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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欧·亨利文学作品中个性化人物的象征意义

2014-03-25

关键词:贝尔曼德拉亨利

曹 原

(集美大学 诚毅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一、引言

欧·亨利,原名威廉·西德尼·波特,1862年出生,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人,其父为一名乡镇医师。作为一名作家,欧·亨利丰富的人生经历和随之而来的种种忧伤造就了他300余篇的短篇小说,同时也造就了十九世纪初他的声名鹊起[1]。其作品如《警察与赞美诗》、《麦琪的礼物》、《最后的长春藤叶》、《供应家具的房间》等等,更是为他赢得了世界声誉。其文学作品集中表现对社会现实的辛辣讽刺和对弱势群体的深切同情,并且富含美国特色的幽默元素,让人在忍俊不止的同时,感受到内心深处涌出的晶莹泪滴。以“带着泪水的微笑”,唤起了几代美国人对自己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的自省。现从上述四个作品中提出的四个人物为样本,通过性格分析、语义分析、比较分析、历史分析等方法,对人物的生活环境、背景、性格、内心世界等进行多角度的分析,结合小说的创作主旨,对每个人物的象征意义加以解读,对欧·亨利先生“欲语还休”的人物象征意义加以深入解析。

二、对欧·亨利作品的不同解读

很多学者从文学角度对欧·亨利作品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分析,如阮温凌在其《走进迷宫——欧·亨利的艺术世界》一书中,探讨欧·亨利的语言特色、文化背景、艺术构思、艺术表现手法等,认为其作品能“熔学术研究、文学评论、艺术鉴赏于一炉”[2]。也有很多学者从人性入手,突出讴歌作品中“爱”的主题,即对于劳苦大众的爱,对真诚善良的爱,对纯美感情的爱等,如李玉洁《试析欧·亨利笔下小人物形象的创设技巧》[3],李学《人性向善的光芒——简析欧·亨利小说》[4]等。此外,还有一些学者从语言学角度来分析欧·亨利的作品,如杨建玫从语料库语言学角度[5],王霞从功能语言学方面[6]对《警察与赞美诗》进行了分析。但欧·亨利作品中,对于其个性化人物象征意义的研究尚不多见。

个性化人物总是贯穿在欧·亨利的大多数作品之中。他们个性鲜明,张力十足:或是荒唐可笑,或是坚强乐观,或是执着善良,或是冷漠腐朽。欧·亨利在把他们的个性进行恰到好处的艺术夸张的同时,也通过这些个性十足的人物把自己心中的渴望充满象征意义的表述出来。可以这样讲,欧·亨利的作品,其社会影响之所以巨大,原因就在于他能够“以小见大”,通过小人物的描绘,象征出一个甚至几个社会群体乃至整个社会的利益、情感的博弈。所以他的小说,极易引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强烈共鸣。在此,现拟选择欧·亨利的四部成名之作中的四个个性化人物,即《警察和赞美诗》中的流浪汉苏贝,《麦琪的礼物》中的家庭主妇德拉,《最后一片叶子》里的老画家贝尔曼,以及《供应家具的房间》中的女房东珀迪太太,结合小说的创作主旨,对每个人物的象征意义加以解读,以供学界参考。

三、欧·亨利作品个性化人物的象征意义解读

(一)苏贝——荒唐可笑的底层弱者

在欧·亨利小说《警察和赞美诗》中,苏贝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简而言之,他既是整部作品的主人公,又是全部故事的穿针引线者,还有着极为明显的象征价值——即美国社会的底层弱者。作为一个无所事事又饥肠辘辘的流浪汉,他唯一的“理想”,就是进入监狱住上一段时间。可在当时的美国,连这样一个荒唐的“理想”都难以实现。为此,苏贝砸了店铺的玻璃,调戏了街头女子,还吃了小餐馆的霸王餐,想出了零零总总的办法谋求入狱,却都被无情地挡了回来。而当他最终听到教堂的赞美诗,受到感悟,希望有所作为的时候,警察却无情的抓去了他——“在布莱克韦尔岛上监禁三个月!”从象征意义上讲,《警察与赞美诗》中的两个主角,一个是强权之下的帝国主义国家机器——警察,一个是社会底层中的最弱者——流浪汉。而赞美诗,则象征着人们心中的善。

就苏贝性格而言,他的个性是荒诞不羁的。但荒诞不羁的原因,恰恰在于他长久的,没有尊严的生活。正是这种生活状态,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衣食不足,安知荣辱”的悲哀。所以,他每一次图谋入狱的行为,似乎都代表着一种可爱的“小恶”,却又蕴含着一种让人无奈的怜爱。是啊,如果他能够吃饱穿暖,又何必想尽办法,以献出自由为代价,跑到监狱去满足口腹之欲呢?在这一点上,欧·亨利先生的描述是极为贴切的。如,他在第一次图谋吃“霸王餐”之前的内心活动,就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一只烤野鸭,苏贝想到,也就够意思了——再来一瓶夏勃立酒,坎曼贝乳酪——一小杯咖啡和一只雪茄。雪茄要一块钱一支的就行了。”[7](P18)从他的思想活动看,我们不难看出,苏贝的恶作剧似乎并不让人生厌,反而让人充满着同情。因为他仅仅为了吃饱肚子而已,这是人的基本需要。离开了这个需要,任何强大的国家机器在他的面前都失去了震慑,任何心中隐藏的“善”也只能退居次位。

当苏贝最终满足地在一家小餐馆饱餐一顿后,他仍然做着去监狱的“美梦”。为此,他调戏妇女,扰乱社会秩序,还抢了一个绅士的雨伞。也许有人疑问,如果说前文的苏贝想投监是为了吃饱,那么现在已经饱食的苏贝为何还要去监狱呢?这正是欧·亨利先生象征手法的高超之处。是的,苏贝是暂时的吃饱了,那么今后呢?对于一个没有希望的人,以后的生计又如何解决?所以,作为底层弱者的象征,苏贝还是坚定的想要去监狱度日。而监狱,恰恰代表了强权与镇压。欧·亨利先生隐而未言的就是这样一个论断:社会的底层弱者被剥夺了获得幸福的可能,如果不去反抗,就只能走向被镇压的命运。这就像资本主义国家难以根除的经济危机一样,是底层弱者的宿命。而当他最终被赞美诗感悟,想要自力更生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无缘无故的被投入监狱。这又体现出欧·亨利先生赋予苏贝的象征意义:底层弱者,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决定权,只能被强权的上流社会随意摆布,任人宰割。在这种体制之下,人们只能荒唐的活着,用尊严去换取苟活的空间。这种强烈的象征效果,也使得美国的劳苦大众对自己的生活状态进行着“对号入座”的对比,引发了读者心中强烈的共鸣。

(二)德拉——坚强乐观的美国主妇

在欧·亨利小说《麦琪的礼物》中,德拉无疑是一位可爱的家庭主妇。欧·亨利先生对于德拉在该小说中的象征意义,是颇费心机的。德拉无疑是美国劳苦大众的代表,她不同于《警察和赞美诗》中苏贝的是,她始终是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纵然在出卖头发之前,仅有“1块8毛7”,她还是毅然决定为自己的丈夫精心准备圣诞节礼物和晚餐。这种逆境之下,仍然能够如此乐观,代表着不怕困难,积极向上的美国民族精神,即:纵使自己现在仍为生计奔波,只要这种精神常在心中,就一定有改变命运的一天。如果说,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伟大的女人,那么对于德拉而言,虽然她和她的丈夫都是勉强糊口的小人物,远谈不上伟大,但同样展示出了难以掩饰的人性之美。可以这样讲,欧·亨利先生把德拉这一人物,作为了勤俭、善良、坚强、乐观的美国家庭主妇的象征。

《麦琪的礼物》整体上体现的是一种美,即人性之美,又是一种缺憾的美。作品以德拉出卖头发为主线,勾勒出逆境中的夫妇二人,在圣诞前夜,为了满足对方的心愿,不惜变卖自己最珍贵东西来为对方购买礼物,而他们却又恰恰因此都未能使对方如愿。可是,他们却得到了人世间最宝贵的礼物——爱。这种浓浓的爱意,通过欧·亨利先生对德拉的描述充分展现出来。如:在德拉卖掉头发之后的动作,“噢,此后的两个钟头仿佛涨了玫瑰色翅膀似的飞掠过去……”,“德拉正为了送吉姆的礼物在店铺里搜索。”[7](P3-4)而当她看到配得上丈夫吉姆金表的那条表链的时候,她花去21美元买下了,匆匆赶回家,只剩下8角7分钱。这些细致入微的描述,把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爱展示的淋漓尽致。对德拉而言,她卖掉头发加上自己七拼八凑的全部收入,仅有不到22美元。然而,为了给心爱的人一个节日的惊喜,她可以用21美元买下这个表链。这种倾其所有、无怨无悔的付出,正是她心中有爱,大爱无疆的表现。而当丈夫为了她,卖掉了金表,为她买来了全套头梳的时候,德拉饱含热泪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动容:“我的头发长得飞快,吉姆!”是啊,在这种乐观和坚强面前,眼前的困难又算的了什么呢?是的,正是因为世间有爱,无论环境多么坎坷,都必将迎来美好的明天。欧·亨利先生,恰恰用德拉对丈夫的爱,完美象征了美国人民积极乐观、不畏逆境的奋斗精神。

(三)贝尔曼——执着善良的追梦者

贝尔曼是小说《最后的常春藤叶》中的人物,虽然不是主人翁,却显得个性十分张扬。如:他总是说要画出一幅杰作,可是“耍了40年画笔,仍同艺术女神隔有相当距离,连她的长袍的边缘都没有摸到”;“他还是个暴躁的小老头儿,极端瞧不起别人的温情”;他嗜酒如命,“喝杜松子酒总是过量……”[7](P215)而这样一个人,却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用他厚积薄发的高超画技,画了一片栩栩如生、却永远无法凋落的叶子,拯救了对自己身体悲观失望的穷画家琼西。而贝尔曼自己,却因为“在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在室外为琼西冒雨作画,感染了肺炎而离开了人世。他一生中唯一一幅最为成功的画作,就是那片永不凋落的叶子。

在这部小说中,贝尔曼毫无疑问是一个执着的追梦者。他一生坎坷,已经穷到了“给艺术区里穷得雇不起职业模特儿的年轻画家们当模特儿”的程度。但即便这样,他仍然坚持着自己心中的画家梦,并一直坚持了40年而从未放弃。对于一个执着追求梦想的人,现实中必然是十分坎坷的。但生活的坎坷,并没有抹杀他心中的善良。对于住在他楼上的两个年轻女画家,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专门保护楼上画室里那两个年轻女画家的一只看家狗”。就贝尔曼生活的环境而言,他无疑是社会的弱者,但他却能够为了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人挺身而上,勇做担当,更让这个一生失意的小老头有了铮铮男儿的英武血性,这也让贝尔曼这个在整个小说笔墨所占极少的配角,成了最引人唏嘘的千古绝唱。如果说《最后的常青藤叶》烘托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善,那么这种人性之善展示的载体就是贝尔曼。在整体上人情寡淡,世态炎凉的资本主义美国,这种人性之善显得十分珍贵。可以这样讲,贝尔曼是一个符号,他象征着美国人民心中,对人与人之间同舟共济,和谐共处的美好向往。而对于这种向往的追求,恰恰需要无数个贝尔曼——这样执着善良的追梦者。

(四)女房东——冷漠腐朽的小资产者

众所周知,欧·亨利属于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而其作品的批判性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供应家具的房间》。该作品中的女房东珀迪太太,作为最低层次的资本主义剥削阶级的代表,她以自己冷漠腐朽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肆无忌惮的对劳动人民进行着盘剥。分析这个人物的象征意义,我们必须从欧·亨利生活的时代背景和美国国情入手。

从历史角度来看,欧·亨利生活的年代,正是西方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迈向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的转型时期。在此期间,西方列强在疯狂榨取劳动人民剩余价值的同时,积极完成内部的资本吞并与势力划分,形成了多个实力雄厚的帝国主义国家。以欧·亨利所生活的美国而言,其表现形式即为“托拉斯帝国主义”,即参加托拉斯的企业,完全丧失了生产上和商业上的独立性,被联合为一个庞大的企业,由理事会统一经营管理,各个资本家变成托拉斯的股东,按照股份取得股息和红利。到二十世纪初,美国各重要工业部门一般都已为一、两个或几个大托拉斯所垄断,形成了各部门的所谓“大王”。如汽车大王福特,石油大王洛克菲勒,钢铁大王摩根等等。托拉斯大佬对政治、经济的直接掌控,带来的直接后果即为竞争无序、贫富差距激增、经济危机四伏、社会矛盾空前激化。对欧·亨利而言,其作为乡镇医生的儿子,在耳闻目睹底层劳动人民疾苦的同时,其自身也成为当时美国社会环境的牺牲品。所以,面对这一历史状况,欧·亨利的作品对现实社会矛盾的揭示是最为无情的。

而《供应家具的房间》,就是反映了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矛盾重重之下的美国,剥削阶级对社会成员的“善”的压榨。在这部小说中,珀迪太太为了向求租房子的男青年租房屋,赚取利润,竟然向其隐瞒了男青年心中的爱人早已在同一间房间自杀的事实。最后,男青年也在这个房间,用与恋人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描写珀迪太太这样冷酷无情、麻木残忍的小资产者的时候,欧·亨利并没有手下留情。他用“最令人作呕的蛀虫”来形容他们这群寄生于社会中,靠压榨劳动人民生活的吸血鬼。珀迪太太就是小资产者的一个缩影,甚至由于其处于剥削阶级的底层,他们比大资产阶级对劳动者的剥削更为直接和原始。通过用“严肃的文字、感伤的情调、沉郁的氛围、强烈的讽刺”[8]对珀迪太太行为的阐述,使我们具体、真实地感受到了当时社会的潮湿、阴暗、腐朽、堕落、死气沉沉。而改变这一切,不仅仅需要对每一个具体的人的改变,而是需要对整个社会进行彻底的改变!这也使得本作品中的女房东,成为了欧·亨利先生笔下具有象征意义的个性人物中,最具有预示性和启发性的一个人物。

四、结论

通过对以上人物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欧·亨利先生对于小说中的人物设计是何等的考究。无论是流浪汉苏贝,还是家庭主妇德拉,或是老画家贝尔曼,乃至直到文章最后才出现名字的女房东珀迪太太,他们都以极具个性的艺术夸张,出色的代表和象征了他们所在的社会群体,并通过情节的巧妙设计,使矛盾和冲突跃然纸上,引人深思。从小说中个性人物的命运和历史的闪回中,我们感受到了欧·亨利作品强大的文学张力,并在百年后的今天,仍旧深刻震撼着我们的心灵。诚然,欲完全阐释欧·亨利先生的文学作品的象征意义,还应从更多角度,更多作品中选取恰当人物,加以深刻研究。

[1]Hart James.The Oxford Companion to American Literature[M].5th e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3:600.

[2]阮温凌.走进迷宫——欧·亨利的艺术世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5.

[3]李玉洁.试析欧·亨利笔下小人物形象的创设技巧[J].作家杂志,2013(4):65-66.

[4]李学.人性向善的光芒——简析欧·亨利小说[J].新西部(下半月),2010(6):100.

[5]杨建玫.《警察与赞美诗》的语料库检索分析[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2(3):56-59.

[6]王霞.《警察与赞美诗》的功能语言学分析[J].山东外语教学,2005(1):109-112.

[7][美]欧·亨利.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M].王永年,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8]楚萍.从《带家具出租的房间》看欧·亨利创作风格的变异[J].湘南学院学报,2005(1):6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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