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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形态视野下的中共党史研究——评《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

2014-02-05何志明吴俊江

中共党史研究 2014年9期
关键词:党史革命党组织

何志明 吴俊江

(本文作者 何志明,南京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研究生 南京 210093;吴俊江,中共四川省达州市委党史研究室工作人员 达州635000)

力量弱小的中国共产党缘何最终战胜强大的中国国民党,此为史学界一个经久不衰的议题。人们对此见仁见智,纷纷从不同角度提出自己的见解。对于均以苏俄政党组织模式为蓝本的国共两党而言,组织形态事关自身的凝聚力与战斗力,更关乎其兴衰成败。南京大学政治学系教授李里峰的著作《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深入研究了山东抗日根据地的中共组织形态,从组织史的角度为我们理解前述问题提供了一种答案。

一、研究对象:战时山东党的组织形态

2003年,王奇生教授出版《党员、党权与党争——1924—1949年中国国民党的组织形态》一书,深入考察国民党在基层的实际运作过程,并提出了国民党虽然于1928年执掌全国政权,但实为一个“弱势独裁政党”的观点。该书首次对国民党的组织形态进行了细致的描摹,从组织史的层面为读者提供了国民党为何丢失大陆政权这一问题的答案。自此以后,学界对国民党的组织形态研究蔚然成风。

相较之下,中共党史方面的相关研究反而显得较为薄弱。除了为数不多的论文发表外①参见王奇生:《党员、党组织与乡村社会:广东的中共地下党 (1927—1932年)》,《近代史研究》2002年第5期;王奇生:《革命与反革命:社会文化视野下的民国政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122—156页;李月军: 《东北地区中共地下党(1927—1933年)组织生态分析》, 《党的文献》2007年第5期;徐进:《党、革命动员和地域社会:论中共河北党组织 (1928—1934)》, 《史学月刊》2007年第12期;沙青青:《国际革命背景下的基层动员:以中东路事件前后的满洲省委为例》,《开放时代》2011年第4期;〔日〕高桥伸夫:《中国共产党の组织と社会:河南省,1927~1929》,《法学研究》(日本)第70卷第6号,1997年6月;〔日〕高桥伸夫:《中国共产党组织の内部构造:湖北省,1927~1930》, 《法学研究》 (日本)第71卷第5号,1998年5月;〔日〕高桥伸夫:《根据地における党と农民:鄂豫皖根据地,1931~1934》,《东瀛求索》 (日本)第11号,2000年4月;等等。此外,日本学者中川昌都对1945年至1983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籍贯、年龄及家庭住址等进行了细致的计量分析。参见中川昌都:《中国共产党政治局の统计的分析——その地域的特性につてい》,Cosmica:area studies,No.XIV,1984年,第170—195页。,尚无专注于组织形态研究的重要著作问世。这样的研究现状,对于从弱小走向强大、从年幼走向成熟,进而夺取革命胜利并将长期执政的中共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实际上,中共素有高度重视党史研究的传统。早在1925年,中共早期领导人蔡和森即发表《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 (提纲)》,讲述中共从成立到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历史。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各种档案、文集、回忆录乃至日记等资料的出版,党史研究成果更是蔚为大观。但总的说来,研究目光大都集中在制度及政策沿革、高层人事变动等方面,侧重于总结历史经验和开展党史宣传教育。简言之,重制度、轻运作,重高层、轻地方,这是国内党史研究中长期存在的一大缺憾。

李里峰这本著作的出版,正好是对这一缺憾的有力弥补。该书运用了大量第一手档案、报刊资料,如山东省档案馆藏革命历史档案及《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等,并充分吸纳国内外学界中共党史、国民党史研究的最新成果,对抗战时期中共山东党组织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为读者展现了一幅生动的中共组织形态图。下面,笔者首先对该书的内容做一简单交代。

该书共分为六章:第一章主要从党员的阶级成分、社会构成和党的组织规模、吸纳机制等方面,分析了山东抗日根据地内的党员群体状况;干部是党的路线的具体执行者,因此第二章探讨了山东党务干部的人数、社会构成和类型;第三章对战时山东党的组织结构,如干部任用、组织系统以及基层组织形态等进行了“深描”;列宁主义政党较之西方议会政党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特征,对于农民党员占据主要成分的中共而言,必须加强对个体党员的教育与规训,以便顺利实现党的奋斗目标,该书第四章对山东党组织干部教育的内容、形式和成效进行了考察;中共一向以“铁的纪律”著称,严明的纪律是党在战争时期发展壮大的有力保障,因此该书第五章考察了山东党的组织纪律及其执行情况、整风审干情况等,与国民党相比,中共在执行纪律方面十分严格,处分了大批不合格党员,作者还指出了纪律执行过程中存在的偏差;第六章分析了局部执政的中共山东党组织在“三三制”原则下处理基层党政关系的成效。

作者指出,在“三三制”中,中共实现了对政府工作“政治上、政策上、方针路线上的领导,而不是行政上的直接管理”。但在实行“三三制”过程中,却存在制度设计初衷与客观现实之间的张力——县以上的政权中,中共党员占据绝对优势,“以至于党组织不得不通过解释说服群众、主动退出名额乃至违背民主原则的方式来控制党员比例”。而在基层政权,尤其是村政权中,党员比例反而低得多, “多数在20%以下”。①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56页。这个发现丰富了学界对于“三三制”实践情况的认识,有益于将该制度的研究进一步推向深入。

最后,作者在结语部分采用现代政治学的比较分析视角,将中共与同时期国民党的组织形态进行了对比研究,就弱小的共产党何以最终战胜力量强大的国民党这一“终极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同时对当前党史研究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理论反思。作者指出:“这一时期党中央基本上坚持了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各地方党组织也始终遵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本策略,使党组织在与日伪和国民党顽固派的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②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第267页。。此外,我们可以发现,这一论断具有较强的普适性。如黄道炫在考察了甘肃徽县中共地下党在战时的发展状况后指出:“当我们放宽视野,透视中共革命的发展路径时,或许还可看到,在苏维埃革命遭遇挫败后,当年几濒绝境的中共,也正是借助于抗战爆发,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退让政策下重获生机,通过北中国广大根据地的发展,奠定最终夺取政权的基础。”③黄道炫:《扎根:甘肃徽县的中共地下党》,《近代史研究》2012年第6期。此论断也为该书的结论提供了强有力的旁证。

二、党史研究的视角转向:从制度建构到组织运作

亨廷顿在论及政党政治与社会秩序时指出,共产党国家在维持政治秩序方面较为成功的原因在于其将“政治组织的完善放在首位”④〔美〕亨廷顿著,李盛平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华夏出版社,1988年,第388页。。但在民主革命时期,局部执政,甚至在不少地方完全处于地下秘密状态的中共,其基层组织是如何生存与运作的?长期以来,这个话题在党史研究中基本处于“失语”状态。

按照中共的制度设计,“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作为全党的领导机构,中共中央在引领革命走向胜利的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在这种思维定势影响下,研究者往往对中央层级的制度变迁、人事嬗递和机构沿革等着墨颇多,并且对中央政令在基层传递、执行的迅捷与完整程度多持理想之估计,即认为从中央到基层支部的政令贯彻体现了一种如同黄宗智所称的“按电钮的关系”。但马列主义作为一种舶来品输入中国,特别是中国的乡村社会,其以阶级观念取代传统血缘、学缘及地缘观念的过程,往往并非一蹴而就。对此,黄宗智敏锐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中层和下层所理解的东西是否就是上层宣布的东西?实际贯彻的是否就是上面的意图?领导和群众究竟是怎么样互相发生影响的?”①〔美〕黄宗智:《评关于江西时期的几本西方著作》,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译组编:《中共党史译丛》第1辑,求实出版社,1984年,第221—222页。诸如此类的问题,要求党史学界“目光下移”,去深入细致地考察阶级观念、中央政令在乡村社会中的运行及其与传统地域文化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

例如,在党的组织路线方面,中共二大就通过了组织问题的决议案,要求将中共变成一个“群众党”,即“党的一切运动都必须深入到广大的群众里面去”。大会宣言指出:“中国三万万的农民,乃是革命运动中的最大要素。”②《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90、113页。可见,中国广袤的农村已经成为中共发展组织的重要区域。按照常理,对于公开宣称代表劳苦大众利益的中共而言,在乡村发展党组织无疑应该是一帆风顺的。事实却并非如此。据台湾学者陈永发对战时华中地区的研究,较之党组织急于在乡村中建立组织,农民起初对入党并不感兴趣。“在乡村中发展党员比想象中的要困难”,因此在一些乡村,党组织甚至不得不用“抓夫”的方式来发展支部。而传统的社会关系也被用来发展党员,如安龙乡的黄浩,他因过去一年时间在农协中表现积极而被吸收为党员,而在成为党员后,黄浩立即将与他关系亲密的兄长陈平发展入党。③Yung-fa Chen,Making Revolution:The Communist Movement in Eastern and Central China,1937—1945,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6,pp.297 -298.引文中地名、人名均为音译。山东泰宁某村一党员,入党不久即将自己的六个同学介绍入党,随即成立支部,自己当选为支部书记④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第66页。。中共吸收新党员的标准历来十分严格,信仰马克思主义就是基本条件之一。大革命失败后,中共中央鉴于严酷的外部环境,不断强调吸收新成员的标准应“重在质量的发展”,因为“只有最觉悟最积极最勇敢的斗争分子被吸收到党里来,才能负担起目前党的严重任务”⑤《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5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0年,第220页。。另一方面,为了及时补充新成员以壮大自身,党同时又要求基层组织尽力增加党员数量。概言之,即质量与数量并重。

但在实际操作层面,基层党组织发展新成员,能兼顾到这两方面的实为少数。王奇生教授对中共广东地下党组织形态的深入研究已经证明,在吸纳新成员方面,一些基层党组织为了达到上级要求而采取“拉夫”的方式,同时利用中国传统的社会关系媒介,如亲友、故旧,甚至秘密会社等发展新党员。而入党者的动机也十分驳杂,有看重物质利益如“吃大户”的,有入党寻政治靠山的,甚至有“靠党谋生”即找“饭碗”的,诸如此类的现象,不一而足⑥参见王奇生:《革命与反革命:社会文化视野下的民国政治》,第165—166页。黄天华也曾在文章中论及“革命”与“饭碗”问题,参见黄天华:《中共早期历史中值得关注的几个问题——以1921—1927年四川为例》,《四川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4期。。此类现象不仅在广东存在,地处西南的四川亦然⑦1927年,刘湘发动“三三一”事变,使四川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省委负责人也被捕牺牲。为了迅速恢复与发展党组织,是年9月30日,四川省委发布通告,要求各地大力发展党员,并印发了党员发展任务表,总计达790人,规定各地于一个月 (即10月)内,党员“必须发展到表上所确定的数目”。参见《四川临时省委通告 (省字第十七号、组字第七号)——关于发展党员扩大组织问题》 (1927年9月30日),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 (省委文件)1926年—1927年》甲2,1984年,第144、147页。。那种通过命令来发展党员的方式,固有面对时艰的无奈,但必然会使基层党组织难以兼顾质量与数量⑧如四川省委发现,基层党组织在发展党员之时,农民党员中“有许多是亲族友谊感情联络而来的”,以致“没有在争斗中选出积极分子”,而且在发展工农同志的时候,党支部大都乐意选择“很忠实,肯听话的人”,而不愿意要“桀骜不驯”的人。参见《四川省委刘坚予给中央的报告——关于四川政治经济形势及党务状况》(1928年5月2日),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 《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 (省委文件)1928年—1929年2月》甲3,1984年,第211页。。

此类现象在处于局部执政地位的山东党组织中同样存在。正如李里峰在书中所言,战时山东根据地是中共唯一一个基本完整地建立在原省级行政区域内的政权。可以说,相对于国民党而言,在山东,中共党组织基本是处于执政地位的。但实际上,抗战期间山东党组织在发展党员的方式上同样存在前述问题,如利用血缘、学缘、地缘等关系发展党员,集体入党,甚至通过强迫、欺骗、威胁与利诱的极端手段发展新成员等①参见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第65—69页。。尽管战时山东党组织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由此也带来了组织松懈、战斗力薄弱等弊端。对此,作者指出,这些弊端也正是党在抗战期间一再发动整风、审查,乃至清洗运动的重要原因。

以上略论,主要是说明较之于关注制度建构的宏观性、通论性党史著作,以“眼光向下”的视角来关注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在地方社会实际运作的论著,显得更加鲜活、生动与丰满。因为革命的主导者与参与者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在革命的方式和基本观点的认识上往往不尽一致,而这种不一致很可能导致区域乃至全局性的挫折。我们知道,中共领导革命取得成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了多次失败与挫折。深入考察这种不一致,也就是对该论断作了一个恰如其分的注解。因此,李里峰的这本著作在这方面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三、总体评述与思考

笔者认为,该书是国内研究中共组织史的一部重要著作。2012年,该书荣膺江苏高校第八届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评审专家的一致认可,实际上已经说明了它的分量。该书是对党史研究中“重制度、轻运作,重高层、轻地方”缺憾的一大弥补。在笔者看来,该书至少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视角独特。正如作者所言,“与通常的政治制度史、组织路线史、机构沿革史相比,对党组织运作实态的这种深入考察无疑更能揭示历史发展进程中的细部真实和复杂面貌”②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第13页。。可见,较之长期以来党史研究中形成的“高层与精英”取向,作者以基层党组织的实际运作为研究视角,进而从微观层面揭示中共革命历程中基层权力运作的一个侧面,同时也拓展了党史研究的视野。因为研究者的任务应该是“具体地重新考察实际执行情况——路线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在贯彻中遇到的困难,领导意图和实际执行结果之间的关系等”③〔美〕黄宗智:《评关于江西时期的几本西方著作》,《中共党史译丛》第1辑,第224页。,所以这种研究视角不仅是深化当前党史研究的重要手段,更是推动党史研究“业绩”增长的有效途径。

第二,材料扎实。大凡研习历史者,无人不知史料的重要性。对此,梁启超指出:“史料为史之组织细胞,史料不具或不确,则无复史之可言。”④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年,第39页。党史研究中之所以出现“重制度、轻运作”的倾向,既是研究者视角所限使然,又有相关材料难以搜求之故。欲考察基层党组织的运作,势必需要查阅大量相关地方档案材料,这就要求研究者同时具备精力与机缘两个条件。尽管有学者批评当前学术研究中存在“档案依赖”倾向,但“党内文件仍是目前所能找到的关于中共组织形态的最有价值的材料”,而且越是基层、秘密、传阅范围小,甚至行文粗糙的材料,方显真实与生动⑤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第22—23页。。尽管作者在论述中借鉴了西方相关政治学理论,但在史料搜集方面却是不遗余力,在使用了大量未刊基层党内文件的同时,兼以出版材料相补充,使该书具有了坚实的资料基础。

第三,理论反思深刻。如何处理学术研究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是每个近现代史研究者所无法回避的问题,对于党史研究者而言尤为如此。对于这个问题,该书并未顾左右而言他,而是明确指出,“意识形态”存在“描述性、褒义和贬义”等三种含义,这导致其对史学研究存在“三重遮蔽”,“历史解释是由人加诸历史之上的,因而没有任何一种解释可以与历史完全吻合,可以穷尽历史的多种可能性”。在这种认识的基础上,作者提出了消除此“三重遮蔽”的途径。①参见李里峰:《革命政党与乡村社会——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第267—269页。与之相类似,柯文在考察了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三种义和团叙事并反思彼此之间的优劣后,认为它们之间虽然有明显的矛盾,“但在其各自的范围内,都有相当大的合理性和真实性”②〔美〕柯文著,杜继东译: 《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56页。。很明显,柯文的这个论断,在处理意识形态和党史研究的关系上,也是适用的。

如果说宏观性、通论性的著作有助于拓展党史研究的广度,那么个案性、区域性的研究则对推进党史研究的深度颇有助益。因为“个案研究的优点在于较之其他研究更为深入,它能让读者更为清楚地看到一个事件发生的内在因果关系”③Dorothy J.Solinger,Regional Government and Political Integration in Southwest China,1949—1954,A Case Stud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77,p.2.。该书以山东党的组织形态为研究对象,以微观视角分析其内部结构、纪律执行和党政关系,使读者对于战时中共地方党组织的运作机理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事物,任何著作,无论作者如何精心研写,其研究方法、视角、观点,乃至史料运用等,都不可能得到所有读者的完全认可。该书自然也不例外。

例如,该书以“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形态研究”为副标题,但实际却是以山东抗日根据地为论域。尽管作者指出,该区域是中共所有根据地中唯一存在于原省级行政区域范围内的一块,但这只是选择山东党组织作为研究对象的一个理由,却并不能完全解答读者对该书为何“以山东论全国”的疑问。因为,就党的组织形态而言,局部执政的中共党组织固然吸引研究者的关注,但地处沦陷区或国统区、处于公开或半公开状态的地方党组织同样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当然,这些地方党组织所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及其活动方式都与山东有着巨大的差异,不能一概而论,但诸如沦陷区或大后方的中共党组织如何处理与其他党派,特别是与国民党之间的关系等问题④如在地处大后方的四川,因其特殊地位成为各方政治势力争夺的对象,国民党、共产党以及其他党派亦竞相在该地建立组织。据中共川康特委观察,国民党 (三青团)在县以上的公务员、中学以上的教员乃至学生中积极发展党员,并且很快与中共在当地的党组织发生了接触。在川北达县,抗战爆发后中共组织发展迅速,引起国民党达县党部的警惕。1944年,达县国民党召开第一届代表大会,通过了由汪克明等三人递交的《为防止奸党活动以截止乱萌而安社会秩序案》,并制定了“党部应即建立防奸组织网”等八条办法,要求对中共在该县的活动进行限制。参见《邹凤平给南方局的报告——川康政治形式,党的组织工作和群众工作,应付“三·一六”事件办法》(1940年4月12日),中央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编:《四川革命历史文件汇集 (特委、省委文件)1940年—1947年》甲12,1989年,第41页;《(川)东特 (委)工作报告》 (1939年9月),达州市档案馆藏,档案号15-1-14;《中国国民党四川省达县第一届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记录》(1944年6月11日),达州市达川区档案馆藏,档案号1-1-16。,亦为很有研究价值的论题,相关研究也依然有待深入。

以上仅是笔者拜读该书后产生的一点“肤廓之论”。当然,这种吹毛求疵的评论无疑对作者是有欠公平的,也丝毫不能影响该书在党史研究中所应占有的地位。该书为作者的博士学位论文,从提交答辩到出版,历时八年之久,个中缘由定非作者自谦的“疏懒”,而是不断打磨、修订的结果。一部史学专著问世,读者品茶捧读,固然明白其诞生之不易,但作者为搜求资料而旅途奔波、枯坐档案馆的艰辛,仍是读者无法身临其境地体味的。不过,这种艰辛对于治史者而言,既是职责,亦为宿命。笔者衷心期待作者勤于笔耕,再出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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