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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语境与欧美文学中国化进程

2014-03-24周桂君

关键词:欧美全球化语境

周桂君

(东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全球化”在人类信息技术和交通现代化的今天已经深入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浸透到我们的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中。在21世纪的今天,全球化对文化领域的影响已经成了有目共睹的事实。文化只有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才真正成为了“处在总体联系中的动态有机体。”[1]

新时期,我们打开国门,主动拥抱经济文化的全球化。这个时期,从文化角度来讲,全球化进程给中国社会注入了许多新元素,引领诸多领域产生了一系列新变化,包括本文所涉及的欧美文学领域。

新时期初期,欧美文学在中国的译介出现了十分火爆的现象。欧美文学作品的这种译介热和研究热普遍被看成是中国政治领域巨变的附带结果,这诚然是事实,但是,我们也应意识到,这种热潮更是全球化的必然结果。信息时代,发达的科学技术成为全球文化交流的催化剂。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变得轻而易举,互联网的普及使我们可以及时地了解地球任何一个地方的情况。就文学研究方面来讲,互联网在欧美文学研究领域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它也使欧美文学的译介和研究方式发生变革。首先,全球化进程的推进加速了欧美文学作品翻译的速度,改善了翻译的格局。此外,对欧美文学的传播手段由单一化向多元化转变。再者,欧美文学的研究资源在大范围内实现了全球共享。

一、全球化使欧美文学研究走向动态化

我们可以即时接触欧美文学新作,并且跟踪欧美文学研究的动向,这种情形使我们可以研究文本在其原生地的状况以及被译介之后的状况。这些信息的介入,不仅为欧美文学研究提供了更加丰富的资料,而且,还推进了某些研究方式的改进和发展。“文本旅行”研究就是在全球化时代兴盛起来的一种有效的研究思潮。“文本旅行”一词不仅形象地描述了文本的流转过程,它还为文本流转中的经历做了某种暗示。人的旅行使人接触到许多新鲜的事物,“旅行”必然要遭遇新环境,跨越时间和空间,自身所携带的文化与旅游地的文化产生碰撞,旅行改变和塑造了旅行者。文本在其流转过程中的遭遇与人的旅行是很相似的,它也要跨越时空,也要在新的地方停留,接受那里的文化环境的洗礼,最后让自己融入新的环境中。

萨义德在出版于1983年的《世界、文本和批评家》一书中,论及到理论旅行问题。萨义德的“理论旅行”给予欧美文学研究中的文本旅行研究以启发。“理论旅行”强调对理论进行动态描述、追踪其传播和演化过程。萨义德把理论的传播比喻成动物和人的迁徙。萨义德指出,理论传播经历四个阶段:理论在某处孕育,这是起点阶段;在各种外力作用下,理论开始了时间和空间的跨越,去寻找新的栖息地;新的环境对于这种舶来的理论或者吸收或者抵制;那些适应环境的理论最后留存下来,不过已经变异,融入了新的环境中。文本旅行变异的情形与文学理论旅行的变异情形很相似。

在全球化的今天研究文本的旅行才是可行的,只要看看研究文本旅行的条件就可以明确地得出这样的结论。研究文本旅行和研究文本本身最大的不同是文本旅行研究具有很强的动态性。也就是说,我们只有把握住动态的信息才可能研究好文本旅行的问题。信息技术的发展使这种要求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这是文本旅行研究的必要前提。

此外,文本旅行研究涉及异质文化问题,只有充分理解文化全球化的内涵与意义,我们才可以真正做好文本旅行研究。文化全球化会引起文化焦虑,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我们之所以焦虑,主要是因为,在文化全球化面前,大到一个民族,小到一个具体的人,都会产生一种迷失的感觉,一种认同的危机。我们已有的文化之根使我们感到安全,因为,我们原有的这种文化给我们的存在定了位,并赋予我们的存在一种意义,但是全球化打乱了这一切,它把我们重新抛到一个新的环境中。在这个环境中,我们原有的文化与外来的文化在交接,在碰撞,在相互吸收或相互排斥,这是一个复杂的情形,一个让我们感到无所适从的情形。在这种情形下,焦虑是不可避免的。消解焦虑的最佳提案就是用多元化的眼光来看待世界,接受文化的多重性,容忍人们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观念的多样性。

文本旅行的研究效果依赖于全球化的程度。全球化的程度越高,文本旅行的研究就会越容易深入下去。原因之一,文本旅行的研究把重点放在文本本身的变异上。文本的变异与读者反映有直接的关系,还与文本所在地区的意识形态因素、民族文化心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文本研究要求绘出文本移居地的意识形态图谱,图谱中应该包括移居地人民的心理状态、思维方式、哲学思潮等,并在此基础上考察文本在旅行中的变异。原因之二,全球化时代,我们与欧美文学直接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各种国际性研讨会议在国内外召开,研究人员国外考察项目、国家留学基金委项目的启动使欧美文学研究者更直接地感受欧美文学成为可能。具有欧美文化体验、掌握外语的研究人才的大量涌现为文本旅行的研究提供了人力条件。原因之三,新时期的中国走向世界,走向全球,欧美文学研究获得了充分的发展空间。有关“文本旅行”的研究所必然触及的一些敏感话题不再让研究者望而却步。

二、全球化将欧美文学研究引入文化大视野

全球化将欧美文学研究引入文化大视野,带动了比较文学的发展。全球化为世界各国文化的冲突和融合带来了契机。全球化促进了世界各国人民的交往和文化共享以及异质文化的交锋。文化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共通性必然使人类的文化内容表现出共性。而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又使不同的国家处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上。全球化还把那些与我们社会制度相同国家的文化和不同国家的文化同时带到我们面前。面对全球化的这种趋势,欧美文学研究不由自主转向文化研究。2006年6月在南京大学召开了“当代英语国家文学研究的文化视角学术研讨会”。会上探讨了文学与政治、宗教、哲学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影响,与会代表还探索了如何将东方文化视角融入外国文学研究中的问题。这些新思想、新思维的出现是与全球化的背景分不开的。正是全球化极大地调动了我们的比较意识和鉴别意识,我们是在文化的冲突与融合的世界性氛围中生存的,我们的欧美文学研究也浸透着这样的文化质素。

此外,全球化带来的焦虑感使研究者倾向于从比较文学的角度思考问题。全球化达到相当的程度时,我们体验到的便是文化的多元化、杂交化。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比如,电子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计算机更新,通信技术换代,新型家电不断出现。这一切,都迫使人们不断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这种变化是没有止境的。被新事物新思想充斥的生活自然有它的活力,但另一方面,人在变幻的生存环境中,必须不断地调节自己,以适应变化了的环境。人在调节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困难,而焦虑也便应运而生。在现代与后现代文学中,这种焦虑的意识是屡见不鲜的。詹姆逊在谈到焦虑时指出,无论是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叫喊》,还是英国作家艾略特的《荒原》,无不表现出一种焦虑的特征。这种焦虑反映出现代主义文艺家对现实生活痛苦的一种体验和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因此在现代主义文艺中,“……在焦虑里,你仍然有一个自我,仍然感到孤独,你想缩回到自我里保持自我的完整,也就是说你知道该做什么。而在后现代主义的耗尽(burn-out)里,或者用吸毒者的语言,‘幻游旅行’中,你体验的是一个变了形的外部世界,你并没有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说,你是一个已经非中心化了的主体。”[2]现代主义者的逃避,后现代主义者的“耗尽”,都是人缓解焦虑的措施。

这些措施中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想找到自我,或者说,找到自我的认同感。没有认同感也就失去了生存感,获得了认同感,也就获得了对自身存在的证明。对欧美文学的东方视角的阐释归根到底是对认同感的一种寻找。对于欧美文学作品,我们是陌生的。为了消除这种陌生感,我们就必须对其加以解释,所有研究其实都是一种阐释。伽达默尔说:“对于在自然和历史中与我们照面的所有事情来说,最为直接地向我们说话的当是艺术作品。它拥有一种神秘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把握了我们的整个存在,似乎没有一点距离,似乎与它的日常遭遇就是与我们自己的遭遇。”[3]

从中国文化的角度对欧美文学作品做比较研究,是在异质文化的作品中寻找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要给这种感觉以理性的解释,而解释的最终目标是使我们可以给欧美文学作品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找到一个位置,使之安居下来,这个目的实现了,艺术作品的“神秘的亲和力”才会发挥出来。对于完全陌生的东西,我们是不容易接近它的,而完全熟悉的东西似乎又索然无味。东西方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在欧美文学研究领域的应用,即是以熟悉的事物阐释陌生的事物。这种阐释的结果是使焦虑得以化解,并产生认同感。“研究方式”这个具体的问题就这样和全球化的文化语境产生了关联。

三、文化全球化语境的必然要求

运用辩证的观点来看待研究问题是文化全球化语境的必然要求。哲学家费希特指出:“究竟我们把后退的步伐还是把前进的步伐叫做正量,那根本是完全无关紧要的;而问题仅仅取决于究竟我们愿意把前一种步伐的数量还是把后一种步伐的数量建立为有限的结果。在知识学里,情形就是这样。在自我中是否定性的那个东西,就是在非我中的实在性,反之,在非我中是否定性的那个东西,就是在自我中的实在性;通过相互规定的概念展示出来的就是这么多,别的再也没有了。究竟我们现在把自我中的东西称为实在性还是称为否定性,完全随我的便,这里谈的仅仅是相对的实在。”[4]这段文字对于我们理解异质的文化很具有启发性。

在欧美文学的研究中,我们将异质的文化和文学与我们自身的文化和文学进行比较。这种比较并不是从我们开始研究欧美文学时出现的,而是自我们开始翻译欧美文学作品以来就已经存在的。本民族的文化和文学类似于“自我”,而异质的文化与文学类似于“非我”。“自我”和“非我”是两种不同的文化语境。同样的事物,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的阐释是不同的。在这种不同中,必然涉及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观念等问题,这就要求我们以辩证的态度去看待和处理问题。汤姆林森说:“如果依照同时的、复杂的相连进程,在经济、政治、文化、技术等领域内理解全球化的话,我们就可以看到,它包含了方方面面的矛盾、各式各样的反抗与抵制的力量。确实,把全球化理解为是包含了各种对立的原则与倾向——地方与全球、普遍主义(universalism)与特殊主义(particularism)——的一种 ‘辩证法’,现在是十分普遍的,特别是在有关文化问题的叙述方面更是如此。”[5]22-23

我们在文化问题叙述方面为什么要坚持普遍主义和特殊主义呢?对这个问题,汤姆林森进一步解释说:“对全球化认识有好的与坏的方式。一个坏的方式,是从一个前提出发,这个前提就是我们现在所讨论的维度是主控话语(master discourse),是‘事物真正全部归一’的领域,是能揭开所有其他推理的逻辑。一个更好的方式,则是确认描述世界的具体方式,这个世界包涵在一个经济的、政治的或是文化的话语之中,并且试图在这些术语之中引出对全球化的一种理解,同时,不断否认其概念先行的做法:它是在多维性自我意识的认可中去追赶的一个维度。”[5]23-24

对于欧美文学研究而言,普遍性是我们在研究中要挖掘的一般性规律,而特殊性则是研究中对个体差别的认识。全球化的文化语境要求我们构建“多维性的自我意识”,正是这一点开发了我们欧美文学研究中的辩证思维模式。全球化的视角将我们从僵化的决定论的泥潭中拯救出来,把我们放在一个多棱镜的镜面下,在这里,任何一种决定论都被多棱镜显示为破碎的影像,唯有辩证的思维方式才能立足,这是我们在欧美文学研究中,打破传统思维定式,创新突破的最好契机。

四、全球化对欧美文学经典的冲击

全球化对于欧美文学经典的冲击是巨大的,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在全球化世界中,任何一个民族的价值体系和审美观念都被置于比较的文化语境下。全球化让人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广泛,世界各地的文化都可能在全球范围内产生越来越深广的影响。各民族不同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观念会在相互碰撞、相互融合中共存,价值观念和审美观念都走向多元化。人们的审美触须向异质文化伸展,因为人们需要借助异质文化来丰富自己的文化。全球化为我们这样的诉求提供了可能。由于与其他国家交流的深入,我们发现,每一个国家被认定为经典的作品都不同。这使我们不得不思考,到底什么才是经典?经典是否具有被世界各国各民族所接受的价值共性?为什么我们国家的经典名著中的许多作品在欧美国家却不受关注?其实,当我们在为这些问题寻找答案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走上了质疑经典的道路,走上了对于多元价值观的探索之路。

艾略特给“经典”下过定义,他认为,“假如我们能找到这样一个词,它能最充分地表现我所说的‘经典’的含义,那就是‘成熟’。我将对下面两种经典作品加以区别:其一是普遍的经典作品,例如维吉尔的作品;其二是那种相对于本国语言中其他文学而言的经典作品,或者是按照某一特定时期的人生观而言的经典作品。”[6]

在艾略特的这种分类中,前者是普遍性意义上的经典,而后者只是相对意义上的经典。全球化的文化语境给了普遍性意义的经典以更大的生存空间,因为其普遍性更能为其他国家的人民所接受。同时,全球化的文化语境也使得艾略特所言的第二类经典受到时间和空间的挑战。时代不同了,人们的观念变化了,某一历史时期的经典在另一历史时期未必便是经典,这就是时间的挑战。一个国家的经典,放在世界文学的平台上,放在其他国家的文化语境下,就未必仍然是经典了,这是空间的挑战。2010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为“外国文学经典生成与传播研究”。这个题目寓意丰富,它标志着我们对于外国文学经典的研究由静态转向动态。静态研究通常以文本为基础,对作品中表现的合乎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念大加宣扬称赞。很多“红色经典”就是在这种静态研究的背景下诞生的。而对外国文学经典生成和传播的研究,则是通过对经典形成过程的分析,综合考虑经典文本生成过程中的诸多因素,把经典放在历史的天平上来测量其价值的。这种研究的成果最终将能够区分哪些是艾略特所说的“普遍的经典作品”,哪些是“按照某一特定时期的人生观而言的经典作品。”

中国学术界对外国文学经典的理解正经历着另外一种考验。判断经典的标准从意识形态决定论的樊篱下解放出来,并没有因此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我们还面临着普遍主义价值观念的考验。曹顺庆先生将这种普遍主义的价值观概括为自由主义的价值观。他指出“在西化即为现代化的时代,自由主义的价值观被视为一种普遍主义价值。世界文化秩序的建构是以这种普遍主义的信仰为基础的。这种信仰认为:自由主义可以提供一个价值中立的基础,让所有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可以在此基础上交往和共存,在自由主义价值观被相信并被理解为就是‘普遍价值’的时代,人们以自由主义来确立世界交往和共存的原则,并‘无差别的’评判世界文化关系。”[7]

新时期,我们确立经典的标准是不完备的。当经典的标准被置于比较文化语境下考察时,我们就已经在认识文学经典的道路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但是,我们还要避免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那就是从以前的用意识形态决定什么是经典,走向以“普遍价值”代替意识形态决定论的做法。这两个极端是我们在研究欧美文学经典时必须避免的。全球化时代为我们认识经典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帮助我们走出狭小的认识空间,但同时,也使我们更容易再次走错方向,把西方的价值观念当成是普遍性的价值观念,这些是我们在认识欧美文学经典时要留意避免的。

全球化语境下,欧美文学经典遭遇了网络文学和读图时代。首先,网络的发达,使写作不再神圣化,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网络作家,针对时下人们最关心的问题发表见解。生活节奏的加快让人们无法静下心来,细品名著。这样,习惯于通过阅读外国名著来充实心灵的人们,开始青睐网络文学提供的快餐食品。我们不再从名著中找寻真理,而是试图从网络文学中找到问题的答案,或者让自己的情绪得到宣泄。心灵鸡汤式的网络文学是全球化时代科技高度发展的产物,它带给我们许多便利而又同时也遮蔽了欧美文学名著本应该在我们的文化生活中所起的作用。此外,网络时代,人们更倾向于通过电视、电影娱乐,而不是读名著。二流的文学作品也可以借助影视的影响,成为流行,经典受到冷落,地位被动摇。读图时代,我们可以瞬间掌握世界上发生的重大事件,了解全球信息,这是高度全球化发展的结果。读图时代,也使我们可以用较短的时间,了解更多的名著,但是读图并不等于读书。欧美文学经典是值得细细品味的,通过看电影、电视无法真正走近它、理解它。

[1]刘建军.关于文化、文明及其比较研究等问题[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11.

[2]马驰.新马克思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65.

[3]伽达默尔.美学与解释学[A].伽达默尔集[C].邓安庆,等译.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473.

[4]费希特.全部知识学的基础[M].王玖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79.

[5]约翰·汤姆林森.全球化与文化[M].郭英剑,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

[6]T.S.艾略特.艾略特诗学文集[M].王恩衷,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190.

[7]曹顺庆.跨越异质文化[M].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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