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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刊杂剧三十种》ABB式对比研究

2014-03-29毛新荣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14年4期
关键词:拟声词杂剧语素

毛新荣

《元刊杂剧三十种》ABB式对比研究

毛新荣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苏州215123)

《元刊杂剧三十种》是研究元代戏曲语言的重要文献,其中的ABB式不仅分布广泛,而且在描写情状、描摹声音方面具有特殊的作用。元杂剧中的ABB式包括状态形容词和拟声词两类,文章分别从构成方式、语法功能、语法意义和语用功能等方面对二者进行了对比研究,显示其异同,以求对《元刊杂剧三十种》中的ABB式有较深入的认识和了解。

《元刊杂剧三十种》;ABB式;语法;语用

ABB式是汉语的一种重叠形式,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不完全的重叠①,但不少人视之为形容词的一种重叠形式,并对其作了不少研究,各有侧重。有的关注ABB式的语法形式及其使用等问题②,有的关注ABB式的构词方式和内部结构等问题③。

《元刊杂剧三十种》是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唯一的元刻本,是研究元人杂剧最重要的第一手资料,其重要性不言而喻④。ABB式在《元刊杂剧三十种》中有较为广泛的分布,类型和功能各异,而相关的研究成果非常少,因而很有继续研究的必要。

文章依据的版本是宁希元先生校点的《元刊杂剧三十种新校》(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年)。文中所引语料大多来自曲词部分,侧重研究韵文中的ABB式。文章拟从构成方式、语法功能、语法意义和语用功能等几方面入手,对《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具有描写情状作用的形容词ABB式和具有描摹声音作用的拟声词ABB式进行对比研究。

一、形容词ABB式和拟声词ABB式的构成比较

据笔者统计,《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形容词ABB式共出现281例,拟声词ABB式共出现41例。从数量上看,形容词ABB式明显占据优势。以下将从构成方式和构成要素方面对二者进行比较。

(一)形容词ABB式的构成方式和构成要素

1.构成方式

《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大多数形容词ABB式可以拆成A和BB两部分来分析。但是,也有少数词不能拆分成A和BB两部分,整个词必须当作一个整体来分析。笔者共找出10例这样的ABB式。例如:

(1)的薛薛心惊胆战,普速速肉跳身摇。(孟汉卿《张鼎智勘磨合罗杂剧》第二折)

(2)欲要你残生得在,子除是九重天滴溜溜飞下一纸赦书来。(张国宾《薛仁贵衣锦还乡记杂剧》第二折)

2.构成要素

首先,从A的性质看,形容词ABB式中,A可以是形容语素、动语素或名语素。

a.A为形容语素。据笔者统计,这一类在《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共出现203例,所占比例最大。例如:

(3)这五代史里胡厮杀不曾住程,休则管埋名隐姓,却交谁救那苦恹恹天下生灵。(马致远《泰华山陈抟高卧杂剧》第一折)

(4)我则见嫩茸茸绿莎软,宽转转翠袖展,撒撒地马蹄儿轻健,你便丹青巧笔也难传。(尚仲贤《尉迟恭三夺槊杂剧》第四折)

(5)这一对绣鞋儿分不得帮和底,绸紧紧粘软软带着淤泥。(关汉卿《闺怨佳人拜月亭杂剧》第一折)

b.A为名语素。这一类在《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共出现52例,所占比例次之。例如:

(6)泪汪汪心攘攘出城门,好交人眼睁睁有家难奔。(无名氏《小张屠焚儿救母杂剧》第四折)

(7)威纠纠,气昂昂,身凛凛,貌堂堂,临军阵,在沙场,服衣甲,执刀枪,得功业,显高强,那时节,便还乡。(张国宾《薛仁贵衣锦还乡记杂剧》楔子)

c.A为动语素。这一类在《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共出现16例,所占比例最小。例如:

(8)往日开怀常是笑呵呵,绛云也似丹脸若频婆。(关汉卿《关张双赴西蜀梦杂剧》第一折)

(9)你看散插花枝,颤嵬嵬稳当扶疏。(关汉卿《诈妮子调风月杂剧》第四折)

其次,从B的性质看,形容词ABB式中,B可以是音节或语素,BB可以是音节或语素的重叠。据笔者统计,《元刊杂剧三十种》的形容词ABB式中,B是音节的,共出现140例,所占比例偏高一些。B是语素的,共出现131例,所占比例略低一些。

B作为音节又有两种情形。一种情况是B本身就是个没有意义的音节,如例(3)中“苦恹恹”的“恹”在词典中没有释义,“恹恹”是音节的重叠。另一种情况是B本身可有意义,但在ABB式中并不表现出任何意义。例如:

(10)说得他美甘甘枕头儿上双成,闪得我薄设设被窝里冷。(关汉卿《诈妮子调风月杂剧》第三折)

例(10)中,“薄设设”的“设”独用时可作动词(表“设立、布置、筹划”等义)和连词(表“假如、倘若”义),但重叠使用时只作“薄”的叠音后缀,与原有意义毫无联系。

B作语素时,其意义完全融入ABB之中。例如例(4)中“茸”形容草初生时纤细柔软的样子,与重叠形式“嫩茸茸”的整体意义一致,所以“茸茸”属于语素的重叠。

再次,从A和BB的结构关系看,《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形容词ABB式的两个直接成分A和BB,因A的性质不同而构成两种不同的结构关系。

A是形容语素或动语素时,A在ABB中表示中心意义,BB摹状绘景,表示附加意义,A和BB是中补关系。如例(4)中“嫩茸茸”的中心意义是嫩,“茸茸”补充说明草的柔软,使ABB式更加形象生动,描写性更强。例(8)中“笑呵呵”的中心意义是笑,“呵呵”补充说明笑的样子,描摹得更加具体形象。

A是名语素时,A是对象,BB描写其状态情貌,ABB式作为一个整体来描写人、事物或行为的状态情貌,A和BB是主谓关系。如例(6)中“心攘攘”描写张屠心里纷乱烦闷的样子,“攘攘”陈述说明“心”的状态。

所以,“ABB式是一个词根加一个叠音词缀的附加式的构词方式”⑤的观点是不全面的,ABB式有更加复杂的内涵。

(二)拟声词ABB式的构成方式和构成要素

1.构成方式

拟声词ABB式不能拆分成A和BB两部分,整个词必须当作一个整体来分析。这样的ABB式共有41例。例如:

(11)几家瓦厦,忽剌剌,被巡军都拽塌。(张国宾《相国寺公孙汗衫记杂剧》第二折)

(12)我敢腌臜臜打碎你脑,我敢各支支撅断你腰。(马致远《马丹阳三度任风子杂剧》第四折)

(13)淋的不寻俗,听得便眉舒,不朗朗摇响蛇皮鼓。(孟汉卿《张鼎智勘磨合罗杂剧》第一折)

2.构成要素

拟声词ABB式不能拆分成A和BB两部分来分析,整个词作为一个整体只起记音作用,词中的每个字都不表达它们原来的单字意义。所以,拟声词ABB式中的A和B都只是音节,BB是音节的重叠。如例(13)“不朗朗”中的“不”不是否定副词,“朗”也不表示“光线充足,明亮;声音清晰响亮”的意思,“不朗朗”合起来摹拟蛇皮鼓的响声,“不”和“朗”都只是音节。

二、形容词ABB式和拟声词ABB式语法功能和语法意义的比较

(一)形容词ABB式的语法功能和语法意义

1.语法功能

《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形容词ABB式充当状语和定语的情况比较常见,充当谓语的情况相对少见,很少充当补语,基本不充当主语和宾语。

形容词ABB式作状语,共出现133例。例如:

ABB式作定语,共出现107例。例如:

(15)过了些乱烘烘的荆棘,密稠稠榆柳,齐臻臻长成行。(尚仲贤《尉迟恭三夺槊杂剧》第一折)

ABB式作谓语,共出现36例。例如:

(16)当日目下有身亡,刀剑明晃晃,士马闹荒荒。(关汉卿《闺怨佳人拜月亭杂剧》第二折)

ABB式作补语,共出现5例。例如:

(17)则见圣像严恶,鬼使喽啰,排列的闹呵呵。(无名氏《小张屠焚儿救母杂剧》第二折)

《元刊杂剧三十种》中形容词ABB式充当句法成分的情况见表1。

必须指出,形容词ABB式表示情态时本身已经含有程度意义,不能再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形容词ABB式本身也含有量的意义,不能再受否定副词的修饰。

“老旧散小区”指修建年代较早、设施陈旧和大部分未围合封闭,并且无专业物管公司管理的小区,包括农转非安置小区、移民小区等。通常因为前期规划设计的不完善,导致配套硬件设施先天落后,后天管理缺失、造血功能不足,以至于小区矛盾频发,群众上访不断,群众满意率低、安全感弱。

2.语法意义

第一,表示状态。《元刊杂剧三十种》中,A是形容词的形容词ABB式所占的比例最大,大都描写情状。朱景松先生在《形容词重叠的语法意义》一文中把AA和AABB两种形容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归结为三点——表示某种状态,表达适度的、足够的量,激发主体显现状态的能动性,并指出“表示某种状态”是其最根本的意义⑥。

第二,表示程度,既可表示程度加深,又可表示程度减弱。如例(10)中“薄设设”不仅表示“薄”,而且形容“很薄”,程度加深。而例(18)中“笑孜孜”形容面带笑容的样子,而非指大笑的样子,程度减弱。

(18)汗溶溶如水一江,渗似冰凉,面融融有喜光,笑孜孜亲问当。(无名氏《小张屠焚儿救母杂剧》第一折)

第三,表示感情色彩。有的表示一种附加的褒义,如例(4)中的“嫩茸茸”除了表示嫩以外,还形容草纤细柔软,生动形象,惹人喜爱。有的表示一种附加的贬义。例如:

(19)我则见御园、怎生选,这战场宽展,却煞强如那乱哄哄地荆棘侵天。(尚仲贤《尉迟恭三夺槊杂剧》第四折)

例(19)中的“乱哄哄”形容场面混乱,而且声音嘈杂,暗含不喜之意。

第四,表示一种附加的新义。例如:

(20)生的高耸耸俊莺鼻,长挽挽卧蚕眉,红馥馥双脸胭脂般赤,黑蓁蓁三缕美髯垂。(无名氏《诸葛亮博望烧屯杂剧》第一折)

例(20)中的“红馥馥”不仅表示“红”,而且增加了“香气浓”的意思。

(二)拟声词ABB式的语法功能和语法意义

1.语法功能

《元刊杂剧三十种》中,拟声词ABB式的功能相对单一,主要充当句子的状语和定语,并且以作状语的情形最为普遍。

拟声词ABB式作状语,共出现34例。例如:

(21)我则见滴溜溜的立不住腿脡摇,圪扑扑...地把不住心头跳。(尚仲贤《尉迟恭三夺槊杂剧》第二折)

ABB式作定语,共出现7例。例如:

(22)则见那骨剌剌征旗遮了太阳,赤力力征颦振动上苍,那单雄信恁高强。(尚仲贤《尉迟恭三夺槊杂剧》第一折)

《元刊杂剧三十种》中拟声词ABB式充当句法成分的情况见表2。

同样,拟声词ABB式因本身表示情态,已经含有程度意义,所以不能再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另外,拟声词ABB式本身也含有量的意义,不能再受否定副词的修饰。

2.语法意义

拟声词ABB式作为一个整体描摹声音,只起记音作用,不表示附加的新义,大多不蕴含感情色彩。

不过,拟声词ABB式有时可以表示程度,但大多只表示程度的加深。如例(11)中“忽剌剌”摹拟瓦厦被拽塌的声音,比单纯的“忽剌”多了一些夸张的意味,延长了描摹的时间,增强了声音的复杂性与形象性,程度似有所加深。

三、形容词ABB式和拟声词

ABB式语用功能的比较

(一)形容词ABB式的语用功能

第一,形容词ABB式具有丰富的感情色彩,或褒或贬,从而使杂剧的语言极具评议性。例如:

(23)想那乱扰扰红尘中争利的俗人,闹攘攘的黄阁上为官的贵人,怎强如那闲遥遥华山中得道仙人?(马致远《泰华山陈抟高卧杂剧》第二折)

“闲遥遥”暗含褒义,表明陈抟对在华山隐居的得道仙人悠闲自在的生活的肯定与艳羡;而“乱纷纷”和“闹攘攘”暗含贬义,表明陈抟对红尘俗世中的凡人争名夺利、勾心斗角的生活的否定与厌弃。

第二,形容词ABB式具有生动的形象色彩,可以加强对事物的形象描绘,达到更加生动形象、逼真准确地摹情状物的表达效果,从而使杂剧的语言极具描写性。如例(7)连用“威纠纠”“气昂昂”“身凛凛”和“貌堂堂”四个形容词ABB式,形象地表现出军人气势威武、精神振奋、庄严不可侵犯,表现力很强。

第三,形容词ABB式具有浓厚的口语色彩,三字结构的节奏感很强,从而使杂剧的语言极具音乐性。元杂剧是说唱文学,受众主要是文化水平不高的下层民众,即使是作为韵文的唱词,也表现出很浓的口语语体色彩。如例(1)将李德昌在古庙中病倒又怕碰到强盗的极端害怕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的薛薛”和“普速速”对仗,“心惊胆战”和“肉跳身摇”对仗。整句话结构整齐,读起来朗朗上口,便于艺人表演和观众接受。

(二)拟声词ABB式的语用功能

第一,拟声词ABB式具有生动的形象色彩,描摹声音时给人一种如闻其声的音响效果。有修辞作用,能使语言具体、形象,给人以如临其境的实感,摹拟声音更加逼真⑦。如例(11)中“忽剌剌”将巡军拽塌瓦厦的声音形象地摹拟出来,使读者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

第二,拟声词ABB式具有浓厚的口语色彩,三字结构的节奏感很强,从而使杂剧的语言极具音乐性。它只起记音作用,记录同一种声音的词有多种书写形式,字面上有些混乱,如“可丕丕”“可捕捕”“圪扑扑”“磕扑扑”等都用来摹拟心跳的声音,具有较强的口语语体色彩。又如例(22)中“骨剌剌”和“赤力力”对仗,分别形象地摹拟了风吹动征旗发出的声音和战鼓鸣动的声音,“征旗遮了太阳”还和“征颦振动上苍”对仗。句子结构整齐,语言富于口语色彩。

四、结语

根据以上对《元刊杂剧三十种》中的形容词ABB式和拟声词ABB式所作的对比研究,大致得出了如下几点结论:

第一,从构成方式看,有的形容词ABB式的A和BB是可以拆分的,有的形容词ABB式的A和BB是不可以拆分的。拟声词ABB式的A和BB都是不可以拆分的。形容词ABB式中,A可以是形容语素、名语素或者动语素,B可以是音节或语素,A和BB的关系可以是中补关系或主谓关系。

第二,从语法功能看,形容词ABB式主要充当定语、状语和谓语,较少充当补语。拟声词ABB式主要充当状语和定语。形容词ABB式和拟声词ABB式都不能受程度副词和否定副词的修饰。

第三,从语法意义看,形容词ABB式表示状态,拟声词ABB式描摹声音。在表示程度的语法意义方面,形容词ABB式既可表示程度加深,又可表示程度减弱,拟声词ABB式则大多表示程度加深。形容词ABB式还有表示感情色彩的语法意义,表示附加的褒义或者贬义,还可表示一种附加的新义,这是拟声词ABB式所不具备的。

第四,从语用功能看,形容词ABB式和拟声词ABB式使《元刊杂剧三十种》的语言色彩很鲜明,有十分生动的形象色彩和很浓厚的口语语体色彩。形容词ABB式还使《元刊杂剧三十种》的语言有丰富的感情色彩。

注释:

①李宇明:《汉语复叠类型综论》,《汉语学报》,2000年第1期,第4页。

②⑤蔡安玉:《ABB式叠音词初探》,《西藏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9年第4期,第94页,第95页。

③刘志生:《略论ABB式构词法》,《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1期,第135页。

④宁希元:《元刊杂剧三十种新校》之王季思序,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1页。

⑥朱景松:《形容词重叠的语法意义》,《语文研究》,2003年第3期,第13页。

⑦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册(增订三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30页。

[1]蔡安玉.ABB式叠音词初探[J].西藏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9(4):94-99.

[2]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册[M].增订三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3]雷文治.近代汉语虚词词典[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4]李利波.形容词AA式、AABB式重叠现象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06年.

[5]李宇明.汉语复叠类型综论[J].汉语学报,2000(1):1-5.

[6]刘志生.略论ABB式构词法[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1):135-138.

[7]宁希元.元刊杂剧三十种新校[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

[8]潘攀.《金瓶梅词话》ABB、AABB构词格[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4):105-110.

[9]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10]朱景松.形容词重叠的语法意义[J].语文研究,2003(3): 9-17.

责任编辑:赵青

H141

A

1673-0887(2014)04-0074-05

10.3969/j.issn.1673-0887.2014.04.018

2013-03-18

毛新荣(1989—),女,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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