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妙龄女郎柔软温暖的手
2014-03-06前郭老Q
◎前郭老Q
一个妙龄女郎柔软温暖的手
◎前郭老Q
在又被揪的那天晚会上,先念毛主席语录,都是阶级斗争一类的,后来临到我头上,尽管思想有准备,那喝斥声还是震人心,他们叫我低头,大低,再低,于是就成了撅着(撅着屁股,腿挺直,膝不弯,手臂伸直),他们叫我请罪,我就说以前说过多次的请罪词反革命分子××,向毛主席请罪……
我觉得我说得挺好听,声音柔和响亮。起初开会我还没被揪出时大会的主席的桌上来了一位场部来的纪录的大姑娘,是白城知识青年,穿一身绿色的军衣裤,当然是干净的。这干净就比出我的污秽,她脸——红的,头发——黑亮,眼睛亮眉毛黑。我不认识她,但我总知道他是抓阶级斗争的机要人员。
当时有人出于气愤不时呼叫我大低头,时常上来踢一脚,校正姿势。我虽倒空着头,也知道机要人员来了,她用手按我的脖子,手很软,用手按一下,我头和被其他人命令一样,往下低,到我的手够着地了,她手放在脖子上不动了,意思是防止我的脑袋再抬起来。按了一会她手拿走了,我的脖子和肩动了一下,于是她又用手去按我后脖子,几乎到批判结束,批判会大约是批判我反革命言论,及目前表现,我记不清了,反正结束时由王麻子用绳子给我绑着送到了大队所在地——由右派和小偷组成的叫做帝修反别动队里,不过那柔软有体温的手却留在了记忆里。绑我的时候我和颜悦色的,我把胳膊伸过去像玩似的,我想去年我给队杀牛时也像是玩,用刀子锯呀锯像回到了童年;淘气,玩,突然,血嗤出来,嗤在裤子上,然后再锯脖子那边喉管。
绑我的叫王麻子,山东人,这两天“红”起来了,由农业一线调到铁匠炉,虽说是新生政权提拔的新生力量,可这年头这种新上来的人都有一种什么“气”呢?,就叫它“横”气吧,虽说我对新生事物是抱着“执著的爱”的态度,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满,为什么这么“横”呢?毛主席等革命家不都是很谦和吗?我是按毛主席的谦和态度去做的,他们却相反。
话说王麻子在绑我的时候,我固然知道我在尽我反面教员的责任(目前我能为革命尽力的方式只有这一种),我在为新生革命政权长威风和志气,使人们也爱新生力量,王麻子也在长革命政权的威风,不过是与我的角色不同。可我看到王麻子那毫无怜悯,得寸进尺,刽子手似的出尽了风头,我心里也有点不满,更何况我把双臂送给他时,外面有许多人看,绑我的地点不在会场)——其中还有姑娘们,还有我暗中喜欢的一个姑娘,我也感到有点难为情。
可是我怎么办呢?
反抗吗?难道我要反对毛主席的新生政权吗?尽管新生政权有缺点,这样我仅仅因新生政权的一点缺点而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而被人们当作反革命表演记忆在头脑中,然后渐渐淡忘。
记仇吗?将来能报吗?再说他也是赶革命的时髦呵,抗议,呼喊,争辩吗?可人们一提起你反毛泽东思想,你还有什么理?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