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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的几个问题

2014-02-04天津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天津300191

淄博师专论丛 2014年1期
关键词:底本张元济抄本

刘 杰(天津广播电视大学 文法学院,天津 300191)

《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的几个问题

刘 杰
(天津广播电视大学 文法学院,天津 300191)

《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是一个重要的选抄本,是雍乾年间依据郑荔芗本所抄。抄本编次大致按照底本处理,与稿本比较变化不大。抄本几易其主,最终得以保存至今。

《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抄写时间;底本;流传

在众多的《聊斋志异》版本当中,黄炎熙抄本是一个有着自身特点的选抄本。这个版本长期保存于四川大学图书馆,很少对外公开。因此,有关这个版本的一些具体情况读者了解较少,下面就这个版本的几个问题进行分析探讨。

一、抄本的时间问题

黄炎熙抄本扉页左面题:淄川蒲留仙先生著。中间有篆书大字款:聊斋志异。右下题:榕城黄氏选尤。原书共12 卷,现存卷一、卷三至十一共10卷,卷二、卷十二已经亡佚,每卷目录下署:“古闽黄炎熙斯辉氏订”九个字。

综上,黄炎熙是这个版本的抄写者,如果能够获得黄炎熙的相关资料,就很容易判断抄本的抄写年代。但是迄今为止,我们尚未发现任何这方面的资料,无疑给判断抄本的抄写年代增加了难度。在不清楚抄写者或作者的情况下,通常可以采用外证法和内证法来判断文献的出现年代。外证法可以根据其他文献尤其是书目题跋的记录来判断,也可以根据文献载体如纸张特点来判断。内证法主要依据作品的文字内容,尤其是避讳等行文习惯来判断。

通过纸张特点来判断黄炎熙抄本年代的是龚向农。龚向农是近代著名的学者,在经学、史学、文献学等领域,都有极高的造诣。刘藜仙收藏的抄本曾经请他鉴定,他认为这个抄本所用的纸张应该是雍正年间出产的,由此可以断定黄炎熙抄本应该是在雍正年间的作品。林名均先生曾著文称:“全书既然在乾隆之末始有刻本,则此书必为尚无刊本之前抄写,因为全部抄录不易,故仅择其尤者。成都龚向农先生,博学耆旧也,尝鉴定本书所用之纸,确为雍正时物,是此书或为雍正年间之所抄写。”[1]

袁世硕先生考察抄本中的文字避讳情况,得出了与龚向农先生不太相同的看法。袁先生指出,《五通》“有赵弘者”,“弘在门外设典肆”,《齐天大圣》“穷极弘丽”,“弘”字都缺最后一笔;《辛十四娘》“漫检歷以待之”,“歷”字作“历”。弘歷是乾隆皇帝的名字,显然,这个抄本避乾隆讳,因此,应该抄写于乾隆年间或稍后,不可能是之前的雍正年间。[2]另外,袁世硕先生还《闽侯县志·选举志》中与抄写者与黄炎熙有关的资料,进一步推断这个抄本应当出现在乾隆年间。

雍正乾隆两朝前后相连,综合以上两种观点,大致可以判断黄炎熙抄本出现的时间应当是在雍正乾隆年间,我们还可以根据另外的材料来进一步证明。

这个抄本每卷的正文之前,有“新城王渔洋先生评阅”的字样。另外抄本中有一些篆文的藏书印,其中有一个“红蕉书屋”的印,红蕉书屋是翻译理论著作《繙清说》的作者魏象乾的书斋号。根据《清朝进士题名附引得》记载,魏象乾出身镶红旗汉军, 乾隆四年考中满文翻译科进士。之前,魏象乾就曾经参与雍正朝实录的清文翻译工作,雍正朝《清实录》的修纂官员名单中,列有进士、举人、生员等各类出身的“翻译满文”人员二十多名,魏象乾名列第六,他的头衔是“承德郎候选知县七品笔帖试加二级”,属于七品小官员。从现有的文献可以知道,魏象乾生活在雍正乾隆年间,他曾经收藏有黄炎熙抄本《聊斋》,那么这个抄本也就应该是出现在雍乾时期了。

二、抄本所依据的底本

黄炎熙是依据什么底本进行选抄的呢?弄清这点,首先有必要了解黄炎熙其人其事。关于黄炎熙的生平事迹,文献记载很少,只能在《闽侯县志》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闽侯县志》卷四十四《选举志》中清贡生岁贡的名单中有黄炎熙的名字,注明是侯官人。排在黄炎熙后面的是一个叫蔡容的人,说明蔡容和黄炎熙生活在同一时代,并且同时获得过功名。明清时期,州、府、县等地方政府每隔两三年选拨一批优秀的学生推荐到国家最高学府太子监,这批学生称贡生。黄炎熙就是乾隆年间的贡生,后来大概没有取得什么更高功名,因此没有留下太多的文字记载。

《闽侯县志·文苑传》中有一段关于蔡容的记载,对于了解黄炎熙抄本十分有帮助,文字如下:

蔡容字惟英,号于麓,成童读其家藏书,益从其邻陈县令家借读郑方坤所寄书,数万卷。

蔡容从小喜欢读书,把自己家里的书读完之后,又从邻居陈县令家借阅书籍。陈县令家的书籍,部分来自于郑方坤藏书。郑方坤即郑荔芗,福建人,长期在山东为官,拥有《聊斋》手抄本一部。抄本的获得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并且福建离山东路途遥远,郑方坤所收藏的《聊斋》抄本很可能是当时福建唯一的一部抄本。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抄本正是《聊斋志异》第一个刻本——青柯亭本所依据的底本,赵起杲在《聊斋志异弁言》中称:

后予宦闽中,晤郑荔芗先生令嗣。因忆先生昔年曾宦吾乡,性喜储书,或有藏本。果丐得之。命侍史录正副二本,披阅之下,似与季和本稍异。后三年,再至都门,闰轩出原钞本细加校对,又从吴君颖思假钞本勘定,各有异同,始知荔芗当年得于其家者,实原稿也。

显然,赵起杲从郑犁芗后人手中借到这部手抄本,以此作为刻印青柯亭本的底本。

黄炎熙和蔡容是同乡,又是同一年的贡生,既然蔡容能从郑方坤手中获得《聊斋》抄本,黄炎熙也应该有机会阅读这部抄本。由于原稿卷帙繁多,抄写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因此,黄炎熙只是选抄了其中的部分篇目。至此,我们可以大概推断,黄炎熙抄本和青柯亭本所依据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底本,那就是郑方坤在山东为官时得到后来又带到福建的本子。

当然,以上只是一个推论,从文字异同进行考察,能够进一步证明这一点。

以《崂山道士》为例,黄炎熙本和手稿本存在的异文共7处。这7处异文有3处是将“小”改为“少”,应该是抄写者自行改动,其他4处黄炎熙本和手稿本不同的文字,竟然和青柯亭本完全相同。这就再一次证明了黄炎熙本和青柯亭本采用的是同一个底本,这些异文是底本已经改动过的,并不是黄本和青本在抄写或刊刻过程中所为。

可见,黄炎熙抄本中和手稿本的异文,却和青柯亭本相同,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黄炎熙本和青柯亭本所依据的是同一个版本——郑荔芗本。

三、抄本的编次情况

为了对黄炎熙抄本的篇次问题进行更深入的了解,下面我们对黄炎熙抄本和手稿本进行一个简单对比。

原属于手稿本第一册的篇目,在黄炎熙本中的编次为:《成仙》《新郎》在第七卷,《金世成》至《猪婆龙》21篇,在第二卷。

原属于手稿本第二册的篇目,在黄炎熙本中的编次为:《狐妾》《雷曹》《赌符》《阿霞》《毛狐》《余德》《罗刹海市》《诸城某甲》《驱怪》《胡四相公》在第一卷;《青梅》《保住》《公孙九娘》《促织》在第三卷;《田七郎》《柳秀才》在第四卷;《狐谐》《妾击贼》《姊妹易嫁》《续黄粱》《小猎犬》《辛十四娘》《白莲教》《双灯》《念秧》《泥书生》《土地夫人》《寒月芙蕖》《武技》《秦生》在第六卷;《刘海石》《谕鬼》《泥鬼》《犬灯》《翩翩》在第八卷。

原属于手稿本第三册的篇目,在黄炎熙本中的编次为:《鸦头》至《彭海秋》在黄炎熙本第十卷,《窦氏》《绛妃》《铁布衫法》在黄炎熙本第三卷,《马介甫》至《考弊司》等18篇在黄炎熙本第四卷。

原属于手稿本第四册的篇目,在黄炎熙本中的编次为:《云萝公主》至《胭脂》等22篇,在黄炎熙本中第九卷,中间缺少《王货郎》和《牛同人》两篇。《阿纤》至《白秋练》等20篇,在黄炎熙本中第五卷。

从以上对比可以看出,黄炎熙抄本中的编次与原稿相比实际上变化不大。手稿中同一册的篇目分属于黄炎熙本的不同卷数,应该是抄写者对原稿进行篇幅拆分的结果。如果原稿是八卷的话,而黄炎熙本为十二卷,两者卷数不同,势必会导致原稿中同一册的篇目分属于黄炎熙抄本的不同卷数之中,而这些篇目之间的先后顺序是没有变化的,如《金世成》至《猪婆龙》21篇,《云萝公主》至《胭脂》等22篇,都属于这种情况。《成仙》《新郎》等少数篇目和手稿本中的顺序不同,属于黄炎熙本其他卷中,这种情况又是如何出现的呢?有两种可能:一种情况是黄炎熙所依据的底本是手稿本之后的修改本,这些篇目的顺序已经作过调整了;另一种情况是黄炎熙在选抄过程中自行调整了个别篇目的顺序。仔细阅读这些顺序不同的篇目,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顺序的变化也没有什么规则可循,也看不出调整编次的必要性。因此,我们推断,黄炎熙自行调整编次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编次在黄炎熙所依据的底本中就已经调整了。

四、抄本的流传与保存

不知什么原因,黄炎熙抄本辗转流传,被浙江山阴谢氏拥有。咸丰年间,爆发太平天国起义,江浙一带是战争的重灾区,谢氏家族为了躲避战乱,迁往四川成都定居。与他们一起入川的,还有那部珍贵的《聊斋》抄本。直到民国六年,这个抄本由谢桐生保存,不久便由华西大学教授刘藜仙拥有。林明均《成都刘氏所藏写本聊斋志异记》一文中对抄本易主的经过记录甚详,摘录如下:

是书为先辈谢桐生先生所有。谢先生祖籍原在浙江之山阴,咸丰太平天国之乱,避祸入川,居于省城。此书为伊家藏旧本,由浙携来。民国六年,余以戚谊关系,假归诵读。适川黔军之战祸突起,谢宅罹灾被焚,四壁图书,经炬荡然失尽。惟此书因余假出,得以仅免,实为天幸。乃以《入关斋帖》易为己有。然全书十二册,而时当仅寻借得有十册,余当亦被毁无疑,此则不无遗憾。

刘藜仙没有借出被焚毁的是卷二和卷十二,为了最大程度实现这个抄本的价值,刘藜仙教授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

1933年12月30日,刘藜仙写信给当时任商务印书馆馆长的张元济先生,向张元济推荐黄炎熙抄本《聊斋》,并希望由商务印书馆将此书出版。刘先生书信没有保存下来,从张元济的回信中我们可以得知事件的大致经过和结果。1934年1月,张元济在回信中写到:

本年一日十六日接奉上年十二月三十日惠函,辱荷注存,奖饰逾量,读之惶悚。……承示藏有抄本《聊斋》十册,拟嘱印行,商之馆中主者,以此时赶印大部书籍,工作正繁,且尊示书已缺少二册,未为完全,印出后亦难得销路,以此不克承命。[3]

刘藜仙教授的请求没有得到张元济的同意,原因有两个方面,第一,商务印书馆当时正在赶印大部书籍。第二,黄炎熙抄本有两册缺失,张元济先生担心这残缺不全的选本印出后会没有销路。

尽管没有得到张元济的支持,刘藜仙并没有放弃对黄炎熙抄本的宣传。在一次与华西大学博物馆副馆长林名均的交谈中,刘藜仙饶有兴趣地向林名均介绍了自己收藏的《聊斋》抄本。在征得刘藜仙的同意后,1934年12月16日,林名均、彭子睦、黄秋生、李介贞四人来到刘藜仙家中,希望亲眼目睹刘氏所收藏的《聊斋》抄本。刘藜仙的次子刘少仙热情接待了林名均等人,并拿出珍藏的书稿,任客人欣赏抚摸。1935年,林名均先生在《人间世》第22期发表了名为《成都刘氏所藏写本聊斋志异记》的文章,至此,这部珍贵的抄本终于被大多数人知道了。

后来,刘藜仙的书籍被华西协和大学收藏。1951年,华西协和大学更名为华西大学。1952年,华西大学藏品丰富的历史博物馆划归四川大学。这样,黄炎熙抄本《聊斋》就被四川大学收藏至今。

[1]林名均.成都刘氏所藏写本《聊斋志异》记[J].人间世,1935,(22).

[2]袁世硕.谈《聊斋志异》黄炎熙抄本[J].福州大学学报,2002,(3).

[3]陈正卿,李佳燕(整理).张元济来往函札[A].上海档案史料研究(第三辑)[C].上海:三联书店,2007.

(责任编辑:李志红)

Huang Yanxi's transcript ofStrangeTalesfromaScholar'sStudio, transcribed according to Zheng Lixiang's copy, is an important transcript. It is arranged approximately by the master copy, and makes little change. The transcript goes through several owners and is ultimately preserved until today.

StrangeTalesfromaScholar'sStudio; the transcript of Huang Yanxi; the time of transcription; the master copy; spreading

2013-12-18

刘杰(1972-),男,江西宜春人,文学博士,天津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I207.419

: A

:(2014)01-0077-04

聊斋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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