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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万箭穿心》的悲剧叙事

2014-03-30曾亮

大庆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学武小景扁担

曾亮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电影《万箭穿心》的悲剧叙事

曾亮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万箭穿心》自上映以来,以其悲剧叙事赢得了观众及学术界的良好赞誉,影片揭示了物质繁荣后的爱情危机,女性在现实生活中难以摆脱的生存之痛,商品社会所带来的亲情冷漠等现实问题。

电影叙事;《万箭穿心》;悲剧叙事

《万箭穿心》上映于2012年11月,是一直关注现实生活的导演王竞执导的片子,改编自方方的同名小说。社会学家李银河称之为:“自曹禺《雷雨》之后最好的一部悲剧。”这部片子也在2013年5月揭晓的第13届电影频道电影百合奖中,斩获优秀故事片一等奖、优秀女演员奖和优秀编剧奖三项大奖。影片讲述了20世纪90年代的武汉,下岗工人李宝莉一家搬进其丈夫马学武分得的新房后,丈夫和一名女人在宾馆开房偷情,被李宝莉及时发现并用公用电话报警称有人卖淫嫖娼,马学武因此丢了厂办主任的职位,后来又下了岗。当马学武从情人处得知举报人就是李宝莉时,生性寡言的他选择了跳江自杀。儿子因此对李宝莉心存怨恨。个性倔强但却异常坚强的李宝莉强忍所有怨恨与伤痛,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供儿子上学,到汉正街当起了“女扁担”。十年艰辛的扁担生活,儿子考取了名牌大学,但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儿子将她赶出家门。

一、叙事内核:物质时代的爱情危机

讲故事,讲好故事,对一部好电影最基础,最重要,也是现在最奇缺的。李安说过:“电影的魅力就在于让观众思考。”[1]《万箭穿心》的故事深刻抓住时代主题,反映人们在物质繁荣时代的情感危机,是一部“接地气”的片子。电影讲述了两个家庭的爱情危机,即李宝莉家和李宝莉的朋友万小景家。两个家庭在20世纪90年代算是比较富裕的,李宝莉虽然下了岗去给私营老板卖袜子,但是其丈夫是大学生,刚升任厂办主任,厂里给他刚分了两居室的楼房,家境日渐变好。电影刚开始几分钟,就有一个镜头,万小景开着轿车去找李宝莉,画面中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人行道,人车混行,万小景不时探出头来叫随意横穿的路人“看着、看着……你飞过去”。在当时,武汉市区拥有轿车的家庭极少,紧接着的镜头是万小景和李宝莉在一家茶馆享用18元一杯的茶,李宝莉和服务员吵了几句,万小景却说:“我们只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说话。”从这些镜头可以得知李宝莉和万小景的家庭在20世纪90年代是比较富裕的。但是物质的富裕并没有使得这两位女人处于幸福之中,物质繁荣带来的却是丈夫的出轨,使她们的情感受到极大的伤害。并且越是富裕,丈夫出轨情况越严重。马学武是带情人到宾馆开房,而万小景的丈夫刘东峰却是把情人弄到家里,被万小景捉奸在床,并发生抓打受伤。

这种悲剧的原因主要来自于物质时代无爱的婚姻。李宝莉是汉口卖菜人家的女儿,虽然她只有小学文化,但却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城里人的身份,李宝莉出生在汉口,虽然是普通的菜贩之家,完全处于城市社会的底层,但是由于我国多年来已经固化的城乡二元结构观念,使得像李宝莉这样出生在城市特别是像武汉这样的大城市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们的内心是高傲的,骨子里就认为城里人比乡下人和要高出一头,大城市的人比小县城的人要高出一头。这种优越感使得李宝莉对马学武从一开始就占据心理上的高地,对马学武无所顾忌和毫无尊重,即使在搬家工人的面前,也让马学武颜面扫地。其次是李宝莉漂亮的外貌,从李宝莉和万小景的争辩中得知,年轻时候追求她的男子不少,找对象时她能看上马学武,主要因为他是大学生,希望自己下一代的遗传基因优良一点。因此,他们两人之间的婚姻是带有浓厚的功利色彩的,没有多少爱情可言。对于马学武来说,从技术员升为厂办主任后,他的“低位”心理得到转变,对于李宝莉的专横跋扈开始反抗,在搬进新房的当天晚上,便提出:“李宝莉,我要和你离婚。”后来,认识了跳舞“会翘屁股”的工会女人,两人便产生了婚外情。暴露了这场物质时代无爱婚姻导演的悲剧。

二、女性之悲:难以摆脱的生存之痛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伴随着转型的阵痛。而一个时代的巨变带来种种痛苦与惶惑,往往在一个时代女性的命运中得到最充分的展现[2]。女性,如何在一个社会伦理价值逐渐改变的当代社会立足、生存,并保持自我价值与尊严,是这个片子引领人们关注的一个重要问题。

李宝莉,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漂亮女工,马学武因为她的美貌对她苦苦追求,而她答应马学武的追求是看中马学武的大专学历。李宝莉由于文化水平低,加上城里人所带来的优越感,她言语粗俗、性格暴躁、缺少女性的细腻与温柔。在她与马学武的婚姻生活中,李宝莉泼辣倔强,控制欲强,时刻都占上风,毫无顾忌其丈夫的感情和颜面。但是随着职位的提升,马学武改变了从前“乡下人”的自卑心理,在搬进新房的当天晚上,就提出离婚,并且独自睡到客厅沙发上。紧接着以厂里接待为由,深夜才归家。此时的李宝莉开始变得温柔、细腻,马学武到家后,亲热地招呼:“回来了!”“吃了没?给你留了饭。”然而,李宝莉虽然从专横泼辣变得细腻温柔,却并没有讨好马学武,使其回心转意。夫妻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感情渐行渐远,直到马学武出轨。

作为女性,李宝莉虽然表面性格暴躁、倔强泼辣,但是在家庭生活中始终是处于弱势地位,当马学武提出离婚后,她一改原来的倔强脾气、泼辣性格,变得温柔体贴、细腻热情。但是,其丈夫还是有了婚外情,最后致使马学武跳江自杀,自己成为一名寡妇的悲剧。

马学武跳江后,年近不惑之年的李宝莉没有自暴自弃、一蹶不振。而是“我不会让我的家散的”。她勇敢地担当起她的家,做起了体力强度相当大的“扁担”,一干就是十年,这其中包含了许多辛酸与苦痛。与其他“扁担”争抢生意,朋友不理解,家人对她的怨恨,因为失去丈夫,别的男人对自己的调戏。这些,她都用自己坚强的毅力强忍了下来,为的就是她的儿子小宝能够考上好大学,到时候她“什么都不求了”。但是,最终却被自己含辛茹苦抚养的亲生儿子驱出家门,李宝莉从泼辣专横到温柔细腻,再到坚强不屈,她一直努力着、抗争着、改变着,但是她始终没有摆脱她的人生痛苦,摆脱她所面临的悲剧现状。

三、男性之悲:面对现实的懦弱逃避

悲剧,作为一个特定的美学范畴,是从古希腊美学中产生的,是古希腊美学家在对古希腊文学,特别是古希腊戏剧作品的理性考察中建立起来的。悲剧无论是作为一种意识、观念和精神,还是作为文体意义上的艺术类型,它都是各民族共有的精神财富。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就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为的模仿”,悲剧正是“借激起怜悯和恐惧来达到这些情绪的净化”。[3〛

在这部电影中,马学武的死无疑最能激起观众的怜悯和恐惧,使得观众情绪的净化,激起观众无限的思考。马学武为了追求一个漂亮的“城里人”,放弃了对学历的要求,作为大学生的自己娶了一个文化差距巨大、“从来不翻书”的小学生,这是他们婚姻悲剧的源头,结婚以后,直到自己的儿子九岁了,马学武十年间一直处于妻子李宝莉的不留情面、暴躁脾气的伤害和痛苦之中,直到当上厂办主任以后,“乡下人”的地位才得以提高,长期压抑的“低位”心态得到改变,坚决地提出了离婚并有了婚外情,这无论是对夫妻双方,还是对处于童年的儿子都是一个巨大的伤害。在过去十年中,面对李宝莉的专横跋扈,不讲道理,马学武并没有用自己已有的知识去影响自己的妻子,去开导她、教育她、提升她,让这个共同的家变得和睦、温暖、团结,而是等到自己职位提升以后,绝情地向对方提出离婚并有了情人,去宾馆开房。马学武的选择打破了家庭的宁静,伤害了刀子嘴、豆腐心的李宝莉。马学武的行为不是正视现实,积极改变,而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由于李宝莉亲眼目睹马学武与其情人去宾馆开房,以其刚烈的性格选择报警,使得他丢了厂办主任的职位,后来又下了岗。当从情人处得知此事时,马学武没有去和自己的妻子沟通、辩解,哪怕是一场激烈的争吵,更没有选择以更加努力的方式在社会上赢得自己的地位去征服李宝莉,而是懦弱地选择投江自杀。李宝莉却是勇敢的。当得知丈夫的背叛时,她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主动寻求解决之道,她用一种旁人看似极端的方式抢回了自己的丈夫。面对丈夫的懦弱、逃避责任和“一字不留”的绝情,她没有选择逃避现实,没有过多沉浸于悲伤之中,而是带着一份不肯对生活认输的坚韧,带着“我不会让我的家散的”倔强迅速站立起来,决定重新开始生活。她要承担家庭的重任,要照顾好公婆和养育好儿子小宝,她当了一名女“扁担”,用体力劳动来养活全家。与李宝莉的顽强与坚韧相比,马学武在面对现实问题时,却是懦弱的、无能的、逃避的、失败的,以至于他只有用死亡来逃避他在社会生活中所面对的问题。

四、“万箭穿心”:商品社会的亲情冷漠

《万箭穿心》的情节是反高潮的,除去几个高楼俯拍的镜头,影片几乎全部使用肩扛摄影,影片并没有长焦和广角镜头、明显的色彩对比、色彩渲染等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影片以顺叙的叙事方式按时间顺序给观众讲述了一个延续现实主义血脉的故事。叙事节奏舒缓,张弛有度。王竞导演通过这种自然、流畅、真实感极强的表现方式充分展示了在商品社会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对于物质的注重,而导致人心的疏远、亲情的冷漠。

在马学武去世以后,李宝莉用当“扁担”的繁重体力劳动养活着公婆和儿子,一味地迁就忍让他们,就连自己用血汗挣得的钱也交给公婆统一支配,其要好的朋友何嫂子家里出事需要用钱时,李宝莉还得忍气吞声争得公婆的同意。李宝莉为这个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付出,她时刻关心着儿子小宝的成绩,一直处于自己对家庭负有的责任感中。“女扁担”要和男人一起拼体力,更要随时为抢生意和讲价钱和其他“扁担”斗狠,并且一当就是十年。十年风雨下来,李宝莉憔悴得如同皱了皮的苹果,以至于被一群中学生叫她“婆婆”。然而商品社会的人们是格外注重物质而疏离情感的,人世间最为重要的亲情也在金钱、房子等的侵蚀中变得冷漠可怕。李宝莉的公婆不顾其为家庭做出的牺牲与付出,以及丈夫死后自己的儿媳所要面对的种种生活压力和情感伤害,要求李宝莉把房产过户到小宝名下。面对公婆过分苛刻的要求,李宝莉没有丝毫的反抗、争辩,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埋怨,而是一如既往地为这个家牺牲着、付出着。支撑她坚强地活下去的是小宝,小宝是李宝莉的全部希望和精神寄托。

小宝学习的确很争气,考了“状元”。当儿子高考取得优异成绩时,在熟人的一片羡慕与夸耀声中,李宝莉认为自己可以松口气了,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全家于当晚喝喜酒庆祝小宝的成绩。然而,就在此时,这个生活中作为李宝莉的全部指望,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突然翻脸不认自己,要和她断绝关系。并要求她把房子留下来给奶奶住,说房子是父亲的,要让李宝莉搬出去住。小宝对母亲的牺牲与付出熟视无睹,没有感激之言,也无感恩之心,仅仅因为父亲的偷情行为被母亲举报,认为是母亲的举报害死了父亲,一直对生他养他十几年的母亲怀恨在心。他所取得的优异成绩成了他抗衡母亲的资本,将母亲视为“不是马家的人”,甚至说出“我只想告诉你,虽然你生了我,但你不配当我的妈”这样刻薄寡恩的话。李宝莉半辈子的操劳与辛苦全为了小宝,而他却以其母亲害死了他的父亲为由,对母亲不是感激,而是怨恨。仇恨长久地燃烧在他心中,最终逼迫母亲让出房产。李宝莉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和伤害痛不欲生,但她最终放弃了本来属于法律保护范围内的自己的财产,独自搬了出去。

影片结尾的最后一个镜头,李宝莉上了建建的一辆破车,在院里转了一圈之后,却突然熄了火,李宝莉下车推了一把,打着了火,驶出了小院。但是究竟驶向何方?道路平坦吗?是不是又会熄火?不得而知。这就是影片《万箭穿心》的悲剧叙事留给人们的强烈的现实叩问、深刻的人性思考。

[1]于然.浓郁有余回味无穷[J].当代电影,2013(4).

[2]赖洪波.一曲当代女性的命运悲歌[J].北京文学,2007(4).

[3]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4]李显杰.电影叙事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

[责任编辑:金颖男]

曾亮(1986-),男,贵州毕节人,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I206

A

2095-0063(2014)01-0090-03

2013-08-27

DOI 10.13356/j.cnki.jdnu.2095-0063.2014.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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