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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有余香绕心头

2014-02-12孙培用

鸭绿江 2014年9期
关键词:萝卜干辣椒酱铁罐

孙培用

仍有余香绕心头

RENGYOUYUXIANGRAOXINTOU

孙培用

爆玉米花

入冬后,小村开始出现爆玉米花的。

老家以种植水稻为主,旱田面积很少。但每家每户房前屋后总会有一块玉米生长的空间。母亲把玉米种播撒在院内潮湿的土层里,玉米开始了新一季的发芽和成长。当院子出现一片绿色,玉米,已经作为农业的象征进入了人们的视线。某一天,我的母亲会把一部分嫩生生的玉米棒掰下来,扔进大锅里煮熟。

玉米清香四散。

秋后的一天,经历收割,玉米秸秆被放倒。作为一种喜庆的象征,玉米棒被摆到屋前空场或挂在房檐下面。母亲把玉米摆到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希望玉米能更多汲取阳光。阳光在晴朗的日子开始吸收水分。它使这些玉米颗粒变得干燥。经过母亲双手的揉搓,玉米粒脱离玉米棒。玉米粒最后呈现饱满的金黄色,它们是晶亮的,与院内的稻垛遥相呼应。

一个邻村的中年人,因为他拥有爆玉米花的技艺,走街串巷成为农村孩子们关注的焦点。这时候户外的天很冷,当“爆玉米花啦”的吆喝声传来,我和小伙伴们正围着爆玉米花的师傅在路上疯跑。

大多是选择村中间的一块空地方,或者背风的院墙边,师傅开始摆开阵势。我看见一个特制圆形却挖下去一块呈凹形的铁制炉子,炉子两边有支架,炉子旁连着风箱。支架上有一个铁罐,一边是开关,另一边有一个把手,把手上有一个温度表。爆玉米花的师傅手上有些黑,满脸呈现出诚实和谦恭,他不时地向炉子里填煤块,像对待一片土地一样对待他眼前的这些家什。

我跑回家,缠着母亲去爆玉米花。母亲从里屋的袋中量出足够的玉米,我跟在母亲身后,高高兴兴地出发了。人很多,那时候因为条件差,村人们的零食不像现在,爆玉米花的出现足以吸引村人,大家排起长长的队伍。我和小伙伴们没事做,便玩起了自己的游戏,打发焦急的时光,“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终于排到我们了。那个师傅把量好的玉米倒进铁罐,再把开关关上,一手均匀地摇动着铁罐的把手,使炉子上的铁罐均匀受热,一手拽动风箱的把手,炉子的煤火熊熊燃烧着。干燥的玉米在铁罐中旋转着经受炉火的炙烤。他时不时看着罐子上的温度表,直到感到火候已到,他把铁罐抬离了炉火,用脚用力一踩,压力作用启动开关,完成了最后一爆。一声巨响过后,一团很大的烟雾笼罩着爆玉米花的师傅,不一会儿便四散开来,散发出阵阵清香。烟雾中盛开着不计其数的白色小花,它们只是在眼前一闪,便落入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网形囊中。一粒粒金黄色的玉米绽开了雪白皎洁的花朵,它的金黄色变成了玉米花上的一个点。这时的乡村,飘满了玉米花的清香,同时也盈满了一群孩子的笑声。

爆玉米花的出现,是对乡村的另一种洗礼,它和洁白雪花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它的清香味道使村人们饭后更充实。我跑在母亲前面,一蹦一跳跑回家。那时候的爆玉米花完全可以同如今的各色水果相比。我现在还记得爆玉米花的场景,在乡村对一簇簇雪白散发着清香的玉米花有了最深的记忆。那种香味,弥漫在我童年的岁月里。

孙培用,1973年生,辽宁盘山人。处女座,B型血,性格内向沉稳。在《鸭绿江》《花溪》《天津文学》《北方文学》,澳大利亚《澳洲彩虹鹦》,新加坡《雅》,美国《新大陆》《常青藤》等发表散文、诗歌多篇。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创作感言:本色做人,本色作文。因为热爱,所以执着。

现在的城市一隅我也见到过爆米花的,现在的原料除了玉米,还可以用大米、高粱米等,可以加糖,甚至可以加巧克力。也不再用炉子铁罐了,而用机器带动,只要把原料从一端倒进,另一端就会输出一条“流”不尽的空筒形爆米花。在脱离机器后,这种有着固定形状的爆米花变得更脆、更甜,入口即融。不过我仍怀念先前的金黄玉米,在经历一次炉火的炙烤,变换了颜色和形状,充满了奇异性;而对于那时诸如和我一样的乡村孩子们,玉米花的色彩和味道充满童年,所以我不仅记住了乡村,记住了成长,记住了情感,更记住了生养的父母,记住了生命的缤纷和生活的美好。

萝卜干

我记事的时候,一家八口人都靠父亲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一入冬,想吃时令新鲜的蔬菜已不大可能,咸菜就成了饭桌上整个冬季和春季的常吃菜。咸菜吃多了,胃里的油水就少,能吃顿青菜,特别是有鱼、有肉打打牙祭,就感到特别满足,特别幸福。

母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不仅包揽了家里和田里的劳动,还把困难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夏季她都要开辟一块地方,细心播种,精心侍弄,直到她精心撒下的萝卜种子破土长出绿叶。把“萝卜菜”吃得差不多,萝卜也成熟了。这时节,已到了10月,收获萝卜就像一场战役,神圣而兴奋,母亲知道,这些萝卜,跟以后一段日子的生活有关。

母亲开始准备着腌制萝卜干的各道工序。先把萝卜洗干净,切成长条,均匀地放在盖帘上放到阳光强的地方晾晒。大概一周时间,阳光把萝卜条内的水分吸去七八成后,把萝卜条放入口小肚大的坛子中用盐拌和,然后再放入用擀面杖擀成粉末的花椒、大料、熟芝麻,把擀好的粉末揉进萝卜条内。第二天要进行“倒缸”,就是把萝卜条上下翻一遍,有利于萝卜条吸收盐分和佐料。最后,把萝卜条分层压实,每压一层再放洒一些酒、放一些酱油,用塑料布把坛子口用绳子封实,二十几天后就可以取出食用了。

母亲腌制的萝卜干是我们家贫困生活年代的调味品和副食品。别人家做的腌咸菜,放不了几天就变质,吃起来还有些怪味,或者很咸,母亲做的萝卜干易存,吃起来口感好、香、脆,还很筋道。

每每看着母亲一刀接一刀细心地切着萝卜,一条一条地摆放萝卜,总觉得我吃进嘴里的萝卜干不只是香甜,还有一份浓浓的母爱掺在里面。那时候,总幻想有一天,一定要把天下所有的美食都做一道,让母亲放下手中的萝卜干,吃个够,以报答母亲的爱。我知道,那时候的母亲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其实天下没有哪个母亲需要自己儿女的回报。生活好了一点,可母亲还是一如既往每年入冬之前腌制萝卜干。而如今,母亲已不在了,再没有人为我和家人腌制那种味道的萝卜干了。我对腌制萝卜干有了日甚一日的想念。我很后悔,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帮母亲干一些活,而且没跟母亲学到腌制萝卜干的手艺。我也学着母亲的手法腌制过萝卜干,可却没有那种味道,其实母亲的心里永远装着自己的儿女们。现在再吃萝卜干,我怎么也找不到母亲腌制的萝卜干的味道了。所以呀,朋友,如果母亲再为你腌制萝卜干,你一定要多吃几口。

辣椒酱

母亲顶着秋日的夕阳一个一个摘辣椒,身后的篮子逐渐满起来,再后面,母亲的影子映衬在菜园里。村庄的上空,正飘过来一股辣呵呵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辣椒的味道。

菜园里的辣椒红透了。辣椒红透的时候,基本就是辣椒下市的时候,所谓“头西瓜尾辣椒”,说的是头批下来的西瓜最甜,秋后下市的辣椒最辣。乡村人没有几个怕辣的,怕辣不是乡村人的性格啊!再说,辣椒是乡村人的常菜,辣椒、大葱,摆在桌上,那才有食欲。做辣椒酱就得选择这样辣辣的辣椒。

母亲把菜园里的辣椒全都摘下来,足足摘上两大篮子,红艳艳的辣椒,一如我们快乐的心情。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有些兴奋,我知道,过不了几天,我就可以享受母亲亲手制作的美味了。

头一道工序,自然是洗辣椒。有个别的辣椒会有一点损伤,洗的过程中如果进去水,就要变质,会酸的。所以,母亲会把破的、坏的仔细挑拣出来。洗得干干净净的辣椒,会摆在竹帘上晾晒两三天。秋日的艳阳会用最快的速度吸去辣椒内外的水分,母亲会在这两三天时间里多次翻动这些辣椒,让它们均匀地受到阳光的照射。阳光在秋天会把光热挥发得淋漓尽致,这些辣椒经过日晒,变得“瘦身”了。

晾晒水分过后的辣椒要去掉辣椒蒂,帮母亲拔辣椒蒂的时候,母亲会叮嘱我,小心,最好不要拔破了,要不该辣着了。的确,有时候,拔辣椒蒂会把辣椒弄破,辣椒汁飞溅,弄到手上,麻麻辣辣的感觉。要是弄到眼睛里,就要难受一会儿了。所以母亲要把辣椒多晾晒一会儿,尽量去除一部分辣椒的水分。我会尽量扭着头拔辣椒蒂,尽量避免辣椒汁飞到眼睛里。

剁辣椒是最累的环节。工具倒是简单,菜板、刀、一个大木盆。把菜板放到大木盆里,尽量避免剁碎的辣椒四处飞溅。红彤彤的辣椒躺在那儿,母亲马上就要指挥它们了。母亲搬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阳光暖暖的。

就像键盘上的手,一一抚摸着键盘;就像眼前的流水,正在哗哗地向前流淌;就像一部机械,自动加工这些产品。母亲会戴上手套,避免手被辣着。时间很长,母亲还会戴上花镜,避免辣椒汁溅到眼睛里。随着菜刀的起起落落,碎辣椒有节奏地流动着。母亲会把辣椒反复加工,切得更碎。一个个辣椒,排除空间,以另一种姿势组合在一起,它们现在碎碎的,变成一团燃烧的火焰。

母亲会在右手酸酸的时候,稍微歇息一会儿,擦一擦额头上的汗。虽然有花镜挡着,因为辣椒汁飞溅,母亲多数时间眼睛还是会眯起来;休息的时候,母亲放松一下眼睛。长时间一个姿势挥动手臂,手臂酸酸的,活动一下手臂和手指,母亲会再次进入这道加工环节。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加工辣椒这个环节终于在母亲的努力下胜利完成。

最后一个环节,是腌渍。因为佐料少,只有盐、姜、糖,不像现在,又放苹果,又放梨,又放醋,又放味精,那时候如果有苹果、梨,早让我们偷吃了。盐不能太多,太多就咸了,放少了又容易酸。母亲总是能拿捏得很准,盐放得恰到好处,不咸不淡,正好。那时是大粒盐,母亲早就把这些大粒盐研磨得很碎,除了色泽上有一点暗,跟现在的精盐没什么区别。然后,又准备一些姜,切成碎末待用。

切碎的细细的辣椒末放在一个大盆里,盆底是很多辣椒汁,屋里到处弥漫着辣椒汁辣呵呵的味道。被切碎的辣椒就在那儿等着,等着被母亲加工成美味。

大坛子每年都用,入秋时母亲刷了一遍又一遍,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母亲细心地用勺子把细细的辣椒末盛到坛子里,放进一层后,再撒上一层磨碎的大粒盐末。精细的食盐并不能盖住红红的辣椒末,就像燃烧的一团火上面覆盖一层白白的雪花,但那层雪花也就在一会儿就要融化。再放上一层姜末,一点白糖。白糖放得总是很吝啬,母亲说糖放得太多就不好吃了。母亲总是尽量撒均匀。这样一层又一层,直到最后一小块辣椒末。这一切都做完后,就封上盖子,阻止空气流通。过几天,母亲会打开盖子,均匀地搅拌一次,再封上盖子。

半月后,就可以食用了。

我是一个很怀旧的人。有时候就靠着回忆来生活。的确,回忆有时候为生活增添些许乐趣,或者带来很多遐想,又或者避免长久忘记。

那时候我一般很着急,一是几天没啥菜,二是母亲做的辣椒酱的确好吃。我一般等不上十天,就迫不及待地挖出一碟。细细品味,既有辣椒的辣味,又有酸酸的味道,既香辣,又开胃。

如今,我再想吃辣椒酱,只能去购买了。不过那不是母亲的作品,没有母亲亲手腌渍的味道,在口腔里不会留下长久的记忆。

说着说着,我的口水快流下来了。辣椒酱,母亲做的辣椒酱,佐以生活,佐以生存,佐以生命!

责任编辑 叶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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