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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云南政区名词“察罕章”与“哈剌章”考辨

2014-03-10

云南社会科学 2014年4期
关键词:蒙古人丽江大理

和 智

元代云南“察罕章”、“哈剌章”具有两层含义。“察罕章”、“哈剌章”作为云南政区,最早见于元代。察罕为白,哈剌为黑,这一点学界意见较为一致。至于章,其含义争论不一,有的说“爨”*伯希和虽提出“章”应为“爨”,却未说明缘由,且把察罕章白蛮、哈剌章乌蛮与西爨、东爨联系在一起。参见伯希和(Paul Pelliot)著,冯承钧译:《交广印度两道考》,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24页。冯承钧从伯希和之说,在《大理崇圣寺圣旨碑》一文中认为,《元史》之“章”,亦为爨之译音,察罕章、合剌章,即《唐书》卷二二二下之白爨、乌爨。见冯承钧编:《元代白话碑》,上海:商务印书馆,1931年,第49~50页。,有的说为“戎”*《马可波罗行纪》沙海昂《注》引拉弗氏(Laufer)说,以为“章”为西藏语称云南西北丽江地区一部落之称,或为“戎”之对音。见[意]马可波罗(Polo ,M.)著,冯承钧译:《马可波罗行纪》,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287页。约瑟夫·洛克则说“章”可能与汉语的“戎”字有关,为西戎之“戎”。见[美]约瑟夫·洛克(Rock,J.F.)著,刘宗岳译:《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译校本),云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第37页。,有的则说与“爨”、“戎”二字是同名异写[1],有的说为“蚺”*沙海昂在其所译注的《马可波罗行纪》第一一七章《哈剌章州》中则认为:“章”得“蚺”之对音,元代合剌章与察罕章,或即为《魏略·西域传》之青蚺、白蚺之译名,亦即中国史籍所载之乌蛮、白蛮。(冯承钧按,沙氏未见伯希和以章对爨之说,故有此臆说。)见[意]马可波罗(Polo ,M.)著,冯承钧译:《马可波罗行纪》,第287页。。方国瑜先生认为“章”字应为“蛮”*“译名当有所本,不闻大理国时之丽江、大理居民称戎、称蚺、称爨之说,何得有此译名?白爨、黑爨,即西爨白蛮与东爨乌蛮,其地在滇东与滇东北,与丽江、大理混为一谈,不通之论也。《元史·兀良合台传》及《经世大典·叙录》称:茶罕章,白蛮也,合剌章,乌蛮也。译语茶罕、合剌之义为白、黑,则‘章’之义当为‘蛮’。”见方国瑜:《中西南历史地理考释》(第二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788~790页。但也有人认为,“章”可能是蒙古人沿用吐蕃对云南地方及人民的称呼,因为据相当于唐代后期的西藏编年史,吐蕃人称南诏为hJang,这个hJang来源于吐蕃对爨字的音译,后来一直沿用此字来称呼云南地区及其人民。见韩儒林主编:《元朝史》,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76页。。同时,方国瑜先生指出,因蛮为普通名称,作族称,引申为区域,可作地名,此时章为蒙古语区域之意,即火源洁《华夷译语》“扎”字之对音;故察罕章为白蛮区域,亦即白地,哈剌章为乌蛮区域,亦即黑地。[2](P788~790)对于察罕章、哈剌章所代表的地理概念,方国瑜先生做了较好的解释。然而,对于察罕章白蛮,哈剌章乌蛮,学界有不同解释:方国瑜先生、林超民先生认为,元初称丽江为白蛮,大理为乌蛮,其记录与丽江、大理地区部族分布的实际情况相反,故其含义尚未明确。*见方国瑜:《中国西南历史地理考释》(第二册),第790页。方国瑜、林超民著,《<马可波罗行纪>云南史地丛考》,第35页。《新纂云南通志》则说:元时丽江、维西、中甸一带至大理为乌蛮么些与白蛮所居,然以么些首领统治,遂以白蛮之名兼包么些,称察罕章;元代乌蛮繁盛,遍布于云南,故哈剌章可专指诸乌蛮部落中之任何一部,也可泛指诸乌蛮部落。*牛宏斌等点校:《新纂云南通志》7卷169“族姓考一·氏族之演变”,《新纂云南通志》7,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614页。又袁嘉谷先生认为章、诏、长三字双声,章即诏,亦即长也,即蛮长。哈剌章,当其始也,指黑蛮长,渐移而指属蛮,又由一部属蛮移名群蛮,由一地群蛮移名全境。《元史》卷八《世祖本纪》,记至元十二年正月,云南总管信苴剌杀哈剌章舍利威之为乱者,此哈剌章当指黑蛮;《元史》卷一百二十五《赛典赤传》,记至元十二年,赛典赤奏哈剌章、云南壤地均也,此哈剌章当指地;《元史》卷十一《世祖本纪八》,记至元十七年三月,诏讨罗氏鬼国,以蒙古军六千、哈剌章军一万并进,此哈剌章当指种族;《元史》卷十三《世祖本纪十》,记至元二十二年十二月,敕哈剌章酋长之子入质京师,此哈剌章当指信苴日,即段实。总之,《元史》言哈剌章者数十,或地、或族、或酋。可见哈剌章为地域,指云南大理、永北等地;为族称,指黑蛮,即乌蛮;为酋长,如指段实。见牛宏斌等点校《新纂云南通志·大事记五》卷5,《新纂云南通志》1,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98~99页。(按:哈剌章为酋长之意,似可商榷)《元史》卷十三《世祖本纪十》,记至元二十二年十二月,敕哈剌章酋长之子入质京师,从语意上说,此哈剌章当指大理区域,或指白蛮,此其一。假设哈剌章为酋长之义,则察罕章亦为酋长,但元、明文献中似无符合此种记载者,此其二。故袁嘉谷先生因章、诏、长三字双声,即说章为长,即诏者,似不可从。另有一种看法,则具体指出察罕章,白蛮也,指元初蒙古人进入丽江后看到的弄栋蛮。*这种观点在学界亦有一些影响力。此观点主要依据《新唐书·南蛮传》、《蛮书》和《元史》的相关记载,详见后。夏光南先生认为,白爨(西爨白蛮)与黑爨(东爨乌蛮)、松爨(南诏迁于拓东之西洱河蛮、松外蛮)等不同,白爨是汉化的白蛮,包括南诏徙永昌之二十余万户西爨白蛮,五代时的郑、赵、杨、段诸大姓,白爨即察罕章。哈喇章指滇东黑爨、松爨等三十七部。见夏光南:《哈喇章与察罕章》,《元代云南史地丛考》,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0年,第1~9页。(按:松爨不是南诏迁于拓东之西洱河蛮、松外蛮,因其属三十七部,故应为东爨乌蛮)据方国瑜先生考证,察罕章为元代丽江路宣抚司的北胜府、通安州、兰州、宝山州、巨津州、顺州、永宁州、蒗蕖州、临西县1府7州1县之地,故与西爨白蛮无涉,更与五代时的郑、赵、杨、段诸大姓无涉。本文试图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察罕章白蛮、哈剌章乌蛮这一问题作近一步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察罕章含义考辨

“察罕章”、“哈剌章”作为云南政区名词,最早见于元代。关于察罕章,《元史·兀良合台传》曰:“癸丑秋,大军自旦当岭入云南境。磨些二部酋长唆火锐面、塔里马来迎降,遂至金沙江。兀良合台分兵入察罕章,盖白蛮也,所在寨栅,以次攻下之。”[3](卷一百二十一,《兀良合台》,P2979)又《经世大典·政典·征伐·征云南录》载:“酋长唆火脱因、塔里坚守,兀良合台进攻,惧而出降,用为乡导,袭取白蛮译曰察旱章。”[4](P621)《元史》说所唆火锐面、塔里马,应即《经世大典》中的唆火脱因、塔里。旦当,亦作当当、晏当,藏语称吉当,在今中甸,元时曾属察罕章官民管。[2](P844~P846)关于哈剌章,《元史·兀良合台传》说:“甲寅秋,复分兵取附都善阐,转攻合剌章水城,屠之。合剌章,盖乌蛮也。”[3](卷一百二十一,《兀良合台》,P2979)《经世大典·政典·征伐·征云南录》曰“乘胜至乌蛮曰哈剌章,攻破水城。四年春,世祖还,兀良合台至乌蛮之都,曰押赤城,依山阻水,不可近。”[4](P621)押赤(又称鸭赤),可能为彝语或纳西族语,即大理之善阐府城,在今昆明城。作为元初五城的鸭赤,当包有大理时期善阐府、东川、河阳、石城、秀山四郡及三十七部之地,亦即善阐府统摄势力所及区域。[2](P784~P786)

同时,方国瑜先生指出,因蛮为普通名称,作族称,引申为区域,可作地名,此时章为蒙古语区域之意;故察罕章为白蛮区域,亦即白地,哈剌章为乌蛮区域,亦即黑地。[2](P788~790)

从地域上来说,察罕章始建于宪宗四年(1254),至元八年(1271)改宣慰司,至元十三年(1276)改为丽江路军民总管府,至元二十二年(1285)设宣抚司。[3](卷六一,《地理志·丽江路军民宣抚司》,P1464)它包括后来丽江路宣抚司的北胜府、通安州、兰州、宝山州、巨津州、顺州、永宁州、蒗蕖州、临西县1府7州1县之地。[2](P788)哈剌章则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哈剌章包括大理国全境,即哈剌章、察罕章、押赤、金齿、赤秃哥儿、罗罗斯、乌蒙乌撒七国;狭义的哈剌章仅限于大理区域,包括大理府、威楚、统矢(元姚安路)、谋统(元鹤庆路)、永昌、腾冲等府。[2](P786~788)后来,哈剌章的概念又有变化。广义的哈剌章指大理国全境,即哈剌章、察罕章、押赤、金齿、赤秃哥儿、罗罗斯、广南西路等七国;狭义的哈剌章仅限于“七国”之一的大理地区。元时称大理地区有两个涵义,一指大理府治所的城区平坝;一指元初大理上下二万户府及威楚之地,即元代大理路所领的邓川、云南、赵州、蒙化、姚州五州及永昌、腾冲二府,和威楚路所领的镇南、南安、开南、威远四州。[5](P25~26)

元代记录称丽江为为察罕章,大理为哈剌章,当时丽江以纳西族为主,纳有黑意,大理以白族为主,白人取白意,则察罕章应称大理,哈剌章称丽江,而历史记录相反。[2](P790)称丽江为白蛮,大理为乌蛮,与丽江、大理地区部族分布的实际情况相反。因此,我们不能把哈剌章、察罕章看成是民族名称,否则在识别云南古代民族时造成混乱。[5](P35)那么,应如何看待这一记载?

《新纂云南通志》对“察罕章,白蛮也;哈剌章,乌蛮”提出另一种解释,认为因元时丽江、维西、中甸一带至大理为乌蛮么些与白蛮所居,然以么些首领统治,遂以白蛮之名兼包么些,称察罕章。因元代乌蛮繁盛,遍布于云南,故哈剌章可专指诸乌蛮部落中之任何一部,也可泛指诸乌蛮部落。[6](“族姓考一·氏族之演变”,P614)

另有一种看法,说察罕章,白蛮也,指元初蒙古人进入丽江后看到的白蛮。《元史·世祖本纪》载,元宪宗三年:“冬十月丙午,过大渡河,又经行山谷两千余里,至金沙江,乘革囊及筏以渡。摩娑蛮主迎降,其地在大理北四百余里。十一月辛卯,复遣玉律术等使大理。丁酉,师至白蛮打郭寨,其主将出降,其姪坚壁拒守,攻拔杀之,不及其民。庚子,次三甸。辛丑,白蛮送款。十二月丙辰,军薄大理城。”[3](卷四,P59)打郭寨,即《元史·地理志》宝山州之大匮,在今丽江大具,为旧宝山州治。三甸,即今丽江。送款的白蛮,应过丽江城区,而尚未到大理。那么,忽必烈在丽江地区,曾两次与白蛮有过接触:一次在打郭寨,一次在过丽江城后。这些白蛮从哪里来?

丽江最早的白蛮,是唐代从姚州(今姚安)、褒州(今大姚)一带迁徙而来的弄栋蛮。《新唐书》载:“弄栋蛮,白蛮种也。其部本居弄栋县鄙地,昔为褒州,有首领为刺史,误杀其参军,挈族北走,后散居磨些江侧,故剑、共诸川亦有之。”[7](卷二百二十二,《新唐书·南蛮上·南诏上》,P7276)据考证,野共川即野共州,今鹤庆南部姜邑坝。[2](P317)就是说,有一部分弄栋蛮在其首领带领下,迁徙到磨些居住的金沙江一带,甚至分布到剑川、姜邑。“异牟寻攻吐蕃,复取昆明城以食盐池。又破施蛮、顺蛮,并虏其王,置白厓城;因定磨些蛮,隶昆山西爨故地;破茫蛮,掠弄栋蛮、汉裳蛮,以实云南东北。”[7](卷二百二十二,《新唐书·南蛮上·南诏上》,P7275)贞元十年(794),异牟寻又把部分弄栋蛮迁到滇东北。但是,还有一部分弄栋蛮在丽江一带,而这些弄栋蛮似乎恰好就是蒙古人进入丽江时所见到的白蛮。对于此事,樊绰《云南志》也有相似记载。“弄栋蛮,则白蛮苗裔也。本姚州弄栋县部落……贞元十年,南诏异牟寻破掠吐蕃城邑,收获弄栋蛮,迁于永昌之地。”[8](卷四“名类”,P138~139)这里说,异牟寻把丽江一带部分弄栋蛮迁到永昌。但不论怎样,由《新唐书·南蛮传》《蛮书》和《元史》的记载以及丽江古代民族分布,我们似乎可以推论,蒙古人所说的察罕章的白蛮就是指弄栋蛮。

可以说,这种对察罕章白蛮的解释说法,不仅和《新纂云南通志》基本一致,而且补充、完善了这一看法。

那么,如何看待以上这两种有差异的解释?是依方国瑜、林超民先生的解释:元初称丽江为白蛮,大理为乌蛮,其记录与丽江、大理地区部族分布的实际情况相反?还是依《新纂云南通志》所说:元时丽江、维西、中甸一带至大理为乌蛮么些与白蛮所居,然以么些首领统治,遂以白蛮之名兼包么些,称察罕章;元代乌蛮繁盛,遍布于云南,故哈剌章可专指诸乌蛮部落中之任何一部,也可泛指诸乌蛮部落?

二、哈剌章含义考辨

不论是哪种看法,察罕章都和丽江有关。关于哈剌章,分歧较大:方国瑜先生认为与元代大理的白人有关,《新纂云南通志·氏族考》则认为与元代云南乌蛮相关。《元史·兀良合台传》说:“甲寅秋,复分兵取附都善阐,转攻合剌章水城,屠之。合剌章,盖乌蛮也。”[3](卷一百二十一,《兀良合台》,P2979)《经世大典·政典·征伐·征云南录》云:“乘胜至乌蛮曰哈剌章,攻破水城。四年春,世祖还,兀良合台至乌蛮之都,曰押赤城,依山阻水,不可近。”[4](P621)据此,水城离善阐较近,这里的哈剌章已不在大理地区,而指大理国。但《元史·兀良合台传》说“宪宗即位之明年,世祖以皇弟总兵讨西南夷乌蛮、白蛮、鬼蛮诸国,以兀良合台总督军事。其鬼蛮,即赤秃哥国也。”[3](卷一百二十一,《兀良合台》,P2979)忽必烈所讨西南夷为乌蛮、白蛮、鬼蛮诸国,与察罕章、哈剌章、赤秃哥国相对举,故白蛮哈剌章的哈剌章指狭义的哈剌章。又《元史·兀良合台传》叙述了兀良合台平大理国五城、八府四郡、三十七部的经过,以察罕章、哈剌章、善阐、罗罗斯、阿伯为大理五城,虽传中地名不只五处,兀良合台也未至罗罗斯。但是,合剌章乌蛮的语境应该是指狭义的哈剌章。《经世大典·政典·征伐·征云南录》在袭取白蛮察罕章后云:“乘胜至乌蛮曰哈剌章,攻破水城。四年春,世祖还,兀良合台至乌蛮之都,曰押赤城,依山阻水,不可近。”[4](P621)《经世大典》中,哈剌章乌蛮语境中的哈剌章指的也是狭义的哈剌章,故哈剌章乌蛮语境中的哈剌章指狭义的哈剌章。

南诏晚期洱海民族已有统一名称,即封人(或僰人或白人),已融合为一个民族,即僰族或白人;大理国时,居住洱海的主要民族为僰人,故大理国称白国,其王称白王,其史书称白史,其语言为白语,其文字为白文。[9](P65~67)为维持统治,移徙洱海人民安置各处,以资戍守,故大理政权境内各地,多有洱海民族。元明时期将居住各地的僰人,即大理时期迁徙而来。[9](P69~79)宋代,由于大理国长期处于相对独立的状况,作为统治民族的白族,走向云南各地,故大理国内云南出现了“白族化”的倾向,整个大理国几乎“白族化”了。*林超民:《白族形成问题新探》,林超民主编:《民族学评论》(第二辑),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98页;又载《林超民文集》(第二卷),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53页。

元代大理地区,即狭义的哈剌章,因大理以来的白族化,所以以白人为主要民族。李京《云南志略》白人风俗条说:“中庆、威楚、大理、永昌皆僰人。”[10](P86)元周致中《异域志》僰人条曰:“其国则中庆、威楚、大理、永昌等府是也,今滇南者皆是也。”[11](卷上,P3~4)这样,《新纂云南通志·族姓考》对于哈剌章的解释就显得站不住脚。而且,如果说察罕章是因为有弄栋蛮或白蛮而被称为“白蛮”的话,那么,以白人为主的哈剌章也应被称为“白蛮”,而实际上却被称为乌蛮。但,元初为什么称察罕章即丽江为白蛮,哈剌章即大理为乌蛮呢?

白和黑所代表的含义是复杂的,各时期不同。但蒙古族在色彩方面尚白,以白为贵,白色象征纯洁、善良、吉祥、幸福。[12](P285)蒙古语察罕,即白,为蒙古族的理想与追求。《蒙古秘史》第216节曰:“成吉思汗对兀孙老翁说:‘蒙古的官职,从来以别乞那颜为尊。……被封为别乞的,可以穿白袍,骑白马,坐于上座,选择吉年吉月,议论吧!’”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一曰:“太宗(窝阔台)时,诸国来朝者多以冒禁应死。耶律文正楚材进曰:‘愿无污白道子。’从之。盖国俗尚白,以白为吉故也。”[13](P41)《元史》中又有地名为察罕者。*《元史·地理志》记载,丽江宝山州大匮寨,在忽必烈入大理时内附,遂被称为“察罕忽鲁罕”。而正德《云南志》则称其为察罕。见(明)宋濂等撰:《元史》卷六一,《地理志·丽江路军民宣抚司·宝山州》,第1465页。(明)周季凤纂修:正德《云南志》卷十一,《丽江军民府·宝山州》,载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第6卷,云南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206页。与蒙元蒙古族的尚白相同,纳西族也有此习俗。在纳西族东巴教中,“白”代表神灵和善,“黑”代表鬼怪和邪恶。[14](P355~376)元代纳西人衣着白色是有可能的。*洛克认为由于纳西人衣着白色,蒙古人才称他们为茶罕章或白章(姜)。[美]约瑟夫·洛克(Rock,J.F.)著,刘宗岳译:《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云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第37页。大理国时期,丽江的乌蛮么些,作为被统治民族,但么些为蒙古人进入云南后首先归附者,蒙古人在征服丽江时,除在巨津州半空和寨遇到阿塔剌较激烈的抵抗[3](卷一百二十一,《兀良合台》,P2979),在打郭寨遇到一些抵抗[3](卷四,《世祖本纪》,P59)外,均较为顺利。中甸么些首领唆火脱因、塔里马投降[3] (卷一百二十一,《兀良合台》,P2979),永宁么些首领和字、通安州么些首领麦良内附[3](卷六一,《地理志·丽江路军民宣抚司》“永宁州”、“通安州”,P1465)。1254年,授巨津州首领阿塔剌男阿乾银牌,任察罕章官民管。[15](P89~101)通安州么些首领麦良因与蒙古军同克大理,因而受到蒙古统治者的奖赏,功列蒙古大将兀良合台之右,故以副元帅佩虎符,任察罕章官民管。*此段史料出自《木氏宦谱》,见云南省博物馆藏:《木氏宦谱》(影印本),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1年,第10~11页。按:《木氏宦谱》所载麦良迎忽必烈与剌巴江口(今石鼓,及半空和寨),协助忽必烈破半空和寨,生擒阿塔剌,授职为察罕章官民管之说,乃木氏于正德年间修《宦谱》所窜改者。麦良为通安州土官,非巨津州首领;初任察罕章官民管者为巨津州首领阿乾,中统四年(1263)麦良才为察罕章官民管;破半空和寨者为兀良合台,而非忽必烈;察罕章宣抚司初设于半空和寨,而非通安州。见方国瑜:《<元一统志丽江路二州>概说》,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第3卷),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90~91页。但麦良作为向导,协助蒙古军攻克大理,则应为事实。可见蒙古人对纳西族的重视与赞赏,蒙古人认为纳西族较为善良,故称“白蛮”。相反,大理段氏,曾于宋淳祐四年(1244)在丽江九禾(今九河)激烈抵抗蒙古军的入侵,迫使蒙古军退去。[16](卷七,《九禾白王塔砖》,P1003~P1010)大理国对于蒙古人的战前诏谕,置之不理,还杀蒙古使;实际掌握大理的高氏备战相拒,罗部府大酋高昇拒战,蒙古军艰难攻下押赤城。所以蒙古人战后杀了高祥,而保留段氏以安定大理。*(明)宋濂等撰:《元史》,卷四,第59~60页;《元史》卷一百二十一,第2979~2980页。《经世大典·政典·征伐·征云南录》,载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第2卷),第621页。在蒙古人看来,以大理高氏为代表的白族统治者屡屡抵抗,使蒙古军付出较重代价,故蒙古人占领云南后,白族成为被统治民族,其地位下降;但白族为大理国的统治民族,故称之为“乌蛮”*云南大学林超民先生认为:游牧民族尚黑,以黑为贵,真正的蒙古族尚黑。正好白族为大理国统治者,故称大理为哈剌章乌蛮。。因此,蒙古人所说的乌蛮、白蛮,是以与蒙古人的利益、文化为区分标准。因为蒙古人认为丽江纳西较早归顺,对蒙古人帮助较大,纳西族又以白为善,与蒙古族有尚白等共同文化,故称纳西先民为“白蛮”,亦即尚白的民族,善良的民族,称丽江为白地。白族虽亦尚白[17](P68~71),蒙古人占领云南后,白族成为被统治民族地位下降,但白族为大理国的统治民族,故称为“乌蛮”,称大理为黑地。

又有可做旁证者,终蒙元之世,蒙古人虽然有掌握了大理国的图籍和地理,但对云南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这可以从元朝修的云南志书可以看出。*据方国瑜先生考证,元初采用大理国时期段氏修的《大理图志》(已佚)来编撰《云南图志》(已佚),但由于元朝人对云南不够了解,疏于云南历史知识,故从《云南图志》(已佚)开始,《混一方舆胜览》、《元史·地理志》到明代地志之书,都承袭了错误,把大理时期《大理图志》(已佚)中的“前朝”、“本朝”分别改为“蒙氏”、“段氏”,当作南诏和大理,而事实上《大理图志》中的“前朝”和“本朝”,是指“大理前期”和“大理后期”;《混一方舆胜览》和《元史·地理志》中这样的错误较多,分别约有30处和50处,只有少数指出人名、年代及具体事件称蒙氏的,为南诏时期之事,且之录自《新唐书·南诏传》。(方国瑜:《试论“大理图志”诸问题》,《中国社会科学》,1980年第1期。)又元人多以其文化习俗命名。*魏源认为,元人以蒙古语命名,或取于色,或取于部族,或取于行次,或取于吉祥,或取于珍宝。察罕为白,哈剌为黑,其取意则来自颜色。(魏源:《元史新编·元史语解略》,《魏源全集》第八册,岳麓书社,2004年,第13页。)由于不够了解云南,就只能以其文化习俗和接触得来的印象来给大理和丽江及其民族命名,于是就有了所谓的察罕章白蛮、哈剌章乌蛮的说法。

总之,察罕章和哈剌章有地理空间的涵义,察罕章指后来的丽江路宣抚司;哈剌章则有广义和狭义之分。而蒙古人说所的乌蛮、白蛮则是以其利益、文化上所作的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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