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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王维的山水田园诗

2014-03-13刘维国

语文学刊 2014年4期
关键词:田园诗空灵王维

○刘维国

(甘肃林业职业技术学院,甘肃 天水 741020)

在唐代的诗人中,王维可以说是一个全才,他的诗各体兼备,以至于明代高棅在《唐诗品汇》里说:“论五、七古以王维为名家,五、七律、五绝以王维为正宗,七绝以王维为羽翼。”王维诗歌的艺术成就,在盛唐诗坛上,除李杜以外,鲜有堪与比肩的。他的山水诗平淡自然,俊逸空灵,与琴棋书画融为一炉。诗中常有形与声的刻画、情与意的温馨,飘洒与沉静结伴,显达与幽深同行。常用委婉冲淡、古雅悠远的高妙手法,达到令人拍案叫绝、流连忘返的艺术胜境,形成他山水田园诗的空灵、明净、飘逸的意境。本文拟从人生态度、图画美、佛学思想三个角度剖析王维山水田园诗的意境美,并探索形成这种意境美的原因。

一、摩诘诗中体现的人生态度

首先谈谈摩诘诗中体现的人生态度,摩诘诗体现了一种东方式的遐思冥想,在对人与自然的观照中发现生命的意义。王维诗中对于山水的表现不只是一种静态的展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雍容气度!水穷之处,对追根溯源去探究水流来处的人,自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迷惘,一种没有悬念的失落,水穷之处,也自然是一个尴尬的所在,这时如果你顾自后悔或者牢骚满腹,只有徒伤雅兴,何如转换视线去欣赏云。当然,你知道,这不过是一个隐喻而已。中国文化是一个多元文化的综合体,深受儒释道等不同思想体系和文化底蕴熏陶的中国文人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超越其中任何一种的独特品格,既有儒家的入世的积极态度,又有道家出世的洒脱不羁,功成身退,归隐山林始终是文人最完美的人生理想。王维四十岁后带官归隐,前后期的诗中自然都少有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又是虔诚的佛教徒,淡淡的禅机常常不经意地出现在诗句中,虽然少了年少时的凌云斗志和轻狂,却增添了无限的韵味。喜欢王维的诗,也正是因为他的诗更多的是对自身的一种观照,这种观照是超越时代的,不会因为李唐王朝的覆灭而变得失去意义,个人是渺小的,但又是最深邃的,以诗的美感来体验个体存在的状态,是一种超人的睿智。王孟诗在后代受到文人的普遍关注,也是由于他们的诗能与任何一个时代的人产生共鸣,让人在欣赏诗的过程中体会其中的哲思,然而这种哲思又与宋代那些浅薄的哲理诗有着明显的不同,那种所谓的哲理冲淡了诗的意境和韵味,甚至没有了美感,而摩诘诗却是在形式的美感后面潜藏着悠悠哲思,这种哲思是要靠感悟来获得的,而不是靠说教灌输给别人。

王维出身封建官僚地主家庭,对封建统治阶级有一种天然的包容性;在他的一生中,虽有仕途不得志的时候,但总的说来,其一生都是比较悠闲安乐的。特别是在他大约四十岁以后,开始过着那种半官半隐生活的时期里,他“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并吃斋奉佛,“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1]。正如他自己所言,“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所以他对现实生活基本是抱着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漠不关心的态度,到了晚年,他甚至说“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消”[2],完全变成了一个“以禅诵为事”的佛教徒。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王维的诗作中充满了空灵、虚无之感。如: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仗候荆扉。雉缑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父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渭川田家》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竹里馆》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辛夷坞》

二、图画美及“诗中有画”的艺术效果

苏轼说过:“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3]这个评语主要是针对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王维山水田园诗最大的价值,在于他对山水艺术美的创造。为了取得“诗中有画”的艺术效果,王维调动了他作为画家、音乐家、诗人的一切艺术手段,善于在诗中构图布局、设辞着色、讲究动静结合。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被称为“诗中有画”是不无道理的。王维以画入诗,使他笔下山水田园景物的布局错落有序,富于图画美。绘画艺术讲究虚实相生,常留虚白供读者再补充。王维深谙此道,在描绘山水景物时往往从虚处落笔,如前引《汉江临泛》的颔联“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其状江水浩渺,山色空濛,有以少胜多、以一当十的艺术效果。

山水田园诗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即是对色彩使用的自觉程度。王维作为一个画家诗人,对色彩的价值认识及对色彩的遣使,更具创造性。

以《山中》为例: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仿佛是随意的点染,然却已非自然色,诗人选择秋山本身就存着深刻的含蕴,满目苍郁的秋山缀以稀疏零落的红叶,再衬以通过幻觉错觉而滋生出来的诗意感受和心灵色彩,全幅画就蒙上了似幻而真的生命感动的烟雾。

就像他开创的南宗画派以水墨为主一样,在水墨的浓淡明暗变化中表现山水的物理和质感。在诗中王维偏好青白两色: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节事》)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山中》)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体现了浓郁的诗情和画意的互相渗透和生发。他的山水田园诗,主要是描写自然山水和农村风光的幽美以及隐居生活中的情怀。[4]说王维是理解陶渊明的,在表现对隐逸生活的热爱这方面,的确是这样的。如王维的笔下,农村的景物人情都是那么美好: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题为《山居秋暝》的诗,把山村秋天的黄昏,描写得这样空明澄净、清新纯美:一阵秋雨过后,空气格外清爽,月光透过松枝,斑斑点点洒落地上,山泉叮咚作响,水底沙石历历可见。翠绿的竹林里忽然传来清脆的笑声,原来是浣纱的姑娘要回家了;莲叶晃动,原来是打鱼的人们晚归了。这样一幅清新而宁静、生机盎然又祥和优美的山居秋暝图,深深地吸引了作者,最后他由衷地表示:春光要过去就过去吧,我这个“王孙”是决意要留下来的。

除了构图,王维十分注意设色的技巧。他的一些诗如《送邢桂州》中“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上句写日落时江湖上反射出一片白光,下句写潮水涌来时,碧波滚滚,天地似乎要被它染青。《积雨辋川庄作》中:“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漠漠水田和阴阴夏木,前者色调光亮,后者色调沉着;白鹭和黄鹂,色彩对比鲜明。《辋川别业》:“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白石滩》:“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敷彩设色更是鲜丽。

三、佛学思想造就全新的诗歌境界

王维深受禅宗的影响,他的一些山水诗“不用禅语,时得禅理”。[5]他的“禅理”是什么呢?就是在凝神观物的过程中,制服心中的烦恼,达到任运无心的自由境界。所以他的山水诗喜欢追求寂静空灵的境界,这在他著名的《辋川集二十首》中表现得更突出,如《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二十个字,给人以“清幽绝俗”的感受。月夜竹林之景一片空明澄净,而弹琴长啸之人,多么安闲自在,他的神态心态和外界的物态融为一体,相合无间。诗中的这个“人”,无疑是万虑皆空、俯仰自由的诗人的自我写照。

深受佛学思想影响的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由于不符合占统治地位的儒家的思想标准,曾长期遭受冷落。事实上,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作,将佛学思想引进诗歌,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诗歌境界。这些作品以炉火纯青的艺术高度,为中国古典诗歌开辟了新的审美空间,即在佛学思维、佛学理论的深刻影响下,诗人的主体性得到强化,传统文学“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得以呈现出一种玲珑而圆熟的新境界。

王维诗中更多的是那些带有几分禅思玄意的清逸雅致的画面,他是一位悟性极高的人,超人的才气不仅在诗、书画多方面卓有成就,而且在参禅悟道方面,也有大彻大悟的智慧。画家的眼光,音乐家的听觉,诗人的感觉,佛家的心态赋予他一种不同凡响的艺术力量,他几乎把每一项景物都注入特有的灵魂和感觉,又把自我消融在景物里,形成了物即是我、我即是物的庄禅境界。王维的山水诗,以境写心,了无痕迹,象外有象,景外有景,意外有意,韵外有致,有一种悠远的意境。如《鹿柴》、《竹里馆》、《鸟鸣涧》、《辛夷坞》等。空山翠竹、溪水、明月、花鸟……这里是一个多么清静幽美,纯洁无瑕的天地,又是一个多么独立而封闭的世界。这种静谧、空灵的无人之境,正是诗化了的物我两忘的庄禅境界!

王维的这类诗,虽然常常流露出寂空之感,却并非参禅之作,而是将禅理寓于山水的描写之中,令人咀嚼玩味。王维的诗歌开创了一个时代,堪称山水诗“正宗”。其诗往往把实景与它所暗示、所追求的虚境融为一体,给人以最大的审美愉悦感。同时,他的诗与他采用的某种物象间也往往具有某种内在精神,使自我融合万物,又投影在色彩、意象、音响和语言中,营造了空灵、明净、飘逸的意境,使山水田园诗发展到了顶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诗人,成为我国文学史上具有独特风格并占据重要一页的诗人。

[1]《旧唐书·王维传》

[2]《叹白发》明人顾起经有《类笺唐王右丞诗集》10卷,附文集4卷

[3]《东坡题跋·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4]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5]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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