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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家剧院出来

2014-02-19吴清远

留学生 2014年1期
关键词:法兰西剧目乐团

吴清远

法国的剧院并不一定是用来演戏。当我从某一家剧院走出的时候,我有时也会有类似的恍惚,过去、现在和未来似乎混成一团

“我从一家剧院出来,我每晚都在那里,按照求爱者的伟大惯例出现在包厢中间。”

奈尔瓦的《西尔维娅》就以这样的句子开场。埃科盛赞这部小说,认为作者完美利用了法语中未完成过去时的暧昧与不定,营造出一种梦幻的效果。当我从某一家剧院走出的时候,我有时也会有类似的恍惚,过去、现在和未来似乎混成一团。但我并非追求某一位女演员,让我醉心的是戏剧和音乐本身。

法国的剧院并不一定是用来演戏,著名的香榭丽舍剧院就是一个音乐厅,那里有独奏会、独唱会、管弦乐、歌剧,唯独没有音乐。这座塞纳河畔的剧院是法国国家交响乐团的主场,也时常邀请全世界最好的乐团前来演出。我在这里听过马祖尔指挥的法国国家交响乐团、梅塔指挥的维也纳爱乐乐团、德累斯顿、不莱梅、奥斯陆、布拉格,全世界尤其是全欧洲的顶级乐团,都可以在此一领其风采。如果喜欢巴洛克音乐或者早期音乐,这里也时常有惊喜,韩德尔逝世250周年的时候,这里上演了不少平时难得一见难得一闻的韩德尔歌剧,“和谐花园”或“科隆古乐团”这样的著名古乐团也会前来献艺。如果你喜欢当代音乐,这里也不乏惊喜,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一百年前就是在这里首演,当时观众席上闹成一团,舞蹈演员甚至听不到近在咫尺的乐团演奏的音乐!一百年后,人们提前排长队购票,仍然一票难求。好在需要排队的,一般总能值回票价和等待,比如这次的《春之祭》,上半场是尼金斯基编舞的版本,下半场是一位女编舞家专门为这次百年纪念编排的版本,把《春之祭》变成了男女的斗争仪式,倒也颇有意思。

当然,不少名为剧院的场所除了音乐,也还是演戏的。比如夏特莱剧院或者城市剧院,那里除了各种戏剧,也有各种音乐演出,而且这两家似乎和美国关系匪浅,MERCE CUNNINGHAM舞团前来巴黎演出是在那里,这次菲利普·格拉斯的著名实验音乐剧《沙滩上的爱因斯坦》来法国演出,也是在那里。此外,这两个地方还颇有世界风,有中国的民乐和中东的民族音乐,我最难忘怀的体验是一次印度传统音乐的演出,按照印度传统毫不间断演出了足足12个小时,从傍晚一直演出到第二天早上,中间提供饮水和膳食,可惜没有沙发或者卧榻,否则真像是倚在魔毯上一夜领略南北印度的音乐舞蹈!

大部分剧院还是只演戏剧,不做音乐演出。法国6个国家剧院有5个是这样:法兰西戏剧院,奥戴翁剧院,山坡国家剧院,夏佑国家剧院,斯特拉斯堡国家剧院。只有戏剧歌剧院国家剧院是演出歌剧。这几个剧院各有特色,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法兰西戏剧院。

法兰西戏剧院是法国最大的剧院,1680年由路易十四建立,虽然这时莫里哀已经去世7年了,但这个剧院一直被看做是莫里哀的剧院,这个莫里哀剧目的经典表演场所和团队,代表了法国戏剧的最高水准。这些演员有时候也会参演一些电影,演员表里会专门在其名后标注“法兰西戏剧院”,因为这是戏剧界无上的荣耀。这个剧院有三个分院,一个是黎塞留厅,一个是老鸽子窝剧院,最新的是卢浮宫“金字塔”下方的小剧场。小剧场最为亲切,因为座位只有100出头,坐在哪里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老鸽子窝剧院是100年前由雅克·科博建立的,“二战”后逐渐衰落,几近关门,最终国家将之买下,充作法兰西戏剧院的剧场,现在又重新焕发生机;黎塞留厅是最大的剧场,从1799年使用至今,门厅陈列着“莫里哀扶手椅”,这是当年莫里哀演出《无病呻吟》这出戏时坐的椅子,莫里哀当时已病入膏肓,出演总是无病呻吟的阿尔冈时一直咳嗽,观众却以为这是莫里哀高超的演技,最后莫里哀坐在这张扶手椅上死在了舞台。法兰西戏剧院上演次数最多的剧作家还是莫里哀,而上演次数最多的剧目,前10名也几乎全是莫里哀,只有拉辛的《熙德》占了一个位子,所以“莫里哀之家”的名头还是当之无愧。

奥戴翁剧院的剧目则更为“欧洲”,而不仅限于法国,这也符合它“欧洲剧院”的名头。但它和法兰西戏剧院的剧目都比较正统,演得多是已经有定评的经典,山坡剧院则更为当下,这个身处20区的剧院里演的基本是当代的导演。当然,更为激进、实验的是香榭丽舍大街上的转盘剧院,那里的剧目,从服装到演绎都非常新奇,实验小剧场的爱好者不可不去。

戏剧歌剧院全部是歌剧,从吕利到莫扎特,应有尽有;而埃菲尔铁塔正对面的夏佑剧院除了戏剧,也是现当代舞蹈的重要表演场所,之前还有一个舞蹈学院驻扎在那里,随着2006年这个舞蹈学院的关闭,这里变成了纯粹的剧场,三个厅大的有1000多个座位,小的则只有80个座位,可以按照剧目的经典或实验分配不同的剧场。

斯特拉斯堡国家剧院是唯一不在巴黎的国家剧院,这和斯特拉斯堡戏剧学院的重要地位有关,如果你对法国的戏剧感兴趣,斯特拉斯堡不能不去。同样重要的城市是阿维尼翁,一年一次的夏季戏剧节让这个城市变成全世界戏剧爱好者的狂欢之城,当然,对于演员、导演和剧院来说,这也是莫大的机会,不过有人可以在教皇宫露天舞台的万众瞩目之下演出,有些人则只能在城市另外的小场地展示自己。这个戏剧节甚至拉动了周边一些城市的文化和经济,时不时能看到或收到附近城市演出的宣传单。夜幕降临前,身着戏服的人们在街上竭力招揽观众,演上一小段精彩段落,或者,唱上一段,我曾碰到过一个演歌剧的团队在街上高唱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里的著名二重唱,精彩的唱段赢得了围观人群的“满街”喝彩,唱的人看的人都很高兴,不过到晚上能去多少观众,就谁也说不清了。

这半年来忙忙碌碌错过了不少好戏,每日回家也就是吃吃饭看看新闻,写完这篇文章,我想我该多去看看戏,少看看新闻,毕竟,太阳底下无新事,剧院里面,却总有新戏。人从剧院里出来,往往觉得自己是走出一场梦,但也许我们走出剧院,反倒是重返现实这场大梦呢。

(作者系社会科学研究者,暂居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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