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解读的三重境界
2014-02-11刘进
刘进
随着语文教改的不断深入,小语界同仁已达成这样的共识:文本解读,是阅读教学设计的“第一催化剂”,也是确保教学成功的“核心竞争力”,更是语文教师教书育人的“首要基本功”。叶圣陶先生说“语文教师是引导学生看书读书的”,教师文本解读的功力如何,成为决定其教学成败的关键因素。那么,作为一种与阅读教学相伴始终的教师言语活动过程,文本解读是否也存在着不同的“境界”呢?参照当前的小学阅读教学实践,结合古代禅宗大师参禅的“三重境界”(初参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彻悟后,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笔者谈谈自己心中与之相应的文本解读的“三重境界”。
一、“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夯实“基本解读”
初遇文本,教师彻底敞开自己的胸怀,以自己本真的一双慧眼“穿行在多重话语之间”,对文本语言保持着一种高度的敏感和警觉,去细细“倾听文本发出的细微声响”,一切感觉都是新鲜的,似乎读到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任何文本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言语存在,自有其结构特点和语言机理,教师所感知到的同一文本的“概貌”相似,对文本的解读大体是相同的,正所谓“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比如,解读《梅花魂》一课,我们首先感悟到的理应是外祖父的爱梅情深和恋国情怀,而绝不会是他的莫名其妙和固执迂腐一样。这种言语知觉的恒常性,正如武汉市小学教研专家罗昆霞先生所说“不管大家解读出多少个千姿百态的哈姆雷特,但他首先是哈姆雷特,而不是别人。” 就当前的阅读教学而言,摒弃一味强调解读的多样化,夯实文本的“基本解读”,此为文本解读的第一重境界。
1. 比照“课标”,瞄准“重点”,落实基本解读。解读文本时,结合年段的课标精神,紧紧扣住单元的训练重点,是教师落实基本解读的首要策略。例如《落花生》一课,仔细对照高年段的课标和单元训练项目,就可作以下教材“原生价值”的解读:编者将此文置于五年级上册“生活的启示”这一主题单元,既是为了训练学生理清课文的叙述顺序,领悟“对比描写”的表达方法,从而实现“朴实无华”的生活观的渗透和引领,又是为下学期学习“借物喻人”的手法打基础。这样解读,教学目标一目了然,师生对话指向明确,自然也就不会“越位”教学,闹出“做花生好,还是做苹果石榴好”的“非语文”笑料。
2. 紧扣“文意”,整合“板块”,落实基本解读。对于内容庞杂的叙事性作品,解读时教师应在把握全文大意的基础上,通过合理地推敲整合,以实现教学“板块”间合乎逻辑的自然对接。比如,教学《丰碑》一课,我们捕捉到这样的大意:在漫天风雪的云中山上,红军战士艰难地向前挺进,军需处长冻成了一尊白色塑像,在大雪中他成了一座丰碑,将士们深受鼓舞。然后,再浓缩全文,从中截取“风雪”、“塑像”、“丰碑”三个赏读画面,再分三个板块进行辐射全篇的全息解读,较好地实现了全篇内容的基本解读。
3. 品词析句,“质”、“量”并举,落实基本解读。对于语言精练的抒情性作品,教师只对全篇的语言作模糊的“定性”解读是不够的,还应进行精确的“定量”解读,才能有效落实基本解读的目标。众所周知,《泊船瓜洲》是一首思乡的绝句。诗人究竟如何思乡情切?遣词造句上有何特色?不少教师不甚了了,往往盯住一个“绿”字大做文章。其实不然,就“思乡”而言,诗人的情绪却是通过这五个词传递的——眼前的大江烟波浩渺,思乡人看来仅仅“一水”之隔;高山重峦叠嶂,钟山百里之遥,在思乡人眼中却只有“数重”之感;大江两岸皆是春意盎然,思乡人归心似箭,只见“江南岸”;离家多年,一个“又”字,足见思乡之切;眼望明月,苦问归期,一个“何时”作结,怎不催人心肝,热泪潸然?只有这样潜心涵咏,以心会文,才能真正达到叶老所说的“一字未宜忽,语语悟其神”的解读境界。
二、“山不是山,水不是水”——追求“个性解读”
落实基本解读,教师只完成了文本解读的第一步。个性是文本的生命,选入教材的文质兼美的课文,尤其是经典之作,必有作者独到的、异于常人的深刻见解。如果解读停留在浮光掠影、浅尝辄止的层面,势必难以把握文本的独特个性,获得个性化的理解。其实,随着解读的不断深入,教师会自觉、自主、自由地调动自己的语言行为,用自己的语言去解释、修改、完善、丰富文本的内涵,使解读不可避免地打上鲜明的“个人烙印”,进而实现一种独立的、个性化的解读。此时,解读的感悟是多元的,丰富的,灵动的,文本更多地成为了教师主观意志的载体,“山”似乎已不再是原来的“山”,“水”也不再是以前的“水”,这应是教师文本解读的第二重境界。
1. 关注文本细节,实现个性解读。“生活有真爱,细节有真情。”文本解读,不仅要细细品味语言文字,更要关注、揣摩那些不易被人发现的细节,以实现教师原创的个性解读。备课《草船借箭》时,不少教师都关注诸葛亮下的四道命令的整体探究。笔者解读时,则重点细读了第三道命令中的“逼近”一词,读出了其中的精妙:第一次佯攻时,船队是逆水行舟,离曹营较远,此时“逼近”受箭,是为了确保受箭的数量;第二次佯攻,船队是顺水东下,受箭时间短,所以特意“逼近”受箭;前后两次佯攻,只有制造“越来越近”之感,才能有威慑力,迫使曹军继续放箭;曹操精通军事,为人多疑,如果不“逼近”受箭,极有可能被其看穿虚实,后果不堪设想,一个“逼近”,足见诸葛亮思维缜密、处事周全、精于谋略,不愧为一代旷世奇才!这样的解读,就能平中见奇,使学生更能准确把握人物特点。
2. 还原文本背景,实现个性解读。要使文本解读不致于流于形式,浮于表面,就要把文本放在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进行“情境还原”,以充分品悟文本的丰厚内涵。解读《长征》中的“大渡桥横铁索寒”一句,教参上把“寒”字解释为“夺桥战斗的悲壮”,当我们结合“泸定桥”真实的地理环境和历史背景来解读时,这个“寒”字具有了多个维度的深意:站在桥前,13条铁链在风中抖动,寒光闪闪,这是一种望而生畏的“寒”;立于江边,大渡河水咆哮奔腾,如狮吼、如虎啸,这是一种摄魂夺魄的“寒”;回首激战,将士们浴血搏杀,血染桥头,这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寒”;胜利过后,毛主席抚链沉思,潸然泪下,这是一种深切缅怀的“寒”……所以,“还原”解读的时候,只要将诗人的写作意图“复现”出来,将历史史实“复现”出来,就能真正起到振聋发聩的效果,真正实现文本解读的“质的飞跃”。
3. 发掘文本意蕴,实现个性解读。汉语言历来有“言约意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表现力,而且文字组合成文本时,文字内蕴又一次被无限放大。因此,解读时理应睁大眼睛,潜心发掘文本隐含的意蕴。比如,解读《月光曲》一课,研读盲姑娘和哥哥的对话,很多人都定位在“喜爱音乐”的观念上。其实不然,只要我们把盲姑娘说的“只听别人弹过几遍”和“总是记不住该怎样弹”联系起来思考时,我们就会不得不感到震撼:贫困的家境并没有窒息她对音乐的热爱,失明的双眼也没有击垮她对梦想的追求;她仍然凭借顽强的毅力,仅仅靠有限的听力,在键盘上尝试着一点一点“拼奏”出记忆中的旋律,那该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虽残志坚仍坚持追梦的美好形象从纸上呼之欲出!这也正是贝多芬激情澎湃为其创作《月光曲》的心理动因。
三、“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回归“教学解读”
手捧文本,沉浸其间,当教师调动所有素养和心智潜心解读,实现“个性解读”后,是不是解读得越深越好呢?答案是否定的。虽然个别教师倡导“深度解读”,但是如果解读脱离了文本特点和学生实际,一味“求深”“求异”,则会把阅读教学引上“反教学”的歧途。笔者的看法是实现“个性解读”后的解读,教师应着眼于课堂教学的实际操作,回归到“为教学而解读”的本真状态,不仅要眼中有文本,更要心中有学生,这也正是“适度”的“度”之所在。
1. “深”而有“度”,回归教学解读。这要求教师不仅要有对文本的深刻见解,但不刻意求深,盲目拔高文本的主旨和意蕴,而是让文本解读的标尺正好覆盖学生阅读能力的“最近发展区”。深度超过了学生的认知界限,就是深而无“度”。
例如,《圆明园的毁灭》一课,有教师就着眼“毁灭”一词,“过度”开掘,把自己琢磨的“圆明园为什么会毁灭,毁灭的究竟是什么,永远毁灭不了的又是什么”等问题,连同课外资料,在课上一起抛给学生,学生一时无所适从,这样无异于“舍本逐末”。显然,适度的教法是——教师充分利用历史资料,引导学生图文对照,细心寻找圆明园失落的昔日辉煌,共同研讨其毁灭的现实原因,唤起学生的民族自尊心、自信感和责任感。只有这样真正回归学生认知实际的“教学解读”,才是最有亲和力和对话张力的解读。
2. “宽”而有“界”,回归教学解读。这要求教师有由博返约的功力,在资源链接时能有理性的自我克制,尽力做到“宽”而不“泛”, “宽”而有“界”。又如,教学《晏子使楚》一课,为了实现课内外资源的巧妙融通,品读晏子描述齐国“人多”的句段时,笔者适时引入文言文《晏子春秋·内篇·杂下》中的“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一句,让学生对照课文认读文言文中的相关词句。这样的对比阅读,不仅免去了讲解古文的繁琐链接,而且让学生积累了成语,感悟了文体的差异,进一步发展了语感。显然,这种回归课堂操作实践的“教学解读”,起到了一箭多雕的教学实效。
3. “热”而有“理”,回归教学解读。这要求教师有清醒的情感认知,在解读中做到“情理交融”,绝不会因全身心“沉潜文本”而一味强调文本的人文性,而使解读陷入“过热”“过分”的误区。比如,解读《自己的花是让别人看的》一文,有的教师针对“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中心,深入对比中国人和德国人种花的差异,从而设计“为什么德国人能做到,而我们做不到呢”的问题,试图引导学生探究两个民族文化传统的差异。这样解读,既不合学生阅读感悟的“实情”,也不合季老创作的“道理”,只会在“过热”操作中“灼”伤学生的心。
由此可见,当教师通过自己的积淀和修练,终于把文本解读回归到“为教学解读”的纯自然状态时,他所预设的课堂才能“提领即顿,百毛皆顺”,也会顿悟“文本即是文本,无需刻意解读” 的道理。这时,教师文本解读的功夫,也就自然而然眺望到了“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的第三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