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艺术形式的现代化研究
2014-02-28王莉
王莉
婺剧虽是一个较为偏狭的地方剧种,但它却将中国最为传统的艺术形式蕴藉其中,从其历史的文化分截而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婺剧代表着一个经典审美时代的艺术之“终结”。当然,
“终结”一词于现今的文化发展而言已然不能作为其字面本身来认识,在不断地热议与反思中,而今的“终结”之意味在西方已然衍变成了否定之否定的较为理性的发展之路,用中国化的语言形象述之便是其文化艺术的发展之路亦如浴火中正在“涅槃”的“凤凰”。中国最为传统的戏曲艺术在它发展的数百年之中无不历经着巨大的风云变幻,诸多剧种亦应和着历史的车轮在不断的创新与变革中生存,唯有婺剧发展至今仍旧较为完整地保留着其原始的样式。然而,婺剧并不能打破适者生存的定律,所以今天的婺剧处于凤凰最为痛苦的涅槃之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传统与现代的审美裂变
如今是科技的高端时代,它将整个人类置于全球化的语境之下,尤其是影视艺术文化所特有的强大魅力,一跃而成为了当今社会最受欢迎的大众文化娱乐形式,拥有着极为庞大的受众群体,加之,网络媒体的迅猛发展,更增强了影视艺术自身的艺术魅力和传播能力,其规模越来越大、能力越来越强、覆盖面也越来越广。传统婺剧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其自身的滞后性跟局限性也越发的突显出来,于京剧、越剧、黄梅戏等相较,本就已经慢上半拍的婺剧于当下所面临的生存考验自是艰难无比。
我们不妨将婺剧与黄梅戏、越剧作一比较。黄梅戏是在吸收当地说唱艺术“罗汉桩”以及青阳腔、徽调的演出内容和表演形式的基础上,产生了故事完整的本戏。这说明,黄梅戏的源发与婺剧很相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二者都植根于民间,最初只不过是劳苦大众自娱自乐的一种表演形式,且具有浓厚而又淳朴的生活气息。其二,因青阳腔、徽调(即徽剧)都同源于南戏,故而两者间的声腔剧目必然有着许多类似之处。所不同的是黄梅戏的成熟与发展迟至18世纪末至20世纪初(即清朝钱嘉末期),且影响远胜于婺剧。主要是因为黄梅戏在其成熟之后勇于创新和改革,不局限于农村的小草台,而将视角渐渐迈向城市的大剧院,逐步将戏曲的内容跟形式演练得更加现代化,同时,有效的借助于当时的新兴媒体——电视电影,将其搬上荧幕,从而极大的扩大了自身的知名度,一跃而成为了中国五大戏曲之一。
中国当代很多戏曲也都是借助于新兴传媒的力量来提升自身的知名度,除了黄梅戏,还有与婺剧同属一个地域的越剧,越剧也是在浙江这一戏曲传统肥沃的土壤中迅速成长壮大的,其发展历程与黄梅戏极为相似,为全国广大观众所熟知并不仅是因其委婉优美的唱腔跟美轮美奂的服饰妆容,而主要是能紧跟时代的潮流,将戏曲不止搬上大剧院,而且还成功搬上大银幕。而婺剧则仍然固守着极为传统的艺术表演形式,鲜有革新。或则,婺剧自身所承载的传统艺术过重,其浓郁的巫傩气息又更为适宜乡间草台,而黄梅戏、越剧等这类新剧种,孕育成熟的时间也大都为中国文化体制大变革时期,在新文艺、新思想的氛围中提炼了传统艺术的精髓,对具有于封建传统思想的诸多剧目大胆革新和创新,使其更能符合当时文化的变革浪潮,而婺剧主要以巫傩为核心戏曲样式,因而在从传统到现代的审美裂变中显得茫然无措。
一项调查显示,在信息传播尚不发达的年代,浙中民众以观赏戏剧为主要娱乐方式,中老年人对婺剧的认可程度相当高。而在高度发达的信息化时代,婺剧的受众群体更多的以老年群体居多,很多年轻人对婺剧这种古老艺术几无认可。调查中还发现,表演婺剧的人也越来越少,除专业演员外,只有少数老年人表演婺剧,鲜有青年人涉足其中,而且情况正变得越来越糟糕。随着这种趋势加剧,婺剧将成为无源之水,甚至在这个审美裂变的时代走向消亡。
二、于裂变中寻求突破
婺剧在当下生存的最大障碍是它浓厚的以巫傩为核心的表演程式,虽然在这种程式上吸收和囊括了古典戏曲的诸多艺术精髓,但随着文化全球化的逐步深入,婺剧自身所承载的这种极为传统的表演程式越发地显出了它自身的滞后性。所以,笔者认为,婺剧要想在当下寻求突破性的发展,就必须从传统的戏曲模式中走出来,通过变革,形成新的艺术形式,使自己的“基因”在这些新的艺术形式中得以传承。拿京剧来说,在很多流行音乐、影视剧作、歌舞表演等极受年轻人欢迎的现代艺术形式中,都有京剧元素,如具有“亚洲天王”之称的创作型歌手——周杰伦,于2006年为《霍元甲》创作及演唱的同名主题曲《霍元甲》,其中便融入了京剧的唱腔,一时间掀起了一股热潮,很多著名歌手也随之效仿;同年,在《星光大道》的舞台上,一首《新贵妃醉酒》将京剧与当时流行的R&B;等时尚曲风巧妙相融,其惊艳无比的古典造型以及一人独唱的男女混合“双声”唱法,不仅让人们记住了李玉刚,更将京剧的热潮推向了极点。尽管对于李玉刚这种融中国的戏曲、古典舞、民歌、美声、通俗等于一体的全新表演方式,遭到社会各界颇多的争议,但毕竟这是对传统戏曲文艺变革的一种尝试,而受到那么多年轻观众的热捧则证明其变革的成功。从这一点来看,至少他们为中国戏曲开辟了一条可兹借鉴的新出路。其实,婺剧完全可以在这条新开辟的道路中寻求相应的突破。就笔者而言,婺剧可以从以下两方面来作些尝试:
首先,借助网络媒体,特别是电影艺术的力量进行有效的传播。京剧、越剧、黄梅戏等全国性的大剧种之所以有如此大的知名度,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有效地借助了媒体的力量,成功的将戏曲改编成电影。婺剧可以从这些成功改编的剧种中获取一定的经验,毕竟,电影的拍摄技术与戏曲相较而言,其技术更为复杂,在叙事上与戏曲又有着极大的出入。如戏曲本以曲调多、念白少为特点,始终以唱为先导。而电影由于在叙事上的强大功能,歌唱在戏曲电影中的叙事作用己不明显,唱的比例往往被压缩。1962年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就把舞台本中的“前葬花”、“劝黛”等唱段删节了。为了便于观众理解,电影中戏曲的唱词和念白也常常被改得浅显平易、通俗易懂,发展到后来甚至出现普通话对白、电声音乐大行其道的局面,如黄梅戏电影《生死擂》以中西合璧的乐队音乐伴唱,戏曲的声腔音乐特点模糊。再有,戏曲与电影最大的不同主要表现在,戏曲主要将虚实结合作为艺术的审美要求,而电影则以其逼真性为审美前提,这必然要求戏曲电影以大量生活化的表演取代舞台上程式化的动作。
当然,就戏曲自身与电影艺术所存有的相悖的表演手法而言,倘使将婺剧的发展仅仅凭借于电影艺术,将很难展现出婺剧自身鲜明的传统艺术特色,且有将其同化为电影,失却婺剧本身独有韵味的危险。符号学美学大师苏珊·朗格曾经指出,“适用于各门艺术之间的交叉关系的无所不在的原则就是同化原则……在一般情况下,同化原则均以人们熟悉的方式起作用……每一门艺术都有它自己特有的基本幻象,与这种基本的幻象相比,其它任何一个种类的虚幻形象都是次要的,这就是说,在艺术中并不存在着美满平等的婚姻——存在的只是成功的强奸。”因此,婺剧在借用电影艺术的表现手法之时,如何最大化的有效保留自身的戏曲样式而又不被电影所同化,是婺剧首要解决的一大难题。
其次,可以将婺剧的表演程式衍生开来,不拘泥于传统的表演模式。戏曲艺术的美不在于绚烂的灯光、瑰丽的舞台设计,而主要来自于演员的表演,加之,戏曲表演是集音乐、文学、舞美于一身,是一门歌舞合一、唱作并重的综合艺术。故而当下的很多流行时尚的音乐元素都能够将其融入其中,李玉刚之所以能够获得热捧,便是巧妙地将古典与现代相融,将京剧的经典唱腔跟表演程式杂糅于现代的流行歌舞元素之中。婺剧的表演程式与京剧很是相似,且服饰、面具都有其自身的独特性,故而,可以将自身这种独有的特质结合当下众多的流行元素,包括以高科技为支撑的炫目的舞台背景,从而迎合时下年轻人追求快节奏的审美需求。当然,这里并不是说要改变婺剧自身的戏曲样式而一味的趋同于歌舞的模式。就譬如京剧,其自身的戏曲样式并不会因为李玉刚的走红而使京剧本身有所改变,只是说在京剧的基础上衍生出了另一种更为人喜爱的娱乐形式,而这样的娱乐形式不仅提升了京剧的知名度,而且也将京剧的经典元素融入到了各类流行的娱乐形式之中。
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是,2012年由浙江师范大学艺术团选送的原创舞蹈《婺魁》,在全国第三届大学生艺术展演决赛中凭借独特的文化创意得到了一致好评,并获得艺术表演类舞蹈节目甲组一等奖第二名。《婺魁》的指导老师李娜说,《婺魁》的灵感来自于婺剧的“跳魁星”,将“跳魁星”中的服装、配乐、动作,舞蹈中的每个元素都要进行了“现代化”的改造,《婺魁》的舞蹈动作大多是“魁星”特有的摇头晃脑和细碎横向的走路姿态,除了最基本的“矮子步”,她又创造了不下五种的新步子,或左右晃着头小跑,或抬起胳膊上下震动,甚至还融入了霹雳舞的元素,使得传统的“跳魁星”有了新的爆发力。而最能表现“魁星”形象的另一个重要元素便是面具。魁星的脸,是一张三段式的面具,以红、蓝为主色调,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夸张,像某种怪兽,通过含在口中的钢丝牵动,可以开合嘴巴,做出各种滑稽动作。歌舞中的“魁星”其面具用了极为大胆的色块冲突,每张嘴的大小、獠牙的多少、面部的表情都不一样,乍看像化装舞会上的假面。通过这样的改编,使《婺魁》中“魁星”的形象更现代,也更富有戏剧性。《婺魁》的成功不仅在国内备受好评,于国外也是赞誉不断。
从《婺魁》的成功可以想见,只要不过分拘泥于传统的表演程式,勇于创新,将婺剧其自身的古老性渗入到现代的流行元素之中,从而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决不是异想天开。衍生化的发展于中国戏曲来说是一个大的发展趋势,即以保留自身的戏曲艺术为内核,将戏曲最为经典的部分杂糅于当下各类流行的歌舞之中,从而有效提升自身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结语
婺剧于当下所面临的生存困境,虽则是受自身较为滞后的表演程式所累,但无可否认的是中西文化的巨大撞击、传统文化的断层、高端技术媒体的迅猛发展等诸多原因致使审美艺术越发地向着泛娱乐化、商业化、媚俗化的趋势发展,这也是造成婺剧,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戏曲普遍低迷的深层原因。因此,婺剧想要真正寻求有效的突破,必须通过现代化方式提升自己的美学品质,使自己不再是苟延残喘,而是以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引领时代审美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