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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新·启蒙·革命·人民
——思想史视域中“中国梦”理论的历史形态及现实特色

2014-03-28彭正生徐柳凡

巢湖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三民主义严复孙中山

彭正生 徐柳凡

(巢湖学院,安徽 巢湖 238000)

2012年11月29日,习近平同志在参观《复兴之路》展览时的讲话中首次提出 “中国梦”概念,并用以概括近代以来几代中国人的理想和追求。2013年3月17日,在十二届人大一次会议闭幕会的讲话中,习近平同志正式对“中国梦”进行命名,并从内涵、性质、道路选择和制度保障等方面科学全面地阐释了“中国梦”理论。

“中国梦”“凝结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其内涵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国梦”理论以历史为镜,立足现实,面向未来,明确解答了实现“中国梦”征程中的一系列理论问题,是对晚清以来“逐梦”之路上各种学说(“中国梦”理论的历史形态)的理论总结。具体而言,建国之前,中国人的梦想之旅经历了“维新之梦”、“启蒙之梦”到“革命之梦”三个历史时期,并产生了严复的“三民思想”、鲁迅“立人思想”和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三种理论探索和构想。或因理论缺失,或因历史局限,维新、启蒙和革命之梦都止步于“逐梦”,但却为“中国梦”奠定了历史基础,为中国共产党人的“中国梦”理论提供了借鉴、教训和启发。

1 维新之梦:严复“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的“三民思想”

19世纪末,两次鸦片战争之伤未愈,又甲午惨败。大清王朝迷蒙惊醒,亡国灭种之忧弥漫人心。于是,皇权开始躬身反思,张目外望,缓慢启动“不情愿”却“不得不”的改革之旅:派送学生海外留学,兴建铁路兴办实业,译介西方文化著作,审视立宪分权之制等等。1895年,被毛泽东称为在共产党 “出世以前向西方寻求真理的一派人物”[1]之一的严复发表《论世变之亟》、《原强》、《救亡决论》等文,便极力主张维新变法之说。

严复学贯中西,学识渊博,救亡图存、维新变法是其思想的核心。“三民思想”是严复维新变法思想的重心,是具有针对性的理论构想,且构成独立、自足的理论疆域。首先,“三民思想”的逻辑起点和具体内涵。与晚清其他社会精英相似,严复也将中国社会之病根作为理论思考的起点。他把国势衰微、国力贫弱的症结归因于三个方面,即:因吸食鸦片女子缠足导致的民力贫弱,因守旧泥古导致的民智蔽塞,因失教专制导致的民德低下。基于此,他有的放矢地提出“三位一体”的“三民思想”——“一曰鼓民力,二曰开民智,三曰新民德”[2]——“救世”方案。可见,“三民思想”的理论构想不仅体现了切近的治标性(“鼓民力”),也带有深远的治本性(“开民智”和“新民德”)特点。其次,“三民思想”的立论模式和论证方式。“三民思想”学说的建构思路基于中西方文明和文化之比较,尤其是历史观的差异对比。严复认为,“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3];好古则积弱,力今则渐强。在严复看来,西方世界不断发展强大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们受“厚生进化”、“因时为制”和“与时推移”进化历史观的影响而能够不断改革和变化。虽然,中国人的历史观也有“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4]和“祖宗不足法”等观念,但其主流是复古主义和循环论。循此思路,严复自然而然地以西方文明之血液注入“三民思想”肌体,意图用“西化”(主要在器物层面)来落实“三民思想”历史任务,正如他指出,“西洋今日,业无论兵、农、工、商,治无论家、国、天下,蔑一事焉不资于学”[5]。再次,“三民思想”的历史影响。“三民思想”不仅是严复维新变法思想的精华,也代表了当时社会精英所能达到的思想高度。它在较长一段时期内框定了知识分子思考和探索的精神视野,深刻影响了后来者的理论构想和主张。例如,梁启超在1902年《新民丛报》的“发刊词”中就用“欲维新吾国,当先维新吾民”来呼应严复的“新民德”,并在《新中国未来记》里想象了“维新之梦”实现后繁盛的中国景象。不仅梁启超如此,鲁迅在1907年提出的以“立人”和“国民性改造”为中心的启蒙思想也能清晰看到严复“三民思想”所折射的倒影。

严复,这位“十九世纪末中国最敏感的人”[6],通过书写富有洞察力和战斗力的政论文刺痛国民麻木的灵魂,播撒维新变法思想;译介赫胥黎、孟德斯鸠等西方哲学家和思想家的著作敲击沉睡民族的头脑,播种自由、进化、民主等价值观念。更为可贵的是,严复不仅是一位冷静思考的思想家和布道者,还是一位积极实践的行动家和改革者,在操练海军、创建国会、主持译局、督学震旦、执掌北大等行迹中将其思想付诸行动。

然而,严复虽奉行“世道必进,后胜于今”[7]的历史进化观,却反对革命、投身“筹安会”,为历史逆流作虎怅;他抨击“天子富有四海,臣妾亿兆”[8]的君主专制,却又醉心于君主立宪,寄望于“有道之君”,排斥孟德斯鸠的民主观念[9]……最终,严复所追求的“维新之梦”只能凝滞于宏伟的构想,被逆向而行的复辟和前进的革命车轮残酷碾碎,停留于历史之河。

究其实质来看,严复的“三民思想”是在“君主”制度框架内的渐进改良思想,它并未触及当时已经成为历史进步阻碍和羁绊的“皇权”根基,而是幻想进行“修补”“裱糊”式的修缮和装潢。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三民思想”带有浓厚的启蒙色彩,也具有启蒙性因子,但由于它没有突破封建主义的框架和藩篱,不像鲁迅“立人”和“国民性改造”思想对封建体系的决绝告别,故而只能称之为“维新”(reformation),而不是“启蒙”(enlightment)。换句话说,“维新之梦”如同一场“老宅新货”之梦。它寄希望以“新货”(西方文明)装潢和改造“老宅”(中国社会),以求焕然一新、改头换面,然而,一方面由于“主人”不情愿,另一面又因为“宅子”又太陈旧,结果必然是无论“货物”如何新颖,终究只能腐朽霉烂(同质化)。

2 启蒙之梦:鲁迅“自性至,个性张”的“立人”思想

1908年,维新之风未绝,革命暗流涌动,尚在日本留学的鲁迅发表 《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破恶声论》等文。他将当时“竞言武事”“兵事”之人贬称为“辁才小慧之徒”,讽刺“制造商估立宪国会之说”的维新变法观念是“近不知中国之情,远复不察欧美之实”的思想“尘芥”[10]。与严复对“器物”革新观念的认可不同,鲁迅认为欧美列国之强,“根柢在人”。人是民族强盛、国家强大的根本,因此提出“是故将生存两间,角逐列国是务,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10]的“立人”思想主张。

鲁迅一生,思想因时而变,驳杂而不执迷于一元。然而,“立人”思想却不仅是鲁迅早期思想的中心,还如同一条红线贯穿始终。首先,鲁迅思想版图及“立人”位置。1925年,鲁迅用“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11]来概括自己的早期思想构成,此二者也是鲁迅早期以“人”为中心理论主张的思想土壤。其后,鲁迅在同“新月派”的论争过程中陆续写出 《文学与出汗》(1927)、《文学的阶级性》(1928)及《“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1930)等文。可以看出,1920年代末的鲁迅已经受到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影响并开始用阶级观点来阐释文艺问题。而在《呐喊·自序》里,鲁迅又通过回忆往事——因家庭变故而“逃异地,走异路”,“学洋务”,先入水师学堂,继而入矿路学堂,后又东渡日本学医,目的是以此促进“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12]——表明了维新思想对少年鲁迅的冲击。然而,基于童年时期对人情凉薄的体验,求学时期对历史的阅读和“幻灯片”事件的体悟,鲁迅没有把“器物”变革作为选择,而把“人”(“国民性”)作为关注焦点,并建构以“立人”和“改造国民性”为中心的启蒙理论。甚至直到晚年,鲁迅仍希望“有人翻出斯密斯的《支那人气质》”[13],足见“立人”在鲁迅精神世界里的重要性。其次,鲁迅“立人”思想的立论特色。鲁迅“立人”思想具有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逻辑严整,思理清晰。不过,其立论的方式却是驳论式。面对“自尊大”、“顽固”、“抱守残阙”之中国“以底于灭亡”的历史困局和现实困境,鲁迅担心的是“中国人要从‘世界人’中挤出”[14]。可是,鲁迅对彼时社会为偏至的“物质”和“民主”文明而痴迷和趋之若鹜强烈不满,他深刻地指出,“物质主义”崇奉逾度,必然产生“惟客观之物质世界是趋,而主观之内面精神,乃舍置不之一省”思想,最终会导致“诸凡事物,无不质化,灵明日以亏蚀,旨趣流于平庸”[10];而“民主”若表里不一,“羊头狗肉”,则往往是借民主之旗帜和形式,行“借众以陵寡,托言众治,压制乃优劣于暴君”之实。[10]鉴于此,鲁迅反向推断出“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人而排众数”的“立人”结论。再次,鲁迅“立人”思想内涵。“立人”思想的内涵也带有鲁迅特色,具有建设性和批判性双重面孔。建设性体现在它意图以“自觉至,个性张”,“朕归于我”、“人各有己”[15]之人来达成 “立人”;批判性体现在它通过揭开“沉默的国民的魂灵”[16]和“国民劣根性”来促成“立人”。不过,鲁迅的“立人”不是“为立人而立人”,其最终目标是实现“立国”之梦。它的思路是:“人立”之后,“沙聚之邦”自然“转为人国”[10]。这充分说明了“立人”不仅仅是纯粹的个人主义思想,还具有显明的民族性和社会性内涵。

鲁迅曾将从维新到启蒙的转变称为“由旧梦而入于新梦”[10]。五四时期,鲁迅以《药》、《故乡》、《阿Q正传》等小说的创作来赋予其启蒙思想形象化和文学化,这不仅深刻地启发了五四的启蒙书写,也为整个中国现代思想和文化的发展挖开了一条启蒙道路,指明了一个启蒙方向。正因如此,毛泽东将鲁迅称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和“主将”,赞扬他代表了“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17],充分肯定了鲁迅的历史功绩。

然而,鲁迅“立人”思想也具有明显的时代局限。首先,鲁迅对启蒙的历史功用(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中国社会)有清醒认知。除却启蒙者的自身局限之外,中国传统文化及集体无意识的顽固性更是难以根除。他不无悲凉地写道:“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18],甚至“改革一两,反动十斤”[19],足见改革和启蒙之难。其次,鲁迅“立人”的思想渊源是个性主义,并有极端个性主义倾向,而“自性”概念更是来自无政府主义者施蒂纳。因此,“自性至,个性张”的理想在当时的历史情境之下显然带有空想色彩。再次,“立人”思想的理论构想侧重于人的精神变革,思想革命不同于制度革新,它无法毕其功于一役,也无法于短期内完成。制度变革在当时都步履维艰,更不要说精神变革。这便形成了“立人”与“救国”之间的深刻矛盾,前者的缓慢性和长期性特点无法匹配于后者切近、急迫的历史要求。于是,在“启蒙与救亡的双重变奏”[20]中,为顺应历史潮流,“革命之梦”必然会置换“启蒙之梦”,而革命理论必然会压倒启蒙思想,成为更为务实的选择。

3 革命之梦:孙中山“民族、民生、民权”的“三民主义”理论

就在鲁迅深入思考并与友人探讨 “国民性”问题,并逐步形成“立人”思想之时,1905年,同在日本的孙中山在《民报》发刊词中首次提出“余维欧美之进化,凡以三大主义:曰民族,曰民权,曰民生”[21]的“三民主义”革命口号。次年,他又用“民族的,国民的,社会的国家”[22]来具象化“革命之梦”的未来蓝图,初步阐释了“三民主义”的理论内涵。

相较于严复的“三民思想”和鲁迅的“立人”思想,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革命理论具有鲜明的特点。首先,显著的实践性。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革命理论立足于丰富的革命实践,是对革命斗争的理论总结。因此,它不是纯粹的“书斋”构想,不同于“文人论证”和“学者说理”侧重于理论的自足、逻辑的合理和精神的思辨,具有显著的实践性。虽然,严复的“三民思想”体系完整,鲁迅的“立人”思想也思理清晰,但它们都不是建立在感性经验基础之上,而是基于逻辑推理的理性认知和学说主张。因此,较弱的实践指导性使两者不可能在历史进程中被充分地付诸实践,而只能仅仅停留在理论构想层面。其次,明确的指向性。一方面,“三民主义”的理论内涵意义明确。在革命的不同时期,孙中山对“三民主义”进行过多次阐释,除却“民族主义”概念略有补充之外,“三民主义”整体内涵意义明确。在孙中山那里,所谓“民族主义”,本义是“汉族光复,满清倾覆”。后来,因为革命形势的变化,它先被补充为“满、蒙、回、藏相见于诚”的“中华民族主义”[23],后又被扩展至“国族主义”[24]。 所谓“民权主义”,即是“民众之主权”,也就是“任用官吏,役使官吏,驾驱官吏,防范官吏”之权为人民所有,建立一个民有、民治、民享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共和国。所谓 “民生主义”,即是“社会主义”,也就是防范少数人控制土地和资本而导致“富者愈富,贫者益贫”[23],避免阶级分化和社会财富分配不公。可见,“三民主义”内涵丝毫没有含混或者歧义,均有明确的界定。另一方面,“三民主义”理论的指向对象明确。“三民主义”理论是聚集革命队伍、指导革命行动和统一革命思想的理论武器。它所指向的对象也十分明确,主要是那些意欲或已经投身革命的广大民众。孙中山也正是希望通过“三民主义”的理论阐释和宣传来激发革命激情、凝聚革命力量。而彼时社会里的大部分民众文化素养不高,甚至很多革命者也是如此,这一点从“三民主义”理论阐释时语言的通俗化、直接性和大众化可得到印证。反之,严复的“三民思想”和鲁迅的“立人”思想则模糊有余而鲜明不足。再次,切近的实用性。如前所述,“民族主义”在革命初期的原始意义是“汉族光复,满清倾覆”,而“民权主义”的制度设计就是“行政权”“立法权”“裁判权”“考选权”和“纠察权”相互制约、相互独立的“五权分立”[22]。这些主张,均可以看出“三民主义”理论设计注重实际效果,侧重于现实指导性价值。因为毕竟革命斗争不是思想论争,不能够陷于讨论而没有结论,更不能陷于空谈而不能指导行动。可见,与严复“开民智”“新民德”的缓进性和鲁迅“自性至,个性张”的理想性相比,“三民主义”理论显然更关注现实的功利性。

1911年,孙中山领导革命者经过多次的起义和革命推翻了满清王朝的统治,也终结了两千多年封建君主的专制历史。“伟大的革命先行者”[25]所构想的革命之梦仿佛近在咫尺,“三民主义”的理论蓝图也仿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待实践的检验和历史的考核。其后,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宣告建立,创建国会,普选议员,民选总统和总理,“三民主义”理论设想付诸实践。孙中山“三民主义”理论及其实践的历史意义不仅是推翻帝制,完成旧民主主义历史任务,还在于它开创了一条以民众为基础的革命道路,为中国共产党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提供经验和教训,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道路上重要的理论收获和实践成果。

然而,孙中山虽然实现了鲁迅期望的“扫荡这些食人者,掀掉这筵席,毁坏这厨房”[26]的反封建“革命之梦”,但革命仅仅从制度和物质层面摧毁了“铁屋子”,却没有彻底完成对文化“无物之阵”的革命。于是,革命之后是满目疮痍的废墟,那些立于废墟上的人们面孔依旧、灵魂依旧,萦绕和盘踞人心的思想和观念也依然如旧,这些是封建主义反革命复辟的顽固源泉。最终,革命先驱留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遗憾和叮嘱鞠躬尽瘁。

4 人民的梦:中国共产党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梦”理论

1921年,严复逝世,他所追逐的“维新之梦”已杳若黄鹤,其所主张的“三民思想”也已陈旧不堪而被历史丢弃。1924年,孙中山逝世,“革命之梦”尚未最终达成,革命与反革命力量并存于中国。此前,他选择与新兴的中国共产党开展“国共合作”,并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新政策来增补“三民主义”理论。1936年,鲁迅逝世,“启蒙之梦”在抗日救亡的丛林里步履维艰、缓慢探索。虽然,启蒙依然占据着鲁迅精神世界的中心,不过在发给中央红军的信上,他富于意味地写道,“热烈地拥护中共、中苏的号召……期待你们的更大胜利”[27]。我们看到,一个是坚定的革命者,一个是执着的启蒙者,他们在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和行动中看见了希望,临终前几乎一致地将未来寄托于中国共产党人。这不仅是一种理论的让位与另一种理论的胜利,更是一种历史的象征,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另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如前所述,在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追梦”旅程中,规划和构想过“维新之梦”、“启蒙之梦”、“革命之梦”, 并产生了 “三民思想”、“立人”思想和“三民主义”等理论成果。如今,历史和时代赋予这一伟大梦想以新的内涵,也需要新的命名和新的理论与旗帜指引。“中国梦”概念的提出和“中国梦”理论的诞生恰是顺应时代潮流、合乎历史趋势、呼应人民心声。它不仅是基于前述各种历史形态的理论总结,也是对中国共产党人60多年革命和建设实践及其各个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的继承和延续,更是一次实事求是、解放思想和与时俱进的理论创新。

“中国梦”理论意义深刻,内涵丰富,充分表现出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挂一漏万而言,其现时特色主要体现如下几个方面:首先,“中国梦”理论最核心的本质是人民性。严复的“三民思想”寄望于开明君主,鲁迅的“立人”呼唤“精神界之战士”;严复视野里的民众是“民德低下”,鲁迅笔下的民众则是“昏睡入死灭”的麻木。不管是“三民思想”还是“立人”思想,都将民众放在被审视的座位上,等待着被审判、被改造和被启蒙。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理论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民本意识,然而这种民本倾向更类似于“仁者,爱人”(《颜渊·22》)、“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尽心下·14》)等传统儒家文化范畴里的“人民性”。它注重“为民”性,为人民代言,以人民为对象和客体。而“中国梦”理论的人民性突出了人民是 “中国梦”的主体,是“中国梦”的创造者,也是“中国梦”的拥有者和收获者。每一个中国人是以主人翁的姿态在为自己代言,为自己的梦想以及整个中华民族的梦想而努力,这才是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民主”人民性。其次,“中国梦”理论最鲜明的特色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性质。严复的“三民思想”选择的是君主立宪之路,鲁迅的“立人”所走的是思想启蒙之道,而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方向是建立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共和国。然而,如前所述,这些理论构想要么因为未脱离“立宪”为名、“君主”为实的“修补”窠臼,从而被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流淹没和淘汰;要么因为过于追求理想和完美的“人”的觉醒和解放而流于空想,无法匹配于迫切的历史任务;要么由于理论构想与实践过程中高估了国情和民情,低估了传统文化“无物之阵”的顽固性。但是,“中国梦”理论弥补了维新、启蒙和革命理论脱离史情、世情、国情和民情的缺憾,以它们的失败和教训为鉴,并创造性地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相结合,不懈探索和科学总结,并最终鲜明、坚定地将经实践和历史检验为行之有效、贴合国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道路选择。再次,“中国梦”理论最坚强的保障是政治制度优越性。“中国梦”理论的制度优越性主要内容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根本政治制度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它反映和符合了人民性的本质要求,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性质的具体显现和制度落实。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体现出的就是政权的人民性,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则是符合中国国情的必然选择。相比之下,严复“三民思想”理论虽然标榜宪政,但是由于拘囿于君主制度框架,它的最可能性结果是导致以立宪为外衣,包含着专制的内容;孙中山“三民主义”理论虽然以摧毁帝制独裁为目标,企图建立一个权力独立、分离和相互制约的政治制度,但是由于封建主义顽固、资产阶级力量薄弱以及民众民权意识和文化觉醒的低下等历史局限,它的最可能性后果是革命成果被封建主义复辟或者被投机主义者夺取,这两种结果均被历史证实。与“中国梦”理论相反,“三民思想”和“三民主义”理论的共同性弱点是没有体现代表广泛根基的人民性,缺乏坚实的基础和宽广的土壤;也没有形成能够承担历史重任的、代表历史前进趋势和强大理论武装的核心政党。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已经步入新阶段,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成为核心的奋斗目标。历史的新情势和现实的新动向期待着理论的回应和指引,正是顺应历史需求,“中国梦”理论如同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和“科学发展观”一样,是中国共产党人最新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表述。

[1] 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A].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编.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469.

[2] 严复.原强修订稿[A].王栻主编.严复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27.

[3] 严复.论世变之亟[A].王栻主编.严复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1.

[4] 陈奇猷校注.韩非子集释[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1040.

[5] 严复.救亡决论[A].王栻主编.严复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48-51.

[6] 鲁迅.随感录二十五[A].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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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皮后锋.严复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109.

[10] 鲁迅.文化偏至论[A].鲁迅全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45-46,58,54,46,57,51.

[11] 鲁迅.两地书·24[A].鲁迅全集(第 11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81.

[12] 鲁迅.呐喊·自序[A].鲁迅全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438.

[13] 鲁迅.“立此存照”(三)[A].鲁迅全集(第 6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649.

[14] 鲁迅.随感录·三十六[A].鲁迅全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23.

[15] 鲁迅.破恶声论[A].鲁迅全集(第 8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26.

[16] 鲁迅.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A].鲁迅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84.

[17] 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A].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编.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98.

[18] 鲁迅.娜拉走后怎样[A].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71.

[19] 鲁迅.习惯与改革[A].鲁迅全集(第 4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229.

[20] 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823.

[21] 孙中山.《民报》发刊词[A].孟庆鹏编.孙中山文集[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7:20.

[22] 孙中山.民族的 国民的 社会的国家:在东京《民报》创刊周年庆祝大会的演说[A].孟庆鹏编.孙中山文集[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7:21,28-29.

[23] 孙中山.论三民主义[A].孟庆鹏编.孙中山文集[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7:39,39-43.

[24] 孙中山.三民主义十六讲[A].孟庆鹏编.孙中山文集[M].北京:团结出版社,1997:61.

[25] 毛泽东.纪念孙中山先生[A].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156.

[26] 鲁迅.灯下漫笔[A].鲁迅全集(第 1 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229.

[27] 鲁迅,茅盾.鲁迅、茅盾致红军贺信[A].鲁迅全集(第14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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