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中的几何构成——荷堂艺术馆及浮塬茶室设计

杨志疆/YANG Zhijiang

乡土中的几何构成
——荷堂艺术馆及浮塬茶室设计

杨志疆/YANG Zhijiang

文章通过两个位于农村的小项目的设计，探索在中国的乡村中，具有现代建筑特征的几何构成是如何同那种无序和自发的乡土环境发生关系的。其中，位于湖南张家界的荷堂艺术馆是一幢现有建筑的改造，在保留原有框架不变的情况下，用当地最普通的红砖重新砌筑而成。而位于陕西富平县的小茶室仅67m2，是废旧青砖的重新利用。两个项目都借助几何构成的手法，用最低廉和最常用的材料，在当地农村创造了全新的建筑景观。

几何构成，乡土，砖

1 荷堂艺术馆总平面图

当今中国乡村中的建筑设计，基本上不存在所谓建筑师的概念。其大多数建筑都是在一种自构的形式下完成的，也就是所谓“没有建筑师的建筑”。因为传统意义上的工匠这一概念的消解，城市就成为乡村直接的模仿对象，而这一模仿大多是低俗和简陋的，特别是在经济相对发达地区，这一现象尤为明显。这些大量的农村自建宅，仅仅只是具有基本的居住功能，它们所形成的蔚为壮观的毫无审美价值和文化价值的“新农村”形象与前工业时代所遗留下来的传统聚落及美丽乡村形成强烈的反差。作为建筑师，面对乡村这种无序的建筑现象，又应该有怎样的思考呢？

众所周知，国内建筑师的职业基础是西方的现代建筑学体系。这一教育背景，使得建筑师已在潜意识里遵循其内在的设计逻辑，就如同人的母语一般，几乎是无法遁逃的。而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几何构成就是这一思维逻辑中很重要的一个因子。下面这两个在乡村里做的小项目，探讨的就是在乡村建筑的设计中，几何构成的可能性。

1 荷堂艺术馆

荷堂艺术馆坐落于张家界市的城乡结合部，其用地周边散布着一些常见的农村自建用房，整个区域的乡村构成肌理也无从谈起。

接触这个项目的时候，建筑的框架主体已基本完成，正在砌筑外围护砖墙。它原本是用来做临时仓库用的，但业主现在想将其改造成一座艺术馆，来陈列他收藏的艺术品，并同时为张家界市提供一个免费的艺术展览的场所（张家界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美术馆），便于艺术的交流和学习。因此，这个项目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新建的“改造项目”。

设计之初，我们确立了两条基本的原则。

第一，乡村的建设与城市不同，其建筑材料的使用是相对有限的，加之这样的小房子的施工队伍往往是当地的“本土”工程队，如果使用太工业化的材料，来源、加工、实施等都很难控制，相应的会影响建筑的完成度。因此，使用最普通的红砖来作为主要的建筑材料就成为一种比较务实的选择，这样的材料即使施工粗放一些，同艺术馆的功能属性也是相匹配的。

第二，设计虽然只是立面改造（内部空间为节省资金和业主商量后暂不做大的变动），但一定要具有现代性，也就是用当地最常见的材料和施工工艺创造出新的有质感的整体形象，以达到一种熟悉的陌生化效果。

3 广场一侧外景

现代建筑同传统建筑相比，无外乎空间、表皮及材料的解放。特别是表皮，因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体系的建立，表皮具有了丰富的表达性和可变性，这一传统自里特维尔德的施罗德住宅开始延续至今。在一定意义上，表皮脱离功能，成为可以独立存在的体系。而在现代建筑表皮的设计中，几何构成是一种重要的手法，它替代了传统的那种表意性的立面描述，具有更为宽广的设计空间。另外，几何构成在现代艺术中也有着非常重要的体现，这在康定斯基、蒙德里安、马列维奇等人的作品中都有着广泛的体现。发展至今，几何构成其实已嬗变为一种原则，成为设计和艺术的新传统。

所以，既然几何构成是一种来源于现代艺术及现代建筑的新传统，那么，它如果同乡土的材料和工艺相结合，就变得十分有趣。一方面，这是向现代艺术传统的致敬，另一方面，也是想在湘西的乡村中展现某种层面的现代艺术面貌（虽然这种面貌已是旧闻），而这正是“乡土中的几何构成”实验的目的和意义之所在。

4 原有建筑造型

5 荷堂艺术馆西立面

6 从水面看建荷堂艺术馆

项目现状是一个4层高的21m×15m的简单方体，4层的坡屋顶及室外混凝土花架已浇好，在改造设计中坡屋顶被改为了平屋顶，并将花架去除，同时因为功能的需要，在一层增加了40m2的办公管理和藏品库用房。

如何运用砖艺在这样的简单体量上设计出具有鲜明几何构成的表皮空间是艺术馆的最终目标。几年前，我们曾尝试在“南京1912”1)的设计中用青砖砌筑的方法来再现古典的砖艺传统，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在荷堂艺术馆的设计中，其不同之处在于用砖砌体来砌筑整体的几何式的穿插与构成，而不是那种追求精美细节花饰的砌筑。这种构成讲求表皮的凹进与凸出，与之对应的砖砌体的厚薄变化，变化依据砖的模数展开，墙身依据造型各有不同。比如在建筑的首层，就设计了一些类似于“砖洞”的空间，以放置业主收藏的户外石雕，其局部的墙体甚至厚达1m。整个设计如同砖的“多孔石”，通过块面、孔洞、体量、节奏等的变化，传达出鲜明的现代主义气息。

该项目建成后受到了广泛的好评，不仅是在张家界地区，还辐射到了整个省域。有人甚至评价它是整个湖南省最好的私人艺术馆，作为一个低技术的、低造价的半改造项目，获得这样的评价令人欣慰。但正因为如此，这一作品才更突显对当地乡村建设的示范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它具有了社会学的意义。

项目信息：

荷堂艺术馆

项目地点：湖南省张家界荷花村业主：私人

建筑面积：1000m2

建筑层数：4

建成时间：2012

摄影：夏强

7 荷堂艺术馆一层平面

8 荷堂艺术馆二层平面

9 荷堂艺术馆四层平面

2 浮塬茶室

“浮塬茶室”坐落于陕西省富平县的刘坡村，与荷堂艺术馆相比，用地现状更是典型的北方农村格局。其北面是一个土坯砖厂，南面是大片农田，周边零星点缀着一些农村的自建用房。茶室是一个占地约5亩，主要用途是以餐饮为主的“农家乐”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项目业主有一批收集来的废旧青砖，这成为茶室的主要建筑材料。

这个项目的设计思路也很清晰——看如何利用废旧青砖，利用当地最本土的“农民工”来创造具有鲜明几何构成特征的现代建筑。

设计依用地情况由两个呈一定角度的箱体相互穿插构成，其中一个4.7m×11m，另一个3.2m×12.5m，在穿插相交的部分形成一个3m×3m的小庭院，庭院两侧分别对应接待和茶室的功能。两个箱体均由青砖砌筑而成，为进一步强化设计的几何构成逻辑，两个箱体的砌筑方法也各不相同。一是砌筑方法的变化，大的箱体完全砌筑成花砖的样式，小的则由普通砌筑方法构成。再者，为突出构成感，将两个箱体分别设置为4m和3m的不同层高，这样几何穿插的感觉会更为清晰，同时也会形成高窗以丰富室内的光影变化。几何体块的穿插，为这个仅有67m2的小房子带来了丰富的具有戏剧性的室内空间，室内墙面延续室外的青砖材质，仅地面和吊顶做了木质的处理。

浮塬茶室的设计完全摒弃了传统乡土建筑的设计手法，转而强调概念性和抽象性，它锚固在中国西北一个小乡村最平常的土地上，最乡土的材料和最原始的砌筑，使得设计的几何构成产生了一定的异化，这也使之具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传统中的现代性。

总体来说，两个项目具有很多相似性，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它们的自构性。它们没有正规的设计单位，没有审图，没有节能计算，甚至没有严格的结构设计，更多的是凭施工者的工程经验而已，但这正是中国乡村大量存在的自建房的现状。这两个小项目是面对这种现状的一种思考，并希望这种思考能具有乡村建设的标本意义。

10 浮塬茶室入口

注释：

1）“南京1912”即中国近代史遗址博物馆文化服务区项目，该项目先后获得国家建设部、教育部优秀建筑设计一等奖，国家优秀勘察设计银质奖，中国建筑学会建国60周年建筑创作大奖等奖项。

11 浮塬茶室平面及立面

项目信息：

浮塬茶室

项目地点：陕西省富平县业主：私人

建筑面积：67m2

建筑层数：1

工程造价：4.5万元人民币建成时间：2012

摄影：夏强

A Geometric Construction on Local Soil: The Hetang Art Gallery and Fuyuan Tearoom Design

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relationship of the geometries of modern architecture to the disordered spontaneous vernacular environment of the Chinese countryside through the lens of two small projects. The Hetang Art Gallery, located in Hunan's Zhangjiajie, is a transformation of existing buildings. The Art Gallery is built with the most common brick masonry and retains the original framework of the existing structures unchanged. A small tearoom of only 67 square meters, located in Shanxi's Fuping county, is built from salvaged waste brick. In both projects modern geometries are constructed using the lowest and most commonly available materials. Projects such as these are bringing a new architectural language to local vill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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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茶室小庭院

13 茶室夜景

14 茶室鸟瞰

15 茶室的砌筑青砖墙

16 茶室夜景

17.18 茶室内景

东南大学建筑研究所

2013-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