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经》“柳学”资料的价值
2014-03-31张勇
张 勇
(安徽师范大学 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安徽 芜湖 241000)
柳宗元与佛教的关系,是近30年来“柳学”研究的一大热点,发表的有关论文多如恒河之沙。然而,稍微翻检一下这些成果就会发现,相当大的部分为低水平重复之作。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新材料的匮乏无疑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研究者所依据的材料主要是《河东先生集》中的释教碑铭,以及记寺庙、赠僧侣的诗文,很少有人使用佛教内典中的资料。笔者近年来致力于《大藏经》中“柳学”资料的发掘工作,也尝试着运用这些资料写一些论文,1《论柳宗元的〈东海若〉》,《文学遗产》,2009年2期;《柳宗元〈大鉴碑〉中的“负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9年第5期;《论柳宗元的佛教天台观》,《禅学研究》第8辑,2009年9月;《柳宗元的佛教律学观》,《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9年第11期;《释氏眼中的柳宗元》,《中国典籍与文化》,2010年第2期。鉴于篇幅的限制,本文涉及上述论文的内容不再一一标明出处。下面就有关心得与“柳学”同道做一交流,同时求教于方家。
先介绍几种蕴含“柳学”材料较多的释家典籍。
1.《隆兴佛教编年通论》
《隆兴佛教编年通论》二十九卷,简称《隆兴编年通论》、《编年通论》、《通论》,南宋沙门祖琇撰。本书最显著的特点是大量引用碑记序表书等史料,是一部较为真实可靠的编年体佛教史论著作,其唐五代编年史部分为全书之重点,也是最有价值的部分。该书收录柳宗元《南岳云峰寺和尚碑》等涉及佛教的文章20篇,还有大量关于柳宗元的记载与评价。
2.《释门正统》
《释门正统》八卷,南宋沙门宗鉴编撰,是一部以天台宗为正统的佛教史书,该书卷三《弟子志》、卷四《兴衰志》对柳宗元的佛教思想作了高度评价。
3.《佛祖统纪》
《佛祖统纪》五十四卷(现行本缺十九、二十两卷),南宋天台宗僧志磐撰。这是一部写作态度十分谨严的佛教史著作。该书把柳宗元列为天台宗法师重巽的俗家弟子,并在卷四十九《名文光教志》中收录了柳宗元的《圣安寺无姓和尚碑》等三篇文章。卷四十一《法运通塞志》录柳宗元《送僧浩初序》,并评点柳宗元与韩愈的争论,赞扬柳对佛法的深刻理解,批评韩“不知佛,所以斥佛”。卷二十六《净土立教志》与卷五十四《历代会要志》也有关于柳宗元的材料。
4.《乐邦文类》
《乐邦文类》五卷,南宋沙门宗晓编。该书主要收录弘扬净土思想的诗文,柳宗元的《东海若》、《岳州圣安寺无姓和尚碑》、《永州龙兴寺修净土院记》收入其中。卷二收录吴克己《刊往生行愿略传序》,该文称赞柳宗元为“能知如来设教本意”之第一人;宗晓本人也赞《东海若》“诚为《乐邦文类》之冠”。该书还收录苏东坡、橘洲和尚为《东海若》作的跋。
5.《佛祖历代通载》
《佛祖历代通载》二十二卷,又称《佛祖通载》,元代禅宗名僧念常撰,是一部有关中国及印度佛教传播的编年体佛教史著作。该书著录了柳宗元的《南岳云峰寺和尚碑》等九篇文章,还介绍了柳宗元的生平事迹,尤其是在柳州的政迹,并对其做了高度评价。
6.《居士传》
《居士传》五十六卷,清代大居士彭际清编撰。该书总结了柳宗元佛教观的主要特点,对柳宗元《曹溪第六祖赐谥大鉴禅师碑》主旨的揭示尤其深刻。
除以上所列,其它包含“柳学”材料的佛教典籍还有很多,如《南岳总胜集》、《释氏稽古略》、《天台传佛心印记》、《历朝释氏资鉴》、《佛法金汤编》、《法喜志》、《列祖提纲录》等。
以上这些佛教内典中的“柳学”资料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
第一,彰显柳宗元在佛教界的重大影响。上述佛教内典,跨越宋元明清四个朝代,由此可见柳宗元在佛教界的影响时间之久;同时,这些典籍涉及禅宗、天台宗、净土宗等多个大乘佛教宗派,如《隆兴佛教编年通论》、《佛祖历代通载》为禅宗学人所编撰,《释门正统》与《佛祖统纪》为天台宗人所编撰,《乐邦文类》为净土宗人所编撰,这些佛教史著作可能会受编撰者宗派观念的影响而有所偏向,但对柳宗元的评价都是肯定的,由此可见柳宗元在佛教界的影响范围之广。
第二,能帮助我们更加全面而深刻地理解柳宗元的佛教思想。概言之,高僧大德对柳宗元的评价主要有如下五个方面:一是精通佛法。《释门正统》卷四《兴衰志》曰:“深明内教,广赞台崖。审思笃信,明辨力行。”认为柳宗元不但“深明内教”,而且能“明辨力行”,并以在柳州兴复大云寺为例。二是统合禅教。《释门正统》卷三《弟子志》称赞其统合禅教的思想为“万世学佛者之指南”。三是统合儒释。《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二十一赞曰:“其言与孟轲氏合”;“不以儒佛为异趣”。四是“有补于宗教”。祖琇赞成柳宗元对禅宗的批评,称其有“深救时弊,有补于宗教”之作用(《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二十三)。五是开掘佛教“辅时及物”之道。祖琇说:“盖子厚深明佛法而务行及物之道,故其临事施设,有大过人力量也。”(《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二十三)
第三,帮助解决“柳学”中的疑难问题。《东海若》是柳宗元写的一篇寓言,其主题扑朔迷离,当今“柳学”界很少有人问津。其实,《乐邦文类》早就把这个问题回答了:“昔人以净土为诞妄,柳公故作斯文以讥其失。”又如,柳宗元《曹溪第六祖赐谥大鉴禅师碑》被苏轼赞为“妙绝古今”(《又跋大鉴禅师碑》),受苏轼影响,当今“柳学”界一般认为柳宗元的碑文正确反映了惠能的禅学思想,其实不然。《居士传发凡》说,柳宗元这篇碑文“与《六祖坛经》之旨全无交涉”,柳子“误解”惠能的目的在于“和会儒释”。这种观点恰如其分地指出了柳宗元的良苦用心。
总之,《大藏经》中的“柳学”资料,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可惜至今仍未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