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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治理与金砖方法论
——中国在金砖国家等新兴场域的未来战略刍议

2014-03-14雷◎

印度洋经济体研究 2014年5期

周 雷◎

海外治理与金砖方法论
——中国在金砖国家等新兴场域的未来战略刍议

周 雷*◎

本文基于中国企业和政府在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海外活动案例和研究现状,提出了跨文化海外治理的思考维度,对解决新形势下的中国走出去战略,以及对外交往中“知识逆差”的格局提出了个人思考。其中,在这种海外治理解决方案,强调基于中国经验和所涉国家独特性的“金砖方法论”,旨在政治学、经济学和发展学等领域,更多介绍文化特殊性和多元融合等核心观念。在知识领域,人类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民族学、宗教学等学科的跨文化沟通能力和思辨力尚未得到充分重视,通过深入异文化的民族志视角,以及平视对象文化的同侪视角,重新审视海外,这些都将为中国在走出去的第二阶段——“世界感知中国”,发挥重要的作用。

走出去战略 海外治理 海外民族志 金砖方法论 知识逆差

金砖五国峰会在巴西召开之际,世界正面临严峻政治和经济现实,尤其是金砖五国等新兴经济体各自面对的如下困局:乌克兰国际争端导致俄罗斯在欧洲大陆遭遇彻底异化和分化,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裂变加深;加沙地带冲突升级、叙利亚的战乱、伊拉克的乱局呈现了局部放大的国际势力和统治秩序之争进入白热化;以南中国海冲突升级、马航失联、钓鱼岛争端为主线的东亚社会深度分裂和东南亚暗战迷局。

此外,印度政坛发生的巨大变化显示出印度社会积聚已久的深刻矛盾、民怨和变革之愿望;巴西因经济放缓、政治失范、社会分化,土著权益、外来资本投资环境恶化等多重问题所造成的政治、社会、经济秩序的混乱;南非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进一步加剧分化;“非洲新秩序”建立过程中的各种力量较量和争斗、社会生态环境、医疗卫生、族群政治、社会正义等问题已现积重难返之势。

以上的格局和局势,提示中国在金砖五国架构中更应该从传统的以“金砖五国”为工具和策略的路径中转移出来,在满足自己在国际格局中主位意识提升的同时,还更应该从对象国和伙伴国的立场去寻找新的杠杆和战略共识,突出中国不可替代的独特性和建设性。

金砖五国架构的格局、生态位和发展态势,包含着竞争、合作的多重复合博弈,彼此之间因为价值观、国家战略定位、宗教分歧、国内矛盾等方面的不同,很难在一个单一框架下进行合作,金砖五国在聚首时似乎在一个共同体和合作框架之下,但实际上这五国都各自举着牌看着各自的对手和“假想敌”。

金砖方法论不是“传统不结盟、第三世界”框架下的延伸,而是将金砖五国等“人造概念”当作一种思维矩阵,从中帮助中国以及其他相关国家更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战略位和生态位。

我们围绕主客体、主被动经验、多面透视、图景呈现、历史象限来激发思考,可以让我们获得更多的细节和远景智慧。尤其是利用我们中国悠久历史向度下的丰富主客体经验来反思剧烈变化下的社会变形和时局易变,它既是一种思路,也是一种应当被选择的认知观。在这种冷静和客观的思路之下,我们能鉴别各种知识的“小知”和“大知”,各种研究者和利益攸关者所存在的“小年”和“大年”。

在这种新的超静态(Supre-static)思路中,我们可以获得一种显微的能力,能捕捉到微小的动态变化;同时在大的时空下,捭阖自己的认知尺度,也让我们看到各种细碎变化背后的历史大图景和中国的未来前景。

在“金砖方法论”的格局下,金砖五国实际上分别蕴含不同的治理语境:巴西实际上代表的是一种混合制度和混合文明体制——高度西方化的精英文化体制与后发展、族群政治、丛林政治的融合语境;俄罗斯代表的是一种已经西方化的文明体制,如何在意识形态、政治地理、文化格局上与东西方社会的融通和妥协;印度代表的是经典东方社会如何解决内在文化矛盾和现代性挑战,以及与其他类型东方社会的主次协同;中国则代表东方社会探索现代化和国际化的区域尝试;南非则代表的是后殖民主义语境下,传统后发展社会(postdevelopment)如何寻找自己的文化、精神、区域归属问题。

因此可以在金砖五国以及类似区域协同概念下,找到文化(culture)、文明(civilization)、路径(approach)、制度(regime)、精神范式(spiritual paradigm)这些更为内核的思维矩阵要素(CARS),我们需要在金砖五国框架内综合使用这些维度进行思考。

一、背景描述:中国海外存在的综合抗争语境分析

伴随着中国的和平崛起,与中国有关的符号、政府行动、文化事件、企业行为开始在国际语境中不断发生新变化,这种与高度发达的媒体网络以及海外知识生产网络有关的国际语境,是中国在海外生存必须认知的思维前提。许多中国企业在海外投资的挫折,往往就事论事,国内学界因为整体上与海外田野的相对隔膜和陌生,无法及时给中国的海外生存提供智力支持。总体而言,海外的实践主体属于实战主义的经验主义者,且多为技术、管理、语言背景,对海外复杂的政治学、经济学、人类学、传播学情势判断力相对有限。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在海外的生存挑战,综合可判定为世界观、方法论的认知危机。而伴随中国崛起和海外活动的抗争语境,往往是寻找中国海外存在哲学未来钥匙的最佳路径之一。

2012年4月初,巴西巴雷拉斯(Barreiras)的巴伊亚(Bahia)发生无地农民运动。作为犯罪率高发地区,当地无地和失地的农民,攻占市政府,同时强占大片“无主”土地。中国重庆粮食集团投资16亿美元的大豆种植和加工区就位于该地。①巴西的农民运动在当地叫做“无地农民运动”(Movimento dos Trabalhadores Rurais Sem-Terra,MST),2012年笔者分两次对巴西圣保罗、巴西利亚、莫托格罗索等区域进行了实地调研,并在首都巴西利亚采访当地议员,进而了解到巴西诸多的土著运动和社会公平运动已经持续了多年,有些并不是指向中国,但是中国如果不对此进行研究,比较容易被当地“问题锁定”,从而陷入恶性循环。笔者访问的议会,各种平行会议集中进行,政策游说者、土著权益代表、媒体、智库学者等多重主体密集,与中国有着完全不同的政策情境。中国资本“走出去”战略不断推进过程中面临的问题促使我们思考从“走出去”到“走下去”的转变。即使是南亚、东南亚等与中国接壤的地区和中国互动密切的传统地区,也需要国际经济、政治、文化交往的新范式。排除地域因素,中国“走出去战略”遭受挑战的核心议题是找到一个利益平衡和多元对话机制,力求避免海外投资被反对和抵制的局面。

2012年3月1日,凤凰网报道:约一百名缅甸籍人士在缅甸驻泰国大使馆示威,要求停止中缅油气管道建设工程。这则短新闻标注了简短的新闻背景:中缅油气管道是中国连接中东与非洲的油气管道的重要组成部分;未来三十年,预计中国将投入超过290亿美元资金,2月在缅甸伊洛瓦底江的关键穿越工程已宣告成功。②此类事件不断升级和发酵,如下文所示:《中缅油气管道困局:沿线居民反对50亿美元成本难回》,2013年6月17日,http://news.ifeng.com/shendu/cj/detail_2013_06/17/26492106_0.shtml。这类大型项目在突飞猛进的同时,近年来也时常因为政治、文化、宗教、民族等“软因素”的原因,面临各种问题甚至某些工程陷入停顿,即使某些工程“顶住压力”竣工,但某些项目也“带病运转”,面临冲击的压力。之所以出现此种情况,首先是传播和沟通机制不畅和低效的问题,当海外出现问题,相关机构往往通过“内参模式”和闭门机制解决,国内的报道和传播没有进行积极有效的互动,错过了沟通的时机。2011年以来,中国在缅甸的多个项目受到抵制,许多重大项目甚至因此被暂停。发生在新兴市场国家的“逼停中国项目”的事件,不应该视为孤立事件,而是应该看到其中内在的语法和逻辑。

在这类事件的发展过程中,当许多传播、沟通、公关、讨论的信息被低效传递,负责此类事件的相关人士不擅沟通时,直接受损的并不仅是一个企业和部门利益,而是国家的整体利益。危机处理人员获得的是短暂和表面上的安静,事实上,它将各种抗议和政治抵抗的声浪压制进深层。于是未来敏感项目可能遭遇的对抗和抵制,一方面将出现更多的“红外政治”(像红外线一样,一种表面上看不见但内部存在激烈的抗争);另一方面,在中国“跨河入海”,进入国际生存空间时,发现自己的民族、族群、利益没有鲜活的、原生的且富有影响力的代言人进而有时陷入被动。

金砖五国架构不仅是影响自身五国,更是通过国际协作和传播等途径,在许多国际区域体现出来。对东南亚和南亚区域来说,金砖国家对他们的影响不容忽视。总体来看,许多发展和开发型项目的启动、日常维护和危机仲裁,不仅应通过大律所和咨询公司,还要通过专业且多元的基层方法。有关能源安全、区域经济体、投资的生态友好、土著利益的保护和效益持续、投资方的多赢诉求、国际纠纷的协调和沟通等课题,需要的不仅是外交部层面的“照会和发言”,更多还需要务实、良善、宽容、聪敏的现实执行。惟有此,“走出去”才能“走下去”。

因此基于智库研究、传播建构、社区沟通的海外治理,应超越一般意义的营销和公关模式的知识结构、传播模式,应是重新理解问题和解决对象的思维模式转型。一言以蔽之就是基于一线调查的原创观点集成,指向策略解决的现实视野,旨在达成知识融合和知识转化的公益动机,凭借知识结构优化的海外投资和政府间互动模式解决方案。海外治理比较适合企业在海外等复杂社会和政治环境的投资行为设计和风险控制;国际组织对本土知识的理解和利用;政府机构评估自己目标和战略设计的可行性以及执行的效果控制;文化机构在异文化的意义传播和认知传达。

二、“CARS语境”之下:海外政务与海外治理的必要性

考虑到如上抗争语境和情势,如何保证海外资源性、文化性、战略性投入的近期和中远期收益,巩固中国海外国民、海外资产、虚拟资产的安全,成为一个重要课题。尤其是中国在许多海外区域,如果不想完全克隆美国的军事、政治、文化霸权模式(更何况仍存在克隆的困难),就需要许多体现“巧实力”的思维和方略。

传统的政治治理情境下,对外投资、文化交流、政治互动基本上是通过国内政经体系的归口管理展开,由各自政策和项目管理的归口部门单线管理,口子对应线、线对应具体部门、部门对应下属,造成了许多海外项目很难在危机时刻,第一时间集中最优质的资源进行应对。而中国的海外活动往往具有连带影响和多米诺骨牌效应,例如环境类、资源类的投资,如果处置不当,会对政治、文化传播、民间交流、旅游、教育、国际协作等多方面产生负面影响。

我们从南苏丹、缅甸、菲律宾、马来西亚、乌克兰等案例就可看出,由于当地政治情势的剧烈变动和突发事件的影响,它已经对中国在这些国家的政治、文化、经济、军事存在和海外利益产生了较大冲击。就连相对来说“软”一些的孔子学院文化项目,因近期芝加哥大学教授对孔子学院的抵制,也出现了局部危机。尽管是个别事件,但也应视为一个警讯。①人类学界知名学者萨林斯罕见地在国家杂志(The Nation)撰写长文,呼吁美国院校对中国的孔子学院谨慎合作,同时对孔子学院的部分海外活动进行抵制,此文在知识界造成了重大影响,直接给中国软实力战略带来新的“挑战”。具体介绍参见《美国教授集体呼吁慎与孔子学院合作》,http://cn.nytimes.com/education/20140618/c18confucius/,纽约时报中文网,2014年6月18日;英文原稿参见此链接:http://www.thenation.com/article/176888/china-u。

具体到巴西情境(CARS矩阵的文化维度),中国公民、企业、文化单位在巴西的活动,虽然都从某个具体的角度切入,但是一旦进入多民族、多族群、政治势力派系林立、国际组织多元、利益冲突尖锐的巴西。它就和巴西内部的各种社会、政治、文化、经济议题混融在一起,和巴西各种底层“看不见人群”的社会利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独特的海外治理情境(overseas governance scenario)。

任何一个从属于外交部、海外涉外团体、企事业单位、民间团体的传统条块分割都有可能使中国的海外治理,尤其是投资治理容易陷入一个低效、低质的困境。随着中国海外生产区域的逐渐扩大和利益互动深化,中国必须补上海外投资治理这一缺陷:在制度设计、人员管理、工作方式、人才引入、社会杠杠使用、知识工具等多方面进行革新,以最大限度保证中国国民的海外安全和合法利益,同时也保证中国各种正当海外战略的有效施行。

从中国在海外所遭到的抵制和挑战可以看出,中国的海外政务和海外商务时常被海外知识界和媒体界标签化,即任何一个企业的个别行为时常会标记为国家行为或隐形国家行为。在这一意义上,企业家实际上是商业外交主体(bus-iness diplomacy),但是企业家群体又没有自主解决自身海外困境的政治主导权、决策权、文化及大众传播权、跨国组织沟通权和外交综合素质,他们一般要通过层层汇报、统一口径、照令实施、事后冻结等方式统一与国内的对应治理部门挂钩,很难第一时间进行有效应对。

可以考虑整合对口企业和对口部门,协助成立中国海外投资治理平台,系统研究海外投资数据、突发事件、危机管理、风险控制、远景评估、信息转化、策略执行等,按照海外投资合规、首席风险评估官(Chief Security Officer)、海外跨文化传播、海外现场项目调研、非传统型外交等模块系统配置人员和资源,进行专门的赋能和授权。

关键之处,中国应该和其他金砖国家率先尝试海外治理的国家协作架构和机制,不仅在政治和机构层面的粗线条合作,而是能够在民间社会、社会企业、学术研究、社区共建、冲突协调、危机应对、信息合作、外交架构等多方面形成“有机合作”。

在2011年11月的中非智库论坛中,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施琳教授提出了自己有关非洲研究的整体缺陷:非常欠缺关于非洲国家的民族学、人类学田野调查和当代非洲民族志研究;欠缺对非洲各地区、各民族的民族文化的细节的掌握、整体性认识与不同类型的比较分析;缺乏立足于第一手资料、非常细致、扎实的社会文化研究。她认为,这对中非关系向更广阔和纵深的领域拓展是不利的,很多其它研究也难以真正深入下去,在制定和执行对非具体政策时也容易出现偏误,因为往往会撞到透明的“文化的墙”。因此,她建议国家应该适时加强对非洲的民族学、人类学基础调研,设立此类研究科研项目,比如说“当代非洲民族志与多样化发展经验比较研究”等,把我国对于非洲社会、民族和文化的认识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①出自自然力研究院与中国对外友协合作的《非洲》杂志,发表于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官方网站,周雷等:《展望中非智库》,2011年12月18日,http://ke.chineseembassy.org/chn/zfgx/t890597.htm。在海外民族志研究方面,独立智库香港自然力研究院进行了系统尝试,其中包括整理和译介近年来由欧美及亚洲学者在非洲的原创民族志,即自然力研究院非洲民族志计划。

三、“CARS”金砖方法论的案例阐释:以非洲和印度为例

国际社会经常将中国的对外经济和文化交往模式概括为中国公司(CHINAINC.)①Ted C.Fishman,“How The Rise of the Next Superpower Challenges America”,Foreign Affairs,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61165/lucian-w-pye/china-inc-how-the-rise-of-the-next-superpower-challenges-america。或“资源外交”,中国也因此在国际媒体上被定义为实用主义、重商主义、资源和物质导向,甚至污蔑为“新殖民主义者”。

中国的“走出去”国家战略实施了多年之后,中国确实需要找到一个新的投资和国际交往模式。由于企业“船小好掉头”,企业如果能从海外“疯投”转变为海外“智投”,或许在解决企业自身处境的同时,也给挑战重重的中国式外交提供一些新思维。

要做到一种投资和海外交往的新模式转型,关键是两个因素:第一,从新角度认知海外环境和投资行为;第二,投资主体的知识构型和思维模式的转型。中国的海外投资或者政府外交,毫无疑问都具有既定的模式,这些模式在具体历史情境中出现,有其自身道理,是中国自1949年以来努力的结果,只不过世事变迁,主体革变,中国在思维、策略、战略层面的适应速度出现了滞后问题。

而用前文提到的CARS为代表的“金砖五国方法论”进行场域和场景分析,可以让所有的利益攸关方看到一种新路径和知识图景。

很多国有企业投资,一般都使用的是跨国公司、咨询公司、资本市场、投资财金分析的策略模式。首先是企业老总拜会国外的政要或部长级别政府要员,获得政府重视和“政府批文”,再接着一轮的并购、融资、投资金融分析,海外的咨询公司、会计公司和风投公司将各种投资文案整理齐备。

这些当然是必要且“高效率”的投资准备和市场进入模式,但是在笔者看来,这是“火箭发射模式”,项目介入人往往在乎的是把企业“送上天”,但是没有很好解决后期的飞行轨道、弹道学轨迹、“落地姿势”的问题。很多企业进入海外投资之后,留在当地的一般多为技术、管理背景的高管。他们对当地的文化、宗教、政治、传媒、社会细节了解程度相对不高,而这些“软因素”往往最终影响企业在海外的持续繁荣和发展。

中国企业和政府的海外生存真正需要进行思维范式转化的是企业濡化和文化涵化(entrepreneurial enculturation/acculturation),真正从自身文化特质、文化身份的角度思考自己企业与西方企业和传统企业不同之处,多用文化认知的角度思考自身品牌,多用创新型组织和创意传播的方式组织当地的利益协同机制,甚至思考中国商业文化母体中本有的道德基因和文化基因,用于海外的智投模式。

(一)非洲案例:如何超越“坦赞铁路”式的意识形态修辞和认知模式

在中国的官方话语中,经常强调自己对非洲无私、援助、国际共产主义精神,并利用这些有一定宣传色彩的表述来进行国际传播和沟通,甚至用作国际政治战略设计的基调。例如,我们时常进行如下表述:中国是负责任的国际角色大力实践者;中国秉持积极有为的国际责任观,一贯以负责任的态度建设性地参与非洲和平与安全事务;①王晨:《提升中国国际新闻报道的全球影响力》,http://www.scio.gov.cn/zxbd/tt/Document/1253641/1253641.htm。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向非洲派遣维和人员最多的国家;迄今中国为非洲国家援建了上千个成套项目,建设铁路两千多公里,公路三千多公里,体育场42座,医院54座,派出了各类技术人员35万人次,培训非洲各类人员3万多名,向非洲国家提供政府奖学金名额3.4万个;近期中国向遭遇大面积饥荒的非洲之角国家,提供了总额4.432亿元人民币紧急粮食援助等。

但是在这些对非成就的基础上,我们应该反思,长时期以来我们对非洲的社会经济建设提供了大量援助。为什么这些成就和诚意仍然没有阻止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新殖民主义”指责?为什么在非洲也存在一些对华不满和责难?这些问题是否和我们的“非洲观”、“非洲知识”破碎支离,与现实脱节存在一定关联?

实际上,在所谓的中非智库建设过程中,其实至少存在三个维度,只有这些维度被综观,才可能实现中国摆脱长期在知识领域的“知识逆差”,为世界问题提供自己的观点、视角、方法和原创思想。

第一,以中非互动为例,中非智库研究应该是一个二价结构(dyadic),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不断寻找中国和非洲之间的相互关联,才能理解中国和非洲社会的真实差异、社会问题的呈现模式、所面临的全球化陷阱、在现代化实现过程中所遭遇的困境。因此,中国和非洲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和研究,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比较非洲学”。我们的很多研究,往往是基于单一视角研究的程序跳转,硬生生从一个国家、语境、场景转换到另一个背景当中,难免不出现问题。对于非洲国家来说,他们如果能汲取我们在改革开放30年以来,从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主义国家迅速向全球化、市场化、现代化国家迈进中所犯过的错误,这对非洲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同样,如果我们能理解非洲从封建、落后、殖民、后殖民语境中挣扎的阵痛和认知痉挛,了解他们的希望、抱负、责任、眼光、憧憬,那么我们就可能进行更好的沟通和交流。

第二,中非智库研究的第二维是寻找到一个更为开阔的研究视野,也就是要站在第三极看中国和非洲,刚才所说的是站在彼此的时间和空间相互观照,做“镜面观”。寻求一个国际语境和维度则是一种“第三只眼”和跨越观念。我们因此要非常仔细研究来自欧洲、美洲、亚洲各国对非洲的体察和认知,从他们的视野中还原出另一个中非议题和研究目录。并通过这个认知路径来指导以本国、本族、本谱系为主体的策略设计和方案实施。香港自然力研究院在第二维做了一些工作,他们的非洲民族志精选和译介计划,将大批来自非洲、欧洲、美洲、亚洲的经典民族志和现代研究转译成中文,同时邀请相关学者、策略家、分析师来分析这些数据,产生一个基于第三极的“金字塔”学术——看“他”如何研究“他”,“他”如何反应?通过这个研究的视觉循环来理解“我”这个主体的研究独特性和局限性。

其三,中非智库研究的第三维在于真正的原创性和中国本位,这不是一种学术的民族主义,而是一种真正的反思性抱负。要通过中国这个研究地域,中国学者这个群体,中国经验作为一种反思路径,中文作为一种思索性语言,生产出一种真正原创性,启发知识增长的原创力。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全球化语境中中国在知识界长期的“知识逆差”,大量西化、洋化、客体化、工具化的知识梳理和被动认知,解决缺乏原创能力和想象力而造成的现实问题。

此外,在现有的中国海外知识格局之下,中国自身的媒体环境就呈现出一种自发的刻板成见,不利于中国认识世界。

笔者检索并研究了2008年至2012年的中文主流媒体(新华社、中新社、中国日报、新浪网、光明网)在与非洲和“黑人”有关的各种报道,筛选了1500多篇文章进行统计分析,试图通过初步的内容分析来理解作为构建“黑人形象”的主要主体之一——中国的媒体在报道中所体现出来的视域和知识结构。从下图的内容(图1)可以看出,中国媒体自身的议程设置、报道程序、内在逻辑、知识结构一定程度与中国受众的认知水平存在密切关联,这也进而影响了中国政府在海外事务以及全球治理等问题上的开放性和政策想象力。

当一个具有外来、大量、身份单一、陌生、侵略性、挑战秩序、谋利性、不驯顺的群体出现,中国的国内管理者和海外治理负责人某种程度上出现一种高度一致,开始将这种群体视为一种异族,“阿帕特黑特”(apartheid,常被译作种族隔离)文化心理开始显现。这种文化心理和中国的“蛮夷戎狄”外族传统四分法颇为相似——中国历史和文化叙述中,虽然曾出现多次民族融合和异族统治,中国仍然有着一种顽固的“中间族”民族想象体,与南方的蛮、东边的夷、西边的戎、北边的狄,以及无数用鬼、番、生、犬字旁所修饰的人群,他们多生活在“中间族”的经典区域的外围和边缘。从某种意义上说,依靠熟人社会、关系圈层、唐人街模式、中国海外经济特区的“走出去”模式,往往在海外建立了一个中国飞地,它虽然带来管理和效率的方便,但是实际上并不利于中国海外生存的长远格局。

现有对非洲这类海外新兴市场的应用研究中,鲜有中国学者从语义学、本体论、逻各斯中心主义、实证主义等角度去认知中国在海外的生存情境、潜忧、危险、突破路径,并通过海外商务和海外政务可理解和可执行的方式,让海外中国人吸纳。我们的海外研究往往停留在全球化、生产、地方、能动性、流动性、后现代、非流动性等思维框架之下,盲目去追逐和研究那些动态和流动,而忽视了一个事件和现象本身静止、内核性的实质。

更为关键的是,在全球要素流动的当下,金砖五国等新兴市场已经形成了互嵌的现象,也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的海外生存和海外治理,往往没有配套的“家门口全球治理”(global governance in domestic contexts)系统的支持。

中国时下在修辞上、建筑上、硬体投入上在拥抱一个虚拟抽象的国际化,实际上在身体、文化、肌理、精神、制度等多方面的开放融入机制非常有限。

以非洲人众多的广州为例,它本可以成为一个“国内的海外治理情境”使用。要从根本上解决广州的“黑人问题”,需要的是系统和整体思维,综合提高我国地方政府的全球治理能力。

首先,广州的大国民计划,通过多元、丰富、互动性强的文化、教育项目,来造就一个具有开放、包容、同理、共情的国民群体。减少基于个体的外来文化和群体的误读、误判和误行。其次,国际语境中政府管理升级,理解国际化是个中性词,一种状态,并不是一种非完成不可的身份和地位象征,不计成本的牺牲和投入。政府管理和机构文化既可以保留“广府”特点,又懂得寻找一个与外界沟通和协同的机制。最后,国民“海外智商”的提升,理解一个真实的非洲和世界,寻找媒体、社区、文化团体、教育机构、建筑文化、生活方式等多方面的对话机会,不仅针对多元的(处在当下时空)非洲本土本身,还要理解“欧洲建构的非洲”,“非洲人眼中的非洲”,“世界的非洲”,惟有此胸襟、气魄和能力,才能找到中国内部国际要素的解码钥匙。

正如一些非洲本土的政治家所言,中国如果只想获取非洲的财富和资源,却不愿意非洲人在中国本土贸易、生活进而寻找个人的梦想和尊严,这是不现实的。来自非洲大陆的人群,当他们生活在中国,事实上成为一种桥梁,一种来自非洲大陆的“黑色素”,它需要切实的民族融入、宗教包容、社会管理创新、教育配套、生活方式兼容、跨文化交际模式和机制,才能造就健康的“广州国际化肌肤”和“中国国际肌肤”。

(二)印度案例:经济互动背后的政治阴影和东方社会症候

从整体来看,印度、日本、中国、越南、泰国等东方社会某种程度上都存在基于历史传承、文化沿袭、社会格局、西化思潮、生活方式、发展远景等方面的东方社会内部分裂,某种程度上这种东方社会症候比东西方的差异和矛盾还要剧烈。

笔者与云南省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陈利君访谈时,他提到中国与南亚经济圈的现实密切互动:中国与南亚、东南亚经济互补性强,这些国家在资源、产业、商品和技术结构上存在较大差异,而且在短期内不会消失;中国经济发展的总体水平要高于南亚、东南亚许多国家地区,特别是中国制造业已成为“世界工厂”,使得中国的许多产品在这一区域都能找到市场,而南亚国家服务业占GDP的比重高,超过50%;与中国不同,印度被称为“世界办公室”,其信息产业特别是软件业发达;东南亚资源丰富,而中国资源短缺,这也使得双方经济存在互补性;南亚、东南亚国家人口多、经济发展快,使得中国与其合作潜力巨大;同时因为南亚、东南亚是世界新兴市场,使世界许多跨国公司纷纷进入,加大了与中国的竞争力度;印度也正在推行“东进政策”,“东进政策”既着眼于战略,又谋求经济合作。①2012年8月笔者针对云南周边、印度德里进行了考察和研究访谈,此为研究笔记摘录。2014年5月,笔者再次进入印度德里,与大学、媒体、智库界的资深人士进行访谈。

而在美国霍普金斯大学中美中心教授艾大卫看来,中国和印度隐藏着深深的不信任和猜忌,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原因是历史记忆、文化认同、地缘政治、交通、军事力量对比有关。艾大卫认为,印度一度认为自己有着非常稳固的防线,喜马拉雅是永恒且不可逾越的屏障,丛林和印度洋也带来印度心里的安全感,但是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水资源开发、军力竞争、经济扩张等因素,传统国界和安全壁垒已经不断被全球化要素的流动所吞噬和瓦解,印度已经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中国的存在和压力。②个人访谈,艾大卫教授,2013年9月于美国霍普金斯大学。

中国学者针对中国政府所关心的中国中西部发展、边疆省份、民族地区、宗教地区、国际河流地区、能源地区、生态地区等主题的研究;同时对宗教、民族、历史、社会的民族志深描不仅有助于中国政府理解和解决藏独问题、疆独问题、伊斯兰问题、佛教问题、基督教渗透等跨边界问题。同时还可以把这种解决冲突、争端、利益格局的经验运用到全球其他区域;研究全球其他地区的同类问题也可以为解决国内问题提供借鉴。

中国学者和官方媒体喜欢引用这些历史纽带信息:经云南过缅甸抵印度的“蜀身毒道”至迟到公元前四世纪末就已开通;中国的丝绸、丝以及养蚕技术等通过西南丝绸之路传入印度,印度的天文知识、医药知识、炼锌技术、铁器防锈处理技术等传入云南;抗战期间滇缅公路、史迪威公路、驼峰航线、中印输油管道相继开通,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历史贡献。

然而在印度,这种中印互动的美好回忆只是一种“媒介植入事实”和“历史便宜记忆”(memory of convenience),它有时无法真正进入现实的治理和政策应对层面。真正关键的是活着的历史和延续的生活流,只有找到并针对这些要素进行回应,才是有效的国家战略和个体应对策略。

例如,在水的问题上,在中国最容易凸显的是其资源、生计、经济层面的价值,而在印度,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宗教问题。在印度教当中,水的概念是一种原初物质,它是一种涤除和跨越阈限的工具,在它身上体现一种整合性力量。水源和高山是印度教徒的精神原式,它具有无上的价值和意义。围绕这个问题的冲突,虽然表现为经济投资、水资源开发、城市化扩张、现代化进程,但是最为实质的问题是宗教问题,以及因此引发的对资源、环境、政治等连带效应。

在与印度非暴力选择基金会研究团队座谈时①2014年5月,笔者针对印度非暴力选择基金会的水资源和发展学专家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座谈和讨论。,印度学者、智库专家、退休外交官以及海外藏人的团队不断强调的是水的精神价值、生态价值、族群认同价值。中国在与金砖国家等新兴市场国家互动时,需要在这些一级目录形成共识,才能开展真正具有远见和负责任的项目,否则极易成为当地社会和发展矛盾的替罪羊和斗争砝码。

在印度方面,当地学者、政客和智库尤其关注围绕水资源的中印暗战和明斗,印度民间和政府的水电开发设计达到168个水电大坝之多,总量五万七千兆瓦,如果这些水坝都被建成,将成为中印争坝的“死亡游戏”和“轮盘赌”。对此,印度退休少将维诺德(Vinod Saighal)认为,中印因为政治方面的障碍使得许多针对喜马拉雅山和雅鲁藏布江布拉马普特拉河的联合科考及可行性开发研究无法进行,而两国本应该建立一个基于长远共同利益的千年平衡。“要知道历史上,中国人眼里的印度就是西天,我们两国之间具有非常深厚的文化情感和彼此认同,不应该在现代的发展至上时代变成零和博弈。”②2014年5月,笔者针对印度非暴力选择基金会的水资源和发展学专家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座谈和讨论。

在一次由尼赫鲁大学、中国科学院水资源研究中心、印度非暴力选择基金会、斯德哥尔摩大学等多家机构的圆桌会讨论中,独立智库自然力研究院和横断山研究会的负责人提出另一个超越零和博弈的知识融合计划。

该计划主要倡导针对喜马拉雅山等山川河源地区及中下游地区进行跨学科联合科考,建立基于水话题的喜马拉雅山顶尖高校水研究联盟,甚至在水源地建立实体型的一流研究型大学,同时通过独立、非党派、国际合作的方式,在水源地或中下游地带召开轮值“水峰会”,基于原创前沿科学研究,与民间机构、政府、企业、高校等共同制定全流域和跨经济区的水开发和生活方式知识解决方案。将水竞争和水资源短缺放到全球气候变化和资源环境危机的背景下考虑,而非简单关注一个具体族群、生态圈、文化带的存亡,探讨更为综合性和建设性的全息视角。对于因河流流经发达区域的经济增长方式、生活方式、能源利用模式失当所造成的不必要水电需求,应该从需求、认知模式、经济形态和结构方面进行重新设计,甚至可以通过“国际水银行”的方式来管理水储蓄、水信贷、水融资、水发展等刚性社会需求。

研究、投资、国家外交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紧密,但一般企业投资,往往急于找法律专家、政府官员直接谈,然后从资源角度考虑现场,马上就以“走出去”的名义在一个地方设厂招工。很少有企业去研究投资地的投资历史、殖民历史、当地在海外殖民和后殖民系统中的地位、当地的矛盾构成、投资与政治之间的冲突发展列表、投资产出与社区之间的关系、当地居民对外来企业的态度和需求、可能的风险全面评估、风险产生之后的利益维护机制、本土人协调斡旋机制等。

另一方面,我们要意识到,海外研究不仅“有用”,而且有重大的知识范式建立价值。关于国外社会的民族志既是人类学的学科核心,又是全球知识生产体系中一个国家的社会科学实力的基础。受制于中国所处的现代化发展阶段的社会心态、集体意识、管理体制等现实情况,中国研究者很难长时间在国外社会开展调查研究,国家和企业家的海外存在也受到威胁。关于全球社会的实地调查或者国外社会的民族志研究,显然已经是中国人类学界日益急迫的知识需求。中国已经是国际社会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中国人和中国货已经扩散到全球的各个角落并且在急速增加,中国的时间和空间框架都被全球化了。这个格局在中国孕育着对于外部世界的巨大的知识需求,在国际社会则孕育着让中国学者积极主动参与当代世界知识生产的需求。换句话说,中国需要全球知识,世界也需要中国观点和中国眼光。

结 语

基于如上案例和讨论,在金砖五国架构中,中国在两个维度具有绝对意义的独特性:在时间维度上,中国在较短时间实施了异常频密的变革,并在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积累了极为丰富的“治理数据”;在空间维度上,中国不仅在国内迅速分化的省份实施了快速和影响深远的建设实践,同时还因为资本的本能,进入到海外生存的阶段,其深度和广度前所未有。

所谓的海外治理,不仅是从政治治理视阈把海外政务和商务看成一组“策”、“权”、“谋”、“略”,而首先是将政策视为一种权力形态、社会语言、中介机制、社会现象和政治技术。学者需广泛研究和深入分析海外政策人类学案例,甚至创建“海外政策人类学数据库”、“中国海外治理本底数据库”、“海外治理情境案例库”,开展跨越学院研究的社会影响力应用研究。

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应该正视自己惨痛经历和严峻现实,在打造中国模式的同时,也要分享和输出中国教训、中国经验、中国方法,并基于这些现实来共同设计、倡议、协同、创建新的区域价值观和共同远景。

对于金砖其他国家来说,他们如果能汲取中国在改革开放30年以来,从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主义国家迅速向全球化、市场化、现代化国家迈进中所犯过的错误,以及如何应对西方资本主义深度危机所造成的全球危机。同样,如果我们能理解非洲、巴西、印度等国从封建、落后、殖民、后殖民语境中挣扎的阵痛和认知痉挛,了解彼此的局限性、特殊性、优越性,我们就可以进行更好的沟通、交流和协同。

金砖国家都需要找到一个第三极来看自身,并通过这个认知路径来指导以本国、本族、本谱系为主体的策略设计和方案实施,通过这个研究的视觉循环来理解“我”这个主体的研究独特性和局限性。海外绝非物质意义的矿产能源来源、粮食安全基地、国际市场、海外生存空间、国际博弈杠杆那么简单。

中国如果能真正体现出自己在方法论上的原创性、责任心和战略抱负,金砖国家的中国就不仅是一个投资杠杆、廉价劳动力、策略工具,而是一种具有建构性的“中国观”和中国方法。中国不会简单理解为一个具有“帝国心态”和“民族主义”特征的崛起威慑力,而是通过中国这个研究场域,包括中国学者在内的国际群体,凭借中国经验作为一种反思路径,中文作为一种思索性语言,金砖等海外因素为启思情境,生产一种真正原创性的知识增长。

当中国资本走向海外,围绕着国际社会、国际投资场域、中国海外政务、中国海外资本、国际媒体等主体的信息鸿沟、观念认同、专业程度有着巨大差异。中国海外投资如果仅仅依靠国家外交、遵守显在社会规则、漠视影子权力和“丛林语法”、单向度行政化的沟通策略,极容易陷入上述不同知识圈的灰色地带和陷阱区,不断酿错而不自知,知错但不知脱困方略。

我们已经看到,无论是在中国传统的文化和政治影响区,例如东盟、南中国海、湄公河次区域、南亚次大陆等,还是在非洲、巴西、南海、拉美这些新兴经济和政治互动地带,中国尚没有有效生成合作远景的能力。这种远景指的是能够让合作对象国真正心悦诚服的区域合作框架、文化认同、远期利益达成机制,同时用负责任的投资和具有想象力的合作框架,实现包容增长,使世界更好地理解中国。这种远景首先需要中国知识界、民众、企业界、政府真正以平视视角对他国进行系统的了解、认知、分析和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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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227(2014)05-0122-15

** 周雷:南京大学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舆情研究员、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