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代荆州八旗驻防
2014-03-26张晨曦
张晨曦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1644年清军入关以后,在固有的八旗制度基础上,参考明代戍防的做法,陆续在内地的重要地域采取军事驻防的办法,“以存京师者为禁旅,而分镇各省者为驻防”,[1](P467)以维系清王朝满洲贵族的统治。荆州也成为八旗驻防要地。关于荆州八旗驻防的研究不是很多。本文将在分析相关史料的基础上,简要论述清代荆州八旗驻防的建置、驻防旗人与当地民众的关系以及荆州八旗驻防的地位和作用。
一、荆州驻防的建置
从全国来看,湖北省处于我国第二阶梯与第三阶梯的过渡地带,全省西、北、东三面被武陵山、巫山、大巴山、秦岭、武当山、桐柏山、大别山、大洪山等山地环绕,丘陵广布,中南部为江汉平原与湖南洞庭湖平原,万里长江横贯全省。西可至“天府之国”成都平原,东可达“天堂之地”太湖平原,北连襄汉,南抵五岭,“自古称雄,武马中原。有事,盖兵必争之地也”。[2](P541)从全省来看,荆州位于湖北中南部,荆州城位处江汉平原腹地,“西眺梁、益,南控交、广。据江淮上流”,“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3](P3654)“以湖广言之,则重在荆州。夫荆州者,全楚之中也”[3]( P3484)因此,荆州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滇、黔、巴、蜀往来所必经之地,历代皆设重兵,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冲。
从时代背景来看,荆州在康熙年间的“三藩之乱”中地位更加突出。当时清军与藩军以荆州为界,隔江对峙。在荆州设立驻防,不论西南还是东南发生叛乱,荆州都可以马上派旗兵救援。牢牢掌控荆州既是军事需要,在政治上也能威慑反清势力。康熙二十二年(1683),“三藩之乱”平定之后,鉴于荆州为咽喉要害之地,始定驻防之制,称为荆州驻防。
《荆州驻防志》记载,康熙二十二年(1683),初定驻防之制,“设协、佐、防、校等官,而以将军、都统为之帅。”[4](P1)初设荆州驻防将军一员,副都统二员,协领八员,佐领、防御、骁骑校各四十员,笔贴式四员,另设弓匠五十六名,铁匠一百一十二名。雍正元年(1723),增设蒙古协领兼佐领二员,佐领十四员,防御、骁骑校各十六员。到光绪年间,荆州驻防共有官额一百七十四名,其中将军一员,副都统二员,协领十员,佐领四十六员,防御、晓骑校各五十六员,笔贴式三员。[4](P122~123)康熙二十一年(1682),从京师、江宁两处拣选满蒙官兵二千五百余名,携眷在荆州设立驻防,同年,又从西安驻防右翼满蒙兵内派兵一千五十余名驻防湖北荆州府。兵额共计三千五百四十三名。其中领催三百三十六名,甲兵三千二百七名。康熙二十九年(1690),添设甲兵四百五十七名,足兵额四千名。此后,清代各君王又陆续增设炮手八十名、弓匠五十六名、铁匠五十六名、箭匠五十六名、委甲四百名、步甲九百名、养育兵七百二十名、余兵九百六十名,加上原兵额,荆州驻防共设兵七千二百二十八名。但由于西南征战以及驻防之间调动,兵额也在变动。康熙六十年(1721),分拨一千六百名兵驻防四川成都。同治十年(1871),分拨满蒙官兵五百九十一名往江宁,第二年又往江宁分拨三百名官兵。因而,在荆州驻防的实际兵额始终维持在四千名左右。
荆州驻防八旗,由满族八旗和蒙古八旗组成。旗人在荆州城内划分界限,“自南纪门东,迄远安门西”[4](P87)筑一条不及城墙一半高的长垣作为界城。界城以西为汉人居住区,称汉城;界城以东为满蒙旗人居住区,称满城。荆州城之内有六个城门:界城东边有三个门,荆州城正东为寅宾门,东南为德胜门,东北为远安门(俗称小北门);界城西边同样有三个门,荆州城正西为安澜门,正南为南纪门,西北为拱极门(俗称大北门)。在界城这条长垣上有两个门:一个为南新门,一个为北新门,作为界城城门。大城(界城以外的区域)以及界城的各个门都由旗营的官兵把守。
满城以内的街道官署设置有具体划分。具体如下:将军署一所,设在寅宾门内大街,共一百三十九间;左翼副都统署设在将军署东边,共六十五间;右翼副都统署在远安门内大街的西边,共五十九间。协领署十所,各十六间;佐领署四十六所,设于各旗管辖区,各十二间;防御署、骁骑校五十六所,前者各八间,后者各六间,均设于各旗管辖地区;笔帖式衙署三所,各六间;领催、前锋、甲兵房屋各两间,小甲房屋各一间,以上均设于牛录区。满城街道布局也很清晰:在将军署北面、东面、西面分别为镶黄旗大街、镶白旗大街和镶红旗大街,正黄旗大街位于远安门内,正白旗大街位于寅宾门内,正红旗大街位于北界门内,正蓝旗位于德胜门内,镶蓝旗大街位于南界门内。基于这样的布局驻兵按旗居住。
满城内除了设置官署、兵丁区、军事区等,为了保证旗人不出界城就能进行日常生活,还在城内设置了各种文化场所,例如学校、庙宇、市场等。满城这样的布局,将驻防旗兵集中于界城以内与汉民分开居住,不仅能够缓和满汉人之间的矛盾,同时又能将旗兵统一规划利于调遣,并且不至于破坏当地原有的政治经济结构。诚然有如此多的优势,但也反映了满清统治者对汉民族的歧视,有意识的抵御汉民族的风俗侵蚀,实行旗民分治的不平等政策。
二、荆州驻防旗人与当地民众的关系
满族统治者为了保持本族的民族特性,避免被汉族同化,同时也为了缓和满汉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统治基础,因而实行旗、民分治的政策。然而,驻防旗人的生活起居以及日常用品大部分是由当地居民供给,再加上满汉居民共居一城,难免会产生一些矛盾和纠纷。当冲突发生时,双方官员又相互偏袒或互相推诿导致事情难以解决,这时,矛盾就不可避免地激化了。
《荆州驻防志》里有一则材料:“铁麟,宗室,正蓝旗人,己卯恩科翰林。有胆略,识大体。道光二十七年任。先是,二十六年五月,咸、武商民与旗兵构衅,江陵县双穗希郡守旨左袒汉民,卒成大狱。穗因得大吏欢,而荆防遂以强悍。闻麟初至,所行故矫刻,久之,觉无他,始叹曰:‘谓防兵难治者,诬也,刚直是其本性,抚之得宜,营规自肃,前者之事,未必非激成耳。’于是爱兵如子,养教兼施。未几,穗复以微事讼旗兵,麟弗省,事立寝。尝谓僚属曰:‘兵民两不可偏,纵静镇持之,则地方无事矣。’官兵爱戴,至今犹颂不绝口。”这段材料本是记载荆州驻防将军铁麟的事迹,但其中提到道光二十六年(1846),荆州旗兵与咸、武商民发生了冲突,而在事件处理中江陵郡守偏袒汉民,最后卒成大狱,荆州驻防兵丁遂以强悍。虽然这则材料并没有详细记载事件的始末,但是从中可以看出旗民关系是有矛盾的,而且在处理旗民矛盾这类冲突事件时,旗兵与民众在地位上也是不平等的。
在荆州驻防期间,这种矛盾在旗民关系中并不占主流。占主流的还是驻防官兵与当地居民互通有无、和谐共处。在乾隆、道光、咸丰年间都曾有御旨,要保持本民族特性,不要被汉化。乾隆二十五年六月十二日上谕:“八旗满洲、蒙古,皆各有姓氏,乃历年即久,多有弃置本姓沿汉习者”,[4](P29)咸丰四年四月上谕:“乃近日八旗人员,仍有专习汉文,于清语、清字全不讲求”。[4](P82)在饮食方面,旗人对汉民的影响也非常大,例如在今天的荆州城依然十分有名的“八宝饭”、“千张肉”、“皮条鳝鱼”这几道菜都是旗人菜肴。这几则材料均可看出驻防旗人多少都会被汉化,而汉民的风俗习惯也会被影响,反应了旗民之间交往频繁,同时也愿意互相取长补短,和睦相处。
三、荆州八旗驻防的地位和作用
清朝初年,西南、东南的省份是抗清活动最为频发的地区,清军对此鞭长莫及。三藩削平,全国大一统,清朝摆脱了初期政局不定的局面,向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转变。而在平定三藩的战役中,荆州成为要冲,从头至尾都是清军占据的中心,保障中央兵力及时调遣到西南战场,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枢纽作用,其重要地位可见一斑。
清代在西北边疆、东北以及内地均设八旗驻防。其中内地直省驻防有江宁、杭州、福州、广州、荆州、成都、开封、青州。而荆州驻防兵额为直省驻防军人数之首,可见荆州驻防地位的重要。江宁和西安在清初分别为直省东西两大军事中心。荆州设立驻防与前两个中心就成为西北、中南以及东南的三大军事重镇。与其他直省驻防相比,荆州级别更高。例如,广州、福州、成都、西安等都是督抚同城,荆州则是将军、都督为帅。
地位如此重要,因而发挥的作用也不可忽视。首先,旗人在荆州二百多年的驻防对荆州的军事、政治、经济、风俗习惯等各个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荆州八旗驻防发挥着军事防御作用,维护了荆州社会的稳定;荆州驻防满蒙旗人对汉人有一定的监控作用,保证了政治上的稳定;满汉之间的交往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民族的和谐相处与友好发展;大量的官兵驻扎于此必然带来了商品的多样化,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满汉之间风俗、饮食习惯不尽相同,促进了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
就全国而言,荆州八旗驻防对巩固清朝统治、镇压南方反清势力、保持南北交通畅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军事上,荆州不仅发挥着军事防御作用,而且有时还成为清中央运输兵力运输中转站,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清政府对全国人民的统治。荆州驻防希元将军在《荆州驻防八旗志》序里曾说:“粤匪之乱,鄂城再陷,旗营官兵效命疆场,动以千百计,故荆郡幸全。”[4](P序言1)将军祥亨也说到“粤匪跳梁,东南数省大半蹂躏,独我荆州完善,安堵无惊”,“官胡诸帅,因无回顾忧,乃得以其间筹饷练兵,克安庆,援江皖,收复金陵。是荆州驻防居长江上游,其有裨于东南大局者如此”[4](P序言3)这是对荆州八旗驻防历史作用的恰当概括。
然而,在旗制束缚下,旗人生计问题日益突显,下层旗人愈来愈贫困,旗兵战斗力也日渐衰弱。随着武昌起义的一声炮响,荆州八旗战而后降,荆州八旗驻防也成为了历史。
参考文献:
[1]魏源.圣武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4.
[2]吕调元,杨承禧. 湖北通志[M]. 上海:商务印书馆影印本,1921.
[3]顾祖禹.读史方禹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清)希元.荆州驻防志[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