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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作家森鸥外在两次战争之间——简析森鸥外的战争文学创作

2014-03-29周冰心

东北亚外语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旅顺甲午战争军医

周冰心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875 )

一、引言

明治维新以来,在日本的近代化进程中,有两场战争不能不提,一是中日甲午战争,一是日俄战争。中日甲午战争使日本迅速崛起,以亚洲强国的姿态出现,并进一步扩大军备,打破远东格局,甚至开始与西方列强一起参与瓜分中国。义和团运动期间,日本更是在八国联军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同时,日本国内经济也因为大量的战争赔款而得到有力的发展,加速了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的进程。值得警惕的是,中日甲午战争的胜利使日本军国主义极度膨胀起来。再加上紧随其后发生的三国干涉还辽事件更是极大刺激了日本国内的右翼势力。日本近代著名新闻记者、历史学家、评论家徳富苏峰在《马关条约》签订不久,就曾到过中国的辽东地区,心情激动地来观光日本的“新领土”,但没过多久,日本被迫归还辽东半岛,德富苏峰曾回忆,知道这个消息时,“虽然气愤无比,但也毫无办法……那时,只是捧了一把旅顺港外的沙砾,用手绢包起来把它当作一点特产带走了,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我说这是我们仅剩的一点辽东的版图”(德富苏峰,2008:382)可以说,正是带着这样的愤恨和卧薪尝胆的决心,十年后,号称关乎日本生死存亡的日俄战争在中国的领土上爆发。如果说中日甲午战争给日本带来的是学生打败老师的骄傲,那么日俄战争的胜利,则上升到黄种人第一次对白种人的胜利,这场战争对中、日、俄三国发展的历史进程都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对远东地区的国际力量对比,乃至于当东北亚国际关系格局的形式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应该说,这两场战争对于日本的近代史来说,无疑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如此重要的战事与日本文学有怎样的关联呢?首先,我们都知道,战争与文学的关系历来源远流长,从古老的歌谣传说到现代的文学作品,战争与文学一直难解难分。当下,我们更有“战争文学”、“军事文学”、“军旅文学”等等诸多文学概念。而这些文学的创作者中最突出的创作无疑是亲临战场的群体。他们独一无二的经历是后方作家无法企及的优势。

在这两次战争中,亲赴战场的日本作家群体其实有两种,一是随军作家,一是军人作家。中日甲午战争期间,宣称“脱亚入欧”的日本非常在意自己在西方世界眼中的“文明之师”的形象。因而,不惜利用政府的宣传力量,不但从国内派出了报刊记者随军报道,还允许外国新闻记者随军采访,意图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在国际社会中树立良好的国家形象。著名作家如正冈子规、国木田独步等,大都是以记者身份随军观察日军情况,然后发回日本国内报道。例如,1895年,在正冈子规本人的极力争取下,他作为《日本》报社的随军记者来到了柳树屯、旅顺、金州等地。留下了《阵中日记》、《从军纪事》等作品。这种制度在日俄战争中,也依旧实行。同时,在日本军队中,除了从军作家之外,也有一些“军人作家”,他们的职业是服役军人,以参加战争、服从命令为第一使命,写作并不是其职业。他们只是在战斗之余留下相关战争文学作品,以纪实性、及时性、临场感等诸多特点受到文史学者的重视。如日俄战争期间,25岁的樱井忠温,作为松山的步兵第二十二联队副少尉,在旅顺攻防战中受重伤致残,失去了右手。在医院养伤期间,他用左手完成了日俄战争文学作品《肉弹》,轰动世界。

在这两类创作群体中,可谓各有利弊,从军作家虽然看似身临战场,但也只是处在战场的后方,而且有的从军作家的创作还受到军方严格的规定。而军人作家虽然直接参战,但由于不是职业作家,从整体上来看,其文学审美价值与专业作家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有一位作家的出现,以其独一无二的经历弥补了以上的种种不足,他就是日本近代著名作家森鸥外。

森鸥外(1862—1922), 日本著名小说家、评论家、翻译家。是与夏目漱石齐肩的日本近代文豪。更为特殊的是,他一直身居日本军医高官要职,是这两次重要战争的亲历者、参与者,甚至具备了一定的话语权力,可以说,双重身份的森鸥外在中日甲午战争文学、日俄战争文学的创作群体中占据着独特而重要的地位。

在深入探讨森鸥外的创作与战争的关系之前,首先,我们需要了解下森鸥外的学习与成长的背景。森鸥外6岁开始学习《论语》,7岁学习《孟子》,8岁开始学习《四书》,9岁和父亲学习荷兰西学,也在学习五经,后来又留学德国。留德期间,他曾翻译过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这部书可以说是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并且还向当时日本驻柏林的陆军军官讲解此书。留学期间,日本的陆军大臣大山岩、陆军高级将领川上操六、乃木希典和后来曾任日本首相的西园寺公望等都先后到德国考察或驻德一段时间,森鸥外与这些人经常接触,并且得到他们的赞赏,另外,森鸥外与日本陆军创建者、日俄战争的日军参谋总长山县有朋的关系也非比寻常。应该说,森鸥外一直受到山县有朋的庇护。这样看来,作为文学家的森鸥外与当时日本军界、政界来往密切,而如何看待森鸥外的创作与战争的关系,这些背景是不能忽视的。

二、中日甲午战争文学创作

从中日甲午战争开始,森鸥外的军旅生涯可谓一路高升。明治二十七年(即1894年)八月二十四日他被任命中路兵站军医部长。十月一日被任命为第二军兵站军医部长,十一月二十四日被授予六等赐瑞宝章。马关条约签订几天后,明治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日由征清大总督府任命其为陆军军医监,明治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由于其在中日甲午战争中的表现,森鸥外被授予四级金鵄勋章并给与年金500日元,及授予单光旭日章。

1894年,32岁的森鸥外从八月二十五日起,以一部《徂征日记》来记录自己的“日清战争”(即中日甲午战争)生涯,拉开了他随军出征中国的序幕。

在《徂征日记》中,与后来参加日俄战争留下的《歌日记》相比,森鸥外表现出明显不同的精神气质。《徂征日记》中除了日常纪事外,有汉诗、短歌、俳句、连句等文学创作。由于对中国文化的持续学习,《徂征日记》中出现的汉诗数量相对较多。确实,在当时,以汉诗表达出征男儿的情怀也是其基本形式,如当时博文馆每月三次刊行的《日清战争实记》的专栏,就多登载以描写日本军队的胜利和日本士兵的勇气、赞扬天皇威望为主要内容的汉诗。

在《徂征日记》中最早出现的汉诗,是森鸥外出征一个半月后,即明治二十七年十月十二日写就的《峡南早川君有诗见赠乃次韵却寄》:

一扫韩山不见难

士气应忘堕指寒

艨艟解缆知何日

天兵逐北战将阑

期我瘦骸埋异域

钦君孤剑谢骚坛

(森鴎外,1975:238)

1894年10月,中日两国的主力海军在黄海的海战已经结束,日本夺取了黄海的制海权,战争开始转至辽东半岛。在这首汉诗中,森鸥外完全是一名职业军人的风范,而不是书写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表现了为国捐躯,尸留异域的悲壮。

1894年10月底,日军第二军开始在旅顺后路上的花园口登陆。登陆历经十余天,11月6日,日军进占了金州。文人森鸥外在10月24日的日记中,还在描写着登陆过程中所见的花花草草,并且在10月31日还与当时作为从军画家的日本近代画家山本芳翠闲聊,并颇有闲情雅致地做了一首汉诗《赠芳翠画伯》:

踏破韩山战血腥

刀光帜影入丹青

军营一夜无聊甚

余事还为柳敬亭

(森鴎外,1975:240)

看的出来,此时的森鸥外军务并不是那么繁重,也从另一个侧面透露出,当时日军第二军的登陆确实没有遇到特别顽强的抵抗,轻松进入金州,森鸥外1894年11月5日的日记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以一首《途上所见》描写了一副人走城空的景象:

黍圃连千里

望林知有村

人逃鸡犬逸

空屋逗斜曛

(森鴎外,1975:240)

而后,森鸥外写道,透过月色,他聆听着马厩中传来的阵阵嘶鸣,期待着第二天顺利攻进金州。军人与诗人的双重身份,就这样投射在森鸥外的身上。

其实,作为军医部长的森鸥外,在文字方面,是把更多的经历放在了撰写详尽的《中路兵站军医部别报》和《第二军兵站军医部别报》上,以军医部长的官方身份留下了一部具体详实的战况战事记录《日清役自纪》,完全无个人色彩。而在比较个人化的《徂征日记》的写作中,有关于战争的直接描写应该说还是比较少的,前文提到的某些战事不少也都是从作家的只言片语中无意透露出来的。但是有一件战事,我们不能不深究:在森鸥外的日记中是否体现了震惊中外的旅顺大屠杀事件。

首先,旅顺大屠杀事件本身在《徂征日记》中并无记载,主要原因应该是1894年11月21日,日军攻陷旅顺的时候,森鸥外并没有在现场,而是在大连附近的柳树屯。这一天,《徂征日记》做了记录,他表达了对伤兵治疗的医药、卫生器材等的考虑,其他并无涉及,最后以一句“夜半传来攻陷旅顺”而平淡收尾。此后的几日,森鸥外再无对旅顺情况的记录,当然更无对旅顺大屠杀的记载,直到12月17日,他来到旅顺城。但这是否意味着森鸥外对此事不知情呢?似乎情况并非如此,大屠杀发生后的几天后,有一个人在11月29日对森鸥外的拜访,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龟井兹明——中日甲午战争中自费申请来华做随军记者,作为旅顺大屠杀的亲历者,他拍下了大量照片,并记录了几十万字的文字①。11月29日,他与森鸥外见了面,森鸥外在《徂征日记》中如实记录了。另外,作为军医部长的森鸥外,其管辖范围也包括对死亡士兵的尸体进行焚烧处理或掩埋工作②,所以,如果说因为森鸥外当时不在现场就不知道旅顺大屠杀,这是说不过去的。当然,对旅顺大屠杀事件,在《徂征日记》中确实没有相应的文学创作。

龟井兹明来访后几日,森鸥外写了这样一封家书:

拟寄内

朔风侵戎幕

寒威彻敝禂

正谈瀛海战

忽动故园忧

倚枕频呼烛

开门屡听筹

别时霜叶落

前路雪花稠

旅服双珠泪

邮灯几斛愁

情非分厚薄

理自隔沉浮

旅鼓军容肃

刀圭乐性投

所希能起死

岂复觅封侯

(森鴎外,1975:242)

作为一名在异国他乡的军医部长,森鸥外动起了“故国之忧”,也许是直面了战争的残酷和丑恶,所谓授勋也好、奖励也罢,所希冀的无非是平安回家。相对比刚踏上中国土地所展现的“期我瘦骸埋异域”,此时的森鸥外不免显得低落。当然,我们也并不能由此牵强附会,把这些看成是旅顺大屠杀对森鸥外的心理冲击。但不能否认的是,战争的残酷和惨烈应该说超乎了这位作家的想象。

明治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七日,在旅顺大屠杀发生近一个月之后,森鸥外抵达了旅顺。虽然惨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是由于旅顺的天气寒冷,很多尸骸还没有及时清理,留存在大街上。面对这种战争的惨象,森鸥外的日记中只用了四个字一语带过——“尸首累累”。此外再无多余的评语。虽然《徂征日记》是森鸥外比较私人化的记录,但森鸥外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态度或许也是一种态度。除此之外,作家森鸥外再无对旅顺大屠杀发声。

明治二十八年一月二日,森鸥外以一首《旅顺战后书感次韵》表达了对整个旅顺战役的看法:

朝抛鸭绿失边疆,

暮弃辽东作战场,

阴火照林光惨澹,

伏尸掩野血玄黄,

雄军破敌如摧朽,

新政施恩似送凉,

天子当阳偏威德,

何须徒颂古成汤。

(森鴎外,1975:245)

相较于走进旅顺城时看到“尸首累累”时的沉默,森鸥外似乎又恢复了军人的热血和激情,这首汉诗不免写得恢弘华丽,为国捐躯、为天皇效命的使命感似乎又再次充斥到了森鸥外的军人血液之中。但无言的沉默和恢弘的诗作,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森鸥外,恐怕只有作家自己心里清楚。

值得一提的是,明治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森鸥外去参观了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的故宅。丁汝昌在威海卫之战战败后,拒绝了日本的劝降,服毒自杀以明志。森鸥外走进丁汝昌的故宅的时候,满眼看到的是乍开的梅花,遂吟咏了诗作一首。

昨晚,在屋檐下,

那棵主人手植的梅花,

绽放了,

又迎来了今年的春天,

但他的主人却看不见了

花开在世间,

多么寂寞哀愁。③

(森鴎外,1975:248)

应该说,这首诗表达了森鸥外对这位敌军将领的悼念和尊敬,以清白于世的梅花来隐喻丁汝昌的壮烈殉国,同时也表达了一种战争无情、生命无常的宿命感。悄无声息地悲壮、凄美与哀愁的情绪地融汇在一起,在中日甲午战争文学中独树一帜。

三、日俄战争文学创作

《马关条约》签订之后,森鸥外被任命为台湾总督府陆军局军医部长,1895年10月回到东京,任日本军医学校长一职。森鸥外的第一次海外出征生涯告一段落。此后他又陆续开始了文学创作,创办文学杂志等,似乎恢复了普通的文学活动。

不过,日俄战争的爆发,打破了这种平静,1904年4月,森鸥外再次以第二军军医部长的身份出征,随军来到中国。1904年11月29日,他被授予三等瑞宝章。1906年1月回到日本,1906年4月1日,因其在日俄战争中的战功,森鸥外被授予三级金鵄勋章并给与年金700日元,及授予二等旭日重光章。

日俄战争期间,森鸥外的相关战争文学创作主要收在《歌日记》中,《歌日记》大概是从1904年4月一直到1906年1月,作者根据随军见闻写就的诗歌总集,其中短歌331首,俳句168首,新体诗58篇,长歌9篇。与《徂征日记》克制的个人情感有所不同的是,在《歌日记》的文学性更强,个人情怀的抒发、个人看法的表达相对突出一些。

这些诗歌以“歌日记”为中心,分为“歌日记”、“陨石”、“梦语”、“杂诗”、“无名草”五部分。其中“歌日记”是在战场创作的,与日俄战争关系最为密切。其它四个部分则是回国后增补的,1907年,结集出版,名为《歌日记》。据说,当时明治天皇也会翻阅森鸥外的《歌日记》,所以,森鸥外的相当一部分诗篇,理所当然地都是为赞颂战争、鼓舞士气而作。

首先,日俄战争可以说20世纪以来第一场极其残酷的国际战争,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惨重。森鸥外在诗歌也给予了充分的体现,但由于亲身经历的缘故,森鸥外的作品格外注重细节,如他曾用战刀、寒霜这些细致的意象把战争的冷酷无情渲染烘托了出来:

以水代酒

于你道别

浑浊之水

可洗战刀

刀闪寒光

伴你长眠

田畦之中

马兰花下④

(森鴎外,1974:232)

除此之外,来到中国的土地作战的森鸥外也不忘欣赏下“满洲”的景色,在《歌日记》中也有不少美丽景色的描写,如东北特有的玉米地,一望无垠,尽收眼底,在森鸥外的笔下竟有几分悠然的味道,完全看不到战争的硝烟——

蓝天下黍田挂着露珠

朝阳中黄牛沐浴晨光

(森鴎外,1974:294)

面对美丽的“满洲”大地,森鸥外心中确有一种纵横战场的豪情壮志。的确,就战争本身来说,森鸥外的战争立场不言而喻,甚至他的诗歌都是天皇御览,可想而知,从森鸥外的立场来看,支持自己的国家是义无反顾的。

对于日俄战争能够取得胜利,森鸥外一直认为和中日甲午战争的胜利是不一样的,中日甲午战争胜利的原因在于,和中国相比,日本比较早地欧化,而能够战胜白种人俄罗斯的原因则在于日本的传统精神——武士道精神。所以,相较于《徂征日记》的简短,在《歌日记》中,森鸥外对战争战况的惨烈以及将士的坚忍,森鸥外写的比较具体。同时也看的出来,由于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再加上同文同种等原因,森鸥外面对俄国人的对抗态度,明显要坚决、果断许多。在《歌日记》里也有直接以《黄祸》为题名的诗歌,来反击人种论。不过,对于战争中的第三国“中国”,森鸥外的态度又值得玩味。

在《歌日记》中有一首著名的诗歌《罂粟与人粪》,国内有研究者也提到过此诗,因为里面有中国人形象。它讲述的是一位被日军强奸的女孩因为不堪受辱,企图吞食鸦片自尽,被母亲救下,为了逼女孩把鸦片吐出来,把人粪灌到女孩嘴里使她呕吐出鸦片。森鸥外知道了这件事情,给了女孩专门的呕吐药,女孩才得以被救。

森鸥外并没有对此事做价值判断,只是把它作为战场的一个见闻来对待。对于日军的暴行,森鸥外和在《徂征日记》中的态度一脉相承,那就是沉默。虽说囿于体裁的局限,不能全面反映日俄战争,但无价值判断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判断”。巧合的是,1912年森鸥外创作的短篇小说《鼠坂》,涉及到的题材和这首诗有一定的类似之处,即中国女孩同样遭到了日本人的强奸,由此引发的故事。

“鼠坂”取自一个很陡的坡道,这个坡道如果不是老鼠的话,上下坡会很费力,因此得名。在这个坡道的上方有一对叫做深渊的商人夫妇,他们曾经在日俄战争中赚了很大一笔钱,一天,为了庆祝他们的乔迁之喜,请了朋友来家中做客,两个朋友即是在日俄战争期间认识的平山和小川。朋友们相聚在一起,聊起了日俄战争期间的一些往事。话题开始引到三人在中国的一些糗事,当时曾在中国做翻译的小川嘲笑深渊在高粱地里和驴子狼狈奋战。而到小川的时候,深渊暧昧地说某天晚上小川喝醉了办的事情可不得了。深渊的太太也知道此事,直说小川无法抵挡中国营口少女的魅力,长的漂亮,皮肤也好。总之,几个人一直以一种开玩笑、轻松的姿态来讲述此事。又使事情显得扑朔迷离,最后这件“不得了”的事情终于揭晓:原来小川在奉天会战前,曾强奸了一位中国少女并最后将其杀害。缘起是喝醉的小川半夜到茅房时,听到隔壁的空屋有动静,便去查看。发现一个标致的女孩,嘴角有一丝血迹,浑身发抖地躲在角落里。深渊没有细说女孩怎么了,继续以一种轻松的姿态说,反正那个女孩再也没起来了……而森鸥外在这篇小说设置了一个惊人的巧合,即聚餐的这一天正是少女被害七年的日子。而当晚,小川留宿在深渊家中,突然看见死去的姑娘就在眼前,惊吓过度,猝死。故事的结局是一则新闻纪实。小川的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社会新闻,大家就以为是意外死亡。

对于《鼠坂》有一些日本学者认为里面暗藏着对日俄战争的批评。虽然整个事件森鸥外如实记录,并且再联系他的诗歌作品,可以判定日军的这种暴行确实发生过,森鸥外应该也不会否认这种暴行的存在,但森鸥外对此一直未做明确表态。若由此而认定森鸥外对日俄战争是持批评态度,或许有些武断。因为双重身份的森鸥外,对待战争的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在奉天会战之后,据说有人曾问过森鸥外对于战争的感受,他说曾表示这样大概的意思——穿军装的军人不应该谈论战争,如非说不可,那只能说悲惨至极。所以,在森鸥外看来,如果说日军存在暴行,那也只能看做战场上不可避免的、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显然,就态度而言,对战争的无奈并不是对战争的批评。

四、结语

纵观森鸥外的两次战争的相关文学创作,似乎与我们印象中的纯文学作家森鸥外很不一样。一方面,作为日军军医高层,服从天皇的命令,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在后方恪尽职守,是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而另一方面,作为书写世间真善美的作家,面对战争的惨烈,面对人性的丑恶,如果说在森鸥外的内心深处,没有一点波动的涟漪,是不可能的,尤如像前文提到的面对日军酿成的震惊中外的旅顺大屠杀,不知道森鸥外面对“尸首累累”的人间惨象时究竟是何种的心境和心情。也许依旧还是对战争的无奈吧。因此,森鸥外的双重身份,为他的战争文学创作也带来了一定的暧昧性、多变性和复杂性。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

1922年7月9日森鸥外在东京病逝。临终时他留下这样的遗嘱,耐人寻味:“……余欲作为砚人森林太郎而死。宫内省、陆军省皆有关系,但死别之际,辞去一切表面待遇。欲作为森林太郎而死。墓碑除‘森林太郎墓’外不得多刻字……”(转自中村新太郎,1986:147)也许是这位军医作家最后的态度吧。

注释:

① 详见龟井兹明.1997.高永学 孙常信译.血证——甲午战争亲历记[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② 这部分叙述也可参见末延芳晴.2008.森鴎外と日清・日露戦争[M].東京:平凡社.

③ 本诗由王向远译。

④ 本诗由王向远译。

[1] 森鴎外.1974.日本近代文學大系・森鴎外集(第11卷)[M].東京:角川書店.

[2] 森鴎外.1975. 鴎外全集(第35卷)[M].東京:岩波書店.

[3] 徳富苏峰.2008. 刘红译.中国漫游记·七十八日游记[M].北京:中华书局.

[4] 中村新太郎.1986.卞立强 俊子译.日本近代文学史话[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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