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城,她的国王
2014-01-14桃墨曦
桃墨曦
“这死丫头,
总有一天我要料理了你”
清春刚搬来大院时,特别忧郁,那小脸沉得拍张照片贴墙上绝对能当门神用。她来自单亲家庭,妈妈每天上班早出晚归。舒怀的爹妈都是热肠人,时常把清春接来自家吃饭,舒怀家仿佛也成了清春的家。
大院里好不容易来个小女孩,只比舒怀小一岁,舒怀暗喜,终于有人陪他一起玩泥巴、打水仗、摆变形金刚了。第一天吃饭,他把自己最喜欢吃的鸡翅分了大半盘给清春,以为能讨得女孩子欢心。哪知道清春眼皮都没抬一下,干掉了一大盘鸡翅,小脸还是面瘫状。舒怀找她说话,她半个字也不说;舒怀找她玩泥巴,她露出嫌弃的表情;舒怀用变形金刚哄她开心,她转身不理他。
事不过三,舒怀年纪虽小,可脾气火爆,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好久,人家愣是不理人,他由讨好变成了怨恨。“哼,不和我一起玩泥巴,我就拿泥巴糊你的衣服。不和我一起玩变形金刚,我就让你变成金刚,哼,而且休想吃我的鸡翅。”
那时候,为了鸡翅的事舒怀没少挨抽,那晾衣杆都成了他妈妈揍他的“凶器”。每次挨揍,舒怀都揉着自己的伤痕,心想:“这死丫头,总有一天我要料理了你。”
终于有一天,为了最后一个鸡翅,舒怀和清春又起争执。清春作面瘫状:“我是女孩子。”舒怀怒声道:“女孩子就了不起吗?你是女孩子,可你怎么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文文静静呢?不仅抢我的鸡翅,还不陪我玩泥巴和变形金刚!”
清春撇撇嘴,说:“你该让着我。”舒怀不淡定了:“我让你多少回了!不知道你什么家教,难道你爸妈没告诉你女孩子要矜持吗?”
因为这句话,清春哭着跑走,舒怀又遭抽打。这回不是他妈妈动手,是他老爸亲自动手。那一刻舒怀才知道,原来,清春的爸爸是个警察,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他心生自责,于是,跑去向清春道歉。
清春低声说:“其实,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我只是看着你有爸爸妈妈,挺嫉妒你。”那一年的夏天,两人的关系忽然好转。虽然还是小吵不断,可整个大院都能听到清春的笑声。
“送你的礼物,
妇女节快乐”
与舒怀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清春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原本,清春和舒怀是大院里唯一年纪相当的,照理说,即便没有相濡以沫的情分,也该有海打海摔的义气,偏偏两人从小到大争执不断。
男孩子长大了总会让着女孩子,可舒怀偏不。他仗着身高比她高,力气比她大,越长大越得瑟,越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不,清春端着碗樱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舒怀光明正大地进来,可清春依旧一口一颗樱桃,看在兴头上便咬着樱桃梗笑。被晾在一边的舒怀干脆把电视机关了。
清春拿起枕头,用力往舒怀身上甩去。舒怀敏捷地闪开,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清春气得将枕头往地上一甩。他现在不仅人比她高,力气比她大,连脸皮都比她厚。“舒怀,这事咱们没完!你昨天下午不是翘课出去鬼混来着!看我不向你妈打小报告!”
等舒怀又出去玩到天黑才回家时,迎接他的是他妈妈的晾衣杆:“臭小子!看你下次敢不敢翘课!”
清春坐在阳台上看着这一幕,笑得前俯后仰。
孰料,一分钟后,舒怀就跑到了清春的房间。清春有些紧张:“你想干吗?你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舒怀手一伸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伸进衣兜,清春以为他要拿刀,不料他拿出一枚玉佛按在清春手里,说:“送你的礼物,三八妇女节快乐!”
清春愣了一下,少年已经转身走了。
一个月前,他们路过一家首饰店。她说这块玉佛很好看,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会去买,还是以三八妇女节这种让她这位17岁的少女扼腕叹息的理由。
“这哥们长得细皮嫩肉、
白里透红。舒怀,你怎么看”
舒怀迎着飞来的网球起跳,一记扣杀打得对手落花流水。一局完,坐下休息,舒怀喝了半瓶矿泉水,拿毛巾擦汗。隔壁院的小七凑过来问:“你那东西以什么理由送出去的?”
不提还好,一提舒怀就气愤。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买玉佛,经理说已经卖出去了,他又去找买家,好不容易才拿到手,可她清春竟然向他妈打小报告说他逃学。虽然气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小七的问题:“昨天三八妇女节啊。”
小七差点呕血,就这智商,这人怎么能当上网球社社长?“你麻利点,我听说文学社社长最近老写诗酸清春。这哥们长得细皮嫩肉、白里透红。舒怀,你怎么看?”
舒怀黑着脸转过头,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心想:细皮嫩肉、白里透红的不是唐僧吗?
等舒怀回到家,果然看到清春正一边吃着冰棍一边看信纸。舒怀已经把文学社社长的底细全部打探清楚,却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清春得意地扬了扬信纸,说:“情书!”
“快,让哥看看,哪个不幸的人看上你了?”
清春此刻心情很好,她决定不和舒怀一般见识。可是,要知道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你越不搭理他,他越来劲。
“懒得理你!”清春提起包,戴上帽子和墨镜,“你就嫉妒吧,我约会去了。”
舒怀看着她走远,差点没捏碎新买的玻璃杯。忽然,他扬声大喊:“清春,你难道不觉得他长得很像唐僧吗?”
话毕,他似乎看到清春的背影僵硬了一下,高跟鞋一扭,差点摔倒。
“唐僧肉虽然好吃,
但是酸”
清春和文学社社长走得很近,没过多久就疏远了。因为那哥们走的是忧郁风,而清春和舒怀这种听歌都“大河向东流”之类的人待久了,她实在没办法忧伤起来。
一次,两人在咖啡馆喝咖啡,突然就爱情真谛发表各自的看法。那哥们忧伤地说:“谁的青春能不腐朽?谁的过去不遇到几个人渣?爱情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清春听了一半,掏掏耳朵,表示听不下去。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吗?而且你为什么要在前面说一句青春不腐朽,你不觉得老说些没用的东西会带来视觉阅读障碍吗?”
可是,哥们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抽搐了一下,拍案而起:“你根本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理想!看不起我的爱情!”
说完甩袖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清春愣了整整三分钟。然后,清春才醒悟过来,摸摸鼻子,讪讪地站起来,在一群人的鄙夷中走出咖啡馆。她决定了,这辈子都不要再和文学社社长这类生物搭上关系,各抒己见嘛,怎么就成了看不起理想,看不起爱情呢?
回去之后,清春和舒怀说起这事,舒怀听后在心里大声赞好:“哥们做得漂亮!为了你的理想快点狂奔在人生的光明大道上吧,别出来谈恋爱了!我等凡人是不会了解你的伟大抱负的!”
可他表面上还得安慰清春,一则显示他在她身边的重要性,二则彰显自己和她是同道中人,三则标榜下自己的成熟魅力。
“嗨,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唐僧肉虽然好吃,但是酸。”
自从舒怀说文学社社长像唐僧之后,清春越看越觉得像,都那么慈眉善目,这绝对是心理暗示啊!不过,舒怀说得对,唐僧肉虽好吃,但是酸。一个人总吃素,不吃肉,不健康。
“我觉得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
舒怀以为她要感谢他,不料清春来了一句:“你以后说话能不这么损吗?以后你不是舒怀,是舒贱贱。”
贱贱是谁都能叫的吗
不知怎么的,舒贱贱这个外号被传开了。姑娘们为了以示亲切,每每也要喊他舒贱贱。一次,又有一个姑娘这么喊舒怀,他忍不住大声回复:“你们这些惹人厌烦的女生是在找存在感吗?我和你很熟?我哪里贱了?有病!”
事后,再也没人敢接近舒怀。清春嘿嘿笑道:“没想到你脾气挺暴躁啊。”
如果再给清春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说这句话,因为这句话仿佛引爆了一个超级炸弹,又给了舒怀自恋的机会。
舒怀看了她一眼,架着的腿换了一下:“得到我许可了叫,那是享受快感;没得到我允许叫,那是暴力。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很多人喜欢我,这可以理解。可我洁身自好,我是新世纪绝版好男人,你知道吗?”
清春听完这话,白了舒怀一眼,站起来,默默地去厨房洗碗。
一个破铜,一个烂铁
“有些人明明很享受别人的崇拜和追求,还自诩不屑,装清高,不是矫情是什么?”
舒怀闻声跑到厨房,掐清春的脸颊:“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中有话、指桑骂槐!”
清春拍了他一手的洗洁精:“说的就是你,你想咋样?”
舒怀能怎么样,看着清春两只手都忙不开,他将她的肩膀掰过来,面向自己,说:“其实我觉得我妈说得对。”
清春和舒怀打打闹闹这么多年,舒怀妈曾说:“你俩谁都没比谁好多少,一个破铜,一个烂铁,干脆在一起破罐子破摔得了。”当时,她和舒怀都被面条呛到了。
这一次,清春差点把手上的洗洁精甩他脸上去,呵斥道:“脑抽了吧?滚!”
后来,他们毕业了,清春要结婚了。婚礼举行那天,清春穿着舒怀设计的婚纱,挽着舒怀的手走向新郎。舒怀将她的手交到新郎手中时,眼眶瞬间湿润,哽咽着说:“我妹妹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认识快20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曾经他们也想过要在一起。可他们已然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关爱情。
到了抛捧花的环节,清春走下来,把花交给舒怀,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叫你一声哥哥,以前不好意思……”
舒怀哽咽道:“这死丫头,不要这么煽情,好吗?”
“我知道,有一天,我终将成为别人的公主,可你永远都是我的国王。”
(责任编校 王 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