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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大生态:中国修辞学研究突围十年回顾与反思*
——基于广义修辞观的学术逻辑和学术实践

2014-01-22谭学纯

当代修辞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广义突围语言学

谭学纯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州350007)

提 要 修辞学研究突围、融入大生态、“修辞学大视野”(学术专栏)互动共生、十年同步,基于同样的广义修辞观,遵循相同的学术逻辑,落实为相应的学术实践。观察与思考其间的个人探索、团队协作和学科反应,分析问题驱动的学术选择,透视深层阻力:中国学术体制和评价系统主要以学科分割的模式运作,而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走交叉学科路线,面向多学科话语平台,适应国际化的学科渗融趋势,但隐藏着学术风险。回顾与反思十年探索之路,倾向于在学者“说法”和学科“活法”之间更多地关注学科民生。

修辞学研究突围(谭学纯,2003)、融入大生态(谭学纯,2013a、b)和后文将要涉及的“修辞学大视野”学术专栏,三位一体、十年同步。回顾十年探索之路,是对中国修辞学科生存现状和发展策略的再思考,也为提振学科形象探寻再出发的起点。

一、融入学科大生态的突围:基于广义修辞观的学术逻辑

从学术逻辑梳理本文标题的三个主要构成项“大生态”、“突围”、“广义修辞观”,首先需要回溯与修辞学关联性极强的几个关键词,这是本文学术叙述的认识基点。

1.学科意义上与“修辞学”匹配的学术表达及概念纠缠

立足语言本位的修辞学研究广泛介入相关学科,同时相关学科的能量部分地向修辞学领域积聚,这种学科互渗的复杂现象,带来了学术表达的概念纠缠。在可以见到的学术文献中,“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及其组合形式,分别成为“修辞学”的匹配项:(a)与“交叉学科”匹配的修辞学,(b)与“跨学科”匹配的修辞学,(c)与“多学科”匹配的修辞学,(d)与“跨学科交叉”匹配的修辞学,(e)与“多学科交叉”匹配的修辞学,(f)与“介于多学科之间的边缘学科”匹配的修辞学。我注意到,众说纷纭的学术表达,并不是在同一义域使用相关概念,需要结合来源文献的具体语境,作不同的理解。客观地说,学术研究中的概念纠缠,可能任何学科都很难避免。在某种意义上,概念不统一,可以求同存异,或者引发讨论,促进认识深入。而讨论的前提,是廓清相关表达的实际所指。否则可能制造我们在《接受修辞学》中描述的冷幽默:一次关于“上帝”的激烈争辩中,一人崇尚的“上帝”,概念内涵是另一人的“魔鬼”。就修辞学科来说,概念纠缠的表象隐藏着学术运作机制,有关修辞学“研究什么”、“怎样研究”、“为什么这样研究”等学术理念和学术操作的一些具体问题,在深层都纠结于以上几个基本概念。

本文无意论辩“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等与“修辞学”的多种匹配哪一种更合理——学者选择什么样的学术表达,是思想的权利。可能需要辨析的是:“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等掩盖的认知逻辑及其在何种意义上与“修辞学”关联?这种关联产生什么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谭学纯(2011、2013a)通过语义分析,倾向于做出区分:“交叉学科”指向学科性质;“跨学科”指向研究主体的学科视野;二者不宜混淆或互换。作为修辞学交叉学科性质和修辞学研究跨学科视野的逻辑延伸,是“多学科”关联修辞学的双重所指:多层级学术共同体构建的学科大生态,多学科共享的学术空间。

由于修辞学的学科生态是多层级学术共同体构建的,理想状态下,处于大生态系统的修辞学科,学术空间是多学科共享的。对此,谭学纯(2013a、b)有详述,其中涉及是修辞学科生态三个层级的学术共同体,这意味着修辞学科生态大于中国教育部学科目录中修辞学的学科外延。陈望道认为修辞学是介于语言学(谭按:大同行)和文学(谭按:超同行)之间的学科;宗廷虎(1984)认为修辞学是介于“多学科之间的边缘学科”,似也可以从修辞学科的大生态得到解释。不无巧合的是,《当代修辞学》五位学术顾问,正是由超同行、大同行、小同行组成的阵容。

修辞学研究成果的目标读者或潜在的目标读者,包括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小同行讲述的学术故事,能否激起大同行和超同行的反应,决定了修辞学研究是在现实的意义上还是在虚拟的意义上进入多学科共享的学术空间。前者实质性地影响大生态系统中的修辞学研究能否与相关学科对话、在什么层次对话、以什么样的理论框架和研究范式对话、以什么样的学术形象向相关学科的研究领域推进,这既是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互相注入相关资源、相关智慧的机会,也是修辞学科自我延展、自我提升的机会。很难设想,介入相关学科、相关领域的修辞学研究成果,不出小同行宅门,处于大同行、超同行的弱接受甚或零接受状态。

这一切均围绕与修辞学关联度极高的“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其间的关系可以直观地示如下图:

图1:与“修辞学”匹配的“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的区别性所指

区分这几个关键词与“修辞学”匹配的意义指向,有助于厘清背后的学理,也便于再讨论——

2.关联“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的广义修辞观

从大生态中不同层级的学术共同体介入修辞学研究的学术面貌考量,可以观察到:小同行和大同行涉足修辞学的学术资源主要来自语言学;超同行涉足修辞学的学术资源主要来自超语言学。这也许可以部分地解释:为什么巴赫金批评“纯语言学”的修辞研究,倡导“超语言学”的修辞研究。克里斯蒂娃(2013)同样表示描述词语的文本功能不能满足于单纯的语言学,需要使用“超语言学”方法。这也是广义修辞观在“纯语言学”和“超语言学”之间寻找平衡的支点,正视修辞学学科生态,分析修辞学生存处境、探讨学科发展途径的认知理据。

广义修辞观之“广义”,意在更多地关注学科大生态中的同类研究,促进自身融入大生态,以及与此相伴随的学术调整、思维拓展和研究深化;同时关注大生态中刺激自我质疑、自我否定的他性参照。因为“系统不可能怀疑自己”(钱冠连,2002:97-98):建立在自我认证基础上的理论体系和理论解释力,可能由于学术视野的限制,遮蔽了自己的盲区。超越自我视界,扩充修补既定的经验系统,尝试重建一个解释框架,是广义修辞观吸纳多学科智慧,包括吸纳狭义修辞学智慧的自我规定。

广义修辞观的理论核心,是“三个层面、两个主体”。其中“三个层面”(修辞技巧、修辞诗学、修辞哲学),是广义修辞学基于交叉学科性质和跨学科视野,融入多学科构建的大生态,面向多学科共享的学术空间的一种框架设计;修辞活动的“两个主体”(表达者和接受者),贯穿于修辞技巧、修辞诗学、修辞哲学三个层面,或许可以在更完整的话语交际流程中,支持基于话语行为发生与理解的修辞学研究。

3.广义修辞观和融入学科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

纵向观察,中国人文学术传统擅长以文史哲不分家的方式解释世界。有着浓郁的人文传统和底蕴的修辞学研究,不应该割断这种传统;与“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有着难解之缘的修辞学研究,更不应该割断这种传统。但是在学科细分的学术体制中,这种传统似有淡化趋向。即使理论上仍然强调传统,进入实际操作或学术评价,“学科化”、“专业化”的学术研究,有时还是变形为学术圈地运动,屏蔽了文史哲不分家的学术记忆。广义修辞观希望在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意义上承续这种学术记忆。

横向观察,西方当代修辞学研究的学术视野比较开阔,广义修辞观希望中国学者的修辞学研究能够以同样开阔的学术视野与西方当代修辞学研究进行同层次对话。中国修辞学研究融入全球视野的前提,可能首先要融入大生态。如果限于小同行的视域与西方当代修辞学互相注视,可能双方都找不到感觉。

基于广义修辞观,我希望看到的中国修辞学研究格局是:

(1)小同行向大同行、超同行走去;

(2)大同行、超同行向小同行走来。

在第(1)种意义上,广义修辞观倾向于:融入大生态需要可以观察到的形态,比较直接的形式,是小同行在区别于大同行、超同行关于同类学术问题的解释角度和解释力的前提下,以自己的学术产品寻求与大同行、超同行的思想碰撞。学术产品是学科名片,也是学科对话可以真实触碰的物质形态。在第(2)种意义上,修辞学的公共学术空间吸引大同行、超同行的学术智慧。广义修辞学观希望构建开放性的研究格局,也许相对有利于汇聚相关学科能量,共同开发修辞学研究的学术资源。

但现实的学术格局是:大同行、超同行向小同行走来,聚集了一定的学术人气①;小同行向大同行、超同行走去,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后者影响修辞学科的学术生存和良性发展,改变这种状况可以有多种选择,突围是选择之一。

二、融入大生态的突围实践:个人探索—团队协作—学科交流

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需要理论审视,更需要实践探索。且各种理论证明,最终都要落实为可以用作分析依据的实践成果,因此本文所述侧重后者。

而实践考量的一个重要维度,是观察个人行为、团队行为、学科行为能否产生和谐共振。本节的梳理,分别指向个人、团队和学科。

1.个人探索:学术关注度较高的“问题”转换为广义修辞学视野中的“话题”

钱冠连(2010)论及《广义修辞学》是“成功突围的实际先行”,这是钱先生溢美。但作为《广义修辞学》作者之一及“修辞学研究突围”和融入大生态最早的参与者之一,笔者愿意以身相试。

尝试性的探索,关涉学术研究如何走出自给自足的学术“生产—消费”模式,促进大生态中不同学科就共同关注的学术问题进行有具体所指的近距离对话。广义修辞观倾向于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成果部分地向大同行、超同行主流刊物流动。目的是:同一学术“问题”,经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不同的“话题”提炼,以学术叙述的不同“话语”形象,在同一话语平台共同出场,或许有助于融入大生态的思想碰撞和学科智慧互渗。

图2:大生态中的学科空间和共享空间

可能面临的难局是:学术生产属于个体劳动,即使小同行圈内,也各有所专。但在部分学术问题上,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的研究有重叠的可能。倾向于广义修辞观的个人探索,在融入由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共同构建的大生态方面,存在多学科共同开发的学术空间:图2暗影部分,是大生态中可以由多学科共同开发的学术空间,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就跨学科视野中共同关注的学术问题发言,尝试学科大生态系统中的对接。这种对接是不同学科的修辞学思想、观点、理论阐释,在学术“问题”和“话题”的转换中实现。作为个人探索,带着广义修辞学的印记:

(1)将大同行﹥超同行关注的“问题”转换为广义修辞学视野中的“话题”。

主要立足于大同行层级的学科生态,修辞学研究由所在三级学科向所属二级学科语言学相关领域延伸,兼及超同行的同类研究。选择大同行、超同行目光所及但可以重新解释的研究对象,部分研究成果见下表。考虑到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海量学术文献库《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保持连续动态更新,而专著的统计不如论文统计的动态更新及时,且专著可能不同程度地提取一些内容在刊物先行发表,加上专著本身的学术含量在出版社的商业运作中分化等因素,因此本文所涉成果流向,只统计论文(限于作者为第一署名人的成果,成果统计时间大致对应于本文回顾与反思的时间段,即提出“修辞学研究突围”的2003年以来的成果。鉴于成果发表有一定的时间周期,成果统计的时间上限有的略晚于2003年):

表1:个人探索系列一:广义修辞学视野中的语言本体与应用研究

表1的研究成果,主要涉及:

语用环境中的语义变易这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语言学课题指南曾连续几年强调“应加强”研究的问题。同类研究多有大同行的智慧成果(高万云,2013),也有超同行介入(孙绍振,2006:1-2,253-255)。吸纳同类研究智慧,同时避免重复性研究,上表大部分研究成果,属于“广义修辞学视野中的语义变异及其延伸研究”系列论文。该系列依据广义修辞学“三个层面,两个主体”的解释框架,解释语用环境中的语义变异,从四个方面与同类研究对接,但区别于同类研究:

一是在“修辞技巧”层面,注重解释语言事实与语言规则的匹配在自然语义或逻辑层面断开后进行修辞连接的动因与机制。采取以义位为固定参照、以义位变体为变动项的流动视点,尝试提出义位变体的三个下位概念:“亚义位”、“自设义位”、“空义位”。在此基础上,构拟“义位—义位变体”解释框架,提取“义位—义位变体”四种模式:义位A→义位B、义位→亚义位、义位→自设义位、义位→空义位。该解释框架及提取的相应模式,似可解释同类研究未全部覆盖的语义变异事实,希望探讨推进同类研究的可能性。当然也需要在进一步的探讨中观察该解释框架的解释力以及需要完善修正的理论支持(谭学纯,2014)。

二是在“修辞诗学”层面,注重解释语用环境中的语义变异如何在语篇框架内被追踪,注重解释语义变异推动的语篇叙述及其可推导性。同时区别于大同行主流的“语篇”研究(朱玲,2013;郑敏惠,2013)和超同行的“叙述学”研究。

三是在“修辞哲学”层面,展开和延伸广义修辞学的主要观点之一:“人是语言的动物,更是修辞的动物”。语用环境中的语义变异,体现人作为“修辞动物”的认知特点及其话语权和解释权。希望探讨人究竟如何以修辞的方式认知世界,以及修辞如何丰富了认知主体的精神世界,希望据此走出修辞学研究曾遭诟病的“小儿科”格局,在修辞学理论与实践层面进行价值提升的尝试。

四是在“表达—接受”互动关系中,提取语用环境中的语义变异和认知主体的信息处理模式,考察概念化的世界如何进入修辞化的“编码—解码”秩序。希望为语义认知和中文信息处理提供现有解释之外的广义修辞学观察与分析。

语言教育这是大同行、超同行、小同行共同关注的问题。其中超同行批判音量更高,如孙绍振(2003)以“炮轰”、“直谏”为关键词,吐槽中国母语教育体制;而大同行的关注更具规模效应和平台依托②,涉及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相对集中的探讨如:

关于母语教育成效:《中国大学教学》曾连载两组“语言学教学改革笔谈”③,此外,李宇明(2002)、王宁(2005)、于龙、陶本一(2010)等先后介入讨论。

关于语言教育思想和策略:张志公(1979)、殷孟伦(1980)、邢福义(2003)、李如龙(2003)、陆俭明(2007)均有睿见。

下面表2中的部分成果将超同行、大同行强烈关注的“问题”,转换为广义修辞学视野中不重复同类研究的“话题”。针对母语教育成效的话题,指出语言教育的“修辞缺失”:语言教育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但实施语言教育的手段主要是干巴巴的概念。如何使活生生的人在接受语言教育的过程中回到鲜活的生命状态,是我们的语言教育从理论到实践应该面对的修辞问题。针对语言教育思想和策略的话题,提出“三基于”的语言教育策略:基于国家发展战略的语言教育,基于言语运用与理解实践的语言教育,基于双轨认知(概念认知/修辞认知)途径的语言教育。

中国的国际话语权鲁国尧(2005)有感于语言学理论的学术传播多为重播欧美的声音,追问语言学概念术语为什么总由欧美人提出;邢福义(2012)强调处理好引进外来理论与汉化的关系;李宇明(2006)从国际秩序思考“中国的话语权问题”。大同行的追问与思考,关系到全球化格局中的主权国家如何捍卫平等话语权的尊严。

作为一种学术参与,表2部分成果强调:全球化背景呼唤全球视野,但应警惕学术研究的洋务运动,警惕全球化扭曲为“去中国化”,全球化不是西方学术必定优于中国学术的文化想象。主张在接受国际化的公共概念系统的同时,输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同时又能够进入国际认同的公共概念系统的话语,推动中国话语进入全球化的交际平台。中国学者不要忘了在全球化语境中做中国学问,体现中国立场,维护中国形象,护卫全球化格局中有实质意义的中国话语权,否则将导致国家文化软实力竞争在全球格局中的颓势。

(2)将超同行﹥大同行关注的“问题”转换为广义修辞学视野中的“话题”。

主要立足于超同行层级的学科生态,修辞学研究由所属二级学科向所涉一级学科延伸,兼容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的学术优长、整合相关学科有解释力的研究方法,兼采大同行同类研究之长:

表2:个人探索系列二:广义修辞学视野中的文学语言/文学修辞研究

表2的研究成果主要涉及:

为“重写文学史”提供广义修辞学的观察与思考作为新时期以来中国最有影响的学术口号和学术事件之一,“重写文学史”的初始平台是《上海文论》1988-1989年间推出的专栏,从80年代末以上海和北京为中心,以《上海文论》为主要学术园地组织的相关讨论,到《文艺研究》的强势介入,到90年代中期文学界“重排文学大师座次”,再到2005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夏志清(美国)《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译本,直到更为晚近的研究,可以不断地读出:按照多元标准重新洗牌的文学思潮、文学社团、文学期刊、文学流派、文学地图、文学家、文学经典、文学批评……;茅盾出局,金庸入场;张爱玲、沈从文从边缘入主中心,现象的背后是文学史的学术生产机制中符号资本与文化权力的博弈。20世纪末中国当代文学史著作扎堆(温儒敏,2005:147),从文学的自我认同到历史分期,从材料的重新挖掘到重新解释,以及围绕这一切的文学史叙述,在“重写文学史”的学术兴奋中轮流坐庄。表2部分成果,介入但不重复同类热点研究,指向不同于同类研究的学术目标。

探索区别于语言学界、文学界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的第三种模式文学语言、文学修辞研究关涉大生态中的小同行(冯广艺、冯学锋,1994;高万云,2001;骆小所、太琼娥,2011)、大同行(于根元,1996;竺家宁,2003)、超同行(鲁枢元,1990;南帆,1996;王一川,1997;泓俊,2005;李荣启,2005;郭洪雷,2008;高玉2009;张卫中,2009)共同关注的一些学科建设问题和前沿探索。从80年代中后期语言学转向背景下的文学语言热及延续到90年代前期的文学语言学批评,到修辞学转向背景下文学修辞批评,都有本文作者的参与(高万云,2011;肖翠云,2010:114,122-123,144-146)。表3中的系列论文是部分最近的成果,研究重点相对集中在探索从语言学、文艺学各自为政的文学语言、文学修辞研究,走向兼容语言学—文艺学理论资源的研究,整合语言学和文艺学的学科智慧和研究方法,重建不同于语言学界、文学界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的第三种模式,并在操作层面验证第三种模式的解释力(肖翠云,2013)。

2.团队协作及其拉动的学科生长点培育

这里所说的团队指的是修辞观相近的学术群体,成员包括:《广义修辞学》作者及在其所在学位授权点有过学习或研究经历的毕业硕士、博士和出站、在站博士后(包括一位被戏称“第三代”的毕业博士,即由倾向于广义修辞观的已毕业博士博导指导的毕业博士)。

高群(2013)梳理了广义修辞学团队的研究状况,为减少重复性叙述,本文侧重我所理解的融入大生态的团队突围实践及其拉动效应。

(1)团队融入大生态的成果流向和国家资源配置:数据预处理和数据分析

鉴于表1、2同样的原因,团队成果流向以主要论文为统计对象,且只统计团队成员作为第一作者的论文及作为第一负责人主持的省部级以上科研课题。

近十年,广义修辞学团队13位成员流向语言学类、文学艺术类权威期刊、教育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国家社科基金资助期刊的成果40篇,省部级以上科研课题立项37项。

表3:群体探索一:广义修辞学团队2003年以来主要论文流向和课题立项

如果扩大统计,团队近十年流向CSSCI来源期刊的论文113篇,涉及国内43种刊物。数据来自CNKI搜索引擎统计,为减少无效信息,进行了预处理:

(a)由于CSSCI来源期刊为动态概念,本文统计以论文发表刊物当年进入CSSCI来源期刊目录为依据;

(b)合作成果只统计团队成员第一作者流向CSSCI来源期刊的论文;

(c)排除团队成员谭学纯、林大津合写“修辞学大视野”主持人话语进入中国知网显现的CSSCI来源期刊篇目;

(d)排除同名作者见于CSSCI来源期刊的篇目。

表3及扩大统计不算亮眼,但是如果在一个参照系中观察,也许可以读出团队融入大生态的部分信息: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修辞学研究的成果流向,相对集中在小同行的专业刊物。而学科大生态中的话语权分配以及修辞学科在大生态中的位置,决定了淡出大同行、超同行视线的修辞学研究成果的关注度可能弱化。另据高志明、高群(2010)整理的修辞格研究学术文献显示:三十多年间4万多条成果记录,主要发表园地是专科学报和一些以普及语文知识为主体面貌的刊物。这些研究成果不乏有内涵的品种,也不乏之于学科建设有积极意义的学术文本,但在国内“被权威”、“被高端”的学术体制中,学者们殚精竭虑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主流视野中学术关注度的提升,较多地关联着学术成果在大同行、超同行学术视线中的显示度。融入大生态的团队突围,进行了这方面的尝试。

小同行和大同行共同熟知的另一个学术事实是:修辞学科在课题立项方面长期处于弱势。自1986年启动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资助以来,修辞学科获得的立项支持,寥若晨星。其间虽有间隔性收获,但“空窗”记忆化作了修辞学科的持续沮丧,原因可以从多方面分析,有学术体制的问题,有修辞学科自身的问题,有修辞学科与大生态的契合度问题。此外,高级别科研课题立项基本上在大同行层级运作(项目通讯评审阶段,有部分小同行参与),部分大同行对修辞学研究的一些误解,可能影响修辞学课题立项的竞争力。这样的背景下,团队课题立项情况也许传递了修辞学研究融入大生态的些许信息:选择语言学、中国文学、外国文学、新闻传播学、哲学美学等学科较受关注的学术问题,在避免重复大同行、超同行已有研究和在研课题的前提下,论证基于广义修辞观的研究课题。

应该特别感谢评委支持和团队努力的,是2013年广义修辞学团队8个课题立项: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项目、博士后项目的立项数,分别是5、2、1。这些课题均以广义修辞观进行项目论证。

表4:群体探索二:广义修辞学团队2013年部分课题立项

科研项目立项,只是广义修辞学团队在非常有限的意义上,在很小的范围内反映了修辞学研究争取国家资源的可能性。重要的是,团队收获的立项支持和项目成果的学术显示度能否呈现正相关?这需要团队脚踏实地的精神劳动。

(2)团队效应及其拉动的学科生长点培育

广义修辞学团队的研究特色,在超同行关注较多的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领域,有较长时间的介入历史,但可能有小同行误读。例如:认为文学语言研究是修辞学的堕落;认为文学修辞研究不再具有传统修辞学时代的意义;认为修辞研究文学问题是卸除修辞学者的社会承担,等等。

此类误解,也许模糊了一些价值判断:

(a)研究对象有无意义,并不必然地与研究成果有无意义产生正关联。有些研究对象本身意义重大,但研究成果未必能显示研究对象的意义。当然也有相反的情形。我曾借用一位伟人的话语,学术研究亦是“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各抓各的老鼠,各讲各的故事,“意义”在其中。

(b)由于认知的不对称性,甲认为无意义的事物,不排除可能被乙或丙挖掘出了意义。哪怕通常被认为无意义的垃圾,也可能经过处理成为可再生性资源。何况文学语言、文学修辞都不是垃圾。虽然悲观论者宣称“文学已死”,但是文学研究的太阳照样升起。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作为中国修辞学的传统品种和现实风景,没有进入学术的黄昏。2012年在复旦大学爆红的克里斯蒂娃的系列演讲,作为享誉国际的大师的思想馈赠,也主要以文学文本的语言为观察单位,阐释文本内外的互文性世界。

(c)基于CNKI的统计数据,观察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在CSSCI来源期刊尤其是在超同行主流刊物的显示度,可以发现明显的征象:某种研究有无意义,学术市场说了算。

(d)至于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是否淡化了修辞学者的社会责任,很难面对简单的追问。例如,怎样解释研究文学修辞的学者同时进行直接体现社会关怀的修辞研究?怎样解释前者的社会关怀可能并不少于从不研究文学修辞的学者?怎样评价专业文学研究者的社会关怀?怎样看待有着深沉的社会责任感的鲁迅弃医从文(鲁迅认为文学的精神治疗较之医学的躯体治疗更能“疗救下层社会的苦人”)?文学反映社会现实,不只是昔日风景。今天的修辞学者通过文学反映社会现实,解释社会生活,干预社会生活,同样体现修辞解释社会、干预社会的功能(朱玲,2013)。

(e)从推动学科建设考量,熟悉国内中文学科结构的学者都了解,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的构成,主要依托两大学科群:语言学科群和文学学科群。两大学科群的连接点,是文学语言学。但学科壁垒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了学科生长空间的开发。语言学科和文学学科的文学语言和文学修辞研究,长期以来在各自的山上唱各自的歌。以此作为背景参照,在与修辞学研究突围大致相当的时间段,《广义修辞学》作者所在单位的文学语言学学科形成了“硕士—博士—博士后”完整的人才培养链条。学科队伍中,从学科带头人到学科方向带头人,都是广义修辞学团队骨干和成员。已经出站和目前在站从事合作研究的博士后,均以“文学语言学”为合作研究方向。学术目标致力于打通中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框架内语言学和文学的学科条块分割,推进相关学科渗融互补。从个人学术专长到团队科研特色,共同拉动了学科生长点的培育。文学语言研究被看空的“意义”,也许不限于单纯的科研GDP。

3.学科交流平台“修辞学大视野”专栏和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

修辞学研究突围的思想基础和事实依据,很大一部分来自作为《广义修辞学》“代结语”的“为狭义修辞学说几句话”:

写完《广义修辞学》,却想为狭义修辞学说几句话。这首先出于我们对护卫狭义修辞学的学科界限、辛勤耕耘的学者们的崇敬——因为他们的学术贡献、学术人格,更因为他们在不时被忽视的学术环境中的坚守,以及在这坚守中磨砺自己的学术韧性,奉献自己的学术生命(谭学纯、朱玲,2001:507)。

尊重狭义修辞观,并以之作为广义修辞学理论生长点之一(谭学纯、朱玲,2001:16-24),以及基于对中国修辞学生存状况的分析,后来扩展成为笔者在山东大学(威海)主办“首届中国修辞学多学科高级学术论坛”的发言,发表在同年《福建师范大学学报》第6期(谭学纯,2003)——从这一期起,《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开辟学术专栏“修辞学大视野”。文中提出,修辞学研究向共享学术空间突围,与修辞学研究融入大生态、走向大视野,三位一体,契合广义修辞观。④几年后结集出版的《修辞学大视野》序言(谭学纯,2007:1),曾经这样表述学术界弥漫的层级性边缘焦虑:“外语界抱怨被汉语界边缘化;汉语界内部,语言界抱怨被文学界边缘化;语言界内部,修辞界抱怨被语言学其他子学科边缘化。看起来,修辞学好像成了边缘的边缘。”修辞学研究突围,也许可以看作处于边缘之边缘的学科自救。“修辞学大视野”专栏,则是一种从学术空间自我收窄状态下融入大生态的学术呼唤。

学术专栏“修辞学大视野”不同于学术专著,即便二者修辞观一致、学术目标一致,但性质不一样:学术专著是个人学术观点展开为个人化的学术叙述;学术专栏是公共交流平台。后者刊发的虽然也是个人研究成果,但从选题策划到组稿选稿用稿,不仅需要考虑作者构成来自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考虑面向大生态的广大读者群,更需要兼容不同的修辞观,兼容修辞学研究不同的学术面貌和知识谱系,尊重不同的学术个性,包括不同的声音。

“修辞学大视野”专栏策划,包含了希望推动中国修辞学学科建设的意向:修辞学科如何在“唯学科化”和“去学科化”之间寻找平衡的支点?如何在多元学术语境和价值坐标中把握多学科的前沿走向和修辞学介入的可能性?如何敞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学术胸襟,召唤学理厚重、有思想冲击力、对社会公众生活介入力强、干预力强、解释力强的研究成果?需要一个能够汇聚多学科智慧的话语平台——“修辞学大视野”专栏希望成为这样的交流平台。所以,专栏宗旨即“汇聚多学科学术人气,搭建高层次学术平台”。

专栏基于修辞学的交叉学科性质,在跨学科视野中定位,在多层级学术共同体构建的大生态系统中运作,面向多学科共享的学术空间,推助修辞学研究突围。这一过程中,专栏希望成为修辞学研究融入大生态的话语集散地,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通过“修辞学大视野”专栏产生辐射效应。萧国政(2010)论及“修辞大视野之‘大’是治学思想和方法的大,是推动修辞学走向语言学核心地带的创新性思维,是修辞学学科性突围……”,这是大同行对突围中的“修辞学大视野”融入大生态的学术表达,也是“修辞学大视野”努力追求的学术目标。2011年,“修辞学大视野”专栏入选教育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栏,“突围”是“修辞学大视野”面向多学科共享学术空间的一种自我设计,融入大生态是“修辞学大视野”的栏目主旨。

“修辞学大视野”专栏、修辞学研究突围、融入大生态三位一体的探索,共同诠释包容性较强的广义修辞观。专栏存在的问题,也与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同在,与广义修辞观同在。这种共生互动的格局,将继续致力于为提振修辞学科形象而投石问路,并在探索中改进、丰富和提升自身,回馈所有关心、支持中国修辞学科健康发展的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

三、问题驱动的再思考与再出发

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由问题驱动:其间的学术逻辑是否清晰?实践路径是否清晰?学术逻辑与学术实践能否互相支持?反映的是预设情境中的学术设计和真实情境中的学术生产。本文所涉,只是基于广义修辞观的一种学术选择,也是由问题意识驱动学术研究的一种可能性。

中国修辞学科的问题是复杂的,需要追溯历史,也需要正视现实;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受学术体制的规约,也受学术“生产—消费”模式在大生态的哪一个层级运作的影响,为此才需要特别关注大生态中不同层级学术共同体的角色身份和话语权对修辞学科的影响力。相对简洁的逻辑线条,还是从修辞学与“交叉学科”、“跨学科”、“多学科”关系的学理来描画,在这种多层级的生态关系中,小同行对大生态的不同认识,往往导向不同的学术现实。

出于不同的学科定位,小同行对大生态认识不一致本属正常,不同的观点应该得到尊重。我个人倾向于在学者的“说法”和学科的“活法”之间,更多地关注影响学科“活法”的后者关注的,是的问题。

小同行对修辞学研究融入大生态的“突围”,曾有不同的看法——没有人包围修辞学科,突围从何谈起?实际上,与其将修辞学研究突围理解为小同行冲出被包围的境地,不如说呼吁小同行走出自我砌筑的学科防火墙,在突围中融入大生态。陶红印(2013)所说“打破传统研究的藩篱”,似包含从“学科分支之间的人为界限”突围之意。在我的理解中,“突围不是意气之战,不是放弃修辞本位,而是更为开放的坚守,是为修辞学研究重建一个更大的平台,为修辞学研究者寻找更大的舞台,在更阔大的思想背景中,面对多学科审视的目光。”(谭学纯,2003)

从小同行与大同行层级的生态关系来说,出现了两极认识:或者认为大同行对修辞学科的评说滥用话语权;或者在努力寻求与大同行强势学科对话的同时,弱化了修辞学的学科特点。不管哪一种认识和相应的行为选择,都是学者的权利。问题是如何理性地面对大同行的评价,同时清醒地保持自我?修辞学在学科目录中归属于语言学的学科身份,从学科运作层面决定了小同行与大同行的互动;而修辞学科作为语言学科的学术特区,则决定了修辞学的生存与发展不宜丢弃自身特点。有一个现象也许不是巧合:《福建师范大学学报》“修辞学大视野”专栏和“语言学”栏目是平行栏目;《阜阳师范学院学报》与中国修辞学会联合主办的“修辞学论坛”专栏和“语言学”栏目也是平行栏目。过去有一些学报出过阶段性的“修辞学”专栏,栏目安排同样有过“修辞学”和“语言学”的平行设计。耐人寻味的是,这些学报主编的学科背景,分别出自语言学科和非语言学科。不同学科背景的学报主编关于“修辞学”和“语言学”栏目设置不约而同的思路,与巴赫金视“语言学”和“修辞学”为平行概念,共同传递了一种信息:从学术面貌考量,修辞学研究与纯语言学研究,异多于同。修辞学研究“和而不同”地融入大生态(谭学纯,2013b),是尊重学科特点的选择,是不是利于修辞学科“活法”的选择,有待实践检验。

从小同行对超同行“修辞学转向”的反应来说,当超同行的主流期刊如《哲学研究》、《哲学动态》、《自然辩证法研究》、《历史研究》、《史学理论研究》、《文艺研究》、《文艺理论研究》等先后发出修辞研究进场信号时,背后的学术逻辑是什么,小同行的学术反应整体上滞后,似乎不太在意要不要在学科交叉地带“接球”。有学者可能认为超同行的“修辞学转向”将造成学科边界移动和版图扩张。不排除这种倾向,也的确应该注意超同行的“修辞学转向”夹带的问题。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修辞学转向”究竟是学科建设的负能量还是正能量?抑或在兼有二者的情况下,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当学科观察的眼光从小同行的“宅基地”转向大生态的时候,我们是否敏感到超同行陆续进场,将增加修辞学研究走势向上的推力,有助于修辞学在社会价值中枢发言。小同行做出学术回应,是可以有所作为的“时机窗口”。反之,小同行的矜持和暧昧,可能使得“修辞学转向”的能量聚集滞留在超同行层级。一方面是可能拓宽学科生存空间的“修辞学转向”;另一方面是学科资源分配格局中长期处于弱势的“修辞学缺席”,小同行如何选择更利于学科民生的问题。这投射出的是一种学科生存智慧。

假定我们把上述问题想清楚了,当逻辑理性转化为操作实践的时候,仍会遭遇思考力转化为执行力的问题。不管是“交叉学科”性质,还是“跨学科”视野,或者多层级学术共同体构建的学科大生态、“多学科”共享的学术空间,对修辞研究的学术“生产—消费”主体来说,有一个共同的要求:知识结构“1+X”。“1”代表小同行的学科知识;“X”代表大同行、超同行的学科知识。修辞研究者调动“1+X”的知识库存,处理相关信息,形成当前学术文本。读者调动“1+X”的知识库存,处理给定学术文本提供的相关信息。“1+X”的“X”知识覆盖面可以因人而异,但最好不要缺失。这个“X”,在陈望道来说,真正延伸到了多学科——这是中国现代修辞学奠基者陈望道最优秀的学术基因,可惜学术基因传承不理想。当然这不是陈望道的错,也不是陈望道后学弘扬宗师优长之疏漏,而是中国学术运作体制的问题。

尽管现行学术体制不能真正有效地支持学术研究融入大生态,但中国不缺少融入大生态的学术眼光。李四光呼吁“打破科学割据的旧习,作一种彻底联合的努力”⑥。时称“战略科学家”的贝时璋直到103岁高龄仍告诫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的孙女:“不能够只将眼光停留在自己的领域,而要通过阅读文献以及其他交流手段,做到学科交叉,才能够处于领先地位。”(贝泠,2009)

如果说学科“分化”是小科学时期科学发展的主要动力,那么学科“交叉”则是大科学时代科学发展的主要表征。“大科学”的实质是“综合性的大科学思维体系”⑦,以区别于自我收窄(窄化)的思维方式。

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是大科学时代基于修辞学交叉学科性质的一种自我调整。中国学术体制和学术评价系统是否也需要做出大科学时代“为学术而在”的调整?游戏规则能不能改变?什么时候改变?小同行、大同行、超同行均无能为力。与其“等待戈多”(借用一部世界文学经典的篇名,删除荒诞寓意),不如激发研究主体的动能。

学科分割的学术运行机制隐藏着融入大生态的学术风险,并且也是影响修辞学研究突围付诸实施的软肋,但是学术研究不缺少探索的勇气。在学科弱势的压力情境中,融入大生态的突围,是不甘于学科弱化生存的学术担当。

“慢道修辞边缘化,来日风景可筹划”(林大津、周耀东,2007),反思由问题驱动的十年探索之路,是为了探寻再出发的位置:

——中国当代修辞学能够以什么样的前沿研究融入学科大生态?彰显大气象?体现大格局?能够以什么样的方式体现问题意识和原创亮点?能够在什么样的研究领域激起兴奋点?能够以什么样的学术形象进入相关领域的深水区?

——中国修辞学理论和应用,怎样揭示社会问题和热点话题之间的话语规则?怎样解析从语言事件向现实事件的转换?怎样从“话语作为”、“话语不作为”透视人的精神建构的正负效应?怎样在引进国外修辞理论的同时,输出自己的理论,从而与西方当代修辞学的学术前沿进行平等对话?怎样发掘中国古代修辞理论资源,并在现代学术背景下继承与创新?

——中国修辞学科在国家形象建构中的使命,如何关联学科文化身份的自觉?中国修辞学科如何直面和改变学科萎缩现状?如何走出价值洼地?如何提升科研核心竞争力?如何在理论建树、研究范式和学术风格等方面产生标志性成果?

这些,将以什么样的形式溶进中国修辞学的学科表情?中国修辞学史,在学术共同体的每一位成员身边展开,由每一位修辞学研究者续写。如果让读者打开一本修辞学著作、阅读一篇修辞学文章,好像走进一种精神,触碰一个灵魂,看到一束智光,那将是提振中国修辞学科形象可以感知的气场。

也许,这是理想境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话以修辞的方式,道出了现实与理想的距离。这种距离,同时也是可以自由腾挪的空间。重要的是,从现实到理想之间,怎么做?谁做?什么时候做?

如果不想始终以骨感的学科形象出场,那么,从枯瘦的现实突围,融入大生态。每走出去一尺,离期待中的丰满就近了一寸。如果个人行为、团队行为、学科行为产生共振效应,将有利于积聚提振学科形象的能量。

中国修辞学研究有域外参照,更有深厚的历史积淀和本土传统。如果丢弃参照坐标,可能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如果割断传统学脉,也就屏蔽了当代修辞学的历史记忆。20世纪以来,中国修辞学几代学者的学术接力,有不同的历史背景和理论资源,有对修辞学的不同认知和表述这一切的概念术语,有体现不同修辞思想和学术智慧的言说方式,但有共同的探索精神和艰辛付出。多元互补的修辞观,以不同的声音向社会发言,彰显了学术研究的良性秩序。

作为众声合唱中的一种声音,广义修辞观尊重不同的思想权利、研究范式和学术风格,同时不讳言自身的局限(高群,2013)。无局限,只是一种修辞幻象;有局限,才有超越局限的攻坚;承认局限,也即坦承认知无极限(谭学纯,2004)。广义修辞学观及其学术实践,曾经并将继续直面局限,在直面局限的新一轮探索中自我修正。

四、小 结

修辞学的交叉学科性质和跨学科视野,合逻辑地导向多层级学术共同体构建的学科大生态和多学科共享的学术空间;基于修辞学交叉学科性质和跨学科视野,融入学科大生态、面向开放性学术空间的广义修辞观,一定程度上契合修辞学研究突围的内在诉求。

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遵循上述学术逻辑,注重个人探索和团队协作的学术实践,推动学科生长点的培育。带有学科交流话语平台意味的“修辞学大视野”专栏,与修辞学研究融入大生态、修辞学研究突围,三位一体、十年同步。

融入大生态的修辞学研究突围,由问题意识驱动:其间的学术逻辑是否清晰?实践路径是否清晰?学术逻辑与学术实践能否互相支持?是思考力和执行力正相关抑或负相关的问题。深层阻力是:融入大生态的突围,走交叉学科路线,面向多学科话语平台,但中国学术评价系统没有与之相适应的开放性体制,隐藏着学术风险。反思问题驱动的学术选择以及其存在的问题,关注学科民生,是对昨天的再思考,也启迪明天的再出发。

注 释

①大同行向小同行走来,体现了与修辞界迷茫的逃亡(谭学纯,2013b)相反的学术智慧:2008年复旦大学“首届望道修辞论坛”上,沈家煊表示在学术研究方面自己是向修辞界靠拢的语法界学者之一;屈承熹认为:语法和修辞“合则双赢”;陆俭明近年对国内修辞学研究态势的敏锐观察以及一些大同行对修辞学科的切实支持,体现了“有容乃大”的学术胸襟。至于超同行的“修辞学转向”,更是向小同行走来的一种学术动向。

②1999年华中师范大学成立语言与语言教育研究中心,次年该中心和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先后获批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为此类研究搭建了高层次的学术平台。信息来源:邢福义、汪国胜主编《中国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报告1978-2008》语言学卷(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524-525页。按:国家教育主管部门认可的语言教育研究中心应有相应的国家资源配置。另,2006年起,商务印书馆语言学出版基金增设语言教育评议组,为此类研究的学术传播提供学术鉴别和经费投入方面的支持。

③参见蒋绍愚、邢福义、刘焕辉、黄德宽《语言学教学改革笔谈(一)》,载《中国大学教学》2002年第5期;曾宪通、王宁、黄国营、尉迟治平《语言学教学改革笔谈(二)》,载《中国大学教学》2002年第6期。

④2006年《福建师范大学学报》确定“修辞学大视野”为重点学术专栏时,学报主编陈颖教授曾建议专栏名为我和朱玲合著的书名《广义修辞学》,我受聘专栏特邀主持人,因此婉谢了可能产生个人联想的专栏命名。但“修辞学大视野”专栏呈现的修辞学思想是广义的。

⑤如教育部科研项目申报设有“交叉学科”;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申报填表说明提示“跨学科的课题,填写为主的学科分类代码”,似表明“跨学科”指向研究视野。与“交叉学科”在教育部项目申报中属于学科类别之一不同,“跨学科”本身不是一种学科类别,否则无需“填写为主的学科分类代码”。

⑥⑦参见冯一潇(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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