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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域文化变迁看满族居住文化的发展

2014-03-03韦宝畏许文芳

关键词:渔猎先民农耕

韦宝畏,许文芳

(吉林建筑大学,吉林 长春 130118)

东北地处北方游牧渔猎文化区,居住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受游牧和渔猎文化的浸润;同时,东北又与中原农耕文化区接壤,居住文化又受中原文化的辐射。因此,东北的居住文化实际是北方游牧渔猎文化与中原农耕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就东北地区的满族及其先民而言,其文化发展经历了从渔猎文化阶段到农耕文化阶段的文化变迁,居住文化也同样经历了从适应东北渔猎文化的“穴居”形态到受中原农耕文化影响下的民居形态发展定型——满族民居,也使居住文化内涵日益丰富并不断提升。鉴于此,从地域文化变迁的视角探讨满族居住文化的发展变迁,有利于深化对满族居住文化内涵的认知和理解。

一、东北居住文化的地域背景概述

“东北”作为一个地域概念,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东北”是指中国的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以及内蒙古自治区的东部和北部地区,是自然地理上的空间范围。狭义上的“东北”仅包括中国的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是从行政区划角度进行空间界定的。东北地区具有独特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地域气候属大陆性气候。冬季漫长而严寒,夏季炎热而潮湿,冬夏温差大,寒暑变化明显[1]。地形地势呈三面山地丘陵环抱,中部广阔平原的“簸箕形”形态。同时,东北地区具有丰富的林草资源和渔猎资源,拥有发展农牧渔业的良好条件。但在人文环境方面,由于东北地处国家边陲,在历史上又一直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生息繁衍的地方,各民族之间相互进行攻伐、兼并与融合的记载不绝于书,“这种长期极不稳定的社会状态,对于社会制度的确立与经济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当黄河流域已经进入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时,这里的原始氏族制度仍然牢固地存在着”[2]。并且,东北地区独特的自然地理条件,使游牧渔猎成为东北古代民众最主要的谋生获食手段和生产生活方式,成为最基本的物质文化。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与嬗变,当中原地区逐渐从游牧渔猎时代过渡到农耕时代并创造了辉煌灿烂的农业文明时,由于地理、气候等自然状况和某种社会历史原因,东北地区却长时期停留在渔猎及半渔猎半农耕时代。这在客观上都严重影响和制约了东北地区民居文化的发展速度和文化内涵的提升。

二、本土文化浸润下的居住形态及其发展

满族是东北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世居民族之一,长期聚居和繁衍生息在“白山黑水”之间。满族的先民可追溯到先秦的肃慎,汉和三国时期的挹娄,南北朝时期的勿吉,隋唐两代的靺鞨,辽宋元明时期的女真。在隋唐之前,中原地区农耕文化对满族先民的生活方式及居住文化影响甚微,而对其影响最大的本土文化当属渔猎文化,除此之外,本土的游牧文化、农业文化等也对满族先民居住文化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在渔猎文化形态的浸润和影响之下,满族先民长期诉诸于对其居住形态和居住文化内涵的创造与探索,形成了反映其渔猎文化形态并与国内其它地区明显不同的独特居住生活模式——“穴居”,其居址也多选择在渔猎资源丰富的山林或湖泊附近,并不断发展演进。

渔猎文化在东北地区起源很早。在考古学上,东北渔猎文化区被列为全国考古文化区系中经常起主导作用的三大区系之一[3]。在黑龙江省东部发现6 000多年前的新开流文化,被认为是肃慎人先世的文化遗存。出土的陶器上有鱼鳞纹、鱼网纹和水波纹,这些纹饰应是渔猎生产活动在艺术上的反映。出土的骨器也以捕鱼工具为主,有鱼标、鱼弋子、鱼叉、鱼钩等。值得注意的是,满族先民肃慎人发现了楛矢石弩这种狩猎工具。用石骸为箭头的镞矢,这是弓箭的重要组成部分,表明当时的肃慎人已掌握了弓箭制作和使用的本领。相关历史文献记载亦可与之相应证,如《三国志》载“其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尺八寸,青石为镞,古之肃慎氏之国也”[4]。这也反映出满族先民肃慎人很早就进入了渔猎时代,渔猎文化在满族先民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农耕和定居生活之前,是其占主流地位的地域文化形态。在这一文化形态的浸润之下,满族先民经过长期的探索和创造实践,形成了富有东北地域特色的“穴居”居住形态,且出现的历史比较悠久。据《晋书·肃慎传》载:肃慎人“夏则巢居,冬则穴处”[5]。“冬穴夏巢”的居住方式选择即是与满族先民肃慎人渔猎生产方式相适应的产物,并成为满族先民早期的一种居住习俗。在肃慎、挹娄、勿吉及黑水靺鞨这几个不同的阶段,其居住习俗一脉相承。《后汉书·挹娄传》记载:挹娄人“处于山林之间,土气极寒,常为穴居,以深为贵,大家至接九梯”[6]。可见,此时挹娄人的居住形式依然为“地穴”式,地表没有隆起的建筑物,用梯子出入。勿吉人的居住形式与挹娄人相比,有较大进步,由先前的“地穴”式居住发展为“半地穴”式居住,使居住条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如《魏书·勿吉传》载:勿吉人“其地下湿,筑城穴居,屋形似冢,开口于上,以梯出入”[7]。这一文献记载亦可与考古发现相应证。黑龙江省文物考古队在距今3 000多年前的黑龙江省宁安县镜泊湖南湖头莺歌岭遗址,发现了四座半地穴式的居址。这些居址呈长方形或正方形,面积都在30平方米左右。四周有柱洞,可能是支撑屋顶的支柱。有的柱洞向屋址中央倾斜,屋顶呈半圆形,居址内挖有灶坑,但无屋门和烟道。推测其出入口是设在屋顶,同时兼做烟气的出口。这与文献记载的“以梯出入”正相符合[8]。这种“半地穴”式住屋,在地面上已经出现框架式结构的建筑,这无疑是向地面建筑物道路上的一个进步,也预示着满族先民居住文化将向着更高的层次和方向发展。

从文化形态本身来讲,都是适应自然环境的产物,各有自己存在的条件和原因。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文化特质的优劣就会逐渐显现出来。与中原地区先进的农耕文化相比,东北地区的渔猎文化是一种相对落后的文化形态。这也是造成满族先民早期居住文化发展异常缓慢的根源所在。伴随着历史的演进和中原农耕文化向东北地区的扩张,这两种文化形态的正面相遇就不可避免,满族先民居住文化的变迁和发展也就势所必然。

三、中原文化影响下的居住文化再发展

“文化既具有相对独立性的特征,又具有流动变异性的特征。前者使一种文化与他种文化相区别,后者又使文化之间有沟通性”[9]。如果说东北地区满族先民存在着居住文化在早期发展相对迟缓和内涵浅显的缺憾,那么随着历史的发展,其在东北地域内的迁徙流动以及与中原农耕文化的接触和交流日益增多,促使其居住文化朝着优化整合方向进一步发展。

以礼制文化为代表的中原汉族文化,是中国最为强势的主导文化。随着历史的演进,中原文化对东北地区文化发展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隋唐时期,由粟末靺鞨建立的渤海政权,由于文化发达,被称为“海东盛国”,其文化主要是从唐文化移植而来,但又有一定的民族性和区域性特征。渤海五京地区的房屋建筑多仿照唐长安城的形制。上京地区的平民住宅多为地面建筑,而处于边缘地区的村落居室则为穴壁竖直的长方形半地式,面积在15~20平方米之间。在南壁中部开门,由土筑阶梯式门道通向室外,室内有火炕[10]。此后,由黑水靺鞨演变而来的女真人建立了金国,文化发展迅速。在居住文化方面,女真人“其俗依山谷而居,联木为栅。屋高数尺,无瓦,覆以木板,或以桦皮,或以草绸缪之。墙垣离壁,率皆以木,门皆东向。环屋为土床,炽火其下,相与寝食起居其上,谓之炕,以取其暖”[11]。由于火炕的使用,使满族先民的居住方式发生了重大变革,由之前的地穴式、半地穴式演变为地面居住,这在居住文化发展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金灭辽以后,女真社会上层生活逐渐奢侈,但房屋建筑式样变化不大,只是内部装饰较为讲究而已,变化较大的当属宫殿建筑,“木建殿七间,甚壮。未结盖,以瓦仰铺及泥铺之,以木为鸱吻,及屋脊用墨,下铺帷幕,榜额曰乾元殿。阶高四尺许,阶前土坛,方阔数丈,名曰龙樨”[12]。其建筑风格既有中原文化的影响,也有本民族自身的特点。

迨到元明时期,伴随着女真人不断南迁,渔猎文化逐渐向农耕文化过渡。随着生活地域的变化,女真人与与汉族杂居,也使得渔猎文化通过与农耕文化之间密切接触,促使渔猎文化向农耕文化衍化,即出现了所谓的“文化变迁”现象。与汉民族的密切接触,使其建筑样式受到了汉族的影响。在建材方面,从单纯依靠天然的木质材料转变为砖瓦普遍的使用。三面墙壁均设窗户,这样更好地起到室内通风、采光的作用。此外在房子的四周还围起院墙,开始使用烟囱,逐步完善的女真民居对清代满族民居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女真人普遍信奉一种原始形态的宗教——萨满教,主要祭祀和崇拜天神,无论大小人家,都在门前立一木竿,即“设竿祭祀”。这种宗教信仰在满族居住文化上也有所体现,如满族传统民居中就在院子的东南方向立“somo(索罗杆)”作为“圣物”,也是区分满、汉传统民居的一种标识。满族入关后,“汉族传统文化不仅在满族贵族社会上层产生影响,而且使满族渐趋汉化成为普遍现象。满、汉两个民族之间在文化上的差异性逐渐减少,共同性逐渐增多”[13]。满族民居受汉文化的影响也日益加深,建筑方式向更为综合化的方式发展。住宅一般坐北朝南。凡宅舍,无论三楹或五楹,均东端东边开门,形如口袋,称口袋房,又因形似斗形,称为“斗室”[14]。从地域文化演进和发展的意义上来说,东北土著文化与中原文化不断碰撞融合、相互吸收,使两种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均发生了变异,这种整合后的新型东北文化,既不完全同于原有的以满族为主体的土著文化,又区别于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原文化模式,而是两种文化优化整合的结果[15]。满族传统民居在吸收中原汉族民居外在形式和施工工艺的同时,也不断强化和提升自身的民族特色和文化内涵。如受“以西为尊,以南为大”传统观念的影响,满族传统民居逐渐形成了崇尚西屋的文化性格,建房时,须先建西厢房,再建东厢房,落成的正房,也以西屋为大,称为上屋,一般由家中长辈居住。满、汉之间文化的借鉴和交融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满族居住文化的发展和进步,也进一步提升了其文化内涵。正如《中华文化史》一书所述:“文化,并非诸成分的机械拼接,而是各要素有机组合的生命整体,是不断进行物质交换、能量转换、信息传递的动态开放系统,文化除了具有共时态的综合特征以外,还有历时态的积淀特征,且具有延续性和变异性的双重品格,这些特征与品格只有在文化的不断碰撞与吸纳之中才能得到完整、集中的体现”[16]。

四、结 语

综上,通过在地域文化视阈中对满族及其先民居住文化发展历程的考察,发现其居住文化的发展经历了从本土渔猎文化浸润下的“穴居”形态到中原文化影响下严格意义上满族民居形态的最终定型两个重要阶段。从本土渔猎文化向中原农耕文化的转型和变迁也促进了满族居住文化对中原文化的借鉴和吸收,使其在保持自身特色的同时,朝着优化整合方向发展,这也进一步深化了满族居住文化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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