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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国民政府时期①的出版物查禁

2014-03-09

关键词:书刊国民政府出版物

刘 娜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①的出版物查禁

刘 娜

南京国民政府力图将出版物及出版活动的管理纳入法制化轨道,各级管理部门相继成立,各项法律法规相应出台。然而,基于一党专制的政治需要和一元化的政治思维模式,政府对出版的管理在法治化的名义之下,又表现出鲜明的人治色彩,对出版物严加查禁。南京国民政府时期,查禁出版物的规模之广、力度之大,堪称罕见。随着时局的变化,政府对出版物的查禁虽呈现出不同的阶段性特征,但维护“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是其根本目的。

南京国民政府; 出版物; 查禁

出版物是学术活动和社会思潮的载体,也是一个时代政治生态的风向标,它反映着这个时代文化和思想潮流的特点,并隐含着政府的执政理念,所以每个时代的政府都特别重视出版物及出版活动的管理。南京国民政府时期虽处于近代中国社会的转型期,但它并未实现其宣扬的民主共和,迎来言论自由。尤其是国民党在完成北伐、成立南京国民政府之后,对言论特别是出版物的管控几成系统化趋势。政府出台了相当数量的出版法规及禁令,而出版界要求出版自由的呼声和行动却未曾停息,两相角力的结果则是政府对出版物的不断查禁与出版物的屡禁不止。

学界对于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出版论题的关注,可谓起起落落。从聚焦这一时期的著名报人、出版人、出版机构的个案研究,到出版史的通论性著作等,成果丰硕。但涉及到出版物查禁的内容往往寥寥数笔,且其中有些评论似显偏颇。本文拟对这一时期的出版物查禁作一具体梳理,以厘清当时出版物查禁的脉络。

一、抗战前相关法规的出台及出版物的查禁

1927年7月,南京国民政府甫一成立,南京戒严司令部就成立邮政检查委员会并颁行了《检查邮政暂行条例》,对一切往来南京的邮件进行检查。之后,国民党中央又决定在全国各重要都市及县市一级都实行此办法。1929年6月,国民政府连续颁布了3项查禁书刊的法规,即《查禁反动刊物令》、《取缔销售共产主义书籍办法》和《取缔销售共产书籍法令》,要求对不符合“三民主义”旨义的书刊一律查封。随后,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在《宣传品审查条例》中明确规定:凡“宣传共产主义及阶级斗争、宣传国家主义、无政府主义及其他主义,而攻击本党主义政纲政策及决议”、“反对或违背本党主义政纲政策及决议”的宣传品,一律为“反动宣传品”;凡“曲解本党主义政纲政策及决议案”、“误解本党主义政纲政策及决议案”、“记载失实”的宣传品,一律为“谬误宣传品”。对这些“反动宣传品”和“谬误宣传品”,将予以“查禁、查封或究办训斥之”,*《宣传品审查条例》,见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75页。对“抗不遵办者”,将会加重处分。国民政府于1930年出台的

《出版法》,规定了报纸杂志书籍的出版程序及禁载事项。对于违反者,轻者予以行政处罚,重者则要依刑法论处。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在1931年2月制定的关于省市党部宣传的工作方案中,特别要求对报馆杂志社及通讯社要按期审查,如认为其所发稿件记载失实或言论反动,就要给予处置;对于书店,则是随时派员密查其印售的图书,防止其编印或发售所谓“反动宣传品”。1933年,针对当时左翼作家联盟倡导流行的普罗文艺书刊,国民政府教育部颁布了《查禁普罗文艺密令》,宣称:“此辈普罗作家,能本无产阶级之情绪,运用新写实派之技术”,“煽动无产阶级斗争,非难现在经济制度,攻击本党主义”,“煽动力甚强,危险性甚大”,“其为祸之烈,不可言喻”。*陈国强、张生:《南京国民政府出版体系的形成》,见《中国出版史料·现代部分》第一卷下册,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286页。密令中还附抄了相关作家名单,令各有关机关对此种刊物严密查扣、禁止流传。

“宣传共产”更是各级政府及相关管理机构查禁书刊的理由。如1928年11月,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以“捏词诬蔑中央,肆意攻击,意图煽惑民众,危害民国”为由,严行查禁了天津书局出版的《暖流半月刊》。几天后,上海光华书局出版的《疾风月刊》及《双十月刊》被认为诋毁中央、居心叵测,国民政府令江苏省府转令上海临时法院会同上海特别市政府将其查禁。政府如此密集的查禁行为实则暗示:如果出版物的内容稍有不慎,就会以“宣传共产”为由被迅速查封。在《疾风月刊》和《双十月刊》被查封的第二天,中国济难会江苏全省总会所办的《战迹旬刊》就被认为是“共党刊物”,并以“言论悖谬,宣传共产,意在煽惑人心,以图暴动”之由被查禁。国民政府对共产主义的防范,在民间出版物中尚且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完全由中共所办刊物的命运可想而知。1928年12月,施蛰存、刘呐鸥主编,上海第一线书店出版的半月刊《无轨列车》、上海利群书社的《血潮》等皆因宣传共产主义与阶级斗争被查封。此外,宣传无政府主义的《东方》、宣传国民党改组派主张的《革命评论》等也在1928年底先后被查禁。即便国民党系统的《杭州民国日报》也难逃厄运,1928年7月,该报因为“传布反动文字,淆惑视听”被查禁。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的第二年,即1928年7月至12月不到5个月的时间里,被查禁的书刊就有40种之多*张克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国民党政府查禁书刊编目》,《出版史料》1984年第3期。。

大学生的思想往往引领时代潮流,对舆论倾向及社会思想的走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对高校学生所办刊物的动向,南京国民政府同样予以严查。如在1937年教育部编发的一份《国内各大学学生主编或收转稿件反动刊物表》中,中央大学所办的《第一线》,北京大学的《自决》、《联友》、《深光》、《苏友》、《新战线》,武汉大学的《现代青年》,暨南大学的《东方青年》等17种刊物就赫然在列。另据统计,仅1934年,上海一地就有149种文艺书刊被国民党中央党部禁止出售,其中包括鲁迅、郭沫若、茅盾以及巴金等许多著名作家的作品。抗战前夕,因蒋介石力主“攘外必先安内”,许多抗战意识浓厚的刊物被禁者也不在少数,仅1936年12月就有《冬季月刊》、《通俗文化半月刊》、《新世纪半月刊》、《青年文化月刊》、《国际导报》、《时论》等14种刊物遭查禁*张克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国民党政府查禁书刊编目》,《出版史料》1984年第3期。。

此外,这一时期为保留与传播民族传统文化、振奋民族精神竭力而行的许多书店,也因出版了部分“禁书”而未能摆脱被查禁的命运。1931年,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以出版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机关刊物《拓荒者》为由,把现代书局划为“宣传赤化”的书店,将其查封;同年还查封了北新、群众、乐群等书店。1932年,创造社被查封。1933年冬,良友图书公司、神州国光社、光华书局等也未能幸免*施蛰存:《我和现代书局》,见《中国出版史料·现代部分》第一卷下册,第228页。。据不完全统计,1927年至抗战前的1937年6月,10年间被政府查禁的出版物共2000余种,主要涉及中国共产党的出版物,“左联”等左翼文化团体的书刊及左翼作家的著作,国民党改组派、国家主义派等出版的相关刊物*吴永贵:《民国出版史》,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422页。。仅在北平,禁售的刊物就达60余种。

二、抗战期间政府的查禁活动及出版物查禁

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后,国共携手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国民政府在各方压力之下,针对时局特点,实行战时出版政策,部分扩大了言论出版自由。此时,国民政府出版政策的方针,由反共为第一要义转变为公开以抗日为中心、暗里则不放松对中共及其他派别思想出版物的防范与查禁。这从1941年《国民党中宣部拟定的〈特种宣传纲要〉》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该纲要第一条就指出:“特种宣传纲要拟包括关于对敌伪及中共宣传而置,其重点于后一项”,其具体措施及实施目标皆是“揭露中共之流寇面目及汉奸本性”、“揭发中共在抗战阵营中违背国家民族利益,妨碍抗战之行为”等*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文化》(一),第6页。,而对如何在严峻的战时态势之下应对与抵御敌伪的宣传则几乎未提及。

在新闻检查方面,由于战后实行了原稿审查制度且战时报刊的大量篇幅为呼吁抗日救亡的内容,政府并没有对报纸过多施压与查禁。以战时陪都重庆为例。随着南京及沿海各大城市的相继沦陷,陆续迁渝的出版机构日趋增多,至1942年,重庆的报社、通讯社已达20余家*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文化》(一),第472页。。为使言论“不妨害抗战,影响邦交”,重庆新闻检查处对各报重大违检事项,视其情节轻重,或予以严重警告、监视出版,或扣押其寄发外埠报纸,或全部没收不准其发行。由于时值抗日救亡的紧要关头,国民政府并没有公开给予“违规报纸”停刊的处罚。以下是1942年重庆新闻检查处整理的各主要报社违检情况统计表,从中可以看出,政府对报刊的查禁还是有所顾忌和收敛的。

表1 1942年重庆新闻检查处关于在渝各报违检情况统计表*《军委会战时新闻检查局重庆处关于成立以来的工作报告》,见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文化》(一),第475页。

与对报刊表面稍显收敛的查禁政策不同,对图书杂志的查禁,政府仍予以高度重视。中央及各地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陆续成立后,先通过直接、间接及秘密等方式对全国的书店、杂志社及其他出版机构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调查,书店的营业现状,推销书刊范围,抗战开始后新出书刊目录及杂志社的创刊宗旨、言论中心,发行人、编辑人的姓名、详细履历,该刊之主要读者、社会评价、主要撰稿者的姓名及其履历等都在调查范围之内。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还根据时局发展,秘密传达审查工作指示录,并辑录了不受时间及空间限制的十二条指示密发各地。这十二条工作指示分别为:“一,总裁传记未经核准不得发行;二,对实施宪政问题之指示;三,有关国防军事机密之文稿、书刊应严加取缔;四,审查稿件应注意国民精神总动员纲领;五,纠正曲解国民精神总动员之指示;六,对于边疆民族之称谓;七,嗣后有关新建设事项一律不得任意发表;八,公务人员不得对外发表评判国际形势文字或谈话;九,列宁史太林(斯大林)本人著述可不处置;十,对于‘陕甘宁’及‘晋冀察’不得加边区或边区政府字样;十一,各地粮食缺乏及物价高涨消息应禁止登载;十二,纠正日汪密约揭破后歪曲宣传之指示。”*《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审查工作指示录》,见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文化》(一),第699页。

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在1939年《修正检查书店发售违禁出版品办法》的草案中,要求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每半月印制一次不准发售书刊一览表,并由各地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未设该机构的由当地最高党部)通知各书店不得发行或出售,而检查机构如遇到并非不准发售却有“反动嫌疑”之书刊,可以将不妥之处加以标识,转呈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核办,还可申请当地政府予以暂行扣押。即使被扣押的图书杂志能证明被扣押的理由不成立,其发行人向当地审查委员会及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提出解禁申请并申述理由后,也不能立刻解禁,而需当地审查委员会先拟具初审意见,再转请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核办。由此可见,在已有严苛法规的前提下,相关职能部门对出版物的查禁仍具相当的随意性,且解禁程序相当繁琐。

而在查禁书刊方面,较战前既有继承,也有新变化。此间查禁的书刊主要包括马列主义著作、中共领导人著作、国民党左派人士的著作、敌伪书刊等。以1938年12月为例,该月共查禁书刊19种,暂停发行4种。中国共产党出版的《十年来中国共产党》、《抗战总动员》、《世界与中国的青年运动出路》等书籍因明确反对国民党统治而被查禁,敌伪政府所编的《沈鸿烈祸青罪恶录》、对国民政府的抗战政策提出批评的《游击线上》等书也被查禁。《陕行纪实》、《怎样实行三民主义肃清贪污团结救国》、《论政党》、《告青年》四书则被停止发行。国民政府查禁书刊的理由,更是多种多样。下面是抗战期间被查禁的几种书刊,从此制表可以明显看出抗战期间书刊查禁的上述特征。

表2抗战期间政府查禁的部分书刊*参见《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文化》(一),第609644页。

续表2

书刊名称著作者查禁时间查禁理由《东方大众丛书》李通(化名)等1940.1012月宣传社会主义、鼓动阶级斗争,对本党极尽讥讽之能事《国际形势与中国抗战》周恩来1941.7言论偏激狭隘,足以引起友邦反感,妨碍国防外交《中国通史简编》范文澜1942.2内容似有阶级意识色彩《评中国之命运》陈伯达1944.4曲解本党主义,离间民族团结,内容荒谬绝伦《速写与随笔》茅盾1944.2多系以都市病态及农村痛苦为题材,暗示有再革命之必要,不妥

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和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的档案显示,从1938年3月到1945年8月,被国民政府查禁的出版物有2000种以上,且不包括被各地方图书杂志审查机关查禁的书刊*姜平:《国统区出版界的反检查斗争和“拒检运动”》,《中国出版史料·现代部分》第二卷,第92页。。除了进行原稿审查、查禁书刊、防范敌占区的反动汉奸书刊流入国统区外,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还经常邀集对各党派言论素有研究的专家进行“研究驳正”工作。

三、查禁书刊中贯穿浓厚的“党化”色彩

在出版政策上,国民党一党专制下的南京国民政府也注定要强化其“党化”色彩。每逢公开场合,蒋介石几乎都要讲到“三民主义”,并言必称“总理”,宣称“我们要在二十世纪的世界谋生存,没有第二个适合的主义,只有依照总理的遗教,拿三民主义来作中心思想才能统一中国……再不好有第二个思想来扰乱中国了”*蒋介石:《中国建设之途径》,见《先总统蒋公全集》第一册,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4年,第577页。。正因为如此,国民政府在不同时期出台的关于出版的法律法规,几乎都有限制与三民主义相违背内容的条款。事实上,在国民党一党专制下,政府对出版物的查禁始终以意识形态为主要判断标准,而中共作为国民党一直防范与打击的对象,其领导创办的刊物、出版的书籍以及一些同情与理解共产党的所谓“包含共产主义”内容的出版物,历来是政府查禁的重点。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初,尽管中央政府与各地方军阀势力之间为争权夺利致战乱不断,但中共才是国民政府所认为的真正的对手与隐患。虽然国民党改组派及国家主义派、无政府主义派等当时流行思想的动向都在国民政府的严密监控之中,然而更令其不安的却是共产主义思想的传播和共产党势力的发展。应该说,在抗战前国共对峙的十年间,查禁与共产党有关的报刊书籍,是这一时期出版物查禁的重点。通过被查禁书刊的种类与数量,这一态势可以显现出来。如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公布的1929年查禁书刊的情况报告显示,该年度“反动刊物较十七年竟增至百分之九十。在此数目中,共产党刊物占百分之五十四强,改组派刊物占百分之二十四,国家主义派刊物占百分之五强,无政府主义派刊物占百分之四,帝国主义者刊物占百分之一强,第三党刊物占百分之二,其他刊物占百分之八。”*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第214页。国民党中央秘书处1929年6月就制定《关于取缔销售共产书籍各种书店的办法》致国民政府文官处的函中,也表明了对共产党刊物影响的忧虑,“共党所著刊物颇多,言论荒谬,或诋毁党国,或诱惑青年……推其结果,因销售愈多,而流毒亦愈深,无志之青年,每为诱惑,幼稚之工农,更易煽动,殊非党国之福。”*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第216页。以1929年至1936年国民党中宣部取缔的社会科学书刊为例,中宣部将被取缔的刊物按共产主义刊物、国家主义派刊物、无政府主义刊物、第三党刊物、帝国主义刊物、傀儡组织刊物等分类,其中大多数为“宣传共产,煽动阶级斗争”的共产党刊物。

表319291936年被查禁书刊所占比例*《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文化》(一),第256页。

抗战时期,国共两党抛开旧日恩怨,共赴国难。此时,出版界的命运也紧紧与抗战联系在一起。一方面,鉴于报刊书籍在抗战中的宣传鼓动作用,国民政府鼓励抗战刊物的出版;另一方面,政府密集出台的战时法规又使出版人及出版机构牺牲了大量自由的权利。与此同时,已被国民政府承认合法地位的中共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主义与信仰,在宣传抗战的同时,仍在充分利用自身或民间的出版平台传播思想、扩大影响、凝聚力量。因而,与共产党稍有联系的书刊仍会受到政府特别关注。

1937年11月至12月,全国出版界齐集武汉。12月21日晚,周恩来、陈绍禹、博古等中共代表,在武汉就国共两党关系等问题同蒋介石会谈。在谈到出版日报问题时,蒋介石同意中共在国统区公开出版《新华日报》。此前,中共的《群众》周刊已在武汉公开出版。然而,国民政府仍然害怕中共出版物的影响日渐扩大,便在这一时期对武汉的各种出版物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秘密调查,调查结果认为:“无论书籍与刊物,皆共党及左倾色彩占绝大多数,类多诋毁本党之词,尤以书籍为最,计共审查二百五十八册,有关共党者有一百十一册,若将左倾及人民阵线者加在一起,则有一百六十一册,已超过总出版量二分之一以上,影响所及亦殊骇人。”*万灵、贡献:《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江苏出版史志》1991年第7期。

针对调查中显示出来的出版业界态势,国民政府采取了相应的应对措施。1939年1月,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制定了溶共、防共、反共的方针,并秘密通过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决议设立“防共委员会”以严密限制共产党的思想、言论和行动。该项办法规定,没有国民党党员参加的报纸要限制创刊,各地印刷、运输等与报纸出版有关的行业要对“异党”报刊的出版发行予以破坏和抵制。1940年7月19日,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还制定了《抗战时期宣传名词正误表》,呈国民党中央宣传部核定施行,其中规定,凡中国共产党和抗日民主力量所常用的名词和术语都不能用。*苏朝纲:《抗战时期出版界反查禁纪年》,见《中国出版史料·现代部分》第二卷,第73页。

从抗战期间政府查禁的出版物来看,中共出版的刊物仍占了大部分。1939年3月,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公布的一份书刊查禁理由提要显示,该月共查禁书刊23种,除傅于琛所著《从旧世界到新世界的外蒙》、易白羊所著《蒋先生的言论与民族前途》分别因“分化整个民族团结”和“对于领袖言论断章取义,并于行文间迭致其怀疑与不信之意甚至加以诬蔑和嘲弄”被查禁外,其他被查禁者皆是“恶意抨击政府”或“宣传共产主义,鼓吹阶级斗争”的共产党刊物。1940年6月13日,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奉国民党中宣部令,发出查禁毛泽东著《新民主主义论》的代电,称“凡遇有宣传此类名词之文字,应一律检扣或删削。”*邹光海、苏朝纲:《抗战时期大后方出版纪事年表》,《中国出版史料·现代部分》第二卷,第204页。此间,与中共联系密切的生活书店、新知书店等也屡遭查抄,1939年9月,生活书店西安分店被查抄后遭封闭。从1939年4月21日到1940年4月5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生活书店有16处分店被查封或被迫停业,新知书店也有9处分店遭此命运。

抗战期间,国民政府推行的出版物审查制度是由国共十年对峙时期的审查制度发展而来的。形式上,它从过去的“事后审查”、“部分地区原稿审查”,发展到“事前检查”、“全面原稿审查”;内容上,这些审查制度及查禁书刊的行为,并未因十年内战结束、国共两党开始第二次合作而有实质变化,与中共有关的书刊仍是查禁的重点。从南京国民政府战时出版物审查制度的目的来看,固然与战争时期的统一抗战国策有关,但实质上,其出版物查禁的矛头始终对准中国共产党,对准各种民主思想的传播,以期控制舆论、统一文化思想,为实行其一党专制奠定思想文化基础,并由此“纯正言论”、“树立三民主义为中心之文化”。*叶再生主编 :《中国近现代出版通史》第三卷,北京:华文出版社,2002年,第435页。

不难看出,南京国民政府为加强对出版物的管控,试图将其纳入法治化轨道。然而在国民党“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的政治生态格局之下,各类与其思想相违背的出版物却屡遭查禁,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所谓法治的背后已是人治的事实,出版界出版自由的诉求殊难实现。

[责任编辑:以 沫]

On the Suppression of Publication During the Period of 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

LIU Na

(History Department, Nanjing University, Nangjing 210093, P.R.China;Shandong Women’s University, Jinan 250002, P.R.China)

The period of 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 is a time when publication was incorporated into legal management, with administrative authorities at multiple levels established, and laws and regulations issued. Nevertheless, due to one-party autocracy and centralized administration, the national government’s management of publication had an obvious party-centered tendency under the cover of legalization. One typical manifestation was the suppression of publication, which had an unprecedented scale and intensity during the period of Nanjing National Government. With the change of political situation, the government’s suppression of publication showed different features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stages.

Nangjing National Goverment; Suppression; Publication

2013-09-30

刘娜,南京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南京 210093),山东女子学院讲师(济南 25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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