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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神话”的电视建构:身体规训与健康风险的遮蔽

2014-03-20郭小平

新闻与传播评论(辑刊) 2014年0期
关键词:意象身体文化

□ 郭小平

“美丽神话”的电视建构:身体规训与健康风险的遮蔽

□ 郭小平*

身体是电视图像消费的主题,电视图像定义身体的美学标准。电视媒体建构了消费社会的身体意象与“美丽神话”,加剧观众对自我身体的焦虑,激发了观众改造身体的欲望,并在身体技术与身体意象层面对观众身体构成双重规训。电视图像遮蔽了身体改造的健康风险,而健康观统摄下的身体美学则体现了性别自主性的转变。

电视建构 美丽神话 身体规训 身体意象 健康风险

电视摄像机延伸了公众针对身体意象的审美目光,强化了“身体”的视觉形象并拓展了“美丽产业”(beauty industry)。“美丽产业”的本质是身体产业(body industry),核心是管理、美化、展示甚至开发身体,其影像产品已成为视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Kern指出:“我们的时代是一个迷恋青春、健康以及身体之美的时代,电视与电影这两个统治性的媒体反复地暗示:柔软优雅的身体、极具魅力的脸上带酒窝的笑是通向幸福的钥匙,也是幸福的本质。”①“身体”的视觉符号生产丰富了电视的内容产业并借助媒介叙事介入消费社会、积累社会资本。电视媒体建构了“身体”的视觉形象,游走于身体改造与健康风险呈现之间,借助美丽或健康、滑稽或游戏的身体愉悦观众,激发观众对自身身体的焦虑和改造身体的欲望。在身体图像构成的视觉文化中,观众常常会严格地监控自己的身体,与消费社会对身体改造和控制相得益彰。探究电视媒体如何建构“身体”的社会意象、如何推动身体消费并倡导关于身体的观念,是反思身体的视觉消费与风险呈现的重要维度。

一、消费主义幻象与“美丽神话”的电视建构

在消费主义的浪潮中,生物学知识、外科整容与运动科学提供了身体塑造(bodybuilding)的工具。减肥、增高、丰乳肥臀、瘦身、运动健美与人工制作处女膜等电视节目或广告,为观众提供理想身体的想象,迎合了在20世纪出现的“自恋”人格。它被克里斯托弗·拉什(Christopher Lasch)描述为“过分的自我意识”、“对于健康的持久的不安”、“恐惧老化”、“对于老化征兆的极度敏感”、“沉浸于永远年轻与充满活力的幻想”,呈现出“表演性自我”(the performing self)概念,即过于强调外表、展示与印象设计②。身体文化与视觉文化构成现代消费文化的两翼,即身体主导视觉文化与身体文化的图像化。被身体影像所包围的电视观众,在身体消费中以媒介建构的身体形象为参照,在身体焦虑中寻找身体改造的路径。

(一)电视综艺娱乐节目定义身体的美学标准

身体成为影像消费的主要形象,而电视对理想身体的塑造引导受众对身体的自我监视。肇始于1921年美国的选美大赛,成为未婚青年女性身体叙事的舞台,也成为男性“合法”地集体观赏女性身体的节日。从2001年第51届“世界小姐”大赛开始,全球通过卫星电视收看评选活动的观众已达20亿人。全世界参与网上投票的网友超过1亿人。在厄瓜多尔53届环球小姐大赛期间,世界上有15亿电视观众观看了这场大赛。“理想的形象是对模特特征大规模改造的结果。”③身体的标准不但是普遍的美学产物,同时也是特定阶层和群体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体现。

在电视综艺娱乐节目中,电视界面人物的才艺表演与身体的动作性,突出身体的娱乐表意功能,传递理想身体的观念,带动化妆品、时装、饰品、保健品等“身体经济”的发展。美容时尚类节目《女人我最大》与《美丽俏佳人》传递青春、美丽、性感与时尚的理念,倡导重塑身材;《舞林大会》则将身体私语放大为集体对话。在星空卫视的《美人关》与湖南经视的《绝对男人》等节目中,女性也以自我的眼光来审视男性。社会归属或身份认同需要想象性地被赋予,身体“在它的生死盛衰中带着对全部真理和错误的认同”④,霸道地主宰着道德领域、知识领域和审美领域。

(二)电视广告构建“苗条文化”

媒体常常将苗条的女性身体作为视觉信息的主要形式,明确地呈现“理想瘦”的身体意象⑤。电视“瘦身”广告呈现了“瘦身”的理想特征:皮肤白、年轻、高挑、结实、无多余的肌肉、线条美、丰胸和极端瘦。“瘦身”理想的内化,是媒体对“身体意象”影响的一个有力的中间变量,媒体所塑造的理想身体与它所代表的文化有关。同样,尽管大众传媒惯于强调女性身体,但它们也以“健壮”、“肌肉发达”的标准建构理想的男性身体⑥。

电视广告塑造了“美女”与“型男”形象,呈现了“改造——展示——自我实现”的塑身逻辑。“在消费文化中,人们宣称身体是快乐的载体,它悦人心意而又充满欲望,真真切切的身体越是接近年轻、健康、美丽、结实的理想化形象,它就越具有交换价值。”⑦体形的意识形态的制造者不仅征服或支配了民间,同时也支配着学校入学和社会就业⑧。

身体在电视广告中的编码大致分为两种:一是叙述类的身体编码,一是表现类的身体编码⑨。叙事类的身体编码通常出现在告知式或说明式广告中,即采用传统的宣传方法向观众直接介绍与推荐产品,唤起观众更多关注身体与商品的关系,如“碧生源”、“婷美”的减肥广告。表现类的身体编码通常出现在提醒式广告中,它借助前期摄影和后期制作的各种技术手段,营造意境和渲染氛围。表现类的身体编码体现了一种典型的“消费主义神话”。

电视广告中的身体界面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空间位置,是被预设给电视机前的观众的。电视广告中的身体只是一个等待被置换的符号。广告把个体建构成能够自由地选择或购买的虚幻主体。正如波斯特所言,“广告不仅刺激人们选择某一物体,作出一次认知决定,作出一次理性评价,而且力图在其他语言学层面上制造种种使观看者与该产品合而为一、彼此依附的效果。观看者是广告中缺席的男女主角。观看者被引诱,而把他或她自己置换进广告之中,从而使该观看者与产品意义合而为一”(10)。在电视广告中,身体演绎是激发消费愿望、刺激消费行为的一个不变的法宝。理想的身体界面永远是电视广告中最大的亮点,身体界面是广告酿造出的最具支配性的信息符号。大量的广告被用来为产品创造身体幻境,身体通过激发受众自身的身体意象反观。

(三)电视纪实节目背后的身体意象

电视新闻或真人秀节目也表现出对明星或参赛者的“后台”领域的浓厚兴趣,如对私人生活、美容秘诀、锻炼情况以及饮食控制等的关注。身体形象的展示要争夺新闻界注意力。每年报道米兰时装季的记者超过850名,其后的巴黎时装秀也会迎来2000名记者(11)。挑战与生存类电视真人秀《城市之间》与《智勇大冲关》强调“身体在场”,整形真人秀节目则建构了“健康”、“美丽”与“自信”的媒介幻象,呈现了科技思维下的“塑造身体的技术”。美国广播公司的《改头换面》、福克斯电视网的《天鹅》、MTV频道的《我想要张明星脸》与《整形手术台》、华娱卫视的《美丽起义》以及湖南经视的《天使爱美丽》等节目,记录整容的全过程,如脱衣体检、在胸部塞入硅胶与治疗术后肿胀发炎。虽然节目引发社会争议,但仍吸引不少参赛者以牺牲个人的隐私为代价获得免费的整容手术。电视整容真人秀,在“丑小鸭”转变为“白天鹅”的美丽幻想与欲望叙事中,型塑“身体改造”的技术美学标准。

二、电视消费主义幻象下的身体焦虑

消费文化宣扬使用各种方法来保持外表的亮丽和生命的强度。媒体呈现的意象和女性身体满意之间相关(12),许多的女孩透过电视获得减肥和外貌信息。媒体描述了这样的理想体形,增加了我们(尤其是妇女或少女)实际的自我感知与理想自我的差距,引发公众的身体焦虑,导致饮食紊乱、压抑、低自尊等不良后果(13)。

(一)身体美的标准范式:从传统文化到当下的视觉文化

身体不仅是人类物质性的存在,也是人们日常交往、劳动、休闲与思考的载体。“无论是基督教对身体的鄙夷,还是启蒙运动身心二元论的崇尚心灵而贬抑身体,或是中国关于灵与肉的传统理念,大抵都以褒扬精神、心灵而贬抑肉体为目标。”(14)如果说宗教以“节食”抵制肉体诱惑,当下的电视媒体则将节食与身体保养视为释放肉体诱惑的载体。“你的身体的不完美,这是你的罪过和耻辱。”(15)在传统社会,身体标准与身体塑造技术往往通过强制性传统来实现,身体观赏与崇拜受制于特定的时空与文化。在一个媒介化的社会,电视影像恢复了身体的核心位置和解除视觉禁忌,并通过塑造身体偶像制造社会的“身体焦虑”与身体美学标准。

解除身体意象的压抑巩固了商品社会的文化秩序,影像空间的身体意象正在自觉地成为走俏的商品。“西方文化中的‘女性史’与消费主义和关键文化符号的偶像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16)电视广告持续地推销身体的技术,如医学美容(去皱、抽脂、隆胸、提臀、垫鼻等)、节食、健美与保健(按摩、桑拿)与饮食控制。自1970年以来,身体产业整合了传媒、医学、形象设计、广告等多种行业。影视剧、电视娱乐节目以及真人秀节目描绘和强调了女性身体令人崇拜的各个部分,如眼睛、腿、唇、臀部与乳房等。从遮盖身体到改造与展示身体,控制身体与享受身体已经分离。电视影像中的身体标准则以健康、美、性感、瘦身、美白、活力和科学等修辞话语形式出现,将强制性的身体标准转化为认同性的身体标准。

(二)视觉文化下的身体焦虑

消费文化的内在逻辑取决于培养永不满足的对形象消费的需求,电视就是其中重要的传播机制之一。在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看来,影像是对视觉无意识的解放。影像空间的身体意象隐秘呼应了人的某种欲望,人们的视线始终渴望遭遇身体。美国学者彼得斯认为:“凡是能够把远方的身体联系起来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带有性爱色彩的。”(17)摄像机力图切割出理想的视觉景框,聚焦人的身体并提供观看身体的特殊角度与景别,向观众提供最合适、最舒服的身体意象和观看位置。

电视呈现的美好身体引发年轻女性对自我身体的不满与焦虑。Greenberg指出,在电视媒体中,女性的肥胖特征总是和消极的人格特征联系在一起(18)。媒体是“瘦身”观念的传播者。电视媒体对女性身体的静态(坐、躺或站姿)呈现,可能增强女性将身体作为装饰性的而非功能性的信念。同时,电视画面将女性身体分割成部分(仅仅聚焦女性身体的眼睛、腿部、腰部、手等某个部位)和缺乏个性的呈现方式,也会促使女性将身体定位成“客体”。媒体广告中所大量呈现的苗条体型与女性患厌食症有密切关系(19)。观看音乐电视中出现的塑造的纤瘦女性形象的女性表现出更明显的身体不满和饮食紊乱。

电视媒体不仅被动反映“纤瘦性感”的神话,也主动建构身体消费的意识形态。电视瘦身广告的主诉对象是中青年女性,主诉功效是“性感”与“魅力”。电视叙事将“苗条”置换为“健康”,制造身体暴政与“身体焦虑”,宣扬通过技术重塑身体,构建病态的“苗条文化”(20)。利润丰厚的化妆品、减肥和时装工业助长电视建构关于身体的“美丽神话”,形塑观众的身体理念并使观众“对自我的憎恶、对身体的过度关注、对老龄的恐惧、对失控的忧虑”(21)。

三、电视形塑身体意象及其规训功能

图像的视觉性、机器、体制和身体的复杂勾连,实际上是驯顺的身体(docile bodies)的视觉范式。因此,对影像中身体的考察“不只是关注社会如何生产着身体及其观念,更重要的是还要注意到身体是如何影响了社会生活的实际组织过程”(22)。

(一)身体技术与身体意象的双重控制

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不仅将身体理解为一个生物学实体,还将它理解为一个社会建构物。电视常常将体态美好、性感撩人与事业成功、生活幸福紧密地联系起来。整形、整容、美容与减肥等身体消费成为获得美好身材和容貌的法宝,身体也成为一种规范、调控与社会管制形式。当今社会对身体的控制体现在“对身体外形的控制”和“对身体意象的控制”两个维度上,前者是“身体塑造”技术的课题;后者更多地是大众传媒的功劳。

所谓的“身体技术”包含三个最基本的层面:一是修饰身体的技术,如化妆技巧、形象设计等;二是塑造身体的技术,即在特定社会文化背景中使用自己的身体来进行社会交往和传达意义的种种技术,如舞蹈、节食、健身等;三是改变身体的技术,如整形美容手术等医学手段。

身体意象(body image)是指个人对自己身体的主观感受和认知。媒体是影响个人如何看待自己外型以及如何评价自己身体的一个重要渠道。西方学者运用涵化理论与社会认知理论,研究媒体暴露(media exposure)、身体自我意象(body Self-image)和饮食紊乱(disordered eating)之间的关系。观看美容美体广告的女性观众较一般的观众更加重视外表的吸引力(23)。电视将性别和身体当作文化塑料来处理,与身体相关的新闻与广告不断地被生产与消费。电视媒体传播了传播者的身体意象,传播者的身体意象召唤着观看者的身体意象(24),观看者以电视中的身体意象为参照反观自己建立自己的身体意象,转而又推及电视中的身体意象。观众在一种相互再认的复杂过程中获得身体的认同性。在时尚消费与身体认同中,人们常常借助现代影像获取他者文本,在他者的再认中建立个人的认同性(25)。

(二)身体的影像消费及其规训

在消费文化中,电视促进时尚的身体形象广为流传并不断强化使用“身体技术”的种种益处。“消费并不是通过把个体们团结到舒适、满足和地位这些核心的周围来平息社会毒症”,而是“用某种编码及某种与此编码相适应的竞争性合作的无意识纪律来驯化他们”(26)。一方面,文化研究学者揭示了女性身体塑造的文化政治,另一方面,包括传媒工业在内的文化政治肆意横行并支配着社会的身体意象(27)。女性尝试改变自己的体重、体形与肤色等想法并非与生俱来,而是文化政治支配的结果。身体美学的合法化,不仅仅限于对身体的外部形态的护理改造,更有其复杂的意识形态内涵,与社会文化、精神归属、政治理念等一系列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相关。

媒体不断强化胖与瘦的二元论述,暗示纤瘦者似乎比肥胖者更具有对异性的吸引力且更容易成功(28)。鲍德里亚曾质问:“身体是女性的吗?”(29)当仅以“瘦”作为审美标准无法刺激身体消费时,电视广告商在身体文化加入新的审美标准,如“丰满的胸部”、“平坦的小腹”、“上翘的臀部”、“细长的小腿”等,将单一的减肥扩大到束身、整形、修复身体曲线等更为广阔的“身体规训”。继政治权力、资本权力与话语权力之后,女人的身体被大众传媒改装成欲望符号,从而成为第四种资本(30)。电视媒体制造偶像身体并塑造身体美学规范。一方面,视像化传媒将驯顺身体的抽象理念不断地视觉化与具象化;另一方面,权力凭借图像对身体规训隐蔽得更加巧妙。

社会学家约翰·奥尼尔(John O'Neill)和道格拉斯(Marry Douglas)认为,人存在两种身体,即“生理的身体”与“交往/社会的身体”(31)。身体的文化体现包含两种基本形态:一是身体作为一个物质性、视觉性符号在特定文化情境中的呈现;二是身体作为一个对象在语言描述、隐喻、修辞、叙事和分析中的呈现。电视画面上的“驯顺的身体”,是社会(交往)的身体对自然(生理)身体规训或征服的符号再现。电视媒体一方面在影视剧、化妆品与整容广告、综艺娱乐节目中鼓励对生理身体的改造,另一方面更呈现为对社会身体的文化意义或象征意义的生产。

电视广告、整容真人秀以及青春偶像剧对身体改造的倡导,迎合了社会风尚和技术标准,体现人类的身体异化与处置自己身体的反自由。

四、电视中的身体消费与健康风险的遮蔽

如果说身体是视觉文化消费的重点,视听媒体则为青年男女生产和供应标准的、批量的身体图像。“视觉对于身体的迷恋得到了现行文化的暗中认可,电子传播媒介积极地为之推波助澜。”(32)身体的外形、身体的审美价值与消费价值成为媒体与社会关注的焦点。

(一)影像消费与“身体”的商品化

在对身体的种种改造和修饰中,“美丽”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通用符号和准则。商业化、时尚化、视觉化的身体已经被抽离它的原有内容,转换成了一种欲望客体、时尚符号和社会资本。在经由电视荧屏的“看与被看”的过程中,观众们拥有了一种操控一切的优越感。电视媒体既是信息得以被接收的外在部分,又遮蔽着某些信息;它既是中介本身又是一种象征(33)。身体出席更直观地呈现或隐喻了商品与人的关系,从而诱导观众的需求。

现代消费社会是一个痴迷青春、诉诸肉体、外表与形象的社会。医疗、科技令女性“瘦骨嶙峋却又胸部丰满”的媒介神话充满幻想。女性身体也变成了一个不断被改造、被控制的对象。电视上的整形、整容广告关于“重塑”、“打造”、“粉碎”、“清除”、“排出”的诱惑性描述,使身体沦为了一块可以按照某种社会文化要求切割、打断、拼合、填充、重组的“文化塑料”。鲍德里亚(Baudrillard)区分了栖息欲望的身体与成为商品交换符号的身体。欲望的身体从宗教禁锢之中解放曾隐含着革命意义,如今也被重新“神圣化”、符号化和商品化,影视媒介成为传播这一商品的工具。“苦行般的身体劳作所带来的回报不再是对灵魂的救赎或是好转的健康状况,而是得到改善的外表和更具市场潜力的自我。”(34)消费文化中对身体的维护保养和外表的重视存在“内在的身体”与“外在的身体”两个基本范畴。对内在身体实行维护保养的主要目的是彰显外在身体美。

(二)身体幻象中电视媒体对健康风险遮蔽

新闻报道是个人获得健康或医疗保健信息最重要的渠道(35),但电视对消费的刺激与社会对纵欲的谴责构成结构性的矛盾。针对身体的媒介再现,有研究者认为媒体在报道风险议题时,除了告知的角色,还应扮演教育大众的功能;但也有研究者认为新闻的本质不适宜解释复杂的科学与政治事实,媒体如果过度介入风险传播过程,只会导致煽情与不正确的报道(36)。事实上,“媒体和广告中大量存在着所谓‘建议’却明显具有伪科学的性质”(37)。

电视媒体将“生产美丽与健康”与“塑造自信”为文化工业的“引爆点”(The Tipping Point)(38),引发社会的整容热潮。关于化妆、减肥、健身、整容等身体符号充斥荧屏,电视借助影视明星的传播效应,不遗余力地讲述如何使身体变得年轻、时尚、美丽与性感。早在1931年,幸运牌香烟厂商花费1900万美元用于广告宣传,并成功地让妇女相信抽烟十分有助于减肥。2005年,美国热门连续剧《整容室》才播完第一季,就与《绝望主妇》、《迷失》同时入选美国电视大奖——艾美奖。同时,还有三档人气指数极高的电视“整容真人秀”节目:福克斯电视台(FOX)的《丑小鸭变天鹅》(The Swan)、美国广播公司(ABC)的《改头换面》(Extreme Makeover)、MTV频道的《我想要张明星脸》(I Want A Famous Face)。2010年,美国有线电视娱乐频道推出《整容新娘》(Bridalplasty),其中12名已经订婚的女子为获得整容手术机会而展开竞争。尽管电视台声称节目给参与者带来美丽、健康与自信,但电视整容真人秀倡导流水线方式制造“美丽神话”,损害了自我尊重和个人认同感,侵害了多元化的审美观。更为重要的是,媒体、明星与广告商制造的“身体幻象”与“美丽神话”,遮蔽了身体控制与呵护中的健康风险问题。2006年,宝洁公司由刘嘉玲等明星代言的SK-Ⅱ化妆品被批评存在健康风险,解构了媒体所建构的“美丽神话”。

关于电视对身体意象的影响,身体社会学有效地启示了电视研究:我们经由身体影像来思考社会,同样,我们也通过社会来思考影像中的身体意象(39)。身体的审美文化是社会建构的,女性则以男性“凝视”的目光来“塑身”。电视媒体复制和形塑了理想身体的范本,在父权制度之上呈现女性的美丽与苗条,将女性置于“被观看者”的位置。

结语

身体的技术改造积淀了沉重的历史与文化,也体现了消费社会、传媒与广告对现代人的强大控制作用。身体是图像消费的主题,但在身体图像的背后是人们的审美能力被操纵。在媒介消费社会中,自然的身体与社会的身体构成空前的内在张力。作为符号的社会的身体对自然的身体实施的塑造,即身体“再生产”。这种改造往往借助化妆品、健身运动与整容美体等呈现为某种“愉快的暴力”,使身体认同具有了文化认同的意义。

大多数的电视媒体在建构美丽神话的同时,遮蔽了规训背后的“健康风险”。相反,《注射隆胸》(2005年央视《新闻调查》)、《身体的战争》(2006年央视“纪事”栏目)以及《脸上的战争》、《我为美丽狂我为美丽伤》、《十年毁掉二十万张脸》(2006年《南方周末》),围绕身体改造的健康风险与官司,探究了身体、女性与社会的复杂关联。身体形象信息及其隐喻的转变具有极其重要的权力意涵。从风险社会学的视角审视电视媒体对身体意象的建构,健康观统摄下的身体美学体现了性别自主性的转变,即女性“社会资本”的获取不再单纯借助“纤瘦性感”的美丽神话,男性“社会资本”的获取也不再单一依赖于身体的“强健”。

[本文系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资助项目‘媒介化社会的’道德恐慌“研究:议题建构、意义生产与风险沟通”(项目编号NCET-13-0224)的研究成果之一]

注释:

① 金元浦.消费美丽:时代的文化症候,文化研究(第5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15,陶东风.消费文化语境中的身体美学,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0(2):29.

② Christopher Lasch(1979).The Culture of Narcissism,New York:Warner Books.

③ [英]珍妮弗·克雷克.时装的面貌——时装的文化研究,舒允中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117.

④ 吉尔·德勒兹.尼采与哲学,周颖、刘玉宇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59.

⑤ Myers&Biocca(1992),The elastic body image:The effect of television advertising and programming on body image distortion in young women.Journal of Communication,42(3):119.

⑥ Pope,Olivardia,Gruber& Borowiecki.(1999)Evolving ideals of male body image as seen through action toy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ating Disorders,26:65-72.

⑦ [英]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中的身体,龙冰译.汪民安、陈永国主编.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331-332.

⑧ 蔡骐、孙有中.现代美国大众文化.中国经济出版社,2000:230-231.

⑨ 陈月华、李晔.电视广告与身体,电影评介,2006(12):66.

(10) [美]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时代,范静哗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89.

(11) [美]加亚特里·斯皮瓦克.重温法国女权主义:伦理与政治,王逢振主编,性别政治.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137.

(12) Tiggeman.(2002)Media Influences on Body Image Development.Cash&Pruzinsky(eds).Body Image.New York:Guilford Press.

(13) Steve H.Sohn(2009).Body Image:Impacts of Media Channels on Men's and Women's Social Comparison Process,and Testing of Involvement Measurement.Atlantic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7:20.

(14) 周宪.社会空间中的身体审美化,载陶东风、金元浦、高炳中主编:文化研究(第5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

(15) [英]齐格蒙特·鲍曼.流动的现代性,欧阳景根译.三联出版社,2002:102.

(16) [英]珍妮弗·克雷克.时装的面貌——时装的文化研究,舒允中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97.

(17) [美]彼得斯.交流的无奈:传播思想史,何道宽译.华夏出版社,2003:157.

(18) Greenberg(2003).Portrayals of Overweight and Obese Individuals on Commercial Television.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93(8):1342-1345.

(19) Smith(1985), Media Images and Ideal Body Shapes:A Perspective on women with Emphasis on Anorexics,Paper presented to the Association for Education in 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

(20) 徐敏、钱宵峰.减肥广告与病态的苗条——关于大众传播对女性身体的文化控,妇女研究论丛,2002:3.

(21) 汪民安、陈永国主编.身体、空间与后现代性.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286.

(22) [英]布赖恩·特纳.普通身体社会学概述,布赖恩·特纳编:社会理论指南,李康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586.

(23) Tan,Amy S.(1979)TV Beauty Ads and Role Expectations of Adolescent Female Viewers,Journalism Quarterly,56:283-288.

(24) 陈月华.论电视传播中的身体意象,现代传播.2006.12.[Chen Yuehua,body image in the TV communication,Modern Communication,2006,Vol.3,p.12.(in Chinese)]

(25) [美]道格拉斯·凯尔纳.媒体文化——介于现代与后现代之间的文化研究、认同性与政治,丁宁译.商务印书馆,2004:393.

(26) [法]让·波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89.

(27) 孟繁华.战斗的身体与文化政治,求是学刊,2004(4).

(28) Creedon(1993),Women in Mass Communication.Newbury Park:Sage.

(29) [法]让·波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149.

(30) 张念.身体政治与女性公民,天涯,2004(3):42-45.

(31) [加]约翰·奥尼尔.身体五态——重塑关系形貌,李康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32) 南帆.身体的叙事,载汪民安主编:身体的文化政治学.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219.

(33) 陈月华、李晔.电视广告与身体,电影评介,2006(12):65.

(34) [英]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中的身体,龙冰译,载汪民安、陈永国主编: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324.

(35) 徐美苓.新闻乎?广告乎?医疗风险资讯的媒体再现与反思,新闻学研究(83):83-125.

(36) Wilkins & Patterson(1987).Risk analysi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news.Journal of Communication,37(3):80-92.

(37) [英]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中的身体,龙冰译,载汪民安、陈永国主编: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340.

(38) [美]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引爆点,钱清、覃爱冬译.中信出版社,2006.

(39) [加]约翰·奥尼尔.身体五态——重塑关系形貌,李康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33.

Television Constructing the Beauty Myth:Domestication of Body and Hidden Health Risk

The body is the important topic of television images,but the television images define the body's aesthetics standard.The television constructs the body images and the beauty myth,intensifies the body anxiety of the audience,inspire the audience to rebuild their bodies.The television images defilade the health risk,but the body aesthetics from healthy ideas reflects the independence of the gender.

Construction of Television,Beauty Myth,Domestication of Body,Body Images,Health Risk

Xiaoping Guo,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 郭小平,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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