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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军:铁骨柔情的文学战士

2014-02-12

鸭绿江 2014年4期
关键词:作家群萧军萧红

孙 佳

记忆

萧军:铁骨柔情的文学战士

孙 佳

本栏目主持 吴玉杰

东北作家群回眸 之三 萧 军

他是鲁迅先生特殊“关照”过的弟子,是毛泽东曾与之谈心的“小同志”,是对身处绝境的萧红出手相救的“大丈夫”,更是30年代崛起于文坛的“东北作家群”的中流砥柱,这些足以让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据一个独特的位置,甚至成为现代文学研究中“线索式”的关键人物。

一、三次创作高峰与时代最强音

在长达五十六年的创作道路上,萧军一生留下的文学作品约六百万字,包括小说、诗歌、散文、话剧、杂文等多种文体。萧军的文学创作是从“九一八”事变之后开始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萧军走上文学道路既是出于对文学艺术的主观热爱,更是由于那个特定年代、特殊环境的召唤。

纵观萧军毕生的创作,我们大致可以将其划分为几次创作高峰。

第一次创作高峰是从1932年到抗战爆发前。这时的萧军初登文坛,就以《跋涉》(1933)(与萧红合集)显示了非凡的创作天分和文学才能,随后出版的《八月的乡村》(1935)更是最早以生动的笔触刻画了东北人民反抗侵略、保家卫国历史斗争的作品,被视为20世纪30年代崛起的东北作家群的扛鼎之作,同时也奠定了萧军在文坛的地位。萧军这一时期的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合集《跋涉》(1933),其中收入六个短篇小说:《桃色的线》《烛心》《孤雏》《这是常有的事》《疯人》和《下等人》;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1935);短篇小说集《羊》(1935)和《江上》(1936);诗歌散文集《绿叶的故事》(1936);小说散文集《十月十五日》(1937)等。

萧军的第二次创作高峰是抗战期间。阅历的不断丰富和思想的不断进步也同样使这阶段萧军的文学作品日渐成熟。特别是长篇小说《第三代》,标志着萧军艺术风格的形成。这一时期他的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第三代》(第一、二部)(1936);中篇小说《涓涓》(1937);报告文学《侧面》(1938);续集《从临汾到延安》(1941);四幕话剧《幸福之家》(1940)等。

从抗战胜利一直到“文革”结束可以说是萧军人生中比较灰暗的一段时期,特别是受《文艺报》事件的影响,萧军一度在文坛受到不公正待遇和错误批判,这或多或少影响了他的文学创作。但尽管如此,即使是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中,萧军仍然没有放弃创作,这一时期的主要作品有:自传《我的童年》(1948);长篇小说《五月的矿山》(1952);长篇历史小说《吴越春秋史话》(1956),同时,萧军还在1954年完成了共几十万字的鸿篇巨著《第三代》。

孙 佳,1984年出生于辽宁省锦州市。毕业于辽宁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任辽宁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及文艺理论。近年来参与多项省级、国家级课题的研究工作,曾在《当代作家评论》《人文杂志》等核心期刊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部分文章被《新华文摘》、人大复印资料等摘要转载。

第三次创作高峰始于1979年。人到暮年的萧军在经历了人生的种种磨难之后,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这一时期他的作品主要是一些回忆性的散文和古体诗,同时开始整理以前的信件,主要作品有《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录》《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等,这些作品为后世进行萧军研究,乃至鲁迅研究、萧红研究都提供了十分有价值的第一手史料,同时,萧军创作于动荡年代的一些作品此时也得以出版,一个热爱文学、热爱生命、铁骨铮铮、侠骨柔肠的萧军终于鲜活完整地展示在世人面前了。

特殊的时代成就了特殊的艺术,萧军最有代表性的文学作品都创作于时局动荡的年代,其间既包含了萧军感于山河破败、民生涂炭的悲惋与无奈,但更多的,是浸润着革命英雄主义情结的民族仇恨和反抗意识,无论是《八月的乡村》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吹响的战斗号角,还是《第三代》在面对苦难、反抗命运过程中的深刻思索,都汇成了那个时代的最强音,成为一首首雄浑沉郁、传唱千古的关东史诗。

二、“为文”和“为人”: 文学史的双重坐标

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萧军是一个独特且颇具传奇色彩的存在,是20世纪30年代“东北作家群”的标志性人物,也是20世纪中国最优秀的乡土作家之一。作为传奇性的人物,萧军的创作生涯具有不可替代的史学研究价值。我们可以以“为文”和“为人”的双重坐标来定位萧军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首先,作为东北作家群的领军人物,萧军创作的描写东北地域的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一直被视为不朽之作。东北作家群是20世纪独有的流亡文学现象,“九一八”事变后,一批东北的青年作家流落到关内,创作大量针砭时弊、脍炙人口、反映东北人民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下苦难生活和英勇抗争的优秀作品,包括萧军、萧红、端木蕻良、骆宾基、舒群、罗烽、白朗在内的东北作家以独特的视角揭示了侵略者的罪行和东北人民的反抗斗争,其中最具标志性的作家就是萧军。他的代表作《八月的乡村》发出了反抗侵略的第一声呐喊,被誉为中国的《铁流》。而萧军十八年磨一剑的鸿篇巨制《第三代》,更是以宏大的气魄和冷郁的笔触全面真实地再现了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统治下的东北社会现实,为中国现代文学勾勒出一幅东北农民群像,堪称东北人民反抗苦难命运的抗争史诗。萧军的作品总是能以雄浑的力量撼动人心,正如鲁迅评价的那样,“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受难的人民,以致失去的茂草、高粱、蝈蝈、蚊子,搅成一团,鲜红地在读者眼前展开,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

萧军和萧红第一次参加鲁迅先生邀请的宴会时所拍的照片

其次,萧军的“为人”也是值得在文学史上书写一笔的,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是一个传奇。李健吾曾这样评价过萧军:“萧军先生不苟且,行文犹如做人,他要的只是本色。” 广袤的辽西大地哺育了他,形成了他顽强磊落、乐观正直、执着慷慨的个性,倔强的生命意志和生命力量几乎是贯穿萧军毕生创作的一个重要主题。面对帝国主义的侵略,他奋起相抗;面对满目疮痍的祖国,他痛心疾首;面对不期的浪漫爱情(与萧红结合),他忠于内心;面对不公的人生境遇(因《文化报》事件遭到错误批判),他坚守自我……在现代文学史上,萧军的独特还在于他的一生牵涉众多重要史实和人物,像一张网,串联起一系列中国现代文学史的重要片断。他是鲁迅先生特殊“关照”过的弟子,是毛主席曾与之谈心的“小同志”,是对身处绝境的萧红出手相救的“大丈夫”,更是30年代崛起于文坛的“东北作家群”的中流砥柱,这些足以让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据一个独特的位置,甚至成为现代文学研究中“线索式”的关键人物。

萧军用生命书写一个“大写的人”,他曾经自喻为“一柄斧头”:在人们需要使用它的时候,它就会受到称赞,当用过之后,就要被抛到一边,还要诅咒它的蠢笨和蛮野……萧军这柄“斧头”正是以他的刚正不阿、他的铮铮铁骨诠释了一个中国人的兴亡之责、一个革命者的高尚气节和一个文学家的浪漫情怀,他的文学才华和人格魅力将永远在中国文学史的浩瀚星河之中熠熠闪耀!

三、英雄主义情结与浪漫主义情愫的浑融

文如其人,萧军的所有作品都是打着他的灵魂烙印的,那是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与浪漫主义情愫的浑融,是强烈的自我意识与社会责任感的交织。其中最值一提的当属《八月的乡村》和《第三代》。

《八月的乡村》是萧军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作品真实而深刻地再现了20世纪30年代初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历史史实,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率先摆脱了当时文学作品往往取材于城市贫民和知识分子生活的窠臼,率先将目光聚焦在东北农村的广袤土地上,描绘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可歌可泣的反抗斗争,为30年代的中国文坛注入一股新的力量。作品还塑造了“陈柱”“铁鹰队长”“萧明”“唐老疙瘩”等一批有血有肉的抗日英雄的形象,这些人物中既有带领群众进行战斗的共产党员,也有质朴坚韧、平凡真实的普通东北农民,而后者正是萧军着力之处,独特的生活经历让他能够跳出狭隘的知识分子视域,以平视而非俯视的视角真实再现东北人民的抗争史。应该看到,这部作品中仍有很多不足之处,比如情节矛盾没能进一步展开,结构布局不够合理,对战争的认识也不够深刻,但这并不影响这部作品的文学史价值,主题和题材上的突破足以让《八月的乡村》成为萧军最有代表性的作品。

如果说《八月的乡村》作为萧军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艺术技巧上还略显青涩的话,那么萧军耗费十多年心血完成的八十五万字的长篇巨著《第三代》则显示了萧军文学思想和艺术手法上的不断纯熟,代表了萧军文学创作的巅峰。作品最初问世是以《过去的年代》命名的,原计划还要写《战斗的年代》和《胜利的年代》,但后两部的创作未能付诸实施,《过去的年代》在1983年重印时改名《第三代》。小说是反映东北农民历史命运的一幅全景画,这部作品的突出特点在于将东北农民置于更为广阔的历史空间之中,除了乡村,还描写了城市、工厂、医院、教堂、租借地等,将东北农民的历史境遇和生存的挣扎真实生动地加以再现。同时,作品中还塑造了一批极具反抗精神的人物,但与《八月的乡村》不同的是,作品突出表现的不再仅仅是对侵略的反抗,更是农民阶级在历史道路选择上对命运的反抗,更加发人深省。

作为地道的东北作家,萧军的作品还具有浓郁的东北地方特色,作者将自己对故乡的热爱倾注到作品中,使他的作品具有浓郁的地域色彩,对秀美风景和风土人情的描绘也增添了萧军作品的艺术魅力,使他的作品以鲜明的东北文化特征在文坛上独树一帜。

萧军老两口与孙辈

四、“启蒙的文学”和“文学的启蒙”

萧军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标签意义的作家,他与萧红一道几乎成为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东北作家的代名词。

中国现代文学一直存在两种文学传统:“启蒙的文学”和“文学的启蒙”。从前者的角度来看,萧军无疑是东北大地上发出抗争呐喊的第一人,他的反抗精神不仅深刻地影响了同时代、同地域的知识分子阶层,使之成为当之无愧的东北作家群的灵魂人物,更在精神上唤醒了沉睡的东北人民,使他们明白只有斗争才能自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从后者的角度来看,萧军的描写东北地域风土人情的作品也深刻影响着当代东北作家的创作风格,并以其强烈的时代意识和历史深度,激昂的斗争精神和坚韧品质,深沉的民族情感和生命力量,为当代文学树立起一座丰碑!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从80年代初平反直到去世,已过古稀之年的萧军仍然活跃在中国文坛上,除了在国内外的各类学术研讨会上宣传中国文学及鲁迅精神之外,还以言传身教深刻地影响着与他接触频繁的一批中青年作家(如从维熙、刘绍棠等)。他的一生是一场没有止歇的战斗。他留给中国文学的,除了那些可歌可泣的战斗檄文之外,还有他高尚的人格和自由的灵魂,正如作家从维熙所说:“他虽然没有像诗祖屈原那样,给人世留下《天问》,却也留下了他生命谱写的《九歌》!”

责任编辑 陈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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