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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的国家软实力:论我国国际话语权的构建

2014-03-20

新闻与传播评论(辑刊) 2014年0期
关键词:话语权实力话语

□ 胡 泳

互联网时代的国家软实力:论我国国际话语权的构建

□ 胡 泳*

互联网时代,国家的软实力主要表现为国际话语权的构建。本文从传播学的认知维度、态度维度和行为维度,对国际话语权的构建进行理论层面分析,并针对中国国情给出提升互联网对外传播软实力的具体建议,指出政府应当不断扩大汉语言文化的国际影响并重点建设权威的对外话语平台。本文力图从理论和实践角度对我国互联网软实力的提升给出建设性意见。

国家软实力 互联网时代 国际话语权

“一国的综合国力既包括了由经济、军事、科技实力表现出来的硬实力,也包括以文化和意识形态吸引力体现出来的软实力。”软实力(soft power),又被这一概念的首创者约瑟夫·奈称作“同化权力”(co-optive power)。奈这样描述软实力的作用:“软性的同化权力与硬性的指挥权力同样重要。如果一个国家可以使其权力被他国视为合法,则它将遭受更少对其所期望的目标的抵制。如果其文化与意识形态有吸引力,其他国家将更愿意追随其后它可能无需以高昂代价运用强制性权力或硬权力。”并且,奈还强调指出,“权力正变得更少转化性、更少强制性、更趋无形化”①。

在约瑟夫·奈的论述中,软实力的主体是国家,包括国家的文化吸引力、道德感召力、政策公信力等,而将这一概念放置到互联网的场景中,落实到具体的层面,中国的互联网软实力集中体现为中国在互联网上的国际话语权。因为在构建软实力的过程中,互联网展现的是其作为表达平台的媒介的功能,因此,话语权在这一场景中是软实力的同义词。

话语权(power of discourse)一词渊源已久,但经过米歇尔·福柯的改造和传播后才广为人知,在他看来,掌握了话语权就掌握了世界②。而细化到国际话语权,指的是“国际政治传播中就某一特定问题通过国际媒体表达自己看法并且影响国际社会舆论的行为能力”,它可以帮助“构建自身的国际形象,更好地为本国公共外交服务”。③

2008年12月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在“纪念中国电视事业诞生暨中央电视台建台50周年大会上”发表讲话时,使用了“话语权”这个词汇。李长春说:“在国内外重大突发事件的报道中,争取第一时间发出我们的声音、传播我们的观点,赢得话语权、掌握主动权。”“加快实现由传统媒体为主向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转变,由面向国内为主向国内国际并重的转变,构建覆盖广泛、技术先进的现代传播体系。”④2009年1月1日出版的新年第1期《求是》杂志上,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云山也撰文强调:“新闻舆论的竞争说到底是话语权的争夺。要进一步提高舆论引导能力,掌握话语权、赢得主动权。建设语种多、受众广、信息量大、影响力强、覆盖全球的国际一流媒体。”⑤2009年1月4日举行的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李长春指出,要“努力增强文化软实力,进一步提升中国国家形象”。⑥

2008年时任国务院新闻办副主任蔡名照认为互联网是提升国家软实力大有可为的领域,他提出“要把握正确导向,为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营造良好的网上舆论环境”,“要加强网络阵地建设,打造既大又强、具有广泛影响的网上思想文化平台”,“要推动内容和技术协调发展,不断增强网络媒体的核心竞争力”,“要创新机制体制,增强网络媒体的可持续发展能力”⑦。互联网首先是一个信息传播的平台,网络软实力的建设离不开传播学视角。

国际话语权属于效果研究的领域,而传播学界一般认为传播效果可从三个维度展开:认知(cognition)、态度(attitude)和行为(behavior)。思考如何构建互联网国际话语权也应从这三个维度展开。如果用一句话通俗阐释,那么互联网国际话语权(亦即互联网对外软实力)的具体体现是:说了有人看(认知维度),看了有人信(态度维度),信了有人做(行为层面)。

一、互联网国际话语权构建的三个维度

1.认知层面的互联网国际话语权构建

所谓构建国际话语权的“认知”问题,在传播的结构上来讲,指的是“接受”或者“到达”的问题,尤其从主动构建的角度来看,就是信息“到达”的问题。网络技术的开放特性造成了众声喧哗的状况,使得人人都能成为发言者,从而将由“认知”问题转换而来的“到达”问题凸显出来。而从这一层面着手建构国际话语权则要从三个方面来看:话语平台规模、话语传播形态、话语传播速度。

(1)话语平台规模:互联网的众声喧哗使中国声音如何脱颖而出的难题变得日加严峻,而要做到“声传四海”,基本的网站,即网络话语平台的建设与宣传前期投入是必须的,也就是说,国家一定要投入足够的资金建设足够多的对外宣传的网站,同时要加大对这些网站的海外宣传力度。这种看似粗放的构建方式是诚然必须的。“在国际上,网络信息主要集中在北美、西欧、日本等信息基础设施比较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它们在网络信息的生产量、使用量以及信息密度、优势资源等许多方面都拥有绝对的垄断地位。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总人口不到世界总人口的30%,却拥有世界邮件量的95%,数据库量的92%……网络运营商、网络信息提供商、网络标准的制订与域名管理等,主要是由西方发达国家所控制,其中网络信息量的80%又是由美国发布的……网络上频频被访问的主要是美国等发达国家的站点,而发展中国家主要是接受信息……从发达国家流入发展中国家的信息流量超过从发展中国家流入发达国家的100倍”⑧,造成这样的不平等国际传播秩序的首要原因就是发展中国家网络基础设施的缺乏。据此,对中国而言,要使吾声得闻,也就说要使海外的受众最大可能地听到来自中国的声音,建设由若干条传播主干道和足够多传播辅干道构成的话语平台体系,从信息到达的效果来讲正是当务之急。

(2)话语传播形态:网络技术的开放性使得现实中的语言霸权在互联网上得以复制,例如,“全球之声”在叙述自身的缘起时,特别强调,“英语媒体忽略许多对于多数世界公民极为重要的议题,‘全球之声’的目标是利用公民媒体的力量来矫正媒体关注度的不平等”。⑨法国前司法部长雅克·图邦甚至认为英语占主导地位的互联网意味着一种新形式的殖民主义。(10)

如何与英语在互联网上的霸权进行有效的斗争和合理的妥协,成为构建中国在互联网上国际话语权的又一重大任务。对此,一则毫无疑问要勇于面对英文在互联网语言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大力发展对外宣传的外文网站,尤其是英文网站,这样才能保证信息在语言层面的有效到达。二则要加大对外汉语教育的政策力度,其中包括大力扶持孔子学院等海外汉语言文化教育推广项目。只有在这样与英语霸权的妥协与斗争中,才能逐步构建成功我国在互联网上的国际话语权。

(3)话语传播速度:在众声喧哗之中,要保证信息的到达,不仅要有基本的平台建设,能逾越语言的障碍,同时亦要在发布速度上争分夺秒。信息的脱颖而出,比的不仅是信息的覆盖面,还有信息的时效性。这一传播速度的快慢不仅涉及到达的问题,更深层地还关于我们下面将要谈到的态度维度,所谓“先入为主”,受众接触的第一手资料往往决定他们的态度。此外,在具体的信息处理层面,话语传播速度还涉及话语对象的问题,即关于谁的国际话语权。如今的世界情势是,不仅关于西方事务,中国没有太多的话语权,甚至关于中国自身的事务,西方的国际话语霸权亦十分明显,关于中国的许多信息常首先是被外国媒体网站报道。关于我们自身事务的话语权反倒常被西方褫夺,这集中体现的就是一个话语传播速度的问题。我国目前尚未牢牢掌握关于自身事务的话语权,更遑论扩大在世界舆论界的影响。

2.态度层面的互联网国际话语权构建

就互联网对外软实力或网络国际话语权的建构而言,从正面来讲,认知层面要实现的是“接收”,态度层面要实现的是“相信”,行为层面要实现的是“行动”。在建构软实力的工程中,“接收”是基础,“相信”是核心,“行动”是升华。

态度层面建构互联网国际话语权涉及的是话语内容的问题,因为造成和培养受众态度的从本质来讲最终只可能是话语的内容,这就关涉到信息在传播中的两个基本维度:真实性与有效性。

(1)话语的真实性:网络技术互联的基本属性将信息的“分享”水平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一条信息可以在瞬间传遍全网,也就是说它能使个体尽可能快地掌握对某一事件或问题尽可能丰富的信息,个体在某一个时点上的信息量达到最大值具有了现实可能性。这就使网民拥有了强大的“纠错”、“察伪”功能,因此,虽然网络的开放性造成了假消息的满天飞,但网络的互联性亦使消息的真伪能迅速查实。故在互联网时代,戈培尔的宣传策略“谎言重复一千遍也是真理”是不可取的,也是不可行的。

要构建我国的互联网国际话语权,就一定要杜绝片面信息的发布,更要杜绝虚假信息的发布。这并不仅仅是指单一信息的发布是否具备真实性,还包括信息发布的理念是否从宣传本位转向了传播本位。

陆地认为,中国的对外传播还停留在对外宣传的理念上,基本不谙国际传播的规律。而实际上,对外宣传和国际传播是两种不同性质的传播活动。(11)对这两种传播活动的混淆,就话语的真实性来看,经常出现的一个弊端是:以所谓正面报道为主的“喜报”满天飞,甚至把灾害当喜事报,这已经成为中国对外宣传的通病。它也是对内传播“报喜不报忧”式的新闻思路在对外宣传上的一种延伸。不论是传统媒体,还是网络媒体,国外听众希望从中国传播机构那里得到的并不仅仅是关乎中国的“好消息”,而是对中国社会予以全面展现的消息。这正如中国的听众也极度不满一些国外媒体只报中国的“坏消息”一样。

坚持网络话语的真实性,并不仅仅是一句基于价值判断的高超之论,而同时也是基于宣传效果考量的策略性建议。

(2)话语的有效性:话语的有效性涉及的是话语方式的问题,目前我们认为在发布文本中要注意使用跨文化策略和软性话语策略。

建构中国在互联网上的国际话语权有两个方面,一是说服外国,一是推广中国,这是一个跨文化的问题。而网络技术互联的基本属性使同一文化共同体内的个体接触愈加丰富,相互的认同增加,从而使文化的自我认同空前加强。故此,在网络技术的推动下,西方文化共同体内个体的“团结”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这种团结从更普遍的文化层面呼应了凯斯·桑斯坦《网络共和国》中的“群体极化”概念。(12)也就是说网络文化共同体的排外性更强,因此,对外宣传的难度也就更大。在培养态度层面,构建互联网国际话语权就一定要考虑话语内容的有效性问题,其核心就是在话语内容的制作中一定要认识到不同文化间的差异,要有的放矢,不能自说自话。这就是国际话语权建构中的跨文化策略。

周锡生认为,因为信息发布的对象是外国人,且“这些人对中国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而且在思想意识、语言文字、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宗教信仰等方面与我们不尽相同。如果把对外传播对象当做国内受众,很多情况下无异于卡拉OK”,因此他认为在话语内容的制作中要“淡化‘说教味’,摆脱‘宣传腔’,采用海外受众易于接受的方式进行报道,强调用事例说事,寓理于事,并注意报道对象和观点的适当平衡。也就是要坚持‘中国故事、国际表达’”。(13)这又引申出了建构网络国际话语权的另一个重要策略——软性话语策略。互联网的表达不同于传统媒体的报道,更加诉诸情感,更加非正式,网民们也更乐于接受活泼而短浅的表达内容;此外,因为中外政治体制的差异,以政治主题的文本较难引起外国的迅速认同与兴趣,而文化主题则不同,中国文化是引起西方浓厚兴趣的主题。因此,在面向国外的网络表达中,要注意使用软性话语,于潜移默化之中增进国外民众对中国的认同。

3.行为层面的互联网国际话语权构建

此前已经强调,互联网国际话语权的建构在行为层面要实现的是“行动”,这一行动指的是,建构客体实施符合建构主体目标的行为,这一“行动”的实现所基于的是对受众“日常行为”的影响,因为只有对受众日常行为的模式和方法产生影响,才意味着真正话语权的建构,否则效果只是临时性的和偶然性的,更不能构成所谓的对外软实力。

意欲影响其日常行为,其本质仍应是在态度层面着力。但是,行为层面的国际话语权建构是态度层面话语权建构的丰富和深化,因为它意味着,要使受众相信的不仅仅是具体语境下的发布内容,而应该是具有一定超越性的发布者(发布主体或发布平台)。也就是说,必须建立权威。

媒体权威的形成最首要地取决于其信度,而信度的形成基于受众长期的阅听感受,因此保证话语的“真实性”和“有效性”应作为话语原则被长期坚持,而不能仅仅成为说服策略。此外,媒体权威的形成也与信息的到达密切相关,认知层面国际话语权建构从话语平台规模、话语传播形态和话语传播速度三个方面展开的分析都是为了保证足够规模的信息到达率。只有达到足够大的受众规模,媒体权威的形成才有其基础,而只有建构足够高的平台信度,媒体权威的形成才能成为可能。

媒体权威的形成还同秉持什么样的传播伦理密切相关。由信息源到信息接收者的线性传播模式曾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被视为唯一的传播模式。今天,理想的传播更像是参与的、对话的、横向的和富于创意的。这种新的传播风尚也在影响大众媒体的公共传播。所有传统的公共媒体都在努力寻找自己的“公众”,如果说它们面临危机,那部分地也是由于公共传播仍然遵循着线性的“国家建构”伦理,而不是新型传播的社群主义伦理,以亚文化和寻找认同为中心。

社群主义的伦理的核心是,不同文化认同的存在权利得到确认,这些不同的认同按其所自认为的那样得到描述,并彼此展开对话。职业的公共传播者的技能在于,发掘不同公众对认同的追求,形成文本,让这些公众能够识别、肯定自己的认同,并依此展开行动。

从国家建构的伦理到社群主义的伦理,体现在对外传播上,就是要认识到,国家是一种依契约关系形成的政治共同体,是政府和人民之间的联合,因而,基于共同体“完整”的理念,不能在建构对外传播软实力的过程中,仅仅想着传递国家意志,而应更多着眼于共同体内部的人们的公共文化和生活方式;这在具体操作中,表现为扫除“官气”,不是处处表现出“官方”的观点,而是更多注重民众的观点和感受。中国的对外网络传播媒介要想成为真正的国际传播媒介,就必须摆脱外国受众把中国媒体普遍看作政府附庸的刻板成见,充分利用网络的参与与对话特征,在对外传播上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二、提升互联网对外传播软实力的具体建议

针对以上三个维度,我们就提升中国互联网对外传播软实力提出以下几条政策建议:

(1)对图5进行分析可知,沿着八边形空心墩截面周向方向沿墩壁外表面的应力梯度较小,而径向方向的应力梯度较大,并且背阳面和向阳面沿着径向的应力分布规律一致,应力大致呈对称分布。

1.有效结合官方与民间的传播力量

首先,必须认识到,传统上由国家和官员体系主导的国际政治正在发生变化,因为全球化与信息科技革命的影响,更多“非政府行动者”通过各种方式介入国际决策过程,影响民意,分享国际政治权力,民间机构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政府部门。正如Grant(2004)所指出的,当今的国际关系网络是以做决策的政府为中心,在这中心以外则包含了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形态,比如:①民众与媒体;②民众与政府;③政府与媒体;④ 政府与非政府组织;⑤政府与政府,等等。(14)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网络对于对外传播的影响不仅是加快信息传播速度、降低信息传播成本那么简单,它也改变了对外传播的内容。首先是信息来源扩大了:过去的传播内容主要由官方媒体为主的媒体精英分子所提供,但网络改变了这种信息来源的渠道,对外传播的对象不仅变得更多元(除了对象国的政府和民众,还包括非政府组织、学术界、国际媒体、基金会等),其信息汇集的途径也由过去的正式渠道扩及更广泛的新媒体甚至一般民众的自媒体。其次,过去以政治、经济为主导内容的对外传播现在必须面对更加多样化的议题,包括人权、公民社会、环境、文化等,官方媒体精英分子不能再完全独占议题走向的主导权,反而必须花费更多时间与精力于那些并非“高度政治性”的议题。

因应这种崭新的复杂局面,必须在互联网对外传播中,有效地结合官方与民间的传播力量。与官方媒体相比,民间传播网站能提供来自各个阶层和不同职业背景的普通人的观点,其中不乏一些专业意见。很多草根传播者富于智慧,传播方式形象生动,传播内容独到精准,还有些观点是来自其国际生活经验,具有原创性,容易得到国际人士的接受,可以弥补官方对外传播内容上的一些资讯盲点。从当代国际传播环境角度而言,显然已无法继续忽视或严厉约束本应产生更大更重要影响的非官方或民间传播力量。这个渠道在国际传播领域可以更自主和多元地进行话语表达,而国家通常却可以不必为此承担责任,这种相对自由的表达同时也是国际传播界接受的“规则”或“秩序”。显然,民间传播力量更有利于使我国对外传播主体多元化、传播信息多样化、资讯来源广泛化,在为中国争取国际话语权方面具有重大意义。

对外传播不能继续依靠官方主流媒体的单打独斗。在互联网时代,传者和受者的角色随时都在发生改变。人人都可以成为对外传播者,都可以为对外传播做贡献。应该大力鼓励和扶持非官方传播媒体的发展,只有当政府与民间力量很好地结合,我国对外传播才能汇集最大的力量,为中国的对外传播提供最多元化的渠道和最丰富的传播内容。

2.灵活调整国家媒体的传播策略

在构建中国国家话语权的过程中,互联网的出现既是挑战也是转机。网络的开放性意味着普通大众成为了互联网传播的主要受众,因此传统的严肃文本与政治主题的传播形式需要被反思,软性的话语策略应被采用,这种策略的具体内容需要在实践、尤其是不断地试错中探索并丰富,这是中国官方网站在国家话语权建构上的难题;但同时,传统外国大众媒体的舆论主导权被网络削弱,外国网民的成分又十分复杂且不乏可塑性,以中国官方对外网站为平台,或许可以聚集和培养一批对华友善的外国网民,而在前网络时代,除知名人士外,对华友善的普通外国民众则几乎是不可见的。

在传播策略的调整上,最为关键的是要认识到,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以往在对外传播中时常见到的信息控制的做法已经行不通了,例如2011年的动车事故,新闻最早是在微博上得以传播。王晨指出:“在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形势下,要取得好的传播效果,一定要及时、准确发布权威信息,抢占舆论先机。总结多年来国际新闻报道规律,第一时间发布权威信息极为重要。要把信息发布和新闻报道作为处置突发事件的重要环节,在坚持真实、准确的前提下对事件快速反应、及时报道。提高时效性,增加透明度,先入为主、先声夺人,努力抢占舆论先机,减少和挤压不真实信息的传播空间。”(15)如果处理得当,批评、揭露和灾难性报道,对西方受众正确认识中国照样能够起到积极的作用,如SARS后期的报道和汶川地震报道所显示的那样。

官方媒体在对外传播活动中有以下几点可以参考和借鉴:(1)及早报道、真实报道。负面新闻信息往往比正面新闻信息更加引人关注,在出现这样的新闻的时候,媒体不仅要敢于报道,更要及早报道掌握舆论主动权,要全面报道引领舆论,更要真实报道以赢得受众的信任。(2)声音多元,关注个体。在西方,媒体是独立于政府立法、司法、行政之外的“第四种权力”,有着监督政府、引导舆论的功能。西方读者对政府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这就要求我们政府媒体在报道时要注意多元主体的表达,尤其要注意克服所有信息均完全来自于政府官员这种一边倒的情况。不仅信息源要多元,传递的声音也要多元。同时,报道应体现出人文关怀,对个体、细节的关注有利于西方读者的接受。(3)深度报道、重视评论。目前,我们网站的报道仍然是短消息居多、深度报道和评论性文章较少。深度报道体现的是网站的传播功力,评论则体现了网站媒体的态度,是此网站区别于彼网站的重要标志。用深度报道吸引受众,以评论彰显立场,是增强网站传播影响力的一个有效途径。

3.改善国家媒体的受众反馈机制

由于对外传播的受众来自不同国家地区,他们的政治体制、社会文化、意识形态、思维模式等方面差异很大,因而传播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与互动更为复杂,在传播活动中就必须重视与受众的互动,借以深入了解对方,从而更好地进行对外传播。加上互联网的发展已经进入了“交互为王”的时代,这对我国官方网站的对外传播效果提出了更为迫切的要求。

要弥合中国官方网站和海外受众之间的断层,就需要建立起一个长短期相结合的受众互动的系统。具体说来,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1)了解海外受众最基本的信息。“谁在关注中国新闻?他(她)对中国了解多少?”可以委托专业市场研究机构完成一次对象国公众的摸底调查。

(2)定期的小范围随机抽样调查。跟踪对象国受众在获得中国信息时的媒介接触习惯、重大新闻事件话语渗透力、媒体品牌认知、自身阅读偏好、观点立场的动态变化。受众数据的累积,一方面可以使媒体灵活调整自己的新闻策略,分辨报道侧重点;另一方面,可以从更长远的时间维度上考察中国新闻对外传播的效果。

(3)媒体的常态舆论监测。这主要依靠官方媒体直接的、日常的与受众的互动。可以从三个方向上解决问题:A.媒体自身的建设。跨越内部沟通的障碍,在媒体的海外触角(营销或联络部门)与后方新闻生产部门之间搭建一个平行对话的桥梁。后者依靠前者对不同层次的受众进行不定期的深度定性访问。B.境内媒体与境外媒体文本对比分析。可以将中国媒体的每周重点发稿目录与境外媒体(特别是对象国重点媒体)的中国报道进行列表比较(广播、电视根据传播形态的不同进行相应调整)。在这种动态监测的基础上,将国际关心的特殊事件采访的中外版本进行对比,分析其中报道角度、话语、新闻素材、暗示语境的不同,以提高自身的报道质量。并增补境外媒体所观察到、却没有被中国媒体关注的中国新闻,作为新的新闻线索。C.采集第三方的网络言论。互联网在舆论中所扮演的角色,无论中外都占有越来越大的比重,而且也是唯一没有空间限制的场域。作为中国媒体相应语种的编辑、记者可以利用对象国重点媒体的网络平台,来收集网民对中国新闻的观点、态度以及对本国媒体报道的看法。

4.总结:建设若干权威的互联网对外话语平台

我们集中从认知层面、态度层面和行为层面讨论了互联网对外软实力亦即互联网国际话语权的建构问题,归结起来,除了于外围扩大汉语言文化的国际影响之外,最核心的就是要建设若干权威的对外话语平台,具体来讲就是要建设若干大型而优良的对外传播网站。建构强大的互联网国际话语权不仅要求网站的数量要得到保证,更要求网站的质量要得到落实。目前来说,隶属我国管辖的称得上有国际影响的外文网站仅中国日报网、新华网等寥寥数家,远不能满足我国加强对外软实力的战略需求,而就话语的传播质量而言亦属堪忧。关于中国事务的消息屡屡被西方网站抢先公布,我国外文网站的报道风格和发布模式亦未能与西方读者的文本感觉结构(structures of feeling)相契合。

更关键的是,对外传播的主体还不够多元化,民间的声音还过于微弱,主流媒体对外传播理念的改进与媒体权威的建立仍处在襁褓期,对外话语既不能雷霆万钧,更无法春风化雨,传播效果十分不理想。

据此可知,建设若干信息发布迅速且内容真实有效的互联网对外权威话语平台,是构建我国在互联网上对外软实力的重中之重与当务之急。而在平台建构之中,尤其需要清醒意识到的是网络的语境,即要在互联网国际话语权的建构中,相关部门要十分尊重互联网的开放性与互联性,认识到文化的差异性、网民的复杂性与主动性,将保证话语的真实性与有效性作为对外传播的基本原则,同时积极扩大话语平台体系的规模,对话语传播形态予以多样化,加快话语传播速度,以此建立权威的对外话语平台,提高我国互联网传播的对外软实力。

[本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08&ZD057“我国对外传播文化软实力研究”子课题的部分研究成果]

注释:

① [美]约瑟夫·S.奈著.门洪华译.硬权力与软权力.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07.

② 杨波怡.福柯话语权简梳:[学位论文].上海: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2008.电子资源引用:4-5.

③ 曾德金.国际话语权与中国公共外交:[学位论文].北京: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国际政治系,2009.电子资源引用:11.

④ 李长春.在纪念中国电视事业诞生暨中央电视台建台5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光明日报,2008-12-23(2).

⑤ 转引自王庚年.建设国际一流媒体积极争取国际话语权.中国记者,2009(8):19.

⑥ 中国新闻网(2009),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举行 李长春要求提升国家形象,[在线],地址:http://www.chinanews.com/gn/news/2009/01-05/1515142.shtml(2014/10/1).

⑦ 蔡名照.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网络媒体迎来新机遇.信息网络安全,2008(4):1.

⑧ 王爱玲,洪晓楠.软实力竞争与网络媒介的文化自觉.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9):61-65.

⑨ Global Voice(2014),关于全球之声,[在线],地址:http://zh.globalvoicesonline.org/hans/about/,(2014/10/1)

(10) 转引自陆群.不在网上的都是穷人.中华读书报.1999-6-2(7).

(11) 陆地.高菲.如何从对外宣传走向国际传播.杭州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2):53-54.

(12) [美]凯斯·桑斯坦著.黄维明译.网络共和国:网络社会中的民主问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三章。

(13) 周锡生.突发公共事件应急报道中的国际话语权问题.中国记者,2009(7):4-8.

(14) Grant.Richard(2004),The Democratization of Diplomacy:Negotiating with the Internet.OII Research Report No.5.[Online]Available: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1325241(2014/10/1).

(15) 央视网(2011),国务院新闻办主任王晨接受《对外传播》杂志专访,[在线],地址:http://news.cntv.cn/china/20111123/115531.shtml。

[1][美]约瑟夫·S.奈著.门洪华译.硬权力与软权力.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2][美]凯斯·桑斯坦著.黄维明译.网络共和国:网络社会中的民主问题.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3]王庚年.建设国际一流媒体积极争取国际话语权.中国记者,2009(8):19.

[4]蔡名照.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网络媒体迎来新机遇.信息网络安全,2008(4):1.

[5]王爱玲,洪晓楠.软实力竞争与网络媒介的文化自觉.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9):61-65.

[6]陆地,高菲.如何从对外宣传走向国际传播.杭州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2):53-54.

[7]周锡生.突发公共事件应急报道中的国际话语权问题.中国记者,2009(7):4-8.

[8]李长春.在纪念中国电视事业诞生暨中央电视台建台5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光明日报,2008-12-23(2).

[9]陆群,不在网上的都是穷人.中华读书报,1999-6-2(7).

[10]杨波怡.福柯话语权简梳:[学位论文].上海: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2008.电子资源引用.

[11]曾德金.国际话语权与中国公共外交:[学位论文].北京: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国际政治系,2009.电子资源引用.

[12]中国新闻网(2009),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举行 李长春要求提升国家形象,[在线],地址:http://www.chinanews.com/gn/news/2009/01-05/1515142.shtml(2014/10/1。

[13]央视网(2011),国务院新闻办主任王晨接受《对外传播》杂志专访,[在线],地址:http://news.cntv.cn/china/20111123/115531.shtml。

[14]Global Voice(2014),关于全球之声,[在线],地址:http://zh.globalvoicesonline.org/hans/about/,(2014/10/1)。

[15]Grant.Richard(2004),The Democratization of Diplomacy:Negotiating with the Internet.OII Research Report No.5.[Online]Available: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1325241(2014/10/1).

National Soft Power in the Age of the Internet:How to Improve the Discourse Capability of China in the International Arena

This paper conducts a theoretical analysis of the building of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capabil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on,attitude and behavior.Specific recommendations are given to improve the external communication on the Internet,based on the unique conditions in China.The government should expand the outreach of the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of the Chinese culture and focus on building authoritative platforms of external communication,so as to enhance the national soft power in global cyberspace.

National Soft Power,discourse capability,Internet

Hu Yong,PhD in Political Science;Professor,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Peking University.Main research interest:New media and society;public opinion;Internet governance,etc.

* 胡泳,政治学博士,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与社会的相互作用、互联网治理、公众舆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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