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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在堂识小(二)

2014-03-17杨未君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墨盒

杨未君

四、陈寅生与谢崧岱

在读到《观古阁续丛稿》中鲍康论及陈寅生的文字(见《艺术中国》2012年第6期《说不尽的陈寅生》)之前,谢崧岱论及陈寅生和墨盒的文字被认为是最早、最详尽的。虽然现在看来,鲍康的记述更早,但这并不削弱谢崧岱文字的重要性。周继烈老师曾主编了《文房资料五种》影印资料(图四),其中有《南学制墨札记》《论墨绝句》《新文房四谱》。前两种是谢崧岱的著作,后一种是谢崧岱的弟弟谢崧梁所著。这些资料都非常珍贵。全书影印更保全了古籍最完整最原始的信息,避免了转引摘抄所可能产生的错讹,实在是功莫大焉。

《论墨绝句》是谢崧岱最重要的著作,著有七言绝句十六首,且每首附有详细的注释;诗句只是提纲挈领,更多的见解和发明都在注释中。诗句是标题,注解是正文。以“松煤入法昔人传,记载端推李氏编;细读说文寻本义,分明从土不从烟。——右论制墨古法制字本义”开始,以“制墨先须求字工,读书未破楷难通;从来健笔多如许,几见名家腹是空。——右论须读书”结束,全书立论审慎,引经据典,条分缕析,既有理论,又有实践;既务实求真,又挥洒才情。其诗虽自谦为蛙唱虫吟,实功力深湛,其文虽自谦为“得法多自古人书”,实颇多独创见解,身体力行,经验之谈。

《南学制墨札记》(清光绪十年1884年出版)提到了墨盒,未提到陈寅生;《论墨绝句》(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出版)不仅有专述墨盒的篇幅,更宝贵的是提到了陈寅生。《论墨绝句》(图五)十六页第十篇(原书未分篇)专述墨盒:

“铜铸无须费砚磨,端溪谁肯复重过;苏晁李沈生今日,也是金壶注汁多。”其注考墨盒源流,得出墨盒“此固历朝所无独为我朝并制”的结论。提到陈寅生的文字,说“闻琉璃厂专业墨盒者,始万丰斋;刻字于盖者,始陈寅生茂才——麟炳,通医,工书。自写自刻,故能入妙。近来效者极多,竟成一行手艺。然多不识字,绝少佳者。——店与人犹在,实盛行于同治初年。”从对比阅读可初步认为,谢崧岱谈及陈寅生时,并没有读到过鲍康《观古阁丛刻续》中关于陈寅生的记述,至少未参照鲍康的说法。不像《清裨类钞》一样只是对鲍康说法的转引摘抄。

谢崧岱论及陈寅生全为己出,是独自的看法,这一点十分重要。所以我们说谈及陈寅生,鲍康的说法和谢崧岱的说法同样重要。鲍康、陈寅生、谢崧岱大致可以说是同时代的人,又生活在同一城市,甚至可以说生活在一个城市的同一个街区——宣南,谢崧岱和陈寅生又同在琉璃厂开店,鲍康也是琉璃厂的常客,他们对寅生评价的详略、侧重、语气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感,给我们后来的研读,提供了可贵的信息和想象空间。

鲍康和谢崧岱的生卒年均有确考,谢崧岱生于1849年,卒于1899年,比寅生小19岁。万丰斋开业在同治初年,约为1860年;一得阁开业于1865年。谢崧岱出版《论墨绝句》时是1893年,寅生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谢是44岁的壮年。从谢崧岱谈及寅生语气客观的文字看,谢和陈并不熟识,至少不像是朋友、师友。说到陈寅生,谢崧岱说“闻琉璃厂专业墨盒者”,竟用了一个“闻”字!真有点“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这多少让我们现在的人有些费解。按说墨盒和墨汁关系太密切了,按谢崧岱自己的话说“块而砚,砚而盒,盒而汁,古今递变”,按今天的话说,墨盒、墨汁是相互依存的同一产业链上最相关的产品,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相互促进,互为依存;或者干脆就是一个组合产品中的两个部分,实在难分你我。若在今日,早就品牌整合,联合生产甚至整体上市了。而在百五十年前,万丰斋和一得阁各守其土,相敬如宾。看来,时光流衍,世事变迁,以今人度古人,只能徒生濠梁之叹了。

关于谢崧岱有许多说法是传说和附会,有不少讹误。比如说他是安徽人等等。好在谢崧岱创建的品牌“一得阁”现在仍在经营,又被国家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其文献资料的保护和发掘很受重视,故关于谢崧岱的研究较比陈寅生的研究更见成效。比如谢的家世、籍贯、生卒年等,都有了定论。2010年4月《北京地方志》刊载李占木先生《京华一得阁墨艺史话》论文,是目前所见最新最严谨翔实的学术成果,考证出了谢崧岱生卒年、家世、交游等基本情况,对墨盒收藏界先前的认识,有一定的充实补正。

谢崧岱,讳征炽,正名(学名)崧岱,字祏生,湖南湘乡人。祖谢兴宗,清朝道光壬午科进士,历任浙江萧山、绍云、义乌、金华等县知县。父谢宝镠,清咸丰庚申科进士,曾作户部主事,后转员外郎。生有四子,谢崧岱为长子。据《谢氏大宗族谱》,谢松岱于清朝道光二十九年(1849)十月初五生。清朝咸丰十年(1860),12岁的谢崧岱从湖南前往北京,后选送太学,即当时的最高学府——国子监。曾官授国子监典簿、正七品文林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9)五月六日,谢崧岱于京城寓所去世,享年51岁。灵柩回乡安葬,周兆魁撰《祏生公墓志铭》刻于碑上。

五、姚茫子

父是姚茫父,子是姚茫子。

姚华生有四子,其名分别为鋈鋆鐜鉴。和二哥姚鋆自号“小莲花庵”一样,姚鉴自号“姚茫子”,有“勿忘乃翁”之意,表达了对茫父精神的尊崇和传承。

姚鉴(1913—1979 ) 字太坚, 自号茫子。考古学家,姚华第四子。周大烈《贵阳姚茫父墓志铭》说:鉴,国立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肄业。又有资料称其清华大学毕业后,东渡日本留学,进入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院,继续研究考古学。姚鉴后来成为日本考古名家原田叔人的弟子。先后到朝鲜各地作访古旅行。 归国后,历任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考古组主任等职。撰有《营子古之壁画》《从考古学上所见之东北文化》《日本南画卷》等。

关于姚茫子的资料很少。2002年某拍卖行曾上拍一封周作人的手札,是写给茫子的。当时有人考证说,茫子是姚蓬子(姚文元之父,诗人)的别号。此为臆断,其实是姚茫子。京城著名藏书家秦杰曾藏有一本油印资料,名为《1945年北京文物保存保管状态之调查报告》,1945年6月脱稿,油印,16开,华北综合调查所文化部调查,竖排手写体蜡版刻印,68页,全文约六万字,图表多幅。执笔人即为姚鉴。“华北综合调查所”系日本占领北京时期“日本兴亚院”设立的文化侵略机构,所址在燕京大学(今北大)。其头目是日人武田熙。武田熙是“中国通”,曾因盗运大尊“龙门石窟佛像”而臭名昭著。

《北山谈艺录续编》(施蛰存著,文汇出版社2001年版)第198-199页,有题作《汉残瓦二品》,介绍二品残瓦拓片。拓片有题跋:1、二十九年访古邯郸得此瓦当为从来著述中未曾见者遂拓呈 知堂老人 姚鉴茫子。2、三十二年季秋至曲阜调查史料 发掘所得 归后拓呈 启明先生 姚鉴茫子(钤姚鉴朱文印)。

此为姚茫子手拓赠知堂老人者。癸卯岁老人转赠施蛰存先生。癸卯年是1963年。

《姚华诗选》(图六)202页,有茫父诗一首,是记姚鉴16岁生日的,题为《廿三日鉴生,十有六岁,书此篇》:

鉴也年十六,中学事粗了。

天回时转移,河山渐清晓。

来日事方殷,尚视健者造。

一病吾二年,是事都放倒。

念此二年中,资汝相持好。

纵云折枝劳,应怜事亲早。

生日何所貽,楹书自搜讨。

时穷生更拙,汝长吾益老。

赍以一篇诗,病音亦草草。

为汝成人念,它日或可宝。

邓见宽先生注:鉴,诗人第六子。民国二年癸丑(1913)5月23日生于北京,清华大学毕业,留学日本归国后曾在北京贵阳等地教书,解放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1979年殁于北京。按邓说姚鉴为诗人第六子,是按大排行而言的。

茫父诗中有多篇写给自己的孩子或记录思念孩子的学习生活小事的。和此诗一样,读来均令人感慨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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