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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事策略看民间文学与现当代作家文学的关系

2014-03-26甘露

关键词:民间文化民间文学立场

甘露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纵观中国文学史的发展历程,不论是就古典文学还是现当代文学而言,都对民间文化有着持续的观照。这种观照是“由局部到整体,由表层到深层,由不自觉到自觉的”[1]。这显示出民间文学既具有传统性,也具有现代性。20世纪90年代,陈思和正式提出了民间的概念,并在《民间的浮沉》和《民间的还原》中对民间的存在形态和价值进行了详尽的论述,在学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成了进一步讨论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关系的理论前提。本文试从这一理论前提出发,重点探讨现当代作家文学在叙事策略上对民间文学的观照。

王光东提出,中国现代文学中存在着三种主要民间理念,“即启蒙文化视角下的民间观,与政治意识形态密切相关的民间观,从民间立场理解‘民间’的民间观”[2]。作家的民间观不同,切入民间的角度也不同,其差异进一步导致其叙事立场的不同。从民间外部切入民间的作家作品,往往带有启蒙或政治意识形态,如贾平凹的《小月前本》、鲁迅的《社戏》等作品,就表现出了强烈的启蒙思想。《金光大道》是浩然练笔写作20年以后的第二部长篇小说,“从文化层面看,浩然追求的是文学的民间话语或本土化话语;……从社会层面看,他完全遵循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宗旨,将政治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根植于民间文化的土壤中,使社会主义共同致富的社会理想深入人心”[3]。这部作品是典型的从民间外部切入民间,又具有强烈政治意识形态的文学作品。无论是带有启蒙思想,还是体现着政治意识形态,这种从外部切入民间的叙事立场,我们统称为官方立场。采用这种立场叙事的作家,从党性角度出发,关注主流意识形态,更受读者欢迎。把自己置于民间之中的作家,则擅于挖掘民间文化“藏污纳垢”的本质。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家族》等就将这种本质充分地展露出来了。“这里的‘藏污纳垢’是一个中性词,并不仅仅是指民间包含着丑和恶的东西,而是指包蕴了美丑对立、善恶交织、瑕瑜互见的一种复杂文化形态和审美形态”[4]。这类作家的叙事立场从人性角度出发,属于民间立场。对绝大多数作家而言,他们的叙事立场介于二者之间,只是各有侧重。马原等作家更多地从官方立场叙事,迟子建、苏童、余华等则更多地从民间立场叙事。

从切入民间角度的不同,还可以窥见作家叙事动机的不同。从官方立场出发的文学作品,以教化、教育和宣传为旨意,无论是涉及意义还是题材,从本质上讲,相对而言,都属于宏大叙事;而从民间立场出发的文学作品,以娱乐和感情的释放为目的,其题材大多涉及狂欢化及日常生活,属于世俗叙事。对现当代作家来说,他们的动机往往是从审美性角度出发,集官方与民间为一体,因此,作家文学是感性与理性的交融、情思与哲思的结合。这种集官方与民间的审美维度,是基于市场经济及全球化背景而产生的。纯粹的作家文学,排斥了民间的感性与情思,具有强烈的理性思考维度,但其所拥有的读者群较少。虽然其地位高,但从文学接受角度看,其是相对孤独的,如张炜、张承志、北村等追求纯文学的作家。纯粹的民间文学不能满足大众读者的审美情趣,不利于文学的流通和普及。更进一步说,纯文学或纯民间文学,不利于文学的世界性及民族性的发展。这也是现当代作家文学与民间文学更全面渗透的深层原因。

民间叙事一般为全知视角,而作家叙事一般都有特定的视角,因此,从叙事视角上看,可能作家文学并不受民间文学影响。可经过深入的研究后,我们发现,作家文学的叙事视角有很多都汲取了民间文学的营养。第一,先锋作家惯用的傻瓜视角是一种扭曲变态的视角,这种视角通过审美裂缝来生成文学的意义,如迟子建的《雪坝下的新娘》中刘曲的傻瓜形象,就是通过叙事者与作品中人物的缝隙产生的。第二,作家文学中采用死亡视角叙事的作品,即借鉴了民间鬼故事而产生的给人新奇感的叙事视角,晓苏的短篇小说《金米》通过死亡视角,更深刻地揭示了九女对散发着浓郁的芬芳和金色光芒的金米的热爱。第三,异类叙事也是汲取了民间文学所采用的一种叙事视角,裘山山的《老树客死他乡》就是以树作为主角来叙事的。这无疑是受到民间文学中的动物故事、风物传说等题材的影响而产生的叙事视角。

从叙事结构来看,民间文学叙事意义指向明确,有着明显的二元对立结构,非美即丑,非善即恶;而作家文学的叙事则超越了二元对立结构,用冷静、零度的眼光去审视现实世界,没有明确的价值判断,审美价值含混、杂糅、暧昧,具有反思性、启蒙性,甚至提倡误读。同样是讽刺老师的作品,在民间笑话中就明确地体现出对老师的揶揄,但是在施放的作品中,就没有明显的二元对立价值判断,而是要通过读者自己的价值判断去体会这种讽刺。这种作家反讽,是对民间讽刺的升华。再者,作家的比喻与象征结构,是对民间比喻结构由感性到理性的升华,比喻是局部的,象征是整体的,并且常常不会出现本体。对民间歌谣《五更天》和曾卓的《悬崖边的树》、苏童的《神女峰》等作家文学作品进行对比后,可见一斑。其次,作家文学中的错位结构也借鉴了民间误会结构。但从叙事伦理的错位来看,如从晓苏小说集《暗恋着》中的短篇小说《两个研究生》和民间歌谣《俺村有个张秀才》的对比中,就可以看出本质上相同的两种叙事伦理错位。《两个研究生》中对两个研究生的反讽和《俺村有个张秀才》中对农村毫无道德和情感底线风骚女子的讽刺,在叙事伦理上,以相同的方式呈现给了读者,只是作家文学的反讽中渗透着含混,而民间的讽刺具有明显的价值判断。

从叙事想象来看,回想、推想、联想和幻想都是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的惯用技巧。民间回想强调还原真相,作家回想追求情感刺激,情感打捞,强调情感真实。民间推想具有单一性,通常是由已知事物的表象推知未知事物的真相,强调结果。作家推想具有多元性,不探寻真相,认为事物有多种可能性的真相,强调过程。民间幻想站在二元对立的角度,宣扬真善美,痛斥假恶丑,一般都是道德幻想、伦理幻想和功利幻想。作家幻想注重运用幻想的技巧及策略,没有明显的价值判断。就联想来看,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基本无明显差异,都具有形象性、具体性,只是民间文学主张平衡一致,而作家文学主张打破平衡一致。

民间文学不仅在文化层面上对现当代作家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为其在叙事策略上提供了许多可资借鉴利用的素材。具体来说,现当代作家文学对民间文学中的许多叙事策略进行了提炼和升华,用拆解性替代了民间文学的建构性,用开放性和多元性代替了封闭性和单一性,用虚拟性代替了原生态的真实性,使民间文学及文化通过作家之手,展现出新的文学魅力。更进一步地说,民间“丰富了文学创作主体的精神、情感,带来富有本土内涵的个性化艺术世界。‘民间’是新文学生成、发展的重要精神资源和审美资源,为作家的精神提供了现实的文化土壤和发展的多种可能性”[2]。民间是现当代文学取之不尽的文化宝库,现当代作家应该深入民间,并全面把握中国的历史与现实,客观认识当代中国与外部世界,深入挖掘民间文学叙事策略,找到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产生共鸣的契合点,这样才能更好地汲取我们的民族精神、民族魂,更好地走向并融入世界,凝聚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磅礴力量。

参考文献:

[1]钟福民.民间文化与作家文学:两个世界的握手[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1).

[2]王光东.“民间”的现代价值——中国现代文学与民间文化形态[J].中国社会科学,2003(6).

[3]连晓霞.《金光大道》:政治意识形态规约下的文学话语[D].福建:福建师范大学,2007.

[4]王光东.民间文化形态与80年代小说[J].文学评论,2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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