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云:琴弦上的孤情“舞者”
2014-03-02孙建和李显彦
文/孙建和 图/李显彦
林忠云:琴弦上的孤情“舞者”
文/孙建和 图/李显彦
2月28日下午,天色阴沉,飘雨。见到林忠云,直奔主题,问起音乐给他带来了什么?稍稍思索,他只回答了三个字:真、善、美。
林忠云并非特别善谈,时断时续,间或漫游于题外。从他热情的目光里,我读出了一种炽热,一份真诚,一个痴迷音乐的人在用心作答……
清贫的音乐梦
林忠云小时的家在重庆主城区四方街口,兄弟六人,在那个清贫匮乏的年代,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紧,一日三餐得以饱腹就是最大的奢侈。尽管生活困顿,林忠云的二哥林忠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音乐迷,也是林忠云的音乐引路人。
为补贴家用,二哥初中辍学,做起了搬运工。那时,天蒙蒙亮,储奇门、南纪门的码头常常出现两个瘦弱矮小的身影,一前一后,二哥在前低头耸肩拉车,林忠云就在后面奋力地推车,在山城清晨的雾霭里,和崎岖颠簸的街坎上,两个人定格成了一幅黑白清透的写意,永远地烙在了心里的柔软深处。
林忠云说,二哥在1961年就摆弄起了二胡,辍学后开始接触小提琴,并带着他拜师七星岗的张义敬,一个曾是市歌舞团拉首席的音乐“权威”。从此,林忠云跟着二哥开始放逐自己的音乐梦。清苦的日子里,音乐成了最美妙的装点,或忧伤绵婉,或陡转激昂,或轻缓如诉,在如黛的夜里肆意地流淌……夏天,每晚20时许,街上的店面打烊,三三两两的音乐青年都聚拢至林家的楼脚,拉二胡、小提琴、手风琴,每个人都尽情展示个人的音乐才情,痴迷青年用心交汇的音乐盛宴渐启序幕,由此,这里也被附近的居民亲切地称为“音乐窝子”。
我国著名的作曲家和小提琴教育大家——杨宝智,亦是“音乐窝子”里的常客,林忠云和他的二哥,都成了他的铁杆粉丝。
“在某种意义上,陈宝智是我音乐道路上的真正的启蒙老师。”林忠云说。
1970年,痴迷音乐的林忠云迎来了命运的转机,参加了在重庆交通学校组建的部队文工团,成了一名文艺兵。1977年,林忠云复员回渝,进入市川剧一团乐队做了一名小提琴手,时年,邂逅了“音乐窝子”成员之一的、后成为作家的莫怀戚,不胜唏嘘:音乐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孤情的炫舞者
在林忠云的眼里,美的音乐犹如天籁,引其入胜,甚至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用他的话说:音乐之美把我融化,在心、神交际处,感觉到整个人变得轻盈,于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奏、每一次陡转间,都能随之翩翩起舞。他的妻子说,老林是个痴迷的人、纯粹的人,音乐仿佛具有鬼魅般的魔力,让他淡泊名利,引他穷其一生去热爱。
上世纪80年代末,社会兴起下海潮,波及到川剧团,很多同事纷纷下海淘金。林忠云却反其道而行之,报考了中国函授音乐学院,选修了理论作曲四年制本科,顺利毕业后,又进入中国首届钢琴教师进修班,学习理论作曲。
除先后师从张义敬、杨宝智外,在复员后的10余年间,林忠云还拜但昭义、陈耀灿、李文泽、叶语等业内大家为师,学习美音、乐理等。
期间,以代课和学生的身份,林忠云还在家里重温了儿时“音乐窝子”的梦想。据林忠云回忆,同事的两个孩子,加上儿子林童和后来跟李云迪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同届获奖的重庆女钢琴家陈萨,四个孩子学员,授课老师是但昭义,即李云迪的恩师。
“小提琴是选修,钢琴是主修,连我也做了但昭义老师的学生。”他笑言,几个孩子都很刻苦,这也是学习音乐“入门”的必备条件,但以后是否成名成腕,就要看孩子的天赋,还有人生的机遇。譬如,掌握了音准、音高、节奏等技巧类的东西后,就是基于律动之上的二度创作,这需要个人的感悟能力。
现在,林忠云每天都会坚持到南滨路骑车锻炼,以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精力,到更多的琴行里授课,并希望自己音乐梦能传承下去,影响更多人喜欢纯粹的音乐。
“我自己编撰的小提琴教材已经完稿,涵盖从小学入门级到高中的音乐课程。如果没有出版社出版,我就把它当作教材,拿到琴行里授课。”林忠云表示,痴迷音乐一辈子,无名无利,清淡一生,从懵懂少年到花甲之年,一直生活在音乐的圈子里,有很多老友相伴,但自己的心头有时会莫名地涌出强烈的孤独感,“现在的人名利心太重,真正用心喜欢音乐、陶醉于音乐的人不是太多了。”
青涩的红印记
林忠云说,年少的记忆里有很多清晰的红色印记,那是一个激进的年代,学校老师们放假了,学生们都涌上街头开始闹革命,每人都佩戴着伟人的像章,手里举着语录本,雄赳赳气昂昂,高喊着“无产阶级万岁”的口号,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充满童稚的面孔,眼神里却透着清澈和坚毅。
林忠云依稀记得,在1967年,自己才十五六岁,在同学的建议下做了一名红卫兵,跟在一群玩伴后面,开始了短暂的革命生涯。第一个“革命”的地点是在朝天门码头的一条船上,10多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排成单排,拿着语录本,高喊着口号,肩挎着印有雷锋图案的军绿色书包,浩浩荡荡地徒步奔向朝天门码头。但走在队伍后面的林忠云,除了语录比其他人还多了一样东西:一把破旧的小提琴,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与前面的人拉开大致2米的距离,生怕碰坏了这个宝贝。
林忠云说,当时在船上大家进行了文斗,即是比赛哪个队伍的口号喊得更响更整齐,间隙里,他给大家即兴演奏《白毛女》,阶级斗争的信念如炭火般蹿涌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那一天,让林忠云记忆深刻的一天,两个“战斗团”没有发生肢体冲突,事后双方作鸟兽散,不知所踪。
“别人都走了,可我没有,因为我收了一个徒弟。”他笑呵呵地称,当时一个大我几岁、叫于德云(音)的人,看我小提琴拉得好,缠着我接连拉了三曲,然后很痛快地拜我为师,“后来,他成了轮船公司的一名领导。”
据林忠云介绍,除了于德云(音),还有周生弟、徐天兴都拜在了他的“门下”,收了徒弟,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后来,队伍搞起了串联,去江津,到泸州,一路走,一路歌,还搞起了武斗,林忠云数次拒绝了“战斗团”的邀请,从此也被玩伴彻底孤立。在那些日子里,除了偶尔到访的“徒弟”和每晚的“音乐窝子”,大多数时候林忠云一个人沉浸在音乐的梦想里,在空灵玄妙的音乐声中,一个人起舞,显得孤独而又清冷……
“感谢音乐,让我从时代赋予的狂热中保持清醒和快乐;感谢音乐,它带给我了友情;感谢音乐,让我淡泊名利,学会坚持。”在请求他对那个年代作个结尾时,他连用两个感谢,眼神里透着温情,仿佛也在感怀青春狂热的远逝,以及长大后因淡泊而失去了很多的一切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