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与城乡统筹发展的国际比较
2014-02-12孙嘉明
孙嘉明
(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上海 200433)
一、国外发达国家城市化和城乡统筹的理论阐述
纵观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过程,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城市是经济、政治、文化的集合部;大城市更是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现代社会中城市必然要领导农村,农村要向城市发展。这是由于城市本身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功能所规定的。正因为城市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需要我们关切如何调整城乡关系、摆正城乡格局、协调城乡发展等问题。发达国家的经验也告诉我们,城乡统筹以及协调发展是整个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忽视。
根据文献资料,有关城市化以及城乡统筹发展的最初理论体现在建立模型。比如彼得·霍尔提出了一个城市的人口增长和衰退的演进模型。简单地说,霍尔的模型假定一个全国城市系统中的工业发展和交通通达程度以及人口集中与分散的连续性。这一模型显示在初始阶段城市的发展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和人口高密度的地区,并且具有农村向城市大规模迁移并趋向单一的工业活动中心的态势。在第二阶段,在区域运输和通信网络扩大条件下,工业和人口增长则趋向于二级城市。到了第三阶段则是“溢出效应”,基于城市核心区域的成熟,由于各种环境、经济、社会和政治的原因,人口重新分配给市区外围或边缘。在这个阶段,城市圈及其核心区域增长迅速。第四个阶段的特点则是体现在市区外围的持续增长,以及核心区域的逐渐“撤资”和人口下降。在第五个阶段,核心区域和市区外围均经历人口下降,从而形成了城市化进程的尾声[1](p655)。克拉逊和他的同伴提出了一个类似于霍尔的模型。他们的模型包括四个阶段的城市发展:城市化、郊区化、去城市化(desuburbanization)和再城市化[1](p655)。这一模型不同于霍尔模型的主要方面是它假设经历了广泛的城市衰退时期后中心城市仍然会有新的增长。伦敦、波士顿和纽约的新兴发展则验证了这一假说,资料表明这些城市经过几十年的人口急剧下降之后,总人口和就业机会在20世纪80年代后再次回升。
主流的城市化以及城乡统筹发展理论体现在对城乡关系、城乡格局以及城乡协调的阐述方面。比如上世纪80年代以后学者们从城乡关系的理论出发对以大城市为中心、自上而下发展政策展开了批评。科布纳基(Corbridge)认为城乡联系不是一种孤立的现象,它是另外一些社会基本结构共同作用的结果,如阶级关系、政治制度等。他认为城乡关系是伴随着城市化进程而产生的。90年代以后,不少学者从城乡格局的角度论述城乡统筹。麦吉(Mcgee)提出了Desakota(城乡融合)的概念,指的是在同一地理区域上同时发生的城市性和农村性的行为,它被用来表示在亚洲大城市之间交通走廊地带的农村地区所发生的、以劳动密集型工业、服务业和其他非农产业区的迅速增长为特征的、商品和人流相互作用十分强烈的发展过程。其着重点不在于城乡区别,而在于经济活动在空间上的相互作用及其对聚居形式和经济行为的影响[2]。此后,也有学者提出城乡协调的观点。比如Ndegwa认为,了解城乡协调共生关系形成和发展的背景、机制,以及在国家发展进程中所处的阶段对于政策制定者是非常重要的。
二、国外发达国家城市化和城乡发展的具体实践
尽管发达国家在理论上对城市化以及城乡统筹发展的阐述方面具有共性,但在实际做法上手法繁多,各显神通。其基本抓手一方面是调整城乡关系,摆正城乡格局,促进城乡协调共进,同时又对过度城市化作一定的遏制,并对城乡分割作一定的化解。这里简单介绍西欧、北美以及东亚的一些发达国家在城乡发展的具体实践中的做法,其中包括英国的“大伦敦计划”、法国的“一体化农业”、德国的“均衡发展”、美国的“居住区”类别、加拿大的“城市化趋同”、日本的“农协组织”、韩国的“新村运动”等。
(一)西欧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
1.英国
在英国,早在19世纪末“田园城市”的概念便已产生,它基于安排健康的生活和工业布局而设计的。作为这一概念的创始人霍华德所提出的“田园城市”理论并不单纯是一种形式上的城市规划,实质上是一种对社会的改革,即对构成社会发展起着关键作用的城市风貌、城市有机体的总体规划。不仅包括了城市的总体布局以及与周围城市的关系,同时很大程度上是对城市发展全方位的规划及安排。规划界将其称之为“现代城市规划的开端”。
此后英国政府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前后实行的“大伦敦规划”也部分体现了霍华德“田园城市”思想。按照这一思想,在距离中心城一定的距离选择地价较低的农业区建立新城,并把城市人口转移到就业、生活自给自足的新城之中。并在伦敦周围建设一条平均5英里宽的绿带,限制城市的过度膨胀,建设一批居住和工作上能自我平衡的真正符合霍华德思想的新城,达到疏散中心城拥挤人口的目的;并推广到一切城镇居民体系规划布局中,形成结构完整的城镇体系,均匀地分布生产力和人口,推进城市化与乡村城镇化的目的尽快实现[3]。“大伦敦规划”还吸取了二十世纪初期以来西方规划思想的精髓,提出了切合时宜的对策与方案,对控制伦敦市区的自发性蔓延、改善混乱的城市环境起了一定的作用,也对当时各国大城市的规划有着深远的影响。
2.法国
法国的城市化起步晚并呈一种平缓匀速的发展状态,是资本主义国家中后起缓慢的典型。1954年起,法国开始“领土整治”,目的之一是限制大城市的发展,发展中小城市,建立协调的城市网络。其措施之一是调整工业布局。鼓励巴黎和北部工业区企业迁入落后地区或就地办厂,国家提供补偿和优惠,同时禁止巴黎等大城市建立占地500平方米以上的工厂[4]。
为了解决城乡矛盾,促进一体化发展,1965年法国政府通过了“巴黎地区整治和城市规划方案”。在城市密集区以外建立新城,通过对新的公路、快速地下铁道等基础设施的周密设计和建设,把巴黎、新城、郊区农村结合起来,使它们在形态职能上形成一个和谐的统一体。从空间布局上看,新城分布比较均匀,与巴黎保持良好的联系,避免与市区的截然分开。通过修建众多深入到农村和落后地区的公路和铁路,促进工业分散化和布局的合理化,从而大大刺激小城镇的发展。在充分发展一体化农业的同时,法国还开展了大规模的领土整治工作,目的在农业与非农产业之间实现比较合理的生产力布局,此间采取的主要措施有:鼓励发展农村工商业,恢复发展农村手工业,大力发展农业畜牧业[5]。
3.德国
德国城乡关系沿着“合-分-合”的历史轨迹步入城乡一体化的高级阶段,城市化水平达到了90%以上,形成一种城乡统筹、分布合理、均衡发展的独特模式。运用立法形式引导城乡协调发展。德国为实现“社会公正”的理念,实行在法律框架下促进区域经济平衡发展。《联邦基本法》规定:国家必须保持联邦地区内人民生活条件一致性的目标要求。在这一基础上,又制定了《空间秩序法》、《改善区域经济结构共同任务法》、《联邦区域规划纲要》、《结构援助法》、《区域经济政策的基本原则》等一系列法律,都将区域经济的平衡发展定位为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共同任务,为区域经济的协调发展打下了坚实的法律基础。
在这一均衡发展的中心思想指导下,根据中心地理论,通过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区域中心来配备公共基础设施和市政设施。公共基础设施通过区域规划和县域规划统一安排,并由政府出资修建,像污水处理、垃圾处置等实行和城市居民一样的收费管理制度。几乎所有的农村地区都配备了相应的污水、固废处置设施,这为农村的环境和生态建设提供了切实保障。对于城市边远地区的村庄和经济欠发达的农村地区的水、电、煤气等基础设施,政府给予特殊的经济资助。
(二)北美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
1.美国
美国是典型的市场经济国家,城镇的发展主要是依靠市场的力量。20世纪50年代,由于大中城市规模急剧膨胀,城市生存环境恶化,城市发展开始分散化,边缘城市、新城不断出现。由于美国是一个地方自治的国家,小城镇的数量相当可观,而且相当多的小城镇人口都相对比较少,甚至于几百人都有。目前小城镇数量已达2万多个。可以说美国小城镇的发展基本是依靠市场的力量来完成的[6]。1970年,美国的郊区人口超过了中心城市,成为人口最多的地区。80年代,美国城市人口进一步向郊区分散,居住在郊区的人口超过一亿,占其总人口的44%。也就是从70年代起,美国人口流往郊区之后,又奔向乡村小镇,这十年中流往非城市地区的人口达1 360万[7]。
此外,美国的micropolitan(居住区)是统计上的操作概念。这一概念或类别起用于2003年,按这一操作概念进行统计,超过一半的美国领土可以被归类为具有城市中心功能单一的或多重的郡县,而不论该中心是否属于大都市或居住区。如今,全美有大约692个县郡,按居住区类别重组之后,就形成579个单独的“居住区”。这些“居住区”占据了美国整个国土面积的近20%,差不多与全美大都市区所占据的国土面积相等。虽然几乎四分之三的“居住区”位于南部或中西部地区,但他们同时散布在全美国的所有地区。许多这类的“居住区”有着丰富的建筑或历史遗迹,以及宜人的气候,或位于湖泊、海滩或高山等名胜附近,有着良好的居住环境和设施,因此,颇为引人注目,也是非常适宜居住的地区。城市学者们已经注意到,移居到这些“居住区”的居民其实代表了某种居住偏好,即这些地方具有体现其家庭价值观、可以尽情享受的环境、小城镇的生活方式以及附近的农村自然景观。与此同时,居民们仍然可以享用通常在大城市里的生活设施和服务,其中包括多种多样的食品和娱乐场所、医院、新闻报纸,以及社区大学等[8]。
2.加拿大
加拿大(不包括魁北克)与美国都以英语为主,历史与文化上承袭了英国政治和法律传统,也都是由移民开拓的近代民主国家,因此其城市化以及城乡发展的进程有许多相似之处。如城市市政官制度1913年被蒙特利尔郊区的威斯特芒特所首先采用,阿尔伯塔省20年代后期采用了美国式规划体系,包括基本控制方法、综合规划、区划法[9](P398)。
在加拿大城市(尤其西部)发展中,地方因素和社区精英具有重要地位和关键作用。加拿大城市学家阿蒂比斯借用美国学者的概念“促进主义”(Boosterism)分析了地方精英在地方城市发展中的主客观能动作用,指出联盟以后60年间草原中心城市成为本地区发生重大变化的关键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地方集团的促进。地方精英群体出于私人利益和社区利益共同增长的目的,积极地兴建铁路,鼓励移民,吸引工业,设立大学,推动政府改革,争取独立市政地位,组织地方人员和资金共同发展城市,以谋求自己的城市成为省会城市[10]。除了城市规模迅速扩大,乡村经济也在发生“城市化趋同”的变化。在乡村基础设施上,城乡交通发达,高速公路、国道、省道一直沿伸到乡村。农户绝大部分是私营农场主。农户住宅是高标准的庭院式。乡村成为城市坐标伸延的一个原点,使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为追求人与自然和谐舒适的生活方式而向乡村迁移[11]。
(三)东亚发达国家的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
1.日本
日本城乡协调发展的具体实践之一,体现在借助农协组织的力量与政府对话,争取农民自身的相关利益。为更有效地服务于农业生产,农协建立了自己的农机具服务中心,为农民提供大型农机设施服务,包括粮食加工、育苗、育种、贮藏、饲料加工等,有力地提高了农业的现代化和机械化水平。
日本的地方小城市通常指遍布全国各地的人口3万至10万人的小市及盯,在这些小城市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政府、企业及当地民众都十分重视发挥其综合功能,既要发挥其经济功能,还要发挥其生态功能和社会功能,如长野县小布施盯可以称为地方小城市综合功能齐全的典型,该盯除三大功能效应明显外,还在将传统风俗与现代化相互融合、推进城乡交流及发展旅游农业等方面的做法颇有独到之处,小布施盯的总体发展方针是振兴产业要有个性,力求自然、历史与文化相协调,使本盯对盯民及外界均富有魅力。在小布施盯不仅能够看到繁华的市区街道、富有日本传统的建筑、整齐的农田和果园,还可以看到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食品加工企业。这些措施的实施都为农民提供了充分的就业机会[6]。
2.韩国
韩国在20世纪50~60年代时,实行重工轻农的发展政策,从而导致工农业发展严重失调。为此,韩国于70年代初调整了国家建设政策,把农村的发展放在重要位置,开展了“新村运动”。其目的在于带动农村居民开展家乡的建设活动。在政府的带动下着力改善农村公路、改善村民住房条件、实现农村电气化、普及农村电话、改善农村引水条件、兴建村民会馆等,多方增加投入,从物质条件和文化氛围等多方面对农村的状况进行改善。经过发展,韩国农村面貌发生了较大变化,不同地域文化色彩的新型建筑和宽敞整齐的社区道路在农村地区随处可见,使农民更直接地看到了“新村运动”带来的好处,极大地提高了农民建设新家园的积极性[3]。
韩国城乡统筹模式是在跨越式工业化国家经济发展战略背景下开展起来的,经过六个五年计划,韩国从发展中国家一跃成为了发达国家,并且实现了城乡协调发展。采取的工业化发展战略经历了进口替代型到出口导向型的转变,并采取了与美国、日本经济紧密相连的雁形发展模式,确立了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优先发展的产业策略,在空间上表现为大力发展中心工业城市,将全国经济中心布局于首尔、釜山、东南沿海城市、西海岸城市等,大量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工业反哺农业,开展了著名的新村运动,实现城乡统筹发展[12]。
三、国外发达国家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的经验总结
我国新近制定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的发展目标是:城镇化水平和质量稳步提升、城镇化格局更加优化、城市发展模式科学合理、城市生活和谐宜人、城镇化体制机制不断完善。这些发展目标与城乡关系、城乡格局、城乡协调都有关联,而发达国家在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中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以下主要从城乡关系、城乡格局、城乡协调等三个方面对各国经验作一概括。
(一)“工业化”主导城乡关系,引发郊区城镇化
纵观历史,工业化对城市化具有“发动机”和“孵化器”的作用,毫无疑问是城市化的基础和根本动力。这是由于在工业化过程中,人口和资本在机器大生产中高度集中,因而大批产业工人集中居住,促进了城市居住区的形成,进而带动交通运输和商品贸易的发展。工业和服务业的发展具有巨大的聚集效应,吸引大量农村人口迁入城市,从而推动了城市人口的增长和城市化的发展。从统计资料看,欧美发达国家的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相关系数极高,1841~1931年间英国为0.985,1866~1946年间法国为0.970,1870~1940年间瑞典为0.967,1790~1950年美国的城市化率变动曲线与工业化率变动曲线几乎是两条平行上升的曲线,1820~1950年间整个发达国家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相关系数高达0.997。
美国的城市化进程也体现了工业化的促进作用。公司或企业以及随之而去的大量人口从大都市移居到“居住区”,有利于郊区和边缘城市的发展,这一过程显然是城乡发展合乎逻辑的延伸。因为这些地区一般具有较低的税收,而工资和住房费用等也较低。同时,这种移居也延伸了大都市地区的工作及生活居住条件,比如改善通信基础设施等[8]。通过人口再分配的自然过程来推动产业在空间布局的变化。显然,城市中心的公司转移到周边地区的部分原因是由于新生意机会所导致的结果。人们很容易地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工业和商业园区在美国主要城市郊区的发展以及由此带来的零售业的旺盛。在这些城市与乡村的集合地,早在1978年,美国已建成了超过15 000个购物中心和商场来服务于这一地区的居民。而早在1975年,这些商场和购物中心的年零售额已占全美的一半以上[1](p635)。
由于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同步发展,大城市经济的最后一个阵地——办公室职业——也被迫外迁。制造业和商业移出后,大城市为这些部门服务的事务所、大公司总部失去了业务,不得不迁往郊区。在英国,大公司总部从伦敦等大城市中心向外分散。美国从70年代起,郊区进行了办公大楼的巨额投资;到80年代,城市外围的办公室空间不断增加。郊区和非城市地区形成了办公园区和研究基地,成了高科技实验室和工厂的大本营,并取代城市成为经济发展的中心[7]。制造业向大城市外围迁移,一方面是由于政府在基础设施、交通、网络、教育医疗等方面在郊区和小城市加大了投入力度,并对制造业在中小城市投资给予了一些优惠政策,这些都是有利于制造业迁移的条件;另一方面,在郊区和中小城市存在着劳动力市场的便利,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对于制造业有很大吸引力。随着制造业的迁移,大城市人口也开始向城市外围流动,造成了七八十年代欧美发达国家普遍出现的“逆城市化”现象。
(二)“逆城市化”改变城乡格局,加速卫星城市发展
史料表明,二次大战后,发达国家的城市化由初期阶段进入成熟阶段,也即所谓的“逆城市化”。这一现象体现在城市人口、工厂、商店从城市中心移出,分散到郊区及广阔的乡村地区。国家的社会经济重心地区由城市移走,使城市经济和城市化向郊区及乡村广阔空间扩散,推动整个社会和经济发展,使社会走向富裕。
发达国家在进入城市化成熟阶段以后,其城市化的进度开始趋缓,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及80年代早期,许多发达国家出现了大城市人口向郊区和小城市流动的逆城市化现象。1960年美国郊区人口的比例为31%,1970年为38%,1980年上升到45%;70年代美国中小城市的人口增长率超过大城市的人口增长率;1971-1981年,英国20个主要大都市区占全国总人口的比例从39.9%下降到37.2%。这种现象同样也发生在法国、意大利、原联邦德国、瑞士等许多欧洲国家,世界银行的调查显示,1965-1990年间,19个发达国家具有百万以上人口的城市中,有15个国家的城市人口比例有所下降,以至于当时有学者大胆地预言:“转折点已经到来了,逆城市化已经代替了城市化成为居住方式的支配力量。”[13]这种对城市化的逆向回归,专家称为城市的郊区化趋向或者叫城市的郊区化。一些西方发达国家,在城市化大面积演进的过程中,由于交通拥挤、犯罪增长、污染严重等城市压力日益增大,城市人口开始向城市郊区乃至农村流动。
然而,“逆城市化”对发达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带来的正面影响也是深远的。首先,它使得城市越来越分散。消除了原来困绕大城市发展的桎梏,创造了一种城市发展与规划的契机。新城市同旧城市最明显的区别不仅是规模的差异,同时,新城市的基础单位可能不再是以街区来衡量的,而是延伸数百公里连接乡村的发展“走廊”。比如20世纪初的大都市柏林、伦敦、纽约、芝加哥等面积不过250平方公里,而新城市面积大多超过5 000平方公里。如此巨大的城市容纳了日益增加的城市人口,大大提高了城市化水平,增加了城市辐射力。1960年至1980年,美国出现了2 000多个工业园区。工业园区的大量涌现,表明郊区和乡村制造业得到长足发展。在全国最大的城市地区,1982年中心城市外地区制造业雇佣工人占53.85%,而中心城市占46.15%。并且郊区和非城市地区的工业大多是高新技术产业,传统的夕阳工业则让给了东部中心城市。
总之,在“逆城市化”时期,随着核心城市的人口不断向中小城市和小城镇迁移,这些中小城市和小城镇作为卫星城市迅速发展起来,城市化水平不断提高,随着城市规模的不断扩大以及交通通讯等条件的迅速改进,城市与城市之间、城市与外围农村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独立的城市空间形态被都市圈所取代。
(三)“再城市化”促进城乡协调,淡化城乡界线
“再城市化”主要出现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西方非大城市区域的人口增长速度再一次低于大城市区域,于是城市规模和迁移增长之间呈正相关关系,逆城市化过程被终止,人口重新向大城市集中。
比如,20世纪80年代之后,许多最主要的逆城市化国家开始出现了人口向大城市回流的“再城市化”,美国80年代大都市的人口增长率超过了郊区和小城市,北部大城市人口增长从70年代的-0.9%,上升到80年代的2.8%,纽约在70年代大约有3.6%的人口流出,80年代却有3.1%的人口流入,这种现象同样也发生在波士顿、芝加哥、费城、圣路易斯等城市,美国大城市的人口增长率从70年代每年的0.09%,上升到80年代的0.64%[13]。在发达国家,城市人口出现了“U型回流”,这并不说明城市化已经到顶了,而是表明城市化的进一步深入,这种回流的结果,是把城市文明带到了郊区,同时也更缩小了城乡之间的差别。
由于城市向郊区和乡村小镇扩散而带来了分散化和多中心化,以往的旧城市虽仍具有其强大的辐射作用,但其功能受到了调整。“中心”和“边缘”的概念已淡化。城市功能分散到一个个的次中心,次中心的功能由最初的专业化分工向综合方向发展。如今的郊区和小城镇集居住、零售、娱乐、制造业诸功能为一体,于是城乡一体化的格局慢慢形成。过去人们生活在郊区,工作在城市,如今生活和工作都集中在郊区和小镇,节省了上下班时间和交通费用,大大减轻了道路的车辆压力。可见,再城市化还体现在城市空间重组以及由此而产生的“都市村庄”的理想形式,这一理想将使人们的生活、工作、消费在同一地理区域中实现[1](p636)。在全球化进程中较小的城市去直接与世界各地的贸易伙伴互动,有时商家们干脆绕过那些大都市所提供的服务。结果是有时候那些企业可以利用“都市村庄”的诸多优势来吸引那些高度熟练的技术人员,这也同样成为“再城市化”的某种推动力。
总体来看,发达国家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已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在该阶段,由于传统的“乡村”与“城市”的划分已基本失去了意义,因此,城乡关系显得并非重要了;农业人口所占比重很低,因此城乡之间的格局随着地域特征模糊也越来越不起眼;随着跨地域的人流、物流、信息流、资金和技术流不断增长,城乡协调也迎刃而解了。由于城市和乡村已经不再作为明显的独立地域单元而存在,因此发达国家所谓的城乡关系问题,实际上已经是区域经济与文化的发展问题。这种以区域关系为主的空间延伸不仅使传统的中心地等级模型面临挑战,也对城乡统筹的概念以及政策制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纵观发达国家城市化以及城乡统筹发展的理论、实践及其经验,可大致归纳出如下的观点:国外发达国家在城市化与城乡统筹做法上,政府通过立法和金融手段给予一定的干预;而政府的作用是间接的、有限的。在城市化初期,政府的推动是必须的,政府的作用相对比较突出。随着这些国家的城市化进程,由于国民的自主意识逐渐得到体现,政府的功能则主要体现在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包括环境保护、低收入家庭的住房、非盈利的公共活动设施以及城市历史古迹的保护等。城市化过程以及城乡统筹发展通过比较健全的制度规范和严格的管理手段来推进,其经济活动也是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依据市场规律去运作。相比之下,东亚国家具有政府引导并通过农协或会馆来促进城乡统筹与发展的特点;而北美,特别是美国显然是以市场为主导的城市化,政府不可能也不应当在城市化过程中直接插手,底特律城市破产充分体现了美国州政府对城市经营“不作为”的理念。此外,美国的城市化不是通过行政推动,而是“自下而上”的过程。按照美国地方政府的自由宪章规定,如果一个居民社区的人口密度和规模具有了城市的特征而需要获得市政服务时,即组成具有法人资格的“城市”。显然,其城市的定义是基于居住地具有一定人口规模并体现了城市特征(包括公共服务、消防队伍、街道路灯、绿化等)。
当前,我国已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定性阶段,正处于经济转型升级、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时期,也处于城市化深入发展的关键时期,城市化进程正如火如荼。了解和比较这些发达国家在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中各自的实践经验,学习和借鉴这些发达国家在城市化和城乡统筹发展中的政府执政理念以及管理手段,对于我们把握好城乡关系、规划好城乡格局、制定好城乡协调政策、避免在城市化过程中急功近利有着积极的意义。在当今全球化时代,对于城市化和城乡统筹进行国际比较有助于开阔视野,把握国别之间不同的发展历程及其现状,从而避免对城市化进程理解产生局部的和扭曲的看法;通过国际比较,我们才能牢牢把握城市化蕴含的巨大机遇,准确研判城市化发展的新趋势、新特点,妥善应对城市化面临的风险挑战。
参考文献:
[1]Frisbie,W.P,Kasarda,J.D.Spatial Processes.In N.J.Smelser(Ed.),Handbook of Modern Sociology[M].CA:Sage,Inc.:Beverly Hills,1988.
[2]马远军,张小林,梁丹,梅思思.国外城乡关系研究动向及其启示[J].经济问题探索,2006,(1).
[3]马晨.国外城乡统筹发展对我国城乡一体化的启示[J].国际金融,2010,(8).
[4]杨澜,付少平,蒋舟文.法国城市化历程对当今中国城市化的启示[J].法国研究,2008,(4).
[5]周建华,贺正楚.法国农村改革对我国新农村建设的启示[J].求索,2007,(3).
[6]邵楠,丁毅明.发达国家城市化历程及其借鉴意义[J].河北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0,(3).
[7]徐和平.逆城市化:发达国家城市化发展趋势[J].贵州财经学院学报,1996,(4).
[8]Vias,A.C.Micropolitan areas and urbanization processes in the US[J].Cities,2012,(29).
[9]Artibise,A.F.J.,Stelter,G.A.Power and Place:Canadian Urban Development in the North American Context[M].Vancouver: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Press,1986.
[10]高鉴国.加拿大城市化的历史进程与特点[J].文史哲,2000,(6).
[11]范迪军.加拿大城市化可持续发展的考察与思考[J].中国科技信息:经济管理论坛,2005,(4).
[12]冯胜.国外城乡统筹发展模式比较研究[J].软科学,2011,(5).
[13]段瑞君.欧美发达国家城市化进程的经验及其对我国的启示[J].城市,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