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视域下的《白鹿原》解读
2014-02-05刘文菊
刘文菊
女性主义视域下的《白鹿原》解读
刘文菊
在女性主义视域下,《白鹿原》是一部缺乏女性关怀的男权文本,突出表现在作品中男尊女卑的女性观、扭曲的女性形象、菲勒斯中心主义思考的性别关系等。“女人祸水”论、把女人视为糊窗户的一层纸、当作生儿育女的工具,表现出落后的女性观。对亦妻亦母型女性的充分肯定,对反抗叛逆型女性的彻底否定,无一不是在扭曲和异化女性。宣扬菲勒斯崇拜的性爱观,暴露了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文学作品需要以理性和健全的自审精神检视男权集体无意识,清除男权文化积淀,树立男女平等的思想,营造性别平等对话的文学空间。
《白鹿原》;女性观;菲勒斯崇拜;男权思想
《白鹿原》自发表以来,成绩斐然,荣誉颇丰,被称为“民族秘史”、“民族精魂”、“儒家思想”、“宗法文化”、“不朽诗篇”等。不过,有研究者认为《白鹿原》是一部“平庸之作”,需要“重新论证”是否为文学经典,尤其要批判的是“极大地丑化与伤害了女性形象和女性情感”。[1]也有人指出《白鹿原》是一部男权文化的经典文本:“不管是从叙述者对不同类型男女形象的情感倾向,或是对两性关系问题的处理,都明显地昭示出传统男权社会的价值立场。”[2]《白鹿原》中无论是天使型还是妖妇型的女性形象都体现了男性的期待和规约,是“男性叙事谋略”的体现。[3]本文认为,在女性主义视域下,《白鹿原》是一部缺乏女性关怀的男权文本,其主要表现在作品中男尊女卑的女性观、扭曲的女性形象、菲勒斯中心的性别关系等方面。把女人视为糊窗户的一层纸,随意践踏和轻视女人的生命,把女人当作生儿育女的工具,把男人的堕落归因于“女人祸水”论,表现了落后的女性观。对白赵氏、白吴氏、朱白氏、高玉凤等亦妻亦母型女性的充分肯定,对田小娥、白灵这类反抗叛逆型女性的彻底否定,对鹿冷氏这类精神分裂的疯女人的丑化贬损,无一不是在扭曲和异化女性。对白嘉轩、朱先生的夸赞颂扬,宣扬男人“本钱大,本事就大”的菲勒斯中心主义思想崇拜,无疑暴露了根深蒂固的男权文化思想。
一、男尊女卑的女性观
《白鹿原》宣扬“女人祸水”论,把女人视为糊窗户的一层纸,当作生儿育女的工具,表现了落后的女性观。“女性观就是人们对女性总体的看法和态度。是指对女性存在的本质、状况及价值的认识。……女性观作为社会意识,是人生观、世界观的一部分。”[4]157落后的女性观认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女性与生俱来的天职,女性的神圣职责就是相夫教子、打理家务。在两性关系上,主张男尊女卑、男强女弱,女性处于“第二性”的地位。女性的价值大小以男性利益为标准,命薄如纸者则弃之如敝屣,贤妻良母者则赞之如天使,红颜风流者则避之如祸水。
《白鹿原》中的女人是卑微低贱的,其生命价值要靠男人衡量,“儒家文化对于女性的轻视是《白鹿原》始终不肯放弃的一个观念。”[5]六个死掉的嘉轩女人、饿死的孝文媳妇、病死的兆鹏媳妇、上吊自杀的小翠、被杀死的田小娥,这些女人在白赵氏看来“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6]14她们的生命结束了,旋即会有新的女人来接替她们的位置,男人不会因为她们的奉献而感念,更不会因为她们的痛苦而产生怜悯,生为女人而卑贱暴露了男权社会的冷漠与残酷,男权至上的儒家文化缺少最起码的女性关怀。女人的轻贱地位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剥削决定的,正如恩格斯所说:“在历史上出现的最初的阶级对立,是同个体婚制下的夫妻间的对抗的发展同时发生的,而最初的阶级压迫是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同时发生的。”[7]66即便是在家庭中赢得了一定地位的白赵氏、白吴氏、朱白氏、鹿惠氏也只是没有名姓的附属者,是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丈夫在家中也掌握了权柄,而妻子则被贬低,被奴役,变成丈夫淫欲的奴隶,变成生孩子的简单工具了。”[7]57白嘉轩娶妻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吴仙草完成了这个使命,就“立功了”,就是富贵命了,男人“第一次为她烧水端水”,让她“感动得流下眼泪”,女人的地位竟是如此卑下。
女人的生命一方面是微不足道的,随意遭到践踏;另一方面却又是沉重的,要为国族、家庭和男人承担灾难和过错,从妲己祸国殃民的神话开始,“女人祸水论”为男人推脱责任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白嘉轩就是这样找到了所谓的家庭发展秘籍:
所有男人成不成气候的关键在女人。有精明强干的男人遇着个不会理财持家的女人,一辈子都过着不好的光景;有仁义道德的男人偏配着个粘浆子女人,一辈子在人前头都撑不起筒子;更不要说像黑娃拾烂菜帮子一样了,黑娃要是有个规矩女人肯定不会落到土匪的境地。[6]492
这种男尊女卑的女性观认为,男人堕落的罪责在女人身上,他们都是“被动的”。嘉轩认为是小娥害了黑娃和孝文,郭举人也这样认为,鹿三以同样的理由杀死了她。尽管嘉轩也知道“凡是被她害了的都是自身不硬气的人”,可他还是坚称小娥这号人“死一个死十个也不后悔”,并且意志坚定地建塔镇压田小娥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二、被扭曲的女性人物形象
《白鹿原》在男性人物形象塑造上远比女性人物数量多、个性鲜明、典型性强,如白嘉轩、鹿子霖、朱先生、冷先生、黑娃、鹿兆鹏、鹿兆海、白孝文等,几乎个个形象清晰完整、独具特色。但在45名女性人物形象中,大多数都是碎片式的、面容模糊的“群体背景形象”[8],少数几个着墨较多的女性,却被扭曲异化为两类脸谱化的人物:一类是亦妻亦母的天使,是符合男权社会标准的女性楷模,如白赵氏、白吴氏、朱白氏等;一类是反抗叛逆的妖女,是需要遭到剿灭镇压的女性,如田小娥、白灵。
1.亦妻亦母的天使
《白鹿原》高度赞扬的是亦妻亦母型女性,她们既像妻子般温柔贤惠,又像母亲般慈爱无私,扮演的性别角色是集妻子和母亲于一身,女性楷模的生命职责就是为家庭牺牲一切。这种被嘉奖的女德在白鹿原三代女性身上充分得到体现,并且代代相传。白赵氏(白嘉轩母亲)是第一代女性楷模的代表,她不仅为白家生儿育女、打理家务,而且在白老爷子去世后表现出惊人的“办事的干练和果决”。在她看来,女人是卑贱的,不过是生育的工具,繁衍子嗣是家族里的头等大事,儿子、孙子的生育大计她都要亲自一手抓,她为儿子娶七房女人,监控长孙白孝文的房事周期,为不育的孙子孝义媳妇借种生子。她彻底被异化成了男权社会的女帮凶,鄙视、践踏、迫害女人,可谓“劳苦功高”。白吴氏(白嘉轩妻子吴仙草)、朱白氏(朱先生妻子、白赵氏的女儿白碧玉)、鹿贺氏(鹿子霖妻子)是第二代女性楷模。吴仙草是按照男性意志打造出来的完美的女性形象,全方位符合男性利益的标准,成为男权社会里理想女性的标本,她聪明漂亮、大胆泼辣、传宗接代、振兴家业,出色完成了男权社会赋予的“宜其家室”的重任,即便是在双目失明、生命垂危的时刻也仍旧以夫为重、无私奉献。
朱白氏有着一双刚柔相济、刚正慈爱的双眼,“能够持节守志,撑立门户,抚养儿女”,所以朱先生临死前委她以母职的重任:
朱先生忍不住说:“我想叫你一声妈——”说罢竟然紧紧盯瞅着朱白氏的眼睛叫了一声,“妈——”两行泪珠滚滚而下。朱白氏身子一颤,不再觉得难为情,真如慈母似的盯着有些可怜的丈夫。[6]629
第三代亦妻亦母型女性代表是令黑娃浪子回头的贤妻高玉凤。她是作为“坏女人”田小娥应该效仿的榜样隆重出场的,无论外表、性格、气质、言行都像天使一般完美,甚至连新婚之夜的性爱方式都完全合乎儒家的礼仪法度。高玉凤既是让黑娃获得新生的贤妻,也是佑护黑娃灵魂的良母,黑娃只有叫她一声“妈”才能足以表达这份感激。白鹿原上的正面女性只有妻性和母性,而没有女性的主体性,是一个贤妻良母的符码,“理想的女性都最确切地体现了向他显示他自己的他者”。[9]235即便是“坏男人”鹿子霖也有个“好妻子”鹿贺氏,在丈夫监押期间,她以“少有的果决和干练”卖房卖地赎他回家,不计较他的淫乱与背叛。她相信“鹿子霖的半拉屁股比她的整个脸面还要顶用”,她成了男权社会最彻底的奴隶。这些被高度赞美的女性却并未享有做人的权利,她们的一生总是在为别人而活,完全屈从与男人。“把女人和利他主义相提并论,是为了以她的奉献来保障男人的绝对权力,这是在强迫女人服从一种绝对命令。”[9]239这类亦妻亦母的女性形象是男性根据自己的需求而不是女性自我的生命诉求来塑造的,体现了男权式的审美标准,认同了男权社会中夫权至上的女性观。
2.反抗叛逆的妖女
田小娥和白灵是两个特殊的女性,一个是女妖,一个是女革命者。田小娥臭名昭著,不安分守己做小妾,跟黑娃淫奔,与鹿子霖乱伦,勾引白孝文纵欲吸毒,被鹿三杀死后遭填埋被镇压。桀骜不驯的女共产党员白灵是白家的掌上明珠,不缠足,上私塾,进城读书闹革命,抗婚私逃遭家族驱逐,在革命内部的肃反中被活埋,是被追认的女革命烈士。田小娥企图通过性和身体反抗卑下的地位,用欲望去摧毁貌似仁义实则残酷的宗法社会。白灵企图通过革命斗争反抗旧社会,争取女性做人的权利和自由。她们叛逆的原因、方式和斗争的结果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她们身上爆发出的女性能量,她们行为中不计后果的冲动与疯狂,对男权宗法社会的秩序和伦理构成一种巨大的威胁和破坏。
田小娥是一个被扭曲的形象,她的生命历程被书写为妖女的“罪恶史”,她的武器是性与身体,她的战场是在炕上,她的战斗姿态是随时光着身子,无论是与黑娃做黑夫妻,还是与鹿子霖鬼混,勾引孝文,她一直战斗在炕上,直到被刺死在炕上。作者陈忠实的原意是要刻画一个叛逆者:“在彰显封建道德的无以数计的女性榜样的名册里,我首先感到的是最基本的作为女人本性所受到的摧残,便产生了一个纯粹出于人性本能的抗争者叛逆者的人物。”[10]田小娥的叛逆精神就体现在“毅然越过封建伦理道德的藩篱,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公然挑战宗法制农村社会的封建传统文化”。[11]但是在叛逆的方式和手段上,他又陷入了困境:“在那些密密麻麻书写着的节妇烈女的名字与现代西方性解放说之间无法逃避,自然陷入一种人的性的合理性思考。”[12]本意是要用现代西方性解放说为节妇烈女申冤,肯定女性欲望的合理性,表现女性解放的诉求,殊不知却违背女性真实的人格意志,过度渲染女性不可遏制的本能欲望,把女性解放简单等同于性解放,让田小娥彻底变成了欲望化的性符号,落入“红颜祸水论”的窠臼,使得对女性原有的一种怜悯与同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恶意丑化和文学虐待”[8],田小娥成了最淫荡、最无耻的坏女人的诠释者,反抗叛逆的女性被彻底否定和消灭了。男权文化始终对叛逆女性充满了恐惧与诅咒,表现了男权至上的思想对女性生命力、女性自主精神的压抑与摧残。从某种意义上说,把性和身体作为反抗封建礼教的工具,在性解放/性革命的旗号下肆意释放性窥视的欲望,挑动和满足读者的官能感受,正是符合了男权话语体系对所谓女权主义者的想象。
白灵是小说《白鹿原》中被热情地赋予了白鹿精魂的现代新女性,聪慧伶俐、心灵手巧、独立自主、大胆叛逆、刚烈坚毅,是白鹿原上唯一可能成为女将才的优秀女性。但是,在朱先生看来,白灵毕竟只是女性,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敢革命,也难逃女性的悲剧宿命,根本无法载入白鹿原的史册,写进他正在编写的县志里,而且为了印证他的谶语,白灵一系列疯狂的反抗行为恰恰就是导致她掉进那个绕不过去的“黑洞”死于非命的原因。对于白嘉轩而言,女儿如果乖巧温顺,就可以视为掌中宝,一旦她难以驯服,无法掌控,充满危险,让他感到惶恐不安和蒙羞受辱,就可以将她从家族中铲除,彻底抹掉她的生命印痕。白灵蕴藏和爆发出的女性能量足以摧毁至高无上的父权:为了求学读书,把大铁剪子支到脖子上以死相挟;为了参加学生救护队填埋尸体,不顾家人的牵挂,像毫无畏惧的“海兽”;为了抗婚闹革命,把山墙挖开逃跑,与家人决裂,“谁阻挡国民革命就把他踏倒”;为了自由恋爱,给婆家捎去退婚信,“你们难道非要娶我革你们的命”;为了革命理想,舍弃初恋的兆海,跟已有家室的兆鹏结合。这一切都让白嘉轩不寒而栗,“他似乎面对的……是一个与他有生死之仇的敌人”。他必须冷酷无情地清除这个隐患:“白姓里没有白灵这个人了。死了。”白灵大胆地挑战了男权社会原则,有力地撼动了男权至上的基石,令居于统治地位的男权社会惶恐不安。但是,在一个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里,新女性的解放之路根本走不通,最后只能回归到传统,否则只有被消灭。“女性没有自己的历史”,白鹿家族的历史就是一部男人的历史,这就是男权中心主义历史的建构过程。
三、菲勒斯中心的性别模式
《白鹿原》开篇就是“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充满着强烈的男性崇拜情结,呈现出一个霸权十足的男权话语体系,宣扬了超强男性能力的观念,显露了菲勒斯中心主义思想。一个承载着白鹿精魂、谱写了民族秘史的族长引以为豪壮的不是在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化中镇定自若地率领白鹿原人走向繁荣富强,不是将“耕读传家”、“学为好人”的祖训传承光大,也不是在危难之际“鸡毛传帖”发起交农运动,在大旱之年充当“马角”为民祈雨,修祠堂立“乡约”使民风淳朴,在瘟疫肆虐时造六棱塔镇女妖,而是娶过七房女人。这七个女人没有独立的艺术生命,只是为了显示和衬托男权的强大和威仪。正如伍尔夫所说,“几千年来妇女都好像是用来做镜子的,有那种不可思议。奇妙的力量能把男人的影子反照成原来的两倍大。……这镜子的幻影是绝对重要,因为它推动生命力,刺激神经系统。把它取消,男人也许会死,就像把鸦片烟鬼的烟拿走一样。”[13]42-43有研究者认为,菲勒斯崇拜为男性强权提供着生物学基础:“白嘉轩豪壮孔武的性力与其作为儒教精髓的‘父亲’品格相互指涉。……它本身成为威力无边的映射物,人们往往以它为轴心获得性别认同、性别感知的自我镜像。”[14]菲勒斯崇拜通常表述为男性是主动和雄壮的,女性是被动和被阉割的,男尊女卑、男主女从的两性权力结构才是合乎礼教纲常的。《白鹿原》熟练地操持着这种菲勒斯崇拜话语,凡是超凡的男人都有着超凡的力量,具成了超人的能量棒,不仅族长白嘉轩如此,精神领袖朱先生也是如此。这种宣扬男人“本钱大,本事就大”的菲勒斯中心主义思考崇拜观,暴露了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中国作家的这样一种文化性别想象,不仅出于其高度的男性自傲和自恋,而且有着其建构以男性为中心的自我认同机制的目的。”[14]
《白鹿原》中表达菲勒斯崇拜的话语方式体现在那些被视为打破传统的禁忌话语的颠覆性描写上,实质上正是男性在构建和维护男权思想观念。男性狂热主动被视为勇猛雄壮富有男性气概,但若女性积极主动就会被鄙视、被贬低、惨遭非命。《白鹿原》中女人个个被描写成丰乳肥臀、欲壑难填、欲火焚身。白嘉轩的六房女人大多因贪欢而死,鹿冷氏淫疯而死,孝文媳妇狂浪不拘,被迫与兔娃借种的孝义媳妇也是迫不及待。陈忠实认为他在写作上遵守了两条准则:“一是作家自己必须摆脱对性的神秘感、羞怯感和那种因不健康心理所产生的偷窥眼光,用一种理性的健全心理来解析和叙述作品人物的性形态性文化心理和性心理结构。二是把握住分寸,即不以性作为诱饵诱惑读者。”[12]但小说体现的并不是文明、理性、健全的性爱观,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走向了对封建礼教的归依,他的真实的、主导的、稳定的态度是“对传统文化的肯定和继承”[15],高度认同了男尊女卑的两性关系,表露了男权文化意识。这些描写把女性异化为欲望符号,缺少最基本的女性关怀。
综上所述,《白鹿原》让女性回归到男权文化的性别角色和价值定位上,一方面是出于男权社会现实生活对女性的性别期待,是传统女性价值尺度在文学中的投射;另一方面是源于男权文化心理积淀,是男权性别潜意识的显现。小说存在着贬低和扭曲女性的男权观念,在一定程度上背离了表现女性解放主题的创作初衷。陈忠实也坦然承认骨子里有无法根除的封建思想:“我们几千年的封建制度,许多腐朽的东西有很深的根基,有的东西已渗进我们的血液之中。”[16]42《白鹿原》虽然试图为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性鸣不平,欲将她们生命中潜在的反抗能量释放出来,无论是田小娥解构式的反抗瓦解力量,还是白灵建构式的正面摧毁力量,一旦女性的抗争对男权文化的统治地位造成毁灭性的威胁,就只能彻底否定女性的反抗意义,安排她们走向死亡。在这种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的束缚下,传统的女性观很难有实质性的突破,仍然陷落在男权文化的泥淖中。朱先生、白嘉轩、冷先生这些体现着传统文化人格魅力的大儒们虽满口仁义却始终不肯放弃轻视女性的文化观念,这已经表明了儒家文化的尴尬,“儒家文化无法有效地进入现代社会。白鹿原仿佛是历史边缘的一个角落,暂时游离于现代性话语的覆盖区域。儒家文化的式微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5]男尊女卑的女性观是必须摒弃的落后的文化观念。当代文坛还普遍存在着显层性别理念与深层性别潜意识分裂的现象,大量的文学作品还在生产模式化、刻板化、符号化的传统贤妻良母型女性形象,具有反抗叛逆精神的现代女性形象并不多见,剔除了菲勒斯崇拜思想的观念也还没形成。期待当代作家以理性和自审精神,检视根深蒂固的男权集体无意识,清除几千年的男权文化积淀,打破传统文化中虚假的女性镜像,以便营造一个性别平等对话的文学空间,《白鹿原》其独特的叙事方式值得我们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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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春
Analysis ofBailuyuanfrom a Feminist Perspective
LIU Wenju
Analysis ofBailuyuanfrom a feminist perspective,lacks care in males’female text:thinking women’s views are inferior to men’s views of women,female image distortions,phallic centric views of gender relations,“damage caused by women”,woman as a window layer of paper paste,as children’s tools,backward views of women. Full affirmation of the roles of wives and mothers,thorough denial of women rebels cause distortion and heterization of women.On the concept of sex identification of phallicism,the backward view of women is a concrete manifestation of male chauvinism.Literary works need to be rational and sound from the spiritual viewpoint of male collective unconscious,remove patriarchal culture,to establish the equality of men’s and women’s thought,and create equal dialogue in gender literature space.
Bailuyuan;views on women;phallocentricism;male chauvinism
10.13277/j.cnki.jcwu.2014.04.011
2014-03-20
I206
A
1007-3698(2014)04-0068-05
刘文菊,女,韩山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女性文学。521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