,开放心态,以及在改良社会的同时,改造自我的对策,方能从根本上消除邪教的影响,瓦解邪教的根基。
邪教;巫蛊;帮会;有限存在;无限存在
宗教是借助心力,即认知能力的扩张,超越有限,领悟无限,乃至把握无限,从而实现人生终极价值的合理性过程。也就是说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同每个人休戚相关,对终极存在认知的精神世界。
邪教则不同,虽然这一概念不甚恰当,但至今也是约定俗成,专指以个人崇拜,即以“现世神”信仰为核心,招摇撞骗,并且以反社会为特征,具有巫蛊性质的帮会组织。政治性、巫蛊性、帮会性是邪教的显著特征。国际上称之为膜拜团体(Cult group,Destructive cult),在当今社会不绝如缕,规模虽小,影响也只在毫末,但其破坏作用,对社会和人类生活的销蚀性依然不可轻视。
宗教借助的是认知能力的扩张,追求的是对终极的认识,具有终极性和非功利性的特征,直接成就了个人心性的陶冶;邪教借助的是骗术,以及由骗术纠集起来的膜拜团体,目的是现实的利害——金钱和权力,是具政治性和破坏性的。
一、邪教的成因
据上述可知,邪教的生成和存在,除了人为的因素之外,比如某些心怀叵测的人,自诩为“神”,借助各种手段,如巫蛊等骗术,欺人惑世,同样还有客观现实的因素,也就是人的认知水平和社会环境,笼统地说就是文化的因素。因此,据成因而言,无论何时,邪教都有其存在的可能性和必然性,有其深厚的社会土壤,决定的条件是存在的有限和无限。
(一)存在的有限与无限
对于人类而言,人的生存空间是有限的,我们的知识是有限的,对自然、社会、人生的认知也是有限的,而客观实际远远超过我们的有限而存在。这就是无限,也是宗教的根本问题。
1.存在的偶然性:偶然、必然和自由
我们的理想追求是推动人类社会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发展,然而事实上我们却不得不面对偶然。必然、自由、偶然是人类关于有限和无限问题思考的重大问题。必然虽然是被动的接受,但通过努力可以把握,所以有“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之说,但毕竟还是“谋事在人,成事在神”[1],所以才有对自由王国的追求。只有达到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的阶段,才是自由王国的理想境界,如此终极关怀就是宗教。
必然是可以把握的必然,自由是理想和追求的自由。事实上,人类的有限性决定了人类自身既不能实现自由王国的理想,也难以企及必然王国的运用自如。无论是大自然存在的千变万化,社会生活的风云变幻,还是人类自身的神秘莫测,它们不仅很强大,而且有太多的偶然,无法把握,从而让人类坠入了不可洞察、不可把握的偶然王国的偶然性之中。换句话说,人类的处境不是必然,更不是自由,而是偶然!必然可以把握,自由是我们的追求;不可预知、不可把握的偶然性带给人类的是无奈与惶恐。我们不知何时会发生毁灭性的地震以及各式各样的自然灾害,也不知道社会生活中的兴衰荣辱、升降浮沉,更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和生生死死。但是,作为人类而言,还是希望摆脱偶然,希望超越有限的存在而进至自由。如是,力图摆脱偶然,超越偶然性的有限,作为终极的追求,便是宗教的根本。从邪教的成因上讲,与宗教大体相同。但是,邪教的产生,却在于面对偶然性的困惑与惶恐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助巫蛊之术,自诩为神灵,欺世盗名。说什么可以逆转天地,可以呼风唤雨,可以救世渡人,可以去灾免祸,可以长生不死,诸如此类,把终极关怀一变而为虚幻的有限索取,诱使并聚集部分希望在偶然性中得到解脱和消除惶恐的人,形成一个具有帮会性质的膜拜集团,结党营私,以求一逞。
显而易见,宗教是对无限的超越追求,邪教的生成则在于把无限的追求变成了有限的功利,依靠的不是认知能力的扩张,而是巫蛊等各种各样的骗术和帮会的组织形式。具有政治目的的破坏性、巫蛊性,以及帮会性是邪教的三个典型特征。
2.物质和欲望的关系:物质的匮乏性
过去,我们认为物质发展了,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任何人都有欲望,无非名利、得失,乃至生死。物质世界的不断发展,提高了人类的生活水平,应当说提高了人类的幸福感,但并非如此,或者说不全如此。不管物质多么发展,不论物质丰富到什么程度,和人的欲望相比较,物质总是匮乏的,即所谓“欲壑难填”。正因为如此,物质世界对人们永远充满了诱惑,人的最大的弱点就是经不起诱惑。无论富有,还是贫困,是锦衣玉食,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只要是放纵情欲,特别是视物质利益高于一切,高于道德自我完善的人,都会变成物质的奴隶,而抵抗不住物质的诱惑,经不起物质的压力。邪教的头目深知人的弱点,不仅装神弄鬼,示之以威,而且以小恩小惠,诱之以利,把一些心存欲望的人聚集在周围,作为他们膜拜的成员,进一步组成邪教团体。
(二)人与自然、社会的关系:人的渺小与脆弱
作为人类而言,面对强大的自然,面对变化无常的社会,我们既没法把握自然,同样无法把握社会,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与强大的自然和社会相比,人总是渺小的和脆弱的。在强大的自然和社会中,每个人充其量也只能是沧海中的一粟,高山下的一抔清尘,因此,脆弱的个体,总希望借助群体的力量圆自己的梦,实现自我的生存。一旦交友不慎,误入歧途,加之邪教的头目投其所好,施其援手,或者示之以威,或者诱之以利,或者警之以祸患,将其拉入膜拜团体之中。如此也就浑浑噩噩变成了膜拜团体的一分子了。
正是基于存在的有限性,以及对无限的超越追求,基于偶然性、匮乏性和人类的脆弱,决定了宗教的的普遍性,以及邪教生成的可能性和必然性。对偶然,我们没法把握,心怀惶恐;对欲望,无法满足,人们总是要超前追求物质的享受;在强大的自然和社会面前,脆弱的人们又总是要不断地谋求生存空间。这些都是邪教生成的土壤。
(三)对于无限应对的类型及邪教的成因
科学的发展,无论是人文科学的发展、还是自然科学的发展,包括其他的思想,都和上述三个方面有极大的关系。面对偶然性、匮乏性和脆弱表现,人类采取的态度大体上有以下三种:
一是像孔子说的,姑妄置之。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论语·子路》)。不知道的事,就不说;把握不了事,就不做。不做无根据的事,不说无根据的话,一切有待将来。这是一种谨慎的态度,也是客观的方法。这里充分表现了中国儒家思想的现实主义精神,也就是通常说的“儒主入世”,也是儒家非宗教的理论依据。
二是对无限的努力探索。不固步自封,不囿于有限,认真开拓认知的能力,认识无限,逐步变无限为有限。积极探索和实践,力求摆脱偶然,把握必然,进入自由。人类历史,其实也是把无限变成有限的历史。例如,举头望明月,月有阴晴圆缺,过去看到它的时候,认为它是一个纯美的世界:嫦娥、吴刚、桂树、小白兔,淡月疏影,给人无限的遐想。科学进步,人类登月,月亮的无限变成有限之后,人类有了新的认识:没有月宫、嫦娥、吴刚、玉兔那么多的神话色彩,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可言说的神秘、遥不可及,月宫一变而为人类的领地。又如医学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不断在深化,不断在进步,诸如结核病之类的不治之症,一切都在现代医学的掌控之中。自然科学就是不断地把无限的存在变成有限的事物。人文科学同样如此,去认识,也去解决这些问题,或者说把无限转化为有限。这无疑是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方法。
三是巫蛊惑世。当然,还有极少数别有用心者,根据他们自己的需要胡说八道,任意编造超现实的具有特异功能的人格神,自说自话,胡编乱造。他们利用存在的偶然,物质的匮乏,人类的脆弱;利用身处偶然性而无以应对的惶恐,利用对物质需求的欲望,以及人的渺小和脆弱,以现世神为威慑,以巫蛊之术为欺骗,以帮会组织为约束,以售其奸。他们任意编造,以自己为无限,为超现实的“神”,告诉其膜拜成员:我就是创造一切,超自然的现世神,自称是能驾驭一切,以此蛊世惑民。比如说,末世论。其实,宣扬末世论并不是他们的目的,重要的在于诱惑群众,让人相信他们能够在末世中拯救世界,能引领你走出末世。于是,被欺骗的对象茫然而无所适从,“杞人忧天”而不可终日,终至混乱,从而达到他们浑水摸鱼、搅乱社会的目的。这些胡说八道,要么说我是神,要么是说神附体,说我代表神,我来拯救你们。对于普通群众而言,偶然、脆弱和匮乏,他们无法解决;面对强大的自然、多变的社会,他们又难以把握,因而无奈。所以,缺乏客观的精神、科学的态度和正确的认识,而又期望改变偶然、期望改变匮乏和脆弱性的人们,很容易上当受骗,被裹挟到邪教中来。邪教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成并发展起来的。
需要说明,制度化的宗教,如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实际上具有两重性。一方面,进行理性探索,表现他们的终极关怀;另一方面,为了生存的需要,在特定的情况下也会采用巫蛊性质的方法,而推重神通。比如在台湾,大多数佛教宣扬佛教的哲学、佛教的思想、佛教的历史,但也有宣扬神水可以治病,可以救命,可以祛邪,可以避灾,以此吸引信众,以致门庭若市。其实很多佛寺中都有这样的“加持水”,只不过不做刻意的宣传罢了。即使如此,也只是自身生存发展的补充,对社会不具有破坏性。
(四)巫蛊手段,或者说方法
凡邪教,皆具巫蛊性质。他们以巫蛊之术,招摇过市,以巫蛊手段,控制信众。其目的不外乎此:小的以荒诞之术敛财,骗钱、骗色,大的妖言惑众,制造混乱,挑战社会,乃至觊觎神器。巫蛊之术说穿了就是骗术。具体做法,大体有以下三种:
首先是示之以威。为了引导信众的膜拜,坚固信众的信仰,或自诩为神,自天而降;或称神灵附体、灵魂出窍,用一些巫蛊之术,让人相信他就是神,或代表神。所以,前因后果,无所不知;起死回生,无所不能,总之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具有超自然的本领,是超人。不明就里的追随者,怀着恐惧和敬畏,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诚惶诚恐,不敢越雷池半步。
其次是诱之以利。投其所好,或诱之以钱财,诱之以女色;甚至要胡说八道,今生来世,福寿延绵。总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比如一些邪教鼓吹在世界末日可以引领你到另一个世界,免除灭顶之灾。诸如此类,以利益做引导,而使之成为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再次是警之以祸患。这种手段最是恶毒,让人心怀恐惧,不得不屈从于其淫威之下。说什么他是超人,具有无穷的力量;是至高无上不可冒犯的超自然的神,能够毁灭世界于一旦。若不信不听他的,就会有祸患缠身,就会有灭顶之灾、血光之灾,就得死!或者说用所谓的功法,或某种特异功能,伤人于千里之外,乃至置人于死地。实际上是恶毒的诅咒。如是种种,吓唬人,威胁人不得不信,不得不跟随其后,以此凝聚、壮大其膜拜队伍。
一(欺)骗,二(利)诱,三(恐)吓,正是这样拙劣的手段,却让很多人失去了自我,变成了这些骗子的附庸和搅乱社会安宁的马前卒。
其实,巫蛊历来有之。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不仅中国有,外国也有。巫蛊惑世害人,不胜枚举。从汉代的“巫蛊之祸”,①汉武帝时因巫蛊屡兴大狱,史称“巫蛊之祸”,相继发生三次,牵连甚广,涉及皇后、太子、公主、大臣累计近万人。尤其是发生于征和二年(前91年)六至八月之间的江冲案。据《汉书·江冲传》载:武帝晚年信任江充。江充与太子有嫌隙,恐太子继位后,对自己不利,于是当武帝患病,便向武帝进谗,说武帝的疾病皆因巫蛊。江充借次机会先惩治后宫嫔妃,然后在太子宫中掘地三尺,掘得行巫的桐木偶,以此诬告太子。太子怒杀江充、焚巫。武帝闻讯召太子,使者谎报武帝,太子反。武帝大怒,派丞相刘屈发兵讨太子。太子兵败,自杀身亡。后田千秋上书武帝诉说太子冤枉,武帝醒悟,族灭江家,为太子昭雪。到隋代的“猫鬼奇案”;②古代行巫术者畜养的猫,谓有鬼附身,可以咒语驱使害人以至死亡,故称,亦谓猫蛊,巫蛊中为最恶毒者。盛行于隋,独孤皇后异母弟独孤陀家中婢女徐阿尼尝用之。独孤陀事件发生在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9年)。《隋书·外戚传·独孤陀》(卷七十九)载:陀婢徐阿尼言,本从陀母家来,常事猫鬼。每以子日夜祀之。言子者鼠也。其猫鬼每杀人者,所死家财物潜移于畜猫鬼家。陀尝从家中素酒,其妻曰:“无钱可沽。”陀因谓阿尼曰:“可令猫鬼向越公家,使我足钱也。”阿尼便咒之归。《隋书·后妃传·文献独孤皇后》(卷三十六)亦有:“后异母弟陀,以猫鬼巫蛊,咒诅于后,坐当死。”独孤陀事件发生在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9年)。从汉律关于严惩巫蛊之规则,到明律制裁巫蛊之法规,都可以看出,巫蛊与反巫蛊的斗争史不绝书。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指出:“伪方异技,巫蛊左道,不祥之言,幻惑良民,王者必止之。”(《六韬·文韬》)从上古到现在,中国历代均视巫蛊为旁门左道,是一种反社会的力量,因此都主张遏制巫蛊,清除巫蛊。
比如,《韩非子》中有献不死药于荆王者,中射之士夺而食之,荆王大怒,欲杀之。中射之士曰:“客献不死之药,臣食之而王杀臣,是死药也。”(《韩非子·说林上》)可以说明巫蛊影响之广,为害之烈,以及人类同巫蛊的斗争源远流长。又如《史记》记载的西门豹故事(《史记》126卷“滑稽西门豹”):
西门豹为邺令。豹往到邺,会长老,问之民所疾苦。长老曰:“苦为河伯娶妇,以故贫”豹问其故,对曰:“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收取其钱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共分其余钱持归。当其时,巫行视小家女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娉取。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数十里乃没。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远逃亡。以故城中益空无人。西门豹曰:“至为河伯娶妇时,愿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来告语之,吾亦往送女。”皆曰:“诺。”
至其时,西门豹往会之河上。三老、官属、豪长者、里父老皆会,以人民往观之者三二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从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缯单衣,立大巫后。西门豹曰:“呼河伯妇来,视其好丑。”即将女出帷中,来至前。豹视之,顾谓三老,巫祝、父老
曰:“是女子不好,烦大巫妪为入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中。有顷,曰:“巫妪何久也?弟子趣之?”复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顷,曰:“弟子何久也?复使一人趣之!”复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门豹曰:“巫妪、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复投三老河中。西门豹簪笔磬折,向河立待良久。长老、吏傍观者皆惊恐。西门豹曰:“巫妪、三老不来还,奈之何?”欲复使廷掾与豪长者一人入趣之。皆叩头,叩头且破,额血流地,色如死灰。西门豹曰:“诺,且留待之须臾。”须臾,豹曰:“廷掾起矣。状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罢去归矣。”邺吏民大惊恐,从是以后,不敢复言为河伯娶妇。
巫术不过如此,上引寓言和史实,显然是对巫蛊之荒谬的无情鞭笞和绝妙的讽刺。然而,巫蛊之患,一直在生息繁衍,无孔不入,至今不曾衰减。因此可以说,即使是科学高度发展的现在,具有巫蛊性质的邪教,仍然有其发生发展的社会因素、心理因素;同邪教的斗争实际上是一个长期的工作而不可轻视。只要人类不能摆脱偶然,把握必然,进入自由的话,邪教就会发生,也不会消失。
二、邪教与帮会
(一)文化与先进文化
什么是文化,简单地说,文化是人类对自然和社会认同的符号③参见拙著《中国近代学术史》第一章第二节,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因此,文化的形成有它的历史条件,有它的地域条件。在一个封闭的地域里形成一种封闭的文化。随着地域的开放,比如印刷、电讯、交通等,这种封闭的地域格局被打破之后,文化逐渐出现了融合的状态。历史向前发展,文化也在与时俱进。有人说中国的文化,在二千年前就已经达到了今天的水平,已经居于世界前列。但是,到近代中国落后了。由是导致古今中西文化优劣之争。很多人就认为,中国的落后就是因为文化的落后,或者说文化落后导致了中国的整个落后。我认为并非如此,并提出“非文化”[2]的概念。特别强调:落后的不是中国文化,导致落后的是非文化的东西。比如战争,我国历史上改朝换代大概是三五年、七八年,多则二十年,可是近代从清军入关、太平天国、鸦片战争,一直到北伐战争、国内战争,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不安定因素,经济何以发展,国家何以强盛?我在1993年就提出了一个观点,如果给中国50年的安定,一定能够跃居世界前茅,意思也在说明中国文化的先进性。事实上,不用50年,仅仅十年,中国已经居于世界的前列。很显然,中国的文化,实质上是一种先进的文化。
先进文化必须具备一定条件,要具有悠久的历史和传统,有文化的深厚沉淀,有一种超前的社会意识。当然,它是由存在决定的,它是由经济、生产关系来决定文化的形态。但是,这种文化不是单方面被决定的,同时它必须具有超前的觉悟。
先进文化必须是与时俱进的文化。任何文化,包括我们的儒家文化、道家文化,以及西方文化、基督教文化,都必须适应时代的要求,体现时代的特征,并成为时代精神的象征。如果不能与时俱进,抱残守缺,这样的文化就不能称之为先进文化。所以,先进文化都是与时俱进的。如果说,一个国家,没有先进文化,不能称为国家,只能叫做部落;一个没有先进文化的组织,不能称为组织,只能叫做帮会;一个没有先进文化的军队,就不能称之为军队,只能叫绿林好汉。就是说,任何个人,尤其是群体必须有先进文化作为指导,才能称为先进的组织、先进的国家、先进的军队。
(二)经济发展,生活提高,文化相对滞后
经济发展,物质生活水平不断丰富,加之封闭的地理格局,在网络等现代传媒的推助下,文化呈多元发展态势。在多元文化发展中,也有太多的沉渣泛起,与整个时代的前进大不相称。一些腐朽的文化、落后的文化死灰复燃。在目前的情况下,表现形式很多,突出的是大众文化。这里并不是说大众文化不好,但是,有很多肮脏的东西确实以大众文化为载体,顽强地表现出腐朽性和落后性。现在不强调阶级斗争了,反而把很多落后的东西搬到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来。比如,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都在宣扬古代皇帝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忠臣义仆,感恩戴德,以命相随;奴隶奴隶主贫富共济,相见恨晚;三妻四妾,争风吃醋;调戏良家妇女,勾引有夫之妇;大众场合、打情骂俏;过去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都唾弃的东西,在当今社会中沉渣泛起,津津乐道。这些东西都是借着大众文化把它推上社会舞台的。过去的一些低俗的、黄色的东西,大都在地摊上。如今,网络和媒体的发达,把原来的地摊文化都搬到公众的生活中,借助现代媒体的传播,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进入了大雅之堂。当前的这种现象很令人担忧。邪教的巫蛊之术、帮会文化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借助大众文化蠢蠢而动,鼓噪一时。
邪教,实质上它就是一个帮会组织,所谓的文化,也只是帮会文化。大众文化是它的传播途径;游民是帮会文化的骨干;部分青年,以及一些流民,都是帮会文化的预备力量。如果社会舆论没有正确的引导,没有先进的文化占主流的话,势必会造成帮会文化的泛滥。现如今,思想文化领域邪气升腾,血腥味太浓,情色味太浓,江湖味太浓,低俗恶俗味太浓!如此情形,不能不说也是为邪教留下了生成的空间,自觉不自觉地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帮会文化实质上是私人占有的家族文化,是在生产资料、生产关系私人占有的基础而形成的一种极端利己的文化。先进文化是与时俱进的,趋向于社会公有。我们的家庭也在不断地社会化——生产方式的社会化以及生活方式的社会化,并且逐步走向公有制。家族制的文化,本质上是家长制,是以家族利益为核心的文化,这种以私人占有为特征的文化,在帮会中得到了充分体现。邪教把帮会作为占有的一个家族,实行个人独裁的家长制。红帮、青帮都是帮会,奉行的是帮会文化。帮会文化的特点就是封闭性,极端的利己性。先进文化是要服务社会、服务整个人类的。帮会文化是服务于它这个小集团的,因此极端利己、极端地排他。利己,实际上首先就是要利家长、利帮会头目。邪教头领实际上就是大哥,是部落的酋长,是居高临下的家长,一切唯他是命,一切以他的利益为中心。邪教成员也是利己的,利个人,或者利帮会。
这种利己主义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野心大,力量小,因此,必须依靠外部势力壮大自己,扩大影响。于是,投靠外族,卖身求荣,常常表现为汉奸文化。这也是邪教的一般特征。在国外,邪教在思想文化上同样受法律限制,所以,流窜国外的邪教组织也只能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豢养中摇尾乞怜。他们把自己打扮成无辜的受害者,以他们惯用的手法,编造谎言,与各种反华势力合流,帮会文化就要身一变而为汉奸文化了。
其实,毛主席早就说过,帝国主义把复辟的希望寄托在我们第二代、第三代人身上。他们有专门的组织,传播他们的文化,就是搞腐蚀,引导青年人极端利己,不关心国家,不关心民族,丢弃了历史使命。现在,年轻人真正接受马克思主义文化,承担使命的越来越少了。不重视马克思主义的教育,不重视个人道德修养,不讲为人民服务,只想着个人如何享受,如何一夜暴富,甚至不择手段,巧取豪夺。这种文化的潜移默化,在如今已经不是纯粹的预言了。极端的利己主义,往往为邪教的帮会文化提供了适宜的土壤。
帮会文化的另一特点就是严密的控制性。任何一个帮会都有严格的控制手段,除了心理上的控制外,还采用人身控制,主要是组织控制,甚至是暴力。成员对他的酋长、家长、首领、大哥,要绝对的忠诚。而酋长、大哥则凌驾于一切之上,为所欲为,把所有的膜拜成员都当成个人占有的财产。正是在这样的严密控制中,团体中的每一个成员,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有帮主的意志;没有个人的自由,只有唯帮主之命是从。邪教正是借助心理和人身的控制,组成类似黑社会的团体,乃至公然与社会分庭抗礼。
(三)蛊文化向帮会文化的过渡
邪教的巫蛊性质,实以骗为生,小则骗钱、骗色,大则蛊世惑民,觊觎政治,妄图取而代之。于是,巫蛊便向有组织的帮会过渡,巫蛊之术也就混杂在帮会文化之中,形成以膜拜首领为家长,极端利己、神秘的、严格的控制帮会系统。它们由心理控制、精神控制到组织控制、人身控制。从原来的无形的控制一变而为严密的有形的控制。这是邪教发展的基本规律,也充分体现了邪教的性质——巫蛊和帮会。邪教就是这样的一种帮会文化、巫蛊文化混杂在一起的膜拜团体。像这样的膜拜团体,在历史上不绝如缕。从汉代的“五斗米道”、“太平道”,到北魏时期由法庆创立的“大乘教”,以及自南宋直到近代迭经变迁,支派繁衍的白莲教(南宋绍兴年间,茅子元创建的白莲宗、元末明初乃至清、晚近,白莲教遍及各地),还有建国之初出现的“一贯道”之类的会道门,尤其是近期尚在海外招摇撞骗的“法轮功”就是混合了巫蛊文化的帮会组织。如此以巫蛊之术煽动视听,聚众敛财,进而结成反社会的异己力量,并蓄异志,以求一逞。邪教就是这样由巫蛊文化、帮会文化豢养生成的毒草。无论是巫蛊文化,还是帮会文化,显然都是腐朽的文化,是经济发展时期沉渣泛起的文化。
三、针对邪教的对策
首先,针对愚昧、骗术,强化科学教育。包括现代科学技术、人文精神、宗教情怀的教育。充分认识人类存在的有限性,追求无限的合理性。无限是超越认知的终极关怀,是人的理想追求,不是人格神,更不是现世神。知道这一点就能够识别邪教。凡邪教,都有自称为神的人。所以,凡有以现世神蛊世惑民者,不是邪教,就是骗子。至于巫术,大多是日常生活中的小戏法,原本容易识别,但由于科学知识的欠缺,自我的迷失,丧失了识别的能力。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相当一部分对自然界、社会生活困惑不解,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把握不了自己的生存状况,以致对巫蛊之术半信半疑。因此,加强科普教育,加强人们的精神修养,加强人们的宗教情怀,这些问题就会解决一大部分,邪教孕育的土壤也就会变得贫瘠,乃至失去其蛊惑的对象。
其次,针对封闭,开放心态。大部分受巫蛊影响而被裹挟到邪教中的人,常常是接受科学教育少或者是困难的人。科学的领域,对他渗透的比较少。针对封闭的心态、封闭的心理,进行开放的心态教育,多宣传、多教育,让这些人多接触社会,接受社会主流文化的熏陶,走出封闭。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再次,改造社会,同时改造自己。我们的社会是有限的,不是尽善尽美,还需要改造和进化,需要我们不断地认识,长期奋斗,这是历史的使命和科学的责任,任重道远。我们反邪教、反巫蛊的任务也是任重道远。不仅如此,同时还要改造自己。每个人,尤其是政府工作人员,要做道德的楷模,奉献社会的表率,实行公平、正义、关爱、廉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古语云:“不患寡而患不均。”物质发展了,但物质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精神的问题不能轻视。老子说:“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道德经·第七十七》)物质越发展当然越好,但不是只要发展,关键是均、要公平、正义。物质发展了,但不公平,邪恶的东西沉渣泛起,邪教也就乘虚而入了。现在的社会确实存在一些问题,舆论导向显然也有偏颇:血腥、情色、江湖帮会、低俗恶俗甚嚣尘上,如此与先进文化,与自我道德完善、心性陶冶难免相悖,以致使很多人找不到心灵的归宿而误入歧途。
需要强调的是,生活在有限的现实世界中的大多数人,都希望超越有限,把握命运,在一些江湖骗子的蛊惑中,难免上当受骗。清代有个叫徐新华的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教养之道未至,一旦悬为厉禁,则强者流为盗寇,弱者转于沟壑矣!”[3]他说得很明白,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重在教养,重在疏导。教育跟不上去,一旦陷入逆境,再强行禁止,必然导致两种结果:强者流为盗寇,弱者陷入沟壑。陷入沟壑的人,极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所蛊惑,一旦被强者所裹挟,就会不自觉地跟着起哄,甚至成为邪教的痴迷者。这些成员大多是弱者,或者经历过不少的坎坷,让他们足够地认识社会的公平正义,感受社会的温暖,对于消除邪教影响、瓦解邪教组织,无疑是釜底抽薪的解决办法。
[1][德]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67.
[2]麻天祥.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乞食效贫儿[N].中国改革报:理论周刊,1998-07-01.
[3]清稗类钞:第10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4657.
The Destructive Cult—The Cause of Formation,Nature and Countermeasures
MA Tian-xianga,b
(a.School of Philosophy;b.Center for the Chinese Buddhism and Buddhist Arts Research,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The destructive cult is an underworld gang organization with the witchcraft and anti-social characteristics,taking the"secular"god,namely the gang master,as the faith.The cause of formation is based onmankind cognitive level and social environment besides artificial factors.So in any time the destructive cult has the possibility and necessity of its existence.In this paper it is emphasized that we should strengthen scientific education,open mind and sublimate oneself at the same time of improving society.Only in this way can we eliminate the influence of the cult and break down the foundations of the cult.
destructive cult;witchcraft;underworld gang;limit existence;limitless existence
B911
A
1009-1971(2014)01-0067-07
[责任编辑:郑红翠]
2013-10-18
麻天祥(1948—),男,河南焦作人,教授(国家二级),博士生导师,主任,武汉大学宗教学研究所所长,从事宗教学、中国宗教哲学、中国佛学、中国学术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