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加入旅欧少共的推荐人
2014-02-26吴跃农
吴跃农
孟达尼在巴黎东南方,隶属于法国中部的卢瓦雷省,位于巴黎南面百十公里左右的巴黎——里昂——马赛铁路线上,是一座被鲜花簇拥的美丽城市。孟达尼很小,居民不足两万人。邓小平和郑超麟在1922年2月相继来到孟达尼的哈金森橡胶厂打工。孟达尼曾是中国留学生的聚集之地,先后有100多名勤工俭学的中国留学生来到此地,所以这里也成为旅欧中国学生中共产主义组织的发源地之一。当年,22岁的郑超麟和18岁的邓小平就是在这里先后走上革命道路的。邓小平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就是在孟达尼,邓小平选择了革命的思想,加入了革命的组织,完成了从进步青年到革命战士的转变。而邓小平的早期革命思想的建立,与郑超麟向少年共产党组织的推荐有关。
郑超麟是少共最早的发展对象
郑超麟,1901年出生在福建省漳平县,自幼接受中国的传统教育。中学毕业后,他以优异成绩考取去法国勤工俭学的资格,并于1919年离乡赴法国勤工俭学。郑超麟是半官费生,所以到法国后,他没有参加过湖南人或四川人组织的任何勤工俭学的群众运动,一直到1922年初,他都没有进过工厂劳动。1922年2月,郑超麟盘緾用尽,已经无法生活下去了,这才不得不去工厂做工,他去的就是孟达尼郊外的哈金森橡胶厂。
郑超麟是在赴法国的船上知道中国有一个人叫陈独秀的。在从香港去法国马赛的法国邮船保罗列嘉号上,郑超麟第一次看到了《新青年》杂志。在马赛登岸时,郑超麟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他把陈独秀作为自己的精神导师。1920年,郑超麟被湖南的蔡和森和四川的赵世炎注意到了,他们都将郑超麟纳入到成立旅欧少年共产党组织的考虑人选中。因为当时郑超麟在日耳曼中学学法文,与同学相处较融洽,话语投机,还组织了一个学习性的小团体。一位和蔡和森、赵世炎关系都接近的同学特意拿一本法文版的《共产党宣言》要郑超麟看,这人就是尹宽。尹宽对郑超麟说:“这本书,有学问的人看了,不见得欣赏,工人看了,则每句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立刻就会接受的。”郑超麟看了《共产党宣言》后,又看了尹宽拿来的《空想社会和科学社会主义》等法文版小册子,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有了基本了解。
尽管郑超麟开始有意识地读一些宣传社会主义的书籍,但主要还是把各派社会主义当作学说,书上讲的在现实世界实行的社会主义制度对郑超麟来说都还太遥远,但郑超麟愿意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作为“探索真理”来尝试,作为一种哲学来探索,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以此作为行动指南。
在法国,郑超麟通过《人道报》、《光明》杂志以及国内出版的书刊去关心当前的革命斗争和革命理论。他还试译了法朗士的文章,投回国内《东方杂志》,居然被刊发了出来,还寄来了稿费。尹宽当时就是受蔡和森之命,注意吸纳在成立少共时可以成为最早一批党员的人选,尹宽记住了郑超麟。由此,尹宽还介绍李立三与郑超麟单独接触,李立三也感觉他是可以发展之人。
郑超麟关注制鞋工邓希贤
当年中国去法国留学的学生有四种类型:一种是官费生,属国家派出,学费由政府承担;一种是贷费生,由国家贷款给学生上学;一种是半官费生,如郑超麟;还有一种就是自费生。邓小平属于第四种。所以邓小平只能通过“勤工”来达到“俭学”的目的。
1920年10月19日邓小平乘坐的“鸯特莱蓬”号邮轮在历经39天的海上航行后抵达马赛港。1920年10月末,邓小平和他的叔父邓绍圣等十多人,由巴黎辗转至诺曼底的巴约镇,入巴约中学补习法语,邓小平在这里只读了5个月的书,1921年3月13日,邓小平与一起去巴耶中学上学的22人中的19人同时离开了巴耶中学,从此不再上学,而是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勤工生涯。
勤工生活是极为艰苦的,因为语言关没有过,又不懂技术,没有知识,所以只能做苦力、打零工。1921年4月,邓小平到到克鲁梭的施奈德钢铁厂当轧钢工。这是劳动强度大又危险的工作,每天工作都在10个小时之上,还不时要加班加点。那年邓小平才16岁,还没有成年,个头又矮小。他的工作是拉红铁,干起来很吃力。那时,中国劳工的工资是每天14个法郎,而邓小平因为未满18岁,根据法国法律,只能拿10法郎以下的酬劳,即每天6.6个法郎,根本就无法维持日常生活开销。邓小平工作了一个月,连饭都吃不饱,还倒贴了100多法郎。邓小平没办法干下去了,与叔叔邓绍圣分手后,他再回巴黎闯荡。1921年10月,邓希贤受雇于巴黎香布朗工厂,扎做纸花。可是两个星期之后,他就失业了。在巴黎的几个月,邓小平一直是身无分文,只好排队去领救济金。1922年2月,邓小平和叔叔转到孟达尼市,进入哈金森橡胶厂做工。
尽管劳动很累,但小城是温馨的,邓小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城孟达尼。平时休息时,他喜欢骑着自行车在城里转。孟达尼有条街叫美人鱼街,邓小平在那里骑自行车,从坡上顺坡而下,没有红绿灯,一直滑行到底,十分痛快。邓小平工作的胶鞋车间有1200多人,车间主任是一位叫“Rosse”的夫人。Rosse女士对中国留学生十分关照,业余时间她还教邓小平跳华尔兹。邓小平学会跳舞后,经常与工友们到咖啡馆去喝咖啡跳舞。邓小平爱喝咖啡、爱吃羊角面包和爱看足球赛的习惯,就是在孟达尼养成的。
1922年10月17日,邓小平与邓绍圣辞去了哈金森橡胶厂的工作,来到塞纳—夏狄戍中学求学,但学费还是不够,只能作罢,转辗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邓小平只得再回哈金森做工。
郑超麟几乎与邓小平同时到孟达尼哈金森橡胶厂做工。1922年2月,郑超麟来到哈金森橡胶厂。他与邓小平同在一个车间工作。
郑超麟和邓小平住宿的地方是在离工厂5分钟路程的一个小树林里,那里有个简陋的工棚,内有40多个铺位。这个木棚是工厂供给中国工人住宿的,不收任何费用,电灯自来水也是免费使用的。工棚里最大的是48岁的黄济生,最小的则是18岁的邓希贤。晚饭后至睡觉时有2至3个小时可以自己安排,这段时间是木棚里最热闹的时间,大家在一起闲谈、开玩笑。在这里,邓超麟发现了开朗活泼、乐观善良的邓小平。
当时工棚里有一些共产主义的启蒙宣传,这些宣传对邓小平有着极大影响。邓小平回忆说,“每每听到人与人相争辩时,我总是站在社会主义这一边的”,他说,“我从来没有受过其它思想的浸入,一直就是相信共产主义的”。郑超麟喜欢发发议论,但没有参加任何风潮运动,也没有当过什么运动领导人。
郑超麟向少共组织推荐邓小平
少年共产党的成立,主要是两个人在挂帅,周恩来和赵世炎。大会之前,郑超麟、李慰农和尹宽到巴黎去,赵世炎到车站接他们。
1922年6月18日是少年共产党的成立大会。孟达尼的三位党代表是李慰农,尹宽和郑超麟。18日一早,三人分头去巴黎西郊布洛宜森林,快到开会地点时,郑超麟看到前面走着一个穿黄色大衣的人,这人就是周恩来。这是郑超麟第一次见到周恩来。
成立大会开得很民主,允许大家充分发表意见,争执不下就投票解决。大会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确定党名。大家要组织的是法国《人道报》常使用的一个法语,中文意为“共产主义青年联盟”的组织。当时汉语少年与青年合用,与会者主张用“少年共产党”。周恩来表示反对,他主张用“少年共产团”,理由是一个国家不能有两个共产党,中国已经有一个陈独秀为总书记的中国共产党了,不能再有一个“少年共产党”了。可是与会的多数代表还是反对这个名字,他们认为“少年共产党”已经足够区别了,因为争执不下,只能投票表决,表决结果是大多数赞成起用“少年共产党”之名。
郑超麟当晚回到孟达尼,没有出席第二天、第三天的会议。大会后,郑超麟的任务就是在哈金森橡胶厂发展少年共产党员。郑超麟经常利用吃饭后去孟达尼城内看电影的机会,在来回路上与感觉发展条件成熟的人谈话,发展他们加入“少共”。“少共”成立之后的半年,已由30多人发展到了72人,其中旅法58人,旅德8人,旅比6人。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成立的事被上报给上海的中共总书记陈独秀,陈独秀发来指示,将“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更名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旅欧支部“,作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一个下属支部。紧接着,党中央决定赵世炎、陈延年、陈乔年、王若飞、王凌汉、高风、陈九鼎、余立亚,袁庆云、郑超麟、德国的熊雄、王圭12人到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
1923年2月17日至20日召开了少共临时代表大会,大会在法国警察分局的一间会议室召开。会上,“少共”正式改名为“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并创刊《少年》。遗憾的是,郑超麟直到少共临时代表大会召开之时,也没有发展邓小平加入少共。主要原因是在这之前,邓小平离开了哈金森橡胶厂。1922年10月17日,也就是少年共产党成立4个月后,邓小平与邓绍圣辞去了哈金森橡胶厂的工作,来到塞纳—夏狄戍中学求学。两个月后,邓小平再回哈金森做工,这时已经是1923年2月。在这段时间内恰是郑超麟积极推进发展工作的时候,而邓小平回到哈金森橡胶厂不久,郑超麟又接到上级指示,要离开法国前往苏联学习。
1923年2月中下旬,从巴黎开完少共临时代表大会回来,郑超麟办了哈金森橡胶厂的退职手续。当晚,平时合得来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工厂旁边的小酒馆聚一下,为郑超麟饯行。这时,邓小平也来参加了。事后,郑超麟对哈金森橡胶厂少年共产党小组长李慰农说:“你要注意邓希贤这个小孩子,他今晚也参加了我的饯行酒会,我走后,要注意做他的工作,发展他加入组织。”
邓小平由少共转为中共党员
郑超麟的提议很快就实现了。这年夏天,由肖朴生、汪泽楷介绍,邓小平成为少共的一员。邓小平自己说:“最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虽略有感觉,然以生活浪漫之故,不能有个深刻的觉悟。其后,一方面接受了一点关于社会主义尤其是共产主义的知识,一方面又受了已觉悟分子的宣传,同时加上切身已受的痛苦。”邓小平后来回忆说:我在法国五年零两个月期间,前后做工约四年左右(其余一年左右在党团机关工作),从自己的劳动生活中,在先进国家的影响和帮助下,在法国工人运动的影响下,我的思想也开始变化,开始接触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参加一些中国人和法国人宣传共产主义的集会,有了参加革命组织的要求和愿望。”
1923年夏天,邓小平进入旅欧社会主义青年团领导机关,担任《赤光》杂志的编辑,直接接受周恩来的领导。邓小平负责刊物的刻版油印工作,由于他工作认真负责,大家夸奖他是位“油印博士”。他经常是白天做工,下工后即赶到《赤光》编辑部。在狭小的房间里,周恩来将写好或修改好的稿件交给他,邓小平把它一笔一划地刻在蜡纸上,然后用一台简陋的滚筒蜡纸印刷机印好,再装订起来。《赤光》每月出一期,每期12页左右,邓小平经常和周恩来一起干到深夜。年长邓小平6岁的周恩来,对邓小平起着积极的引领作用。
1924年7月13日至15日,邓小平参加了旅欧共青团代表大会第五次代表大会,因党中央调周恩来等干部回国工作,大会改选了执行委员,邓小平当选为执委会委员,书记局成员,与周唯真、余增生三人组成书记局。按照当时党的规定,担任旅欧执委会领导的,即转为中共旅欧支部的正式党员。所以邓小平是1924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是时,他尚不满20岁。
郑超麟只比邓小平早几个月成为中共正式党员,那是在1924年春,他在莫斯科由李大钊主持了他的入党仪式。1924年7月,邓小平成为中共正式党员时,郑超麟因国内革命急需工作人员,与陈延年等人被派回国工作,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编辑党报,草拟共产党内部教育与党的宣传文件,翻译布哈林著的《共产主义ABC》,同时担任党校上海大学的教员。
1925年6月22日,法国政府命令警察搜捕旅法的中共党员。几天之内,中共旅欧领导人任卓宣、李大章等20多位中共党员、共青团员相继被捕入狱,随后,又将掌握的47名留法勤工俭学生驱逐出境。6月24日,中共旅欧支部决定,今后革命活动均以中国国民党驻法总支部名义进行。
郑超麟在上海参加邓小平和张锡瑗的喜宴
1925年下半年,张锡瑗由中共北方党组织选派,与蒋经国同船抵达苏联,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邓小平和张锡瑗在中山大学求学期间只是同学、同志、战友,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恋人的程度。中山大学的学制是两年,但邓小平学习不到一年,就因革命工作的需要提前回国了。1927年7月初,邓小平来到武汉,在中共中央任秘书工作,负责中央文件、交通、机要的记录等。为适应工作的需要,他改名邓小平。“八七”会议不久,邓小平在武汉意外地遇见了张锡瑗。张锡瑗是1927年秋经蒙古回国的。回国后,她参加领导了保定的铁路工人罢工运动,负责这次罢工的筹划领导工作。此次罢工后,张锡瑗到了武汉,在武汉中央秘书处工作。老同学相遇,既惊且喜,又有了共同战斗的这层关系,革命情感相融合就水到渠成了。
不久,中共中央迁往上海,邓小平担任中共中央秘书长,张锡瑗也到了上海,而且就在邓小平领导的秘书处工作。1928年刚过年不久,邓小平和张锡瑗结婚,邓小平不到24岁,张锡瑗不到22岁。为了庆祝这对年轻的革命者喜结良缘,中央的同志们特在上海广西中路一个叫聚丰园的四川馆子里办了酒席。周恩来、邓颖超、李维汉、王若飞等都参加了,共有30多人。正在上海大学教书的郑超麟特意赶来,参加了喜宴。
是时,邓小平已进入中共领导的核心层,郑超麟则渐渐疏远了党中央,他追随陈独秀,成为陈独秀托派组织的重要成员。二人所走的道路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