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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体能力的实验方法刍议*

2014-01-22吴春相

当代修辞学 2014年4期
关键词:语体材料实验

吴春相

(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200083)

提 要 本文基于刘大为(2013)对语体的重新定义和相关语体变量的研究,探讨了语体能力的实验研究方法。首先根据语体和语体能力的内涵,结合社会语言学和模糊学研究方法,论证了针对语体能力采用实验方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然后讨论了实验类型,从侧面说明语体的新界定丰富了研究的内容。针对实验材料选取的困难,专门讨论以小句为基本单位的材料选取策略。最后借鉴一般的实验方法,提出语体能力实验的设计和实验程序的操作。

一、问题的提出

在特定的语境中某些言语是否得当,这一问题往往牵涉到语体运用和评价的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都与语体能力有关。我们认为,语体能力是一种语言能力,可以在自然的语言环境中习得,也可以通过专门的学习获得。分析语体能力的构成要素,有助于避免语体表现或判断中不必要的错误,对一个人或一类人语体能力做出准确把握,也有利于教学、宣传等领域中相关的语言应用。

本文拟针对语体能力提出一套实验方法。

二、语体和语体能力

1.关于语体

要研究语体能力,必须对语体有较为合理的认识。

对语体的最早研究当属欧洲,亚理士多德在他的《修辞学》里就明确区分了口语体和书面语体,这种做法至今为汉语学界广泛接受。汉语学界对语体的研究深受苏俄以及西方的影响,虽然取得了不少成果,但由于基本上是从使用域出发对语体进行界定和分类,使得汉语语体的研究出现了瓶颈,在学科事实挖掘和研究所需要的“分解—整合”方面止步不前(刘大为2013)。看来我们对语体的认识出现了偏差。

针对某类具体的场景,为了某种特定的表达目的,言语活动者需要怎样组织合适的言语形式进行表述,以及交际双方如何评价这些言语形式是否符合在此场景中应该运用的语体,这体现了交际双方针对该场景中使用何种类型语体的一种预测能力,这种预测能力实质上就是人们的语体能力,这种能力是潜存于他们心理层面的。以上认识表明,具体场景和表达目的分别是制约言语活动的客观动因和主观动因,结合每个言语活动者不同的语体能力,产生各自不同的具体言语形式。如此看来,语体不再是一种静态的语言形式集合,而是随着动态的言语活动而展现出来的不同言语形式。

我们知道,现代科学的研究范式是西方建立的,西方学者在建立一个学科理论时,首先要做的工作是对基本概念下定义。正是基于目前语体研究的现状,刘大为(2013)对语体进行了重新定义,认为语体是:(a)一种类型的言语活动得以实施而必须满足的、对实施者行为方式的要求,以及(b)这些要求所造成的语言使用方式或语言形式上成格局的变异在语篇构成中的表现。刘大为的定义内涵相当丰富,至少可以分解出以下三个要素:交际的内在动因、语言的使用方式、相应的语言表现形式。对这一定义所做的分解,也初步表明了该定义符合“分解—整合”研究程式。

2.关于语体能力

什么是语体能力?我们认为它是言语活动能力的一个方面。掌握某种语言的人,不仅具有该语言的能力,也同样具有与该语言相关的言语活动的语体能力。本文所说的语体能力包括对某种语体的表达能力,以及应用某种语体的运用能力。

其实,以往学者对语体能力已有不少研究。丁金国(2000)、李熙宗和霍四通(2001)已显示出对语体能力问题的关注,袁晖(2004)较早使用“语体能力”这一术语。

值得肯定的是,目前已经有三篇硕士学位论文就对外汉语教学中与语体能力有关的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他们是张莹(2005)、吴越(2007)、韩莹(2008),尤其是张莹(2005)还较好地论述了语体能力的内涵。

语体和语法一样,作为一种语言能力和语言知识体系,是一种具有心理实体的语言机制,潜存于每一个使用者的心理中,显露在他使用语言的过程中。语体能力是人的言语活动能力之一,存在于语体的功能动因层和语言变异层之间(刘大为 2013)。语体研究不应脱离这一现实去孤立地考察语体,它的全部程序都应该围绕着如何切近这一心理存在和使用过程而展开。

语体能力与语言知识水平不是成正比的,同样的语言学习环境,有些人只是记住了许多词语和语法,但不适应各种类型言语活动的需要,或是堆砌华丽辞藻、“掉书袋”,或是“词不达意”,这些问题除了与表达的主观性有关以外,常常与语体能力有关。

潘世松(2003)认为,语体因语用主体的不同年龄阶段而呈现出不同特征。这体现了语体能力的一般发展趋势。而且实际情况是,语体能力因人而异,并非年龄越大或是文化越高,语体的认知能力、语体的表达能力就越强。有的人不善于“听话听音”,或是“不怎么会说话”,这些现象其实都是与语体能力有关的问题。

三、关于语体能力研究的方法论

丁金国(2013)曾指出:现代语体风格体系的建立,应立足于自己固有的特质,吸取现代新理论、新方法来构建。能力有大小,对语体能力的研究必然关涉到量的问题。而对量的研究,又必然关涉到数。我们知道,当代语言学属于科学范畴。科学的特征之一是必须可以用数来计算,一种科学只有在成功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保尔·拉法格 1957:73)。

要对语体能力进行研究,在理论上,以语义为核心的原则必须进入体系之中;在操作方法上,成分的离析和量化微分析应当是重要的实证性手段。

当然,对语体能力“量”的把握,不可能像日常生活中对一些实物采用度量衡标准那样进行测量,而必然要考虑以下两个方面:语体能力是人的言语活动能力的构成成分;对能力大小的评判不可能是完全精确的,而是存有一定的模糊度。这两点认识,直接联系到下面两种实验方法。

1.语体能力实验的社会语言学研究方法

语体能力与语言的使用以及语言的使用者直接相关联,这避不开语言的社会属性。对语体能力进行研究,借鉴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方法成为了必然。社会语言学最常用的研究方法是调查统计法,也经常采用结合调查统计的实验法。社会语言学界也曾对语体进行过实验,比如Labov(1972)曾在大量语言调查的基础上,得出“没有单语体说话人”的结论。

实验法的优点是能够有效地控制因变量,其他因素的影响可以保持不变。比如史密斯(Greg Smith)曾在英国伦敦的一所学校进行实验,以调查该校学生对标准英语和伦敦方言的态度。他让被试分别给说标准英语的人和说伦敦方言的人在友善、明智、勤勉、诚实、漂亮等指标上打分,结果是,尽管许多被试者本人也说方言,但他们普遍给说标准英语的人打了高分,这说明标准英语在他们心目中有较高的位置。这种实验法被称为主观反应实验法(戴庆厦2004:223)。

我们可以借助这种实验方法,研究某个人对某种功能意图、人际关系等的主观反应,看他在语言层面表现的差异。采用这样的实验方法可以对某个人的语体能力直接评定,我们对学生作文、对相关文章的评语中其实就包括对语体能力的评定。

2.语体能力实验的模糊学研究方法

一种语体与另一种语体之间并不是非此即彼般明晰的关系,二者往往存在连续的模糊状态。针对这一事实,对言语材料的判定必须借助于模糊集理论的判定方法。比如两个相对的语体范畴A和B,设定隶属于A的典型成员为a,隶属于B的典型成员为z,a和z之间存在b、c、d……w、x、y等成员,如果以a为基准,为其隶属度赋值为1,那么z的隶属度为0,之间的成员则分别对应于1~0之间的数值序列,如0.8、0.6、0.4,等等。

由于下文还将涉及到隶属度分析方法,我们这里简单说一下隶属度的制定方法。隶属度制定方法有很多,目前常见的有三种:权威评定法、群众评定法、语料库统计法。三种方法各有优缺点,一般来说权威评定法较适用于特殊性语体,比如专业特点较为明显的语体,如科技性语体等。群众评定法较适用于通常的语体,比如对某些言语材料的雅俗隶属度的评定等。以上两种方法都不可避免带有人为的主观性,而语料库统计法可以避免这一缺点,但它仅适用于检索有标记的言语形式,对于无标记的一般句子或语篇则无能为力。

3.实验方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语言学如果要作为一门科学,其分析或证明过程必须是可见的,其方法是可操作的,其结论是可重复的。现代自然科学研究方法中最核心、基本的方法便是实验室方法。语言学同样应遵循这一研究方法(金立鑫 2014)。语体和语体能力研究属于语言学研究,采取实验方法进行研究也是重要和必要的。

实验方法不可避免涉及到对变量之间关系的操控,在刘大为(2013)对语体的定义中,已经隐含了对语体研究的中这种关系的思考。他指出:

语体本质上反映了一种因变关系,它涉及到两种变量:一种是在功能动因层上所集聚的各种功能动因,使用者就是为了满足它们而促使语言发生各种变异的;一种就是语言变异层上因为这些功能变量而导致的语言变异。如果用函数关系来描述语体的话,语体的运作实际上就是两种变量之间的因变:前者作为功能变量是自变量,后者作为语言变量是因变量。

变量是使实验运转的嵌齿和齿轮(坎特威茨等 2001),刘大为提出的语体本质反映因变关系的论断,已经明显触及到实验方法。而且刘大为针对自变量,还给出了的三种提取方式:行为者希望实现怎样的功能意图,言语活动通过怎样的媒介和传播方式实现,行为者双方原有的人际关系以及在活动中结成的人际关系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这些都说明,实验方法对于语体和语体能力研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四、实验的类型

所有的研究中,任何对类别的区分或划分都是基于研究的需要,因此对于同一范畴,可以从不同角度或标准得到不同的类别。语体能力的实验亦是如此,可以从多个角度按不同标准进行分类。这表明,对语体重新定义丰富了其内涵,也拓展了语体研究的内容。下面我们从四个基本方面进行说明。

1.着眼于不同语言材料的实验

这类实验把被试作为控制变量,针对不同类型和不同语体价值的言语材料,看该类被试对其掌握的情况。

不同类型的语言材料,可以体现为词汇,也可以体现为语法项目。就语法来说,有的材料是单个的语法项目,比如吴春相(2012)对事件句的实验;有些是封闭性的系统,比如对虚词语体特征方面的掌握能力;有些材料则是综合性的,比如一篇文章,往往与语体的多个项目都有关联。

针对不同层次的语言材料进行实验,这可以借鉴汉语水平考试(HSK)的做法,根据语体成分出现的不同频次进行分层,也可以根据语体体式的难易程度进行分层,逐层进行实验。比如张莹(2005)、吴越(2007)、韩莹(2008)都曾对中高级汉语教材的语体情况进行过相关的研究。

2.着眼于被试语体能力差异的不同实验

被试可以是单个的人,也可以是某一社会群体,既可以是中国人,也可以是学习汉语的外国人。仅就以中国人作为被试来讲,可以对中小学生进行实验,也可以对不同专业的大学生和研究生进行实验。

潘世松(2003)从不同年龄段的语用主体与交际方式、语言及非语言材料等语体因素的关系着眼,对现代汉语语体进行共时态研究,认为语体是语用主体语用能力(被试的语体能力)的共体性特征的体现,是处于不同年龄阶段的语用主体由于生理状况、心理能力、认知水平、社会化程度等原因的制约,在运用交际方式、语言及非语言材料等语体因素时所形成的特点的综合。这一认识为根据被测的不同采取不同的实验方法提供了依据。

3.针对不同自变量的实验

可以分别针对功能意图、媒介和传播方式、交际双方人际关系进行不同的实验。刘大为(2013)在详细论述这三类变量时,已经非常充分体现出可以针对不同自变量进行相关的实验的观念。比如就功能意图来说,可由一方设定的功能意图有叙事、描写、论证、报道、使令、询问、说明、评价、报告、宣告、建议、谴责、批评、指导、记录等等。对方可以通过获悉、理解、同意、恼怒等心理反应来配合,也可以用回答、抗议、赞同等简单的言语反应来配合。必须由双方共同设定的功能意图有论辩、争吵、协商、讨论、对话、聊天等等,可以从冲突与协调、决出胜负、信息沟通、达成共识、加深理解、话题分散与集中等角度加以区分。

4.根据语体把握的两个向度进行实验

按照本文对语体能力的定义,语体的能力有二:评价能力和表达能力。其中,评价能力表现为被试对不同类型语体和不同语言材料的识辨能力,可以是对作为实验的不同语言材料的表达能力,也可以是二者的综合。比如吴春相(2012)通过考察被试对37个事件句的改写,得出不同语言材料对语体制约力的大小不同,这一实验既能反映被试对语体的认知能力,也能反映他们的语体表达能力。

五、实验材料的制定

不论哪一种实验,都需要一定的基本条件,比如被试、实验材料、实验环境、实验设备(社会科学领域一般不需要专门的设备)等。其中,被试的语体能力是实验的目标,而实验材料的主体是语言材料。无论基于什么目的,或是针对什么参项进行语体能力实验,都必须围绕语言材料进行,这是由语体能力的内涵决定的。语言形式是直观的,且作为交际工具具有同一性。借助语言材料,可以比较客观地获得不同被试的语体能力。不过,用于实验的典型语言材料的遴选与确定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1.实验材料的确定

语体必须依附于语音(包括韵律)、词汇、语法三个层面,不仅包括正确的表达,也包括错误的表达。由于受实验条件的限制,我们暂不讨论同语音相关的语体能力实验,只考虑词汇和语法两个层面。

在词汇层面,材料的实验价值相对较低,实验方法相对单一,主要集中于通过对同义词语体属性的甄别来反映不同被试的语体能力。例如下面几组词语:

a老婆、妻子、夫人

b 吾、我、俺

c盐、氯化钠

d顽强、顽固

针对这些同义词材料,可以直接采取权威评定方法或群众评定方法进行选取。

同义词不仅包括实词,也包括虚词。值得一提的是,早在近四百年前,西洋传教士万济国对于虚词非常关注,认为虚词在区分语体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前苏联汉语学家雅洪托夫也表达过这样的意见,认为古代文学作品的语体区别主要体现在虚词上(参看西山美智江 2005)。

由于虚词是语法词,不能独立成句或独立充当句法成分,因此,这就关涉到语法层面的语体材料问题。

事实表明,如果以词为实验的基本单位,则很难兼顾句法层面的语体问题。另外,由于词语的逻辑重音只有通过句法才能够实现,这也是以词为基本实验单位方法的不足。同时,由于语体的相互渗透,词汇的语体差别渐趋模糊,而汉语的语法格式在语体属性上的区分度远远小于词汇,表现得更加细密,更适宜作为实验材料。

2.语法材料更适于实验

语言学界一般认为,句子是语言最大的单位,也是言语交际的最小单位,只有在语法层面可以体现语体的各个自变量,不仅可以体现功能意图,也可以体现与交际方式和交际双方人际关系。另外,对句子语体属性的实验,不仅可以了解一个人的语体识别能力,也可以了解一个人的语体生成能力,语体的隶属度实验因而可以更加细致。

笔者曾做过这样一个小实验:找20位语言学研究生,给出“吃饭—吃完”两个动作结构,让每位同学在较短的时间内穷尽式组成无主语小句,可以随便添加虚词,可以用同义词替换“吃、完、饭”中的任何一个词。共得出如下6个小句(每句后面括号中的数字为20位学生写出该小句的数量):

a吃饭吃完了 (18)

b吃完了饭了 (20)

c吃完了饭 (20)

d用完了饭 (7)

e用完了餐 (6)

f用餐毕 (2)

笔者当时担心“吃饭—吃完”这种书写方式有潜在的导向,后来写成“饭、完、吃”完全无序的形式,用同样的时间,对另外3位语言学学生和3位语言学青年教师进行了实验,结果发现,“吃饭吃完了”这种形式出现的频次也极低,而其它形式没有明显变化。

根据上面6个句子出现的频次,可以对它们进行语体隶属度的实验分析。以书面语体为出发点,让被试对以上6个小句进行选择,设定典型材料为1,根据选择人数的多少,依次赋值,则各个句子的语体隶属度分别为:

拿6个句子对另外的人进行语体隶属度判断测试,如果他(她)对材料的判断与上面序列偏差

较大,则说明他(她)这方面的语体力存在问题。

3.语法层面以小句为基本单位

如果把篇章作为实验的基本单位,甚至是整篇文章,则由于构成的要素数量多,实验繁琐,难以得到理想的结果。

以句子为基本研究单位存在一个明显的问题,即一篇文章或一段话中插入完整的句子,而这一完整的句子属于临时插入,是装点性的材料。例如:

(1)前年和去年,每当夏月塘荷盛开时,我每天至少有几次徘徊在塘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吸吮荷花和荷叶的清香。“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我确实觉得四周静得很。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坐在那里,水面上看到的是荷花的绿肥、红瘦。(季羡林《清塘荷韵》)

(2)春分刚刚过去,清明即将到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是革命的春天,这是人民的春天,这是科学的春天!让我们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这个春天吧!(郭沫若《科学的春天》,转引自袁晖、李熙宗2005:439)

上面两例中,“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都是插入的古诗词,用典的最突出语体特征是[+典雅]。

选择小句为基本单位进行实验,可以避免庄重场合说话人突然插入的非庄重的辞格,作为临时调节语气的语言成分。语体的相互渗透是其自身发展的要求和动力(袁晖、李熙宗2005:42),也是常见的现象。例如:

(3)他在他自己的身上也投了点资,搞了点“基本建设”,看上去,再不像夹着皮包满街乱窜的跑街,而颇有点像个经理的模样儿了。(马识途《最有办法的人》)

(4)我的这个发言,与其说是一个老科学工作者的心声,无宁说是对一部巨著的期望。这部伟大的历史巨著,正待我们全体科学工作者和全国各族人民来共同努力,继续创造。它不是写在有限的纸上,而是写在无限的宇宙之间。(郭沫若《科学的春天》)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如果以词为基本单位,通过统计,很可能造成判断上的偏差。比如例(3)中,“投了点资”、“基本建设”、“经理”都是比较专业的术语,“像个……模样儿”、“像夹着皮包满街乱窜的跑街”两个是比较生活化的,其它的都是比较中性的语言成分。如果采用词统计,则很容易偏向专业语体的表达。例(4)中“与其……无宁”、“历史巨著”、“有限”、“无限”等都是比较典雅的语言成分。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句法层面的实验应该集中于小句,而不能是整个句子。因为由两个或多个小句构成的句子中,小句的语体隶属可能相同,也可能完全相反。例如:

(5)若总旷课,则取消学籍。

(6)如果天气总是这样的话,旅游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7)后果之所以如此,大概由于他们太不重视了。

(8)现在外面风大雨也大,所以比赛改期进行。

例(5)、(6)中前后两个小句的语体类型是一致的,而例(7)、(8)中前后两个小句语体类型相反,这类情况我们将另文分析。以小句作为实验材料的基本单位,可以兼顾语言内部的静态和语言外部应用的动态,可以表明被试非语言方面相关语体要素的制约力。

六、实验设计和程序操作

1.实验设计

通过前面的论证,结合一般实验的常识,我们设计的实验的程序如下:

1)实验目的的产生

在教学、编辑、宣传等语言实践工作中,必定会碰到语体能力方面的问题,这是发现问题的土壤,是进行实验的最初动力。

2)确立实验目标

3)确定具体实验方案和实验方法

4)选择实验材料和被试

5)小样本预实验

进行小样本预实验,可以及时发现最初的实验方案存在的问题,及时修正实验设计,避免走太多的弯路。比如前文对事物“饭”和两个动作“完、吃”组配实验,最初实验时就忽略了书写形式对被试潜在的影响。

6)充分的样本实验

7)数据分析

8)总结

2.实验过程中的技术处理

语体能力可以表现为被试对实验材料语体隶属度的判断,以及对不同类型实验材料的生成。对语体能力这一认识的前提之一是:在真值语义保持不变情况下,语体材料之间存在着变换关系。因此,语体能力实验主要采取的方式是,借助语言材料之间的变换,得出被试语体能力的具体“量”。

理想的变换,是在两个对立的语体之间进行语言材料的变换。笔者曾在对外汉语教学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比如两组关联词“若……则……”与“如果……那么……”,二者只是语体属性的不同,但是留学生在用前者造句时,出现了如下语体不当的句子:

(9)*若不想吃肉,则多吃点蔬菜吧。

(10)*你若感冒了,则在家好好休息吧。

在语言本体研究领域,最小对立测试(minimal pair test)是比较理想的实验方法。最基本单位的对比是现代科学中试验方法的最基本的原则,用现代科学的眼光来看,最小对立对的对比是现代实验科学的基本研究方法在语言学中的经典应用(金立鑫 2007:30-31)。李熙宗(1986)也曾指出,应该从区分的角度、以对立为基础,对不同类型语体作独立研究。

结合语言学研究中的变换分析方法,基于对立对之间的变换分析,可以采取扩展、删略、替换、变序等技术手段。通过这些手段,可以比较明晰得出某些语言材料的语体制约力,从而判断出被试的语体能力。例如:

(11)啊,这是上海的建筑。→这是上海的建筑。(删略“啊”)

(12)你怎么不去?→你怎么不去,啊?(添加“啊”)

以上两组句子,前后两个句子一个删略“啊”,一个添加“啊”,都导致了语体上的变化,被试能否较好识别其中的变化,甚至进一步能够达到自然表达的程度,都反映出被试的实际语体能力。

3.实验分析

任何实验,都必须有符合要求的信度和效度。实验分析可以从两个角度进行,一是对实验的最终结果进行分析,一是对整个实验过程进行分析。

结合最初设定的实验目标,对所得结果的价值进行判定,这属于效度分析。本文所讨论的语体能力实验,其最终目的是得出被试有无某种语体能力,或是被试所具有的某种语体能力的大小。就某种语体而言,经过对被试的实验,如果所得数据极高,则说明被试对该语体的把握能力极高;否则,则说明被试对该语体的把握能力极低。

在实验过程中,要注意影响信度的因素,比如被试的具体情况和实验环境、实验材料的量的充分性。由于实验模式具有可重复性,对于实验的信度和效度的检查可以有两种基本方式:一是扩大实验的样本数量,二是采取多次实验。如果这两种办法所得的数据与该实验基本一致,这说明该实验的结果是可靠的。

七、结 语

语体不仅是客观存在的,也是相对的,呈现不断的动态变化。语体能力也是随着一个人的语体习得和学习不断提高的,每个人作为多种语体的拥有者,语体能力随着年龄增长和阅历的变化而发生相应变化。因此,对于语体的实验,只能针对某个特定的时期,特定群体的语体能力进行,但这也足以表明了实验的价值。

当前,不少人士感慨,中国学生的母语表达能力大大下降,甚而有的学者把这一问题的出现归罪于外语的教学。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对这些中国学生语体能力的实验,可以找到导致他们语体能力在某方面欠缺的原因,从而为有效解决问题提供有价值的参考。其实,对于语体能力的实验研究,不仅对中国中小学生的语文教学,而且在对外汉语教学领域也必定有较大的参考价值。

最后,我们在此需要指出,本文只是结合相关的研究进行的粗略论述,更多的地方是说明,这些方面是由实验本身的程序和条件所决定的,但也表明,本文对实验的论述,缺少足够的实证,需要在更多的实践活动中加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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