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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临海节庆饮食

2014-02-12林晖

台州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临海饮食文化

林晖

(临海市人大常委会,浙江 临海 317000)

浅谈临海节庆饮食

林晖

(临海市人大常委会,浙江 临海 317000)

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临海的节庆饮食是台州府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带有鲜明的府治特征,是临海风土人情的展现。在传统文化不断遭受冲击的今天,更要发掘节庆饮食背后深藏的特殊的人文意象,使美食永恒,节庆长存。

节庆饮食;府城文化;莼鲈之思;临海

在欧风、韩潮、西餐、洋节、美剧、星座、花语的合力冲撞下,我们老祖宗留下的许多好东西已渐行渐远了。梳理、总结、传承和光大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已显得十分迫切。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临海的节庆饮食是台州府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民间风俗的精华。传统不是一个凝固静止的概念,传统在世代传承中会自觉地扬弃和创新,会因地制宜增添内容,融合异质文化,从而获得生机。任何鄙薄、批判和否定都是不正确的,固步自封、一成不变与复古照搬也是错误的。节庆饮食内蕴民族信仰、人文关怀,是历史文化传统的固化,是一种大众娱乐的方式。它与宗教信仰、地理环境、气候食材息息相关,而且还承载着太多太多的乡亲、乡音、乡情、乡愁,每一种、每一口都是有一份重量、一种责任、一样文化。因此,笔者从方志中整理出若干材料,以期普及知识和分享快乐。否则,若任其自生自灭,数典忘祖,毕竟于国、于家、于人,心有所愧啊!

古代中国人的时间,有许多是奔着节日而去的。现存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大部分都是节庆的歌谣。我国传统节日的缘起是因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是顺天应时、配合大自然节律而设立的。《礼记·杂记》所说的“一国之人皆若狂”的节庆活动与农业劳作、季节更替节奏相一致,既是以农民为主体的婚配和繁殖的节日,也是普通人食物狂欢和性爱狂欢的节日。节庆活动全面展示了家族精神和社会意识,是伦理道德教化的一个载体。相对而言,春季的节日舞台更多的是自然界和人类的生产,是许愿与还愿,是年轻人爱的畅想,如闹元宵、“二月二”“三月三”“寒食节”;而秋季则让给家庭和老人,是酬神庆丰收,是亲人团聚,宴请、豪饮、狂吃,作为加强亲密关系的一种方法盛行于社会,如“重阳敬老”“中秋团圆”“除夕狂欢”。各地在执行过程中,又相继从本地实际出发,不断添加、充实地方特产、历史人文内容。最典型的中心语是寒食、北方、山上、介子推、忠义、不举火;端午、南方、水中、屈原、爱国、龙舟、裹粽子。以清明为例:清明是节气,“万物生长此时,皆清净而明洁”,时间也相对固定在4月4日或4月5日两天。它前有上巳节(农历三月三)、寒食节(清明前两三天)。清明节的立意是缅怀先人和已故亲人,所以家家户户都要举行仪式,扫墓即其中一种形式。由此可见,清明是现实生活中的亲人与虚拟世界中的亲人进行精神沟通的载体,是重生贵生、感恩报恩、凝聚族群的举措,是以人伦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反映。由于清明节是祭祖敬宗的,所以要在前几天的上巳节洗濯沐浴,寒食节禁火。于是,人们发明了用“青”作料,可以冷吃而不损肠胃的青团、青饼。而清明插柳怀故人的形式,又演变为今天的植树造林。可以说,清明是集合了春天的三大节日(上巳、寒食、清明),是名副其实的春天节日,是人文关怀哲学意义上的别样春节。我们的

祖先可真是大智慧啊。所以,那些以农耕生活基本节奏为基础的节日又大都与时令、节候、礼仪、宗教密切相关,如儒释道三教中的圣人、佛菩萨、神仙的圣诞、成道、出家、涅等吉日良辰也不断加入了人间的节庆:冬至一阳初生,是道教至尊之神玉清元始天尊诞辰,农历十二月初八腊八节的慈悲,二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圣诞,三月初三的王母蟠桃会,四月初八佛祖释迦牟尼圣诞,四月十四道教祖师吕洞宾寿诞,七月十五中元节盂兰盆会的孝亲,夏至一阴初生,是道教至尊之神上清灵宝天尊诞辰等,因此有很强的稳定性和普及性,能世代流传。

临海的节庆饮食在南宋基本定型。当时台州作为辅郡,深受都城临安辐射和异域文化影响,儒释道三教竞荣,人才引进,朝廷赵氏皇族与本土钱氏官宦联姻;人才云集,名士高人蜂拥而至;人才泉涌,进士及第数量历朝第一。城内设有11个集市,人口从北宋6万人,骤增至15万人。加上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浙江第三大水系——灵江的航运集散地,台州的商业,物流中心。经济、社会、文化、教育、对外贸易交流等各方面都得到了空前发展,府城出现鼎盛局面。清代洪熙揆在《修复台郡形胜记》中云:“吾台为浙左股肱郡,山江,其形势甲于东南。故自宋及明,理学、文章、政事之士,后先相望,声名文物,乎冠两浙矣”,[1]35一时名扬东南,号称“小邹鲁”。那时节日之丰富、活动之众多、休假之时长、礼数之繁杂,均远胜今日。临海作为台州府城所在地,当然要模范执行节日休假制度。于是,府城官民多有时间参与节庆活动,研究、品尝节庆饮食。节庆是经济,也是文化。吃是人类生存的首要条件。食物既果腹充饥,又熨帖人心。不仅安慰味蕾,满足欲望,而且还承载着文化发展、社会变迁、生活态度、情感表达的功能。《礼记·礼运》云“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可见饮食是人生第一宗大事,不但是一件郑重、庄严、关乎道德的行为规范,而且还是民俗,还是艺术,何况是举城皆乐的节庆饮食。因此,临海节庆饮食带有鲜明的府治特征,品位高,质量好,强势地影响着属下各县,有较好的示范性和广泛性。“治大国若烹小鲜”,每逢节庆,人人各自呼三邀六,携朋伴侣,吃喝玩乐。同时,由于它取材于本地,是府城民众在长期的生产、生活过程中创造发明的,口味基本相同。因此,认可度高,乐享度大。时至今日,仍顽强地占领着当地百姓的餐桌。

临海的节庆饮食,按农历时序节气,在清代以后,较典型且基本固定的大致有19种:正月初一早上“尖嘴汤圆”,中午开始“举春酒,亲友互相宴集,浃旬乃止”[1]208。正月十四元宵节吃“糟羹”,“以肉菜和粉杂荠笋作羹,以多为贵。”[1]208正月十五日吃“甜羹”,以山粉调和红枣、蒲荠、糯米圆子等。清明,采箐草杂米面为饵,可以凉吃“青饼”、“青团”,外加“香蛳”。立夏,“擀面为薄饼,裹肉菹啖之”[1]209,外加“茶叶蛋”。四月初八,佛教浴佛节,“人家取南天烛叶染饭作青色以相馈”[1]209,吃“乌饭麻糍”。民间又以此日为牛生日,“农夫禁犁锄粪田”,且人与牛均兴吃“鸡蛋酒”。端午“酌菖蒲雄黄酒”,吃“粽子”。夏至,临海称疰夏(醉夏),吃“麦油脂(食饼筒)”、“青梅”。六月初六,老人食鸡粥。并吃“烊糕”“酒盏糕”“红糖馒头”。七月十五中元节的“九大碗”(九种菜肴),中秋,“台俗独重十六,玩月酌酒”[1]209,吃“糖霜饼”、“鸭煨芋”、“糕囡”。重阳节,饮茱萸酒,吃“糯米糖糕”。冬至,粉糯米为丸,俗称“擂圆”。除夕“麦油脂”。这19种节庆饮食品种占临海传统饮食小吃141种(据叶泽诚先生统计)的13%强。它们不但在选料、制作、火候上十分讲究,注重色、香、味、形、营诸元素的丰富完善,而且结合时令节气、荤素精粗、社会环境、身体反应,特别契合身土不二、天人合一的宗教信仰和不时不食、杂七杂八的养生原理。如青饼、青团,是以方言中的“棉青”(学名鼠曲草,别称佛耳草、黄蒿、香茅),为辅料,也可以“花青”替之,一种叶狭长、边锯齿的草本植物,糯性、口味稍逊“棉青”。然后,掺揉一定比例的糯米粉、晚米粉而成。这种辅料既能祛痰、止咳、又能添清香,还能着青绿色。可熟食,亦可冷啜。千年之前,白居易就留有诗句:“寒食青团店,春低杨柳枝”。临海的节庆饮食还分别配有民谣《灵江竹枝词》相传,兹录部分以窥一斑。“豆芽小菜满庭除,万户刀声入耳徐。五味调烹金鼎沸,只须虾蛤不须鱼”(十四夜调糟羹)[2]165;“乌饭馍糍嵌豆沙,卖来卖去卖人家。抓来贴在儿童额,免得蚊虫蚤虱爬”(四月八日)[2]165;“醉夏都兴席饼筒,豆芽肉片叠重重。吃完齐上天平秤,预祝今年健似龙”(醉夏日)[2]165;“秋风满径井梧空,此日烹茶兴不穷。饼样团圆同皓月,吃余虫语杂墙东”(八月十六吃糖霜饼)[2]165。这里再以“乌饭麻糍”为例作一论证:“乌饭麻糍”的原材料有一种来自临海山上常见的常绿灌木,一米左右高,俗称“乌稔树”、“乌饭树”,属杜鹃花科。树叶似楝叶而小,似茶叶而

厚,含十多种黄酮类物质。果实扁小,紫黑色,味甜可食。每到春天摘其嫩叶,在水中揉出汁,用汁拌糯米粉,蒸熟、捣烂、摊平,两面抹上松花粉,然后包裹豆沙馅,切成段,即成。乌饭麻糍的创作初意是与鸡蛋酒一起,犒劳人类好朋友耕牛。后来人类也“借光”“揩油”,逐渐成了自我款待的佳品。这种饮食色香味俱全,开胃健脾,强筋益气。若追溯历史,据说与佛教“目连救母”的传说有关。其由“浴佛节”的祭祀圣物,演变为馈赠和自食的佳物已有千年以上历史。唐代杜甫《赠李白》诗,“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此中的“青精”即“乌稔”。只不过临海的吃法是把米换成了粉,把“饭”变成“麻糍”而已。同时,街街巷巷唱着民谣:“馍糍乌饭卖西东,叫上三竿晓日红。来往街衢小儿女,声声争买几青铜”(四月八日卖乌饭麻糍)。诸如这种节令、饮食、诗词、礼仪、保健五位一体,视觉、嗅觉、触觉、味觉、感觉五官齐动,加上养生的需求,对食材的敬畏,礼节的重逢,所自然产生的全生态、纯天然、文化味的饮食,才是临海节庆饮食的精华所在,永盛不衰的魅力所在,是任何西方饮食文化所取代不了的秘密所在。府城人会吃、好吃、善吃的食风,也淋漓尽致地得以表现,而且每个参与者都可随心所欲地根据自己口味,进行营养互补,滋味相长的搭配,得体、风雅、舒心、养胃得可以。从舌尖上的品食评艺,到视野中的谈古论今,众多的信息伴随着嘴巴一张一合,不断流出。甚至十分隐密、难以启齿的人情旧闻、风流韵事也可以借食说开,误会、恩怨也能够在活色生香、杯盏交错中一笑而泯。人与人的社交关系往往因滋味记忆而显得亲密随意。像糟羹、麦油脂等由多种食材组合,但又保持各自的食材风味的节庆饮食,也充分表现了府城文化包容接纳、和而不同的和合精神。加上饮食性质内涵最稳定,在时间长河里传承千年几乎不走样,因此,临海的节庆饮食就像一扇窗口,可以窥见府民对自然的依赖、敬畏、和谐,可以触摸到府城文化的深处,成为临海风土人情的一种展现,府城文化的一个历史符号,中国名点小吃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当然,民俗节庆在不断传承的过程中会很自然的被当代人所改造。他们往往根据自己的价值取向、功利、爱憎、生活节奏来给传统节庆定位、移植、叠加内容,甚至改变节日立意初衷,从而享受为我所用的节日乐趣。最典型的例子是端午节,这个起源于为驱避五月初五“恶日”之五毒邪凶、祭祀龙神的节日,经过历代的层累叠加,最终演变为纪念爱国诗人屈原的节庆,这也是传统节庆内容不在复古而在创新的存在意义。

当然,我们应该承认,传统的节庆饮食正在不断地被洋快餐所冲击、所异化,民俗传统文化的生存阵地日趋缩小。如果有一天,机器的统一滋味完全取代了人工的特色手艺,那么,随着“家”的味道丢失,“节”的氛围消弭、“情”的感觉麻木、传统文化的遗忘,也是早晚的事了。

由此想到了莼鲈之思,捎带着说句题外的话。平心而论,任何纯物质的口腹享乐背后,都深藏着特殊的人文意象。舌尖上的记忆,抒写着人生的甜酸苦辣。“食色性也”,中国古代儒家身体力行,鼓吹“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吃”这种最原始的娱乐活动,也是人类社会人性最本质的坦露。不管是谁,他的一生怎样也摆脱不了故乡的影响,从小的饮食基因、文化基因,决定了他一辈子的故乡情结。饮食习惯和口味偏好与生活环境、社会地位、身份家境息息相关,美食之根在当地、在民间、在家庭,饮食的本地化、精致化、美学化,以及大范围流行,离不开名人、文人、乡人的鼓吹和践行。由吃引起童年、故乡的回忆,引出后工业时代的文化乡愁全球皆同。早在1825年,法国政治家萨瓦兰还直言:美食是治国的一种手段。的确,饮食源于传统文化,烹制方式、用餐环境、菜式种类、味道搭配,都有约定俗成的讲究。饮食口味藏着政治语言,是沟通思想的一种特殊符号,餐桌上的美食也常常在有意无意之间成了谈判的利器、修好的粘合剂,厨师自然也成了社交家。参与者吃喝坐卧的细节,推杯换盏、狼吞虎咽的动作,或风雅,或豪奢,有心的食客们从中都能窥视到政治的精髓。例如,美国前总统里根喜欢果冻豆,这种内心深处的童心帮他赢了众多选票;毛泽东酷爱红烧肉,催生了身后的毛家菜,为数亿华人所青睐。香肠是德国不分党派的“国菜”。当酒阑灯息,周边万籁俱寂;当衣香鬓影,一切随风而逝,人们事后还会想念这种饮食。这种想念其实是在想念家乡的味道,想念那个曾经的生活圈子和生活方式,这是故乡情结的一种隐晦表现形式,也是从物质生活中生发出的乡愁文化现象的范例。中国古代的宅院有过这样一块名匾,上云“职思其居”。职是职务、职场、职业、职责、职位、甚至理想、使命。职与人俱在,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各司其职。匾可两读,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其意都是工作岗位与家乡宅院遥相互勉。这种爱岗与爱乡系于一身,朝乾夕惕的尽忠和尽孝,就是乡愁,也是自信。其最典型、最真实且走向最极端的例子是“纯鲈之思”。据《晋书·张翰传》记载:苏州人张翰在洛阳为官,因思念家乡的莼羹、鲈鱼脍,毅然决然地辞官返乡,去品味美食了。他留下一句千古传诵的名言:“人生贵适忘,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3]现在,尽管时代不同了,但“莼鲈之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相通的。家乡烟火最动人,味觉记忆永不灭。才下舌尖,却上心头。由饮食牵起的故乡情结体现了人类的共性,是普世价值观的一种反映。年轻时,我们都豪情万丈,争着到千里之外建功立业;老了,又都情不自禁地“想当年”,整个身心都朝着一个方向——故乡倾斜。我们承认,现实中传统节庆正在淡化,区域饮食趋向消亡,亟需坚定信仰支撑,时代因子激活,并踏着流行节拍起舞。“民以食为天”。如果说节庆是乡愁的外衣,饮食是节庆的里子,那么每一年,我们都要整一整衣衫,挥一挥衣袖,带走那不尽的故乡思念;那么每一年,我们都要候鸟迁徙,喝几口老酒,吃满桌土菜,让舌尖长留故乡的味道,让脾胃铭记父母的慈爱。

借此,祈颂岁月静好,故乡安宁,美食永恒,节庆长存。

[1]何奏簧.民国临海县志[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

[2]临海市历史文化名城办公室,临海市诗词楹联学会.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临海·诗词卷[M].临海:台州印刷厂,1997.

[3]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2384.

Discussion on Festival Diet in Linhai

Lin Hui

(Municipal Peoples Congress of Linhai,Linhai,Zhejiang 317000)

Linhai’s festival food culture,one part of traditional cultures in Taizhou prefectural city,shows distinctive official features and local customs and practices.When traditional cultures are shocked,it needs to explore special cultural image from festival diet for prolonged food and festivals.

festival diet;city culture;homesick;Linhai

10.13853/j.cnki.issn.1672-3708.2014.05.001

2014-06-17

林 晖(1957- ),本名何林辉,男,浙江临海人,讲师,从事地方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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