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文学”:命名的生成、反驳与意义
2014-03-10侯玲宽
侯玲宽
“新世纪文学”已成为当代文学研究的热点,虽然这一命名已被广泛使用,但并未取得批评者的一致认可,共识与分歧俱在。这一命名为何而来?哪些原因致使它如此之热?围绕这一命名的论争产生了哪些值得思考的理论生长点?这都是需要我们反思的地方,本文力图就这一热点的表现与发展、概念的源起、提倡者的肯定与犹疑、反驳者的犀利批判作一稍稍回望和梳理,并对这一命名的意义予以辩证地思考。
一、透视:现象与源起
“新世纪文学”作为当前文学研究中一个炙手可热的概念,它的逐渐崛起是在跨入新千年之后,真正壮大声势和扩大影响力是在2005年之后,这一年《文艺争鸣》杂志开辟的“关于新世纪文学”的专栏和“新世纪文学五年与文学新世纪”学术研讨会将其推向了学术关注的前沿和焦点上,并引发了此后大范围的讨论与思考。据中国知网检索,自2000年1月至2013年8月期间,以“新世纪文学”为题的论文已达426篇,从2005年开始,每年的论文数量大幅度增长,至2010年和2011年达到这十多年来的高潮,年发表量分别为57篇和75篇,这让我们从侧面管窥到这十余年中有关“新世纪文学”研究的热度。
“新世纪文学”的命名一开始就蕴含了学术界的一种热忱瞻望和陶醉期待,对“新世纪文学”的想象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就已初现端倪,199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和辽宁大学共同发起了“面向新世纪文学思想发展”的学术研讨会;199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又主办了“新世纪中国文学学术战略名家论坛”。进入新世纪不久,学术界又对这一概念做了积极的推动。2005年,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文艺争鸣》杂志联合举办了“新世纪文学五年与文学新世纪”研讨会,“新世纪文学”在会上得到了热烈的研讨和阐发。2010年,这三家单位又联合召开了“新世纪文学十年”学术研讨会。2006年和2008年两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年会都将“新世纪文学”列为大会讨论的主题之一。2013年5月,西藏大学与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文学评论》杂志社又联合主办了“新世纪文学研究的新视野、新问题与新方法”学术研讨会。此外,全国各地还召开了很多有关“新世纪文学”不同侧重方向的研讨会,学术界以高层次高频率学术会议的方式对“新世纪文学”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并有意将其打造成一个新的文学生长点。
此外,专业性的国家核心期刊在推动和扩大“新世纪文学”的影响力方面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文艺争鸣》于2005年第2期首开专栏开展“新世纪文学”研究,当年共发表相关论文13篇,此后一直是“新世纪文学”研究的重要平台与阵地,截至2013年8月,《文艺争鸣》共发表有关“新世纪文学”研究的论文高达73篇,其对这一概念的推动力可见一斑。而据人大复印报刊资料数据库检索,向来被视为权威期刊的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共转载以“新世纪文学”为题的论文19篇,由此可见其重视度之高,而其中9篇论文出自于《文艺争鸣》。同样被视为文学研究权威期刊的《文学评论》发表此类论文8篇,《当代作家评论》发表6篇,《南方文坛》发表15篇,《东岳论丛》发表8篇,很多学术期刊也开出了有关新世纪文学研究的专栏,如《东岳论丛》曾于2011年开设了“新世纪十年文学回望与反思”的专栏,《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也开设了“21世纪中国文学研究”专栏。这些核心期刊的积极参与,使“新世纪文学”得到了学术界的热烈响应和高度关注。
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是,有关“新世纪文学”的研究已进入近几年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例如,在2012年有4项新世纪文学的相关研究进入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3年有2项进入了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由此可见,对“新世纪文学”的研究在当前的研究中不但受到了高度重视,而且正在进一步深化。
可以说,高校、专业学术研究机构、学术期刊、官方机构共同将“新世纪文学”这一概念推向了白热化,并使其成为批评界的热门话题和重要视点之一。但在提倡者那里,这一概念又何以被提出呢?
其一,随着1990年代以来的全球化、市场化、产业化、网络化的进一步发展和中国社会的新转型,文学的创作主题、风格也发生了变化,大众文化和流行性的现代读物蓬勃兴起,文学规范进一步瓦解,面对这种新变化和文学呈现的新质素、新走向,有学者提出“时代的变化引起文学艺术发展中的性质与特征的变化,自然是研究文学史分期必须考虑的一条依据”[1]。
其二,一些学者认为“新时期”这一带有强烈政治色彩的概念已无法涵盖新出现的诸种文学现象和整体文学状况,他们试图给2000年以后的文学进行一种新的命名以区别新时期文学。如雷达认为1990年代以来文学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些新特点,已无法用“新时期”这一概念来概括,当下的中国文学与“新时期文学”最初命名时的情形已经大不相同,用一个新的概念来取代它已是众望所归[2],他希望用“新世纪文学”这一概念解构新文学难以承受的意识形态之重,让文学的发展回归自身的规律。
其三,则是出于建设自身文学理论体系的焦虑。中国新时期以来的文学批评一直都处于西方文艺理论“影响的焦虑”之中,从未建立起属于自己完整的文艺批评理论体系,而“近年来的文学批评渐趋技术化和专业化,不但缺席,而且不无狭隘,自说自话,怯于或不能与当下现实和历史的中国背景产生联系”[3],这导致“中国当下的文学理论已陷入到某种困境之中:一方面,经过观念上的拨乱反正与正本清源和方法上的除旧布新与鸟枪换炮之后,文学理论已形成一种自足而圆满的话语体系,另一方面,面对已经出现和正在出现的各种文学与泛文学现象,文学理论又逐渐丧失了其应有的阐释能力”[4]。“新世纪文学”的提出暗含了一些学者希望培育出一个新的理论范式和生长点的努力,并力图以此解决阐释当前文艺发展状况的理论困境。
另外,新千年的到来带给了人们过重的欣喜与期望,学者们更希望看到新世纪以来文学发展的新特点与新表现。张末民在“关于新世纪文学”开栏的话中就表现出了一种很大的期望:“我们探讨的基本主旨是要看看新世纪文学有哪些新的表现,其间自然也就包含了对新世纪以来文学的判断和看法”,“新世纪文学已过五年,现在它的生长已在促迫我们要直面这个‘新世纪’,甚至要期望或寻出它有哪些文学‘新表现’”[3]。面对当代文学精神力量的衰退和危机,张末民的这些话很能代表一些学者期望文学新生长点的急切心情。
在这诸多因素的催发下,“新世纪文学”的命名就应运而生。尽管“新世纪文学”这一概念在多方合力的作用下已经生成并得到了广泛的使用,但因一些客观因素的存在,这一概念的生成环境、内涵、特征以及它本身的合理性还是遭到了很多批评者的质疑与反驳。
二、回望:共识与分歧
“新世纪文学”被评论者用以指称2000年以来的文学,提出这一概念并从学理上加以论证的学者主要有雷达、张末民、张颐武等人。“新世纪文学”的命名首先具有一种时间上的意义,同时又显示了其时间维度上的尴尬,因为如果不是新千年的到来,这一名称不会被提出来,但它要指称2000年以来的文学,而一个新的文学时间起点的产生就必须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一个表征性的事件,这个事件足以对以后的文学发展产生重大影响或足以改变以后的文学性质,正如现代文学以1917年发生的文学革命为起点一样,而被视为“新世纪文学”起点的2000年,显然不具备这样一个事件。所以,在对待“新世纪文学”与20世纪90年代文学的关系上,他们的态度都比较谨慎,比如雷达就承认“新世纪文学”并非严格的科学的命名,“新世纪文学”以2000年作为表征性的起点,这种武断会导致“新世纪文学”由对时间的随机截取变成文学发展有意识的中断,掩盖了“新世纪文学”的传统及其共性,也悬置了对其命名所依据的文学新质,因此会遭质疑、批判乃至否定,雷达尤其强调了新世纪文学与90年代文学的联系性,认为90年代的文学时间是“新世纪文学”的直接经验和先导[5]。於可训也明确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90年代初年作为新时期文学与新世纪文学的分界点[6],张末民提出了“新世纪文学”的三种用法,在第二种用法中,他把90年代文学,乃至80年代文学也包括了进来[7]。提倡者既要创新性地使用“新世纪文学”这一新命名,又要使这一命名经得起辩驳与拷问,在表述与90年代文学的关系时,他们显得颇犹豫和小心翼翼,其间甚至不无纠结。
为增强这一命名的学理性,提倡者对新世纪文学的外部环境和内在特征进行了分析和阐释,就外部环境而言,论者主要集中于全球化、市场化、产业化、现代传媒等方面,如雷达认为,全球化的背景给予了新世纪文学强大的推力和精神影响,市场经济不仅改变了文学原有的生产运作模式和文学创作的主要对象,还深刻地影响到了文学的功能转变,网络文学预示着新世纪文学发展的立体交叉路径[5]。张炯指出,经济全球化、网络文学和城市化进程等因素使文学的作者和受众、文学的生产和消费规模与方式都产生了变化,文学题材、主题、形式、风格得到多元发展[1]。张颐武认为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全球化和市场化的前期,十年过去了,全球化和市场化在中国已经成熟,进入新世纪之后,文化和文学发生的一系列重要变化及这些变化的深刻性是一个新的文化时代的表征,这种变化使得“新时期”和“后新时期”的文化转向了“新世纪文化”[8]。而对于新世纪文学的特质,雷达提出了回归政治视角、开辟日常审美新境界、发掘韧性深度等重要新质[5],以及“文学都市”成形、民族灵魂重铸、文学价值取向“类多元化”、想象力转换、审美形式新变等五个方面的审美特征[9]。张末民将新世纪文学的总体特征概括为增量的文学、生长的文学、总体的文学,将其内部性质描述为生活的文学、体悟的文学、“文明”的文学[7]。孟繁华根据文学新陈代谢的发展规律和文学语境的新变化,认为文学经典将在新世纪终结[10]。不过,在提倡者的分析中,这些“新世纪文学”的内涵和特征更多是建设性的、瞻望性的,是“新世纪文学”所应有的合理建构,而不是现实已具有的合理建构,“新世纪文学”的时间毕竟太短,还没有充分展开,对此,雷达也称:“与以前的文学传统相比较,尽管它体现出来了若干新质,却并不意味着已经具备了另一种文学成熟的体系或范型,……应该承认,现在我们谈论的‘新世纪文学’的审美特征,既是现实的,也是理想的,既是‘已然’,也不无‘应然’的成份。”[9]
面对还在发展着的文学现象和有待于时间进一步检验的文学历史,这些对新世纪文学特征的论述说服力并不强大,有些阐释反而令人头晕目眩,有研究者对这些全球化、市场化、产业化的背景与地位边缘化、写作青春化、风格与题材多样化的异质特征逐一进行了反驳[11]。面对变动不居的新世纪文学的特性,吴卫华也质疑了命名的意义,并认为倡导者们所标举的写作青春化、边缘化、大众化、产业化等特性都没有从根本上与199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的发生、发展特征区别开来,“新世纪文学”的命名这一事件本身可能就意味着,在新世纪、全球化的语境下,批评理论界关于新世纪文学的理论焦虑已经非常突出,需要新的命名活动来冲淡此一理论上的焦虑并获取新的平衡[12]。在刘卫东看来,新世纪文学缺少新文学的成绩,也缺少参与者对成绩的自信,对新世纪文学的讨论本应该建立在对新世纪文学作品理解的基础上,但是,在批评家的论述中,新世纪的一些重要元素先入为主,而文学却被置于体现这些元素的从属地位,这里面存在着编辑家先“制造”文学概念,然后“胁迫”文学跟进的意味,许多批评家仍然沿用了“西方理论+中国现象”的思路[13]。有些批评者对“新世纪文学”的拒绝与否定态度尤为强烈,惠雁冰认为,与90年代相比,文学审美的维度没变,意义生成的方式没变,文本营造的艺术质素没变,甚至连社会转型、历史改写、意识形态重置等最基本的外围支撑都不具备,“新世纪文学”的命名背后遮蔽的是当下文学研究与文学批评的空虚,这一命名是文学界与批评界在精神资源清空的前提下,为保证自己的话语权不被散失而精心合约过的一次集体逃亡行动,其中隐匿的“私人意识”与“作秀意识”可能比“文学史意识”更为鲜亮[14]。陈坪则认为“新世纪文学”是个大而无当的非学术概念,是对文学现状无能为力把握的产物,如果这个完全没有未来概念的空洞命名能够成立,时过境迁之后势必将成为笑谈[15]。
进入新世纪十余年后的今天再回望“新世纪文学”与20世纪90年代文学,有一点需要肯定的是,如果不是新千年的出现,学术界将会视它们为一体,不会出现新的命名。也许一个新千年的开始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毕竟意义重大,人们对未来的激动、兴奋、期望过于强烈,总想看到新的质素出现以驱走过去的沮丧、伤痕、失败乃至绝望,所以尽管命名的时间尚早,条件还不成熟,学术界仍以瞻望的热情给予了2000年以来的文学以“新世纪文学”的命名,尽管这一命名还存在很大的缺陷以致质疑不断,但“新世纪文学”还是被广泛接受并加以运用,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新世纪文学”的命名在客观上却容易人为性地造成2000年以来的文学与90年代文学乃至20世纪文学的断裂性,甚至有些研究者出于功利性而将关注与研究的热情全部投向“新世纪文学”,而当前的研究状况正在证实,这将是一个重大的负面效应。
三、命名的反思:意义何在?
对文学史进行分期并予以命名,历来就是学者们热心关注的问题,他们总希望用这种命名的方式高度概括和总结某个时期的文学特征与文化性质。在对“新世纪文学”的论证过程中,提倡者确实提出了一些有见地的观点,也分析和归纳了处于社会转型期的新世纪文学的内涵和特殊性,其文学史观和对文学现象的精到观察值得我们认真思考。“新世纪文学”的命名也反映了批评界对当下文学发展概况的把握能力和文学史意识,提倡者的理论分析和文学史建构给我们打开了一个较为宏阔的理论视野,这对丰富中国当代文学史的研究方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一命名也是批评家努力摆脱政治话语规范和西方批评话语的一种理论载体。
同时也应看到,“新世纪文学”毕竟还不具备一种成熟的文学形态所应有的文学特征和文学实绩,在提倡者的最初阐释中,它更大程度上属于前瞻性的,而论述的却是2000年以后文学的整体性质,尽管它被赋予了许多新的质素加以肯定,提倡者也提出了很多具有学理性的建设意见,但这一命名本身在多大程度上契合了本时期的文学状况和社会文化语境及其研究对象,这一时期的文学变迁在多大程度和方向上背离了它之前的文学发展态势,这都是今天所需质疑和反思的地方,面对变动不居的现实和变幻莫测的未来,它注定无法摆脱被质疑的命运。新时期以来的文学批评在西方“影响的焦虑”和自身“建构的焦虑”双重影响下,往往存在着名与实不符的流弊。在提倡者对“新世纪文学”内在特质的论述中,很多用来描述90年代文学也不无道理,如果社会不再发生大的波动,即使用于描述10至20年后的文学,似乎亦无不可,这就使这些论述显得牵强,概念的开放性、不确定性和时间上的不可知性也使它们显得大而无当和虚无。
20世纪90年代以来,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以后,社会环境确实发生了极大变化,但它不一定就构成一种文学上的断裂关系。新世纪文学虽然表现出了与新时期文学的异质性,但它们之间的延续性要远远大于它们之间的断裂性,它们是同一种文学形态的不同发展阶段,体现了文学发展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一个新千年的到来仅仅是一种时间的意义,因缺乏重要文学事件的支撑,它无法作为一个文学时间的表征性起点。我们也看到,因2000年以来的文学和90年代文学的一体共生性,提倡者不得不将新世纪文学的时间外延暧昧地扩展至90年代。对于“新世纪文学”的特质,提倡者的论述也是瞻望性的,并不是已有的成熟形态,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应是科学的、严谨的,而这种应然的想象建构又有多大意义呢?它很可能会成为一场世纪初的学术“嘉年华”,这一命名所显示的时间纬度上的尴尬,以及“新世纪”的称谓在提倡者同仁之间引起的犹疑乃至争议,也暗含了这一命名所隐藏的潜在危机。现在学术界提出了20世纪文学整体观,力图打通文学史的人为分割,将20世纪文学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而一个新千年的到来,为什么就非要在这个整体观上划出一道裂痕呢?其间所隐藏的学术功利和浮躁是一目了然的。
文学分期的命名应取一种“向后看”的文学史视域,它应是对已发生的文学事实的回顾与总结,应建立在对文学作品或文学现象客观把握的基础上,以文学实绩做支撑。而“新世纪文学”的命名更多采取了一种“向前看”的批评视域,因此,它作为批评术语的合适度要远远大于其作为文学史分期的命名,但提倡者却有意要将其定位为一个用于文学史分期的概念,如雷达就明确指出“新世纪文学”为当代文学的一个分期[2]。张末民认为“新世纪文学”的意义在于有望在20世纪中国文学的“五四新文学”传统之后开启一种新的文学史“叙事”和“论述”[16]。不过,也有学者提出了质疑:“‘新世纪文学’具体是从哪一种文学史形态上‘超越’呢?它所依据或者质疑的到底是哪一种知识立场?既然这一些应该明确的目标都已经变得模糊、笼统和充满了矛盾分歧,那么它的文学史‘建设’意义就实在应该打一点点的折扣。……‘新世纪文学’究竟是一个‘文学’命题还是一个‘历史’命题?”[17]这一质疑体现了一个学者严谨的治学态度。不过,也应注意到,提倡者们一方面高姿态、大视野地给文学史划分期命名,另一方面又小心翼翼地说这一命名的折中性和非严格性,以便在遭遇诘问和反驳时有回旋的余地,这也反映了一种矛盾的心理。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必要非得给一段不确定的时期予以一个确定的命名,也没必要非得将置身于其中的某段文学时期搅得沸沸扬扬,让其好好地沉淀、平静地发展,也是一种理智的选择。如果一种命名随着时代的远逝而烟消云散,那么,这种命名的意义又何在?“新世纪文学”这一命名为后人留下了何种价值的时代记忆与历史书写?它能否进入以后的文学史中?我们尚需拭目以待。
一种正在发生着的文学现象或文学事实本应该少不了作家的参与,一个有意味的现象是,在理论批评界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新世纪文学”,在作家那里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他们的写作世界里和创作观念中,并没有“新世纪文学”这一概念和范畴,他们只是在写作,为一种需要而写作,不管是为人生、为艺术,还是为市场、为意识形态,却从不为“新世纪文学”,也从未见到有哪个作家像某些批评家那样满怀热情与兴奋地谈论“新世纪文学”,这就让批评界显得太过一厢情愿,未免有些故意制造热点以追求轰动效应的嫌疑。批评家掌握着评论的话语权,从批评家和作家的不同反应来看,确实有点先制造理论热点,然后胁迫文学跟进的意味,惠雁冰、刘卫东、吴卫华等人的批评在很大程度上切中了当下学者的一种心态。
“新世纪文学”虽然体现了学术界对当前文学整体状况进行一种文学史研究的努力尝试与理论自觉,但在当今社会急剧变动与飞速发展的形势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不同的文学新特征与新变化,这本是一种正常合理的变化发展,而我们却不能总试图对之进行新的命名。当一个时代才刚刚开始,还没有足够的文学实绩来支撑一个厚重的文学史命名的时候,提倡者总想为一个还需有待发展的文学时期进行命名,这显然是不科学的,“一个站在历史之中的人,无法站在‘历史的终点’叙述历史”[19](P105),有些事情是必须要交给后来的学者认定和完成的,当下的学者不应越俎代庖,而“新世纪文学”的命名也必然会遭到后代研究者的重新审视与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