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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记”——都市迪吧景观探微

2014-03-12张红翠

艺术广角 2014年4期
关键词:舞池符码桃花源记

张红翠

都市迪吧:眩惑的景观

从结构格局引申至空间系统功能是我们考察都市迪吧这一微型社会景观结构的关键。迪吧的基本格局大同小异:艳舞表演区、酒吧区,DJ音乐区,舞池。迪吧几乎都以舞池为中心呈扇形向外发散。艳舞表演区往往高出由高脚酒吧桌环绕组成的酒吧区,成为酒吧区的地理中心,与高出舞池的DJ音乐区遥相呼应,二者占领迪吧的两个制高点。劲爆的迪曲是迪吧中的加热剂、粘合剂,也是吸附剂:它激动迪吧的每一个末梢神经使之持续处于激动状态,它弥合各个区域的分隔并将各个区域的热情不断提升至顶点。迪曲一般在午夜前两小时开始,劲爆的迪曲意味着迪吧生活的真正开始。这种开始似乎暗示了一种永不停止的幸福,貌似一架欲望的永动机许诺幸福生活永远在线的乌托邦。而另一方面,它所召唤的又无疑是一个世界末日的到来。迪吧生活便是二者之间无限持续的延宕。

如果对迪吧的空间状况稍加留意,我们可以看到迪吧空间的等级设置和功能配置是层级严密而完备的。迪吧的氛围、空间等级的设置尤其是其功能的完成,体现了都市迪吧与现代都市文明观念鲜明对照的两个特点:一是它的群居性,一是它的集中营性。群居性是原始部落生活的社会形态特征,表现为财产和生活的公有性、共同性,与现代社会的私有性及个体性相对照。迪吧的这种群居性部落生活特征既是原始生活方式在现代文明社会的转义复现,又是现代都市人类对现代文明的反抗和嘲讽。

迪吧的群居性体现在迪吧中生产和表现欲望体验的各种手段。作为迪吧空间中心地段之一的舞池——与艳舞区相对——就是迪吧社会部落群居的集中地点(迪吧是一种社会形态,它功能区分鲜明,因而不能把艳舞表演与酒吧区和舞池相混淆)。在舞池中,舞动的人群可以进行共同的性幻想、性挑逗。舞池的权力掌握在DJ手中,DJ的身份功能类似于原始部落酋长,他在酋长席上念着操控身体符码的咒语,看着他的咒语在其舞民身上发挥魔力,完成他神秘的使命——施咒。

DJ的咒语是一套具有强烈性暗示的暗语(“你还好吗?”“还要不要?”等等)、呻吟,这些咒语在鼓动一场前戏的热身、模拟想象。DJ统帅舞民共同进行的群体的性幻想、群体的性模仿和性游戏带动了整个迪吧生活节奏的持续升温。舞池是集体操演以身体和性为核心的群体部落空间,它为舞民们提供了这种群体活动心照不宣的合法理由,拥进舞池的人群都必然要参与这个集体的身体游戏和欲望舞蹈。所以在舞池中有一个游戏规则:欲望冲动的猎色男女可以把舞池中的所有陌生人当成你的模拟情欲对象,男舞民可以把身边的陌生女孩当成模拟的对象,试探着将手搭在她的腰间,一起跳艳舞。当猎手把欲望之爪搭在舞动女孩的腰间时,欲望中的女孩可以应和这种游戏的挑逗,也可以拒绝摆脱,表明你只想找自己的快乐——这些又都是完全自愿的。当猎色落空时,猎手便会转移目标,不会纠缠,也不会遭到被非礼的怒目。拥挤的舞池水泄不通,陌生的身体接受了共同的规则,超出暧昧的界限,达到亲密无间的临界。这是一个群居社会的模拟,这是一个陌生人群的奇异亲密,这是一个欲望的乌托邦。

DJ在圆形舞池的制高点上,带领他的舞民,不时要求他们将手举起来,要求他们与自己一起呻吟、尖叫。迪吧的这种空间关系同时也规制出一种权力的等级,这种等级表明DJ与舞民之间是酋长与族民、宰制与被宰制的社会关系和权力关系。这种等级关系的实现在现代都市中带有教团本质和教团功能,因为它要求所有人的一致自由,类似于专制而狂热的教团亢奋。DJ的咒语狂劲的迪曲,还有舞动的人群,共同组成了一个欲望的地下生产线。一个个午夜,狂欢的舞民汗水淋漓,像做过无数次爱——疲累而满足,白日里压抑的过剩精力一次倾空,欲望被提起随即也被耗尽,完成一次次身体的洗礼。可以说,迪吧的欲望生产机制同时伴随着欲望的解构和转移以及欲望的替代性和转移性消费。

如果迪吧的群居性是就欲望的生产手段而言,那么迪吧所表现出来的集中营性则在于迪吧对身体和欲望采取的集中化处理方式,在于它对身体和欲望的集体规制与监控,以及这种功能的严密设定与行使,这主要是指迪吧权力结构的官方系统功能。迪吧空间的系统功能分别由几个因素共同承担:DJ,舞池的振动地板,舞场的探照灯光,舞池周围的保安。DJ是大权在握的教团主,在教团主的位置上监控全场,调动全场情绪,回收舞民狂热的回应,同时收回舞民的主权。震动地板会帮助都市人类麻木的身体有节奏地舞动。这种帮助意味着一种强制,即你身体的感觉和反应事实上是被设定、被引导和被强制的。而如果你的身体在欲望的节奏中稍有懈怠或错过了节拍,它就会提醒你并纠正你身体的节率。舞池里的人要求有统一的摇摆,统一的陶醉,统一的回应——回应迪曲的节奏和振动地板的频率,震动地板中的身体不允许有停顿和休歇。舞者身体感觉的被设定还表现在迪吧中灯光的使用。迪吧中的舞池以及周围的酒吧区和高脚座位都处于一片极度的昏暗之中,但是当人们沉浸在劲爆的舞动中忘却自我时,探照灯样的灯光会不时扫过陶醉在黑暗中的人群。这种灯光可以是夸赞的:它带着夸赞的扫视掠过每个人的脸,给他们会意的笑,告诉他们——你们很棒,你们很配合,你们还要加油啊,你们还可以更好;它也可以是监督中带有责怪的,它似乎也在质询你:你累了?你不够配合,你没有和人群保持一致,你要努力呦。所以无论哪种,这灯光都是巨大的迪吧系统给出的提醒:提醒你像它要求和期望你的那样去做,提醒你的身体和人群保持强劲的统一——统一的摇摆、统一的陶醉节律、统一的回应。耐人寻味的是,当迪吧的狂欢生活真正开始的时候,迪吧空间中的另一个重要构成元素——保安网络便会全面升级,监控迪场的安全。这意味着,当都市人类在迪吧中忘情忘我的时候,总有一群监视的眼睛在注视着这群疯狂的欲望使者。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对象化的结构关系。

当然,在这种宰制功能的行使过程中始终有一个重要的合谋群体——舞池里的舞民。他们顺从迪吧的要求,挤进拥挤的舞池,像一群被监禁的奴隶,享受着被监管的快感,服从DJ,跟随节奏,忘我陶醉。在这里,舞民们放弃他们作为现代自由人类的自我承当,因为自我承当的空间已经被宰制限定了:身体挨着身体的舞池里,身体必须听从安排。因而,迪吧中的权力监管是来自两方面力量的合谋:一方面来自“民间”的驯顺归附——舞民们陌生身体之间的碰撞提醒自由的界限与“多余”;另一方面来自迪吧宰制系统的权力诱导与施压——DJ、震动地板、舞池四周面目冷峻甚至严厉的保安以及探照灯光。这一切成功地打造了一个等级完备的欲望集中营——有设计者,有执行者,有被操控者,它是军事集中营在都市欲望消费程序中的功能转换,是制造人体机器的现代流水线。这种集中营的实现在于集中营各个等级之间的妥协。他们之间的认同默契与合谋关系共同打造了迪吧空间这个现代都市人类生存的地下景观。在这一景观里,上演着包括监治者与被监治者在内的群体的共同狂欢——秩序井然的狂欢!

当然,在这里我们似乎更应该作两个补充,虽然是补充,它们对迪吧权力机制而言亦是至关重要的。首先是进入迪吧这一权力机器的第一道关口——安检,它是迪吧秩序系统开始的序曲。在这里,进入者要求接受保安的搜查,这是出于系统安全的考虑,但对于进入者而言,这种行为实际上是一种缴械——缴掉白天的程序规则,缴掉自我意识的主体权利。只有进入者自愿接受从这里开始的另外一套程序规则,臣服于迪吧这一架权力机器,游戏才会被允许和启动。其次,我们同样不应该忽略那些舞蹈于舞池与酒吧区之间的自由舞民,他们的存在是迪吧规制体制的一个缓冲。他们的存在是完备体制必需的一个重要的策略性构成元素,因为,专制的体制需要这种缓冲地带以使自身具有较好的弹性,以便转移宰制系统与其规制对象之间的紧张关系,让游戏有张有弛地运行。迪吧的专制恰恰与迪吧反都市现代化秩序的自由、另类精神气质相矛盾,这种微型景观所体现的悖谬某种程度上折射出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精神发展历程中的悖谬。因为一种自认自由的精神范本往往期求一种普适的有效性,这种普适性要求往往需要警戒其自身潜在或显在的专制倾向。

迪吧中的女人:作为影像的存在

之所以要谈迪吧中的女人,是因为这涉及到迪吧生活中的人群分类,人群的组合与关系是迪吧规制系统流溢的动态机制。而这种分类与组合对于作为一种社会形态的迪吧而言,将是重要的社会形态学问题。本文试图考察迪吧生活中主要人群之间的关联性、互动性、构成性,及它们之间的冲突、妥协与合作,且不会加上男权女权以及男女主义之类的分别与立场。

辨证施治:视病情辨证分成三型:气虚血瘀型: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言语謇涩,神疲物力,面白少华,头晕心悸,舌质淡或有瘀点,苔薄白,脉沉细或弦细。治宜益气活血,祛瘀通络,药方为补阳还五汤加减;肝阳上亢型:有高血压史,常头痛,眩晕,心烦易怒,口干口苦,失眠多梦,偏瘫者血压变高,以上症状加剧,口眼歪斜,言语謇涩,脉弦滑或弦数,苔薄黄或黄腻。治宜育阴潜阳,平肝熄风。药方为镇肝熄风汤加减;心肾阳虚型:意识朦胧或痴呆,记忆力差,舌强语謇,肢体不遂,畏寒肢冷,心悸气短,眩晕耳鸣,血压偏低,舌红干或胖嫩,苔白,脉沉细。治则滋阴补阳,熄风开窍。药方为地黄饮子加减。1剂/d,煎熬取汁,早晚温服。治疗3个月。

迪吧中的人群分类不能简单地归为男人和女人。粗略地看,至少应划分为三类:第一,陪酒女郎/艳舞表演者;第二,女性消费者;第三,男性消费者。前二者通常被不加析别地放在一起,但它显然比男性消费者的组成成分复杂些。而且把陪酒女郎和女性消费者简单地放在“女人”这一单元内是有危险的,因为至少女性消费者会拒绝这种不加区分的指称,她们会反驳,我可不是陪酒女郎。尽管她可能也欲望情色,也不想把自己打扮成贞淑静女,但她们还是会在潜意识里存有就算不强烈也会是明确的异议。但陪酒女郎/艳舞表演者与女性消费者毕竟共存于“女人”这一指认符码之下,尤其是在迪吧的欲望系统中以及男性的他者目光中,此二者在根本上被当成没有区别的女性存在。

尽管如此,陪酒女郎/艳舞表演者和女性消费者在迪吧中生存身份的差别,还是每一个进入迪吧者都心知肚明的。如果说陪酒女郎与女性消费者构成了“女人”指称下的两个亚类人群,那么,这两个亚类人群在各自的角色中都渗透着另一方的身份投射,使她们在身份功能上出现重叠交叉。这不仅因为她们同时由“女人”这一符码所标识,更因为各类女人在迪吧中处于共同的被消费的构成性地位,这种地位是在迪吧这一欲望机制启动之初就被设定的。这一设定使迪吧中女人的存在样式共同带有了显明的影像化特征,使女人在这种社会形态中的身份存在与组合更加具有意味。影像化的基本特点是想象性、虚构性与投射性,作为影像化的存在则表现为它的被想象性、被虚构性与被投射性。迪吧中的女人是欲望机制投射出来的影像化存在,我们需拆解迪吧中女人影像化存在的多重复杂性,查询这一影像化生成的具体路径,以此获得对迪吧中女人这一象征符码细微且深入的了解。

迪吧中女人的影像化具有多重性,但主要是通过两个途径建构完成的:一是他者的规制即他者的影像化施与;二是女人的自我规制即自我影像化。首先,迪吧是最大的欲望化他者。这一架庞大的欲望机器作为他者,把女人放置于欲望所期求的对象位置上。它首先将女人按欲望的要求量身定做:性感、淫荡、妖冶,并招揽积聚了一批批符合迪吧欲望机器标准的情色尤物。迪吧将女人中的这一类剥离出来,让占有女性条件的优势者自行显露。这些被挑选的女性将自身的性感优势作为舞器,披挂上阵,在艳舞表演场上或陪酒区兜售她们的身体,展示性感,挑逗情色。更重要的是,她们要为迪吧的欲望意识形态作形象代言和品牌推销。这些被多重权力关系和欲望系统制度共同塑造出来的女性逐渐成为女性肉体的象征符码,这一符码的不断生成和确立使得女性的存在具有了十足的想象性与观赏性。其次,对女性符码进行生产的欲望机器有一个最大的合谋者、拥戴者,即迪吧人群中居大多数的男性消费者即观看者。尽管在迪吧中,无人不是这架欲望机器的臣民与驯服者,但是,欲望机器采取了男性眼光的策略,它将男性消费者纳入欲望机器系统的主体一方,将他们指认为欲望机器的人格化代表。这个代表占领欲望生产行为发出者的位置,并要履行对女性符码进行想象与观赏的主动性进攻,他们将自身的欲望转嫁到他们的想象性对象——女性身上。于是,女性作为符码成为男性欲望表达的代表者、代理人,成为男性欲望的影像化身。正因为如此,在迪吧的体制系统与男性群体的想象生产过程中,对女性作亚类人群的划分是没有意义的,具有强制性的欲望机器的生产意愿不会对此加以析别,而是统统把她们当作“女人”这一共同的符码来配置。因而在迪吧的欲望生产过程中,所有女人都只是具有性征的欲望对象而已。如果说舞女郎是神坛上的肉体女神,有着“高高在上”的意味,那么,那些散落在酒吧区与舞池中的女人们则是下凡人间的女神的化身,她们可触摸、可猎取,可以作为幻想对象来挑逗。迪吧中的女人就是这样作为女性肉体的符号以及女性符号的肉体而存在的。

同时,迪吧对女人的欲望设定与规制以及男人的观看(作为欲望机器重要的附属功能)又必然导引出女人的自我影像化。并且女性在自我影像化过程中的一些无意识表现则更加模糊了迪吧中两类女人之间的身份特征,使她们彼此脱不了干系。这样,迪吧中女人的生存样态与身份组合就必然纠结复杂。因为,陪酒女郎/艳舞表演者——无论作为个体她们背后有多少隐忍曲折——作为出现在迪吧里的情色角色,她们都接受了迪吧欲望权力机制对这一女性群体的功能设定与身份标识,并且尽情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她们的身份规则相对而言是较为明确而单一的。而对于女性消费者而言,这种影像化则显得更为模糊、艰难和隐秘。

作为消费者,女性消费者和男性消费者一样观看艳舞场上的舞女郎的表演。女性的观看显然不同于男性的观看:这种观看是女性对女性的消费,是女性对女性身体、性感与情色的消费。这种观看所建立起来的消费关系完全不同于男性观看之于女性的关系。并且,女性的消费与观看往往伴随更为复杂微妙的心理:她们大多先是会以男性的眼光去看艳舞场上的舞女郎,打量她们的身体,腿部的曲线、胸部的曲线、臀部的曲线,看这些曲线是否完美,品评她们是何种类型;哪一个更妖冶,哪一个更有挑逗性,而哪一个则更清纯以至在某个瞬间撩起内心深处的一丝丝涟漪……大多数女人随即又会将这种打量转向自身,把自己的性感曲线与舞女郎做个暗暗的对比:略胜一筹还是稍为逊色?自喜、惆怅抑或无所谓?她会根据这一欲望消费的机制标准暗自为自己打个分、下个评语之类的。所以,女人的这种想象性联想在很大程度上总是会与自身相关联。不论身份如何区别细微,在同一个权力系统中,女性在本质上都是一个存在共同体。因而,女性在观看中所呈现的想象性联想最终与自身的被消费性相关。在这种自我想象与设定中,女性自动认同了与男性消费角色的互补,认同了迪吧体制系统指认给她们的社会形象。可见,女性的自我影像化是接受了男性目光投射的,这种影像化完全遵循着男性他者的欲望化规则。女人的这种自我影像化最终将其投向他者的目光转向自身,这在根本上模糊了陪酒女郎/艳舞表演者与女性消费者之间的身份区别。这正是迪吧欲望机制进行生产不可或缺的部分,是迪吧规制系统的一个构成性因素。迪吧中女性的自我影像化越是隐秘就越是无意识地自觉,它的作用就越是持久,而迪吧作为欲望机器就越是欲望得狂野、放肆。

同时,女性对自我影像化无意识认同,必然使她们要去感受迪吧中的男性消费者,将目光投向男人,看看这些她们平日里要打交道的男人用怎样的欲望的目光去消费她们所投射出来的女人及她们的身体,看看这些男人用怎样的目光和表情注视、搜索或扫过自己的正面、侧面与背面。面对或背对、迎视或无视这些目光,她们高兴,她们骄傲,她们厌恶,她们反感,她们拒绝,她们嘲讽,她们戏谑,她们冷漠,她们无所谓……但那些女性的自我意识在这种影像化过程中挤探出来的女人们则闪身离去了,因为——不自在。

迪吧中的男人:作为虚无的碎片

男性是迪吧空间中与女人相对应的另一生存群体——迪吧中男性消费者的生存同样呈现着复杂的结构性矛盾,包括男性与迪吧欲望机制、与欲望以及与其自身的身份建构与认同之间的多重矛盾。

法国的德里达有这样一个说法,他说上帝与人的故事之所以能讲传下来,是因为在上帝与人的盟约中出现了一个捣蛋鬼,它的出现造成了上帝与人之间故事的裂缝,让讲故事的人钻了空子,从而使叙事得以可能。人们把这次永恒盟约的失败归罪于那个捣蛋鬼魔鬼撒旦,但是现代世界中的思想家们越来越发现我们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是有失公允的。因为那个盟约的失败其实是来自于人不安守人的本分而想成为神的欲望,魔鬼是人的影子,是人自己引诱了自己。这是一个犀利但却会让人有些忧伤的洞见,因为它似乎同时为我们今天生活的可能与不可能划定了界限。是否可以说,我们今天的生活早已被那个魔鬼、那个人人身上都有的欲望所规定了呢?在后现代的哲学言说中,欲望具有重要的语义功能。欲望似乎掌管了我们今天世界的所有形而上话题,它所掌管的即使不是这些话题的形而上意义,至少也是这些形而上话题的谈论方式。在这个仍然以“菲勒斯”崇拜为主流的社会文化中,在迪吧的生活中,在男人与女人所处的欲望机制的倾斜关系中,男人与欲望的关系就显得尤为突出和重要。这一关系更深地触及到欲望在现代都市人类生存中的填充方式与权力话语问题。迪吧空间及其欲望生产机制为我们谈论这一问题提供了具体有效的场域,借助这一场域限定,我们或许有可能捕捉这一问题的一个或两个侧面。

考察迪吧中的男性,我们需要打开男性与迪吧之间角色的纽结关系,因为这一关系隐含着欲望机制中的一个危险,那就是现代性视域所确立的主体性的消失,并且这种消失同时牵扯出欲望的陷阱本质。作为欲望的生产与消费机器,迪吧选择了男性作为其人格化的身份设定与视角(目光)定位。迪吧在这一选择中采取了主动谋求男人身份的姿态,它按男人的想象与期望将女性符号进行编排染色,然后再把这些情色的性感形象与期望呈现给它的合谋者、拥戴者。在欲望的猎取与被猎取、满足与被满足、想象与被想象、主动与被动的倾斜关系中,这种做法就预设了男人在迪吧欲望机制中的优先位置,并且为这种优先位置提供权力机制一方的支持、保护与强化。迪吧中男人的眼神充分暴露了处于这种保护中的肆无忌惮。

只是这种支持、保护与强化不过是权力运作的假象而已。因为,尽管男人在传统的欲望关系中所占有的主动地位与迪吧欲望机制的男性眼光策略相一致,尽管男人把迪吧所设定的欲望程序无意识中幻想成他自己的完全意愿,但在男人的欲望化投射过程中,仍然无法回避这一投射过程本身的逻辑悖论。悖论在于男人将女性作为欲望符码进行想象与消费的过程,同时也是男人将自身欲望他者化的过程,是男人将自我他者化的过程。表面上,男性们在按自己的意愿将女性符码塑造成情欲对象,但实际却是在将自己的形象转移到其所意欲的对象身上。其结果便是,对男人的辨认以及男人对自身的辨认都需要到他们所投射出来的欲望对象的形象化身——女性符码与女性影像中去寻找和判断。女性作为情欲影像,是迪吧在这一运作中投向男人的诱饵和好处,而女性情欲影像中折射出来的男人影像则成了一个绝妙的附赠品。也就是说,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被以迪吧为代表的欲望生产机制玩弄于股掌,他们都是欲望机器的客体,都是欲望的影像化投射。魔幻的迪吧影像世界就这样发生了混乱,而这也同样是迪吧有意安排和控制的局面。

迪吧中男性与女性复杂交叠的影像化存在背后,隐藏着迪吧欲望机制生产的辩证法:欲望将主体双重他者化的同时取消了主体在欲望权力关系中的位置,并以此保证欲望机制的生产动力和运转周期。欲望生产既是对欲望之壑的填充和增补,又是对欲望的掏空——随世界的充盈膨胀而来的必然是快感的消减和衰退。在这个诡异的陷阱中,主体最终被瓦解。这正表明迪吧欲望生产机制的内在构成特点——毁灭。这是它的本体冲动,这种冲动有着浓重的死亡色彩——欲求世界的完满带来的却是世界的虚无。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用虚无的碎片来解析迪吧中的男人。碎片是轻盈的,因为它失去重量,失重在于它卸除了寻负意义的责任与愿望。

迪吧是一个雌雄同体的怪兽,它用自己极强的腐蚀溶液将主体变成了虚假名词和幻影。在迪吧这个巨大的、膨胀的菲勒斯上,我们看到死亡隐身的洞穴,它带着战栗的快感向整个都市人类施展魔力。那么,那一群曾经以启蒙者自居和骄傲的现代男性为何变成、并甘愿变成迪吧菲勒斯上的一个个肿块了呢?在都市迪吧中我们看到了一群幽灵,它是挥霍欲望又重新制造欲望的幽灵,不知道这个幽灵将在现代都市中游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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