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国外制度距离研究现状探析与未来展望

2013-12-23薛有志

外国经济与管理 2013年3期
关键词:东道国跨国公司跨国

薛有志,刘 鑫

(1.南开大学商学院,天津300071;2.南开大学中国公司治理研究院,天津300071)

一、引 言

在国际商务研究领域中,国家之间的差距或距离(cross-national distance)是跨国公司进行国际化经营所必须正视的一个重要问题。很多学者基于不同理论或从不同视角对国家间的差距及其对跨国经营的影响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但迄今为止,学界还没有给出一个全面的、多维度的框架来分析国家之间的差距(Berry等,2010)。20 世纪90年代中期,Kostova(1996)以制度理论为基础研究了国家间的差距问题,并明确地提出了“制度距离”这一概念。“制度距离”概念的明确提出,一方面为国际商务领域的相关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理论视角,另一方面也为研究跨国公司的经营行为和战略选择提供了有力的解释工具。十几年来,西方学者对于制度距离的内涵和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经营行为与战略决策的影响等问题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并且取得了不少值得关注的成果。

本文在文献梳理的基础上,首先对有关制度距离内涵的研究文献进行了述评,接着介绍了制度距离衡量方法研究现状,然后对制度距离的相关实证研究进行了评介,最后在剖析现有制度距离研究不足的基础上对未来研究进行了展望。

二、制度距离内涵界定与相关概念比较

国家之间的差距一直是国际商务研究的一个重要主题,很多学者考察了国家之间固有的本质差异对于跨国公司经营行为的影响。例如,Johanson和Vahlne(1977)从不同国家国民思维方式与认知差异的角度研究了国家之间的差别,提出了著名的“心理距离”概念。Hofstede(1980)从文化价值的视角分析了国家之间的差别,并提出了“文化距离”概念(Kogut和Singh,1988)。

随着制度理论的发展,组织的社会嵌入性特征受到了广泛的关注。根据制度理论,组织内嵌于国家特有的制度安排中,国家的制度环境会对组织产生重要的影响(Busenitz等,2000)。在North(1990)看来,制度是一种社会游戏规则,或者更正式地说,制度是社会为了规范和塑造社会成员行为和人际关系而设计的规则。不同国家的制度呈现出巨大的差异,国家之间的制度差异会对企业的跨国经营产生深刻的影响(Peng,2002;Peng等,2008)。相似的制度环境会驱使组织采取相似的行为,而组织一旦跨越国界,就要面对不同的制度环境(Kostova,1996)。

Kostova(1996)研究了国家和组织层面的因素对跨国界组织行为的影响,她认为制度环境要比文化更能概括国家层面的影响因素。因此,Kostova(1996)把国家之间的差距理解为国家之间的制度环境差距,并明确提出了“制度距离”这一概念。她把制度距离定义为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制度环境差异,并且根据Scott(1995)提出的制度三维度(规制、规范和认知)理论框架,进一步把制度距离界定为国家之间在规制、规范和认知三个方面所存在的差异。Kostova和Zaheer(1999)运用国家制度特征量表(country institutional profile,CIP)来测量国家在规制、规范和认知三个维度上的制度特征,并将制度距离看作是母国和东道国在国家制度方面存在的差异。如图1所示,跨国公司从母国向东道国输出组织行为,必须适应接收单位所在国的制度,或者说组织行为的输出必须跨越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制度距离。

图1 制度距离概念图示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Kostova提出制度距离概念的贡献主要在于用制度环境差异来分析和研究跨国经营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并运用Scott(1995)的制度三维度划分法来分析和衡量母国和东道国之间的制度环境差异。可见,Kostova在提出制度距离概念时把国家视为制度环境,并把国家间的差距理解为制度环境差异。

近年来,有学者(如Phillips等,2009)指出,Kostova对制度距离的界定过于狭隘并已经过时,因而影响了制度距离这一重要概念的实用性和解释力。他们认为,应该基于新组织制度理论的最新发展(Greenwood等,2008)来重新界定制度距离的内涵。相比于新制度经济学,新组织制度理论拓展了制度环境的分析层面,更加关注组织所处的制度环境。Kostova提出的制度距离以新制度经济学为理论基础,以国家作为分析单位。其实,国家并不是分析制度最合适的层面,企业在开展跨国经营活动时要面对比单个国家更加复杂的制度环境。例如,随着欧盟一体化进程的不断加快,欧盟成员国在规制、规范甚至认知方面都变得更加趋同。在这种情况下,欧盟应该被看作一个制度环境,而不能将其割裂开来基于不同成员国来分析制度环境。因此,分析制度距离应该突破国家的界限,将分析层次延伸到不同层面,以便全面考虑影响组织行为的制度因素(Fujita 和Krugman,2004)。新组织制度理论认为,应该把组织场域而不是单个组织或国家,作为分析制度化组织形式和行为方式的基本单位(Morgan 和Kristensen,2006)。组织场域是介于组织和社会之间的一个中间层级,是指在组织与社会相互联系的过程中所涉及的全部行为主体和因素,其中包括关键供应商、顾客、规制机构以及提供相似产品和服务的其他组织(Dimaggio 和Powell,1983)。组织场域对于社会共识的达成、社会行为的普及和再现发挥着重要的作用(Scott,1994和1995)。把组织场域作为分析制度环境的基本单位,就可以把新组织制度理论下的制度距离概念扩展到多个分析层面,而不再拘泥于国家层面,这样的多层面分析更加贴近企业跨国经营要面对的现实制度环境。

根据新组织制度理论,制度反映人们的行为方式,源自于人们的共同认知以及必须共同遵守的规则和规范(Greenwood等,2008)。制度并不是一个“有或无”的二元对立概念,制度的形成具有动态特征,也就是说,制度形成是一个渐进过程,这种动态渐进性表现为不同国家在制度建立和实施方面存在的程度上的差异。比如,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相对于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而言,制度化程度就要高许多。因此,Phillips 等(2009)强调指出,在研究国家之间的制度距离时应该考虑相关国家的制度化程度问题。值得一提的是,制度距离概念并不是对国际商务研究常用的另外两个反映国家间距离的概念(心理距离和文化距离)的摒弃,而是一种包容、借鉴与整合。Kostova(1996)采用Scott(1995)的制度三维度划分法,把制度距离分为规制、规范和认知三个维度,这三个维度基本涵盖了心理距离和文化距离的内涵。在Kostova(1996)提出制度距离概念之前,许多学者并没能正确理解心理距离和文化距离两者之间的差异,而是在研究应用时混淆了这两个概念(Fletcher 和Bohn,1998;Eriksson 等,2000)。根据心理距离概念的提出者Johanson和Vahlne(1977)的观点,这里的“心理”是指个人的心灵和思想,与个人如何认识这个世界密切相关(Simpson和Weiner,1989),心理距离是指个人对阻碍母国与外国交往的国家间差异的感知。而文化距离则指不同民族或者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别,而不像心理距离那样强调个人感知差异(Sousa和Bradley,2006)。由此可见,文化距离反映的是国家层面而非个人层面的差异。从分析层面来看,制度距离的分析层面是制度环境(Kostova,1996和1999;Philips等,2009),因此,制度距离的三个维度(规制、规范和认知)可以涵盖个人和国家两个不同的层面。文化是思维的运行范式(Hofestede,1980),文化具有认知属性(Hofstede和Bond,1988)。同时,根据Hofestede的文化四维度划分法,社会价值观(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社会行为规范(权力距离)是文化特征的体现,因而文化又具有社会规范的意义(Eden 和Miller,2004)。由此可见,从内涵上看,文化距离的认知属性和社会规范属性可以归入制度距离认知和规范维度,而心理距离所强调的个人感知差异则可以归入制度距离的认知维度。综上所述,从分析层面和概念内涵的角度看,制度距离是对文化距离和心理距离概念的综合,体现了对此前国家间差别研究成果的包容与完善。

表1 心理距离、文化距离与制度距离比较

三、制度距离测度研究

自制度距离概念提出以来,许多学者把制度距离运用于国际商务研究,尤其是考察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差距。为了有效运用制度距离来分析和解释跨国公司的跨国经营活动,学者们采用了许多不同的方法来测量国家之间的制度距离。Kostova沿用Scott(1995)的制度三维度划分法来划分制度距离维度的做法获得了较为广泛的认可,学者们分别从规制、规范和认知维度来量化制度距离。

首先,基于规制维度的制度距离测度。规制是指依据法律法规来进行管制,因此,研究者往往通过比较国家之间在法律制定、实施力度和法律体系有效性等方面存在的差异来衡量规制维度的制度距离。有些学者根据自己的研究需要来考察某个具体方面规制维度的制度距离。例如,Kostova(1996)在研究跨国公司向东道国转移质量管理行为时,采用跨国公司母国与东道国之间存在的产品和服务质量管理法规差异来衡量规制维度的制度距离。Salomon和Wu(2012)在研究跨国银行的跨国经营行为时,通过衡量银行业务规制、竞争规范、资本监管、从业人员行为规范、存款保险计划等方面的差异来反映银行跨国经营所面临的规制性制度距离。而另一些学者则是基于对国家法律法规的综合评价来测量规制性制度距离。例如,Gaur 等(2007)采用《世界竞争力年鉴》(World Competitiveness Yearbook)中的量表来衡量国家层面的制度环境差异。他们用量表中国家财政政策、政治透明度、反垄断规制、知识产权保护、司法体系效率、通货膨胀、关键行业市场支配程度等七个指标来衡量国家之间的规制性制度距离(Gaur等,2007)。Chao和Kumar(2010)采用世界经济论坛在《全球竞争力年度报告》中采用的六个指标(即反垄断法实施、法律对契约的保护、仲裁公正性、公民对争端解决机制的依赖程度、制度稳定性和警方对公民安全的保护)来衡量国家间的规制性制度距离。

其次,学者们常采用以下两种方法来测量规范和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第一种方法是用社会对某种行为的共识或者某种社会公认的行为规范来衡量规范维度的制度距离,而用社会价值观差异来衡量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例如,Busenitz等(2000)通过比较不同国家公民在创业知识和技能方面的差异来衡量规范维度的制度距离,通过比较人们在认可创业行为和创新思维方面存在的差异来衡量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Guar等(2007)采用公民参与政治活动的积极性、政府腐败程度、政府干预经济的程度、政府行为透明度等来衡量规范维度的制度距离(Gaur等,2007)。Pogrebnyakov和Maitland(2011)把国家间语言和宗教差异作为国民认知差异来衡量国家间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第二种衡量规范和认知维度制度距离的方法就是借用文化距离衡量方法。Hofstede(1980)认为,国家之间的文化差异主要表现为集权和分权、不确定性规避、性别差异以及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差异。Kogut和Singh(1988)根据Hofstede(1980)提出的四维度文化测量指标开发了一个衡量国家间文化差异的模型。由于文化距离可以归并到制度距离的规范和认知维度,因此,很多学者采用Kogut和Singh的文化距离量表(简称“KS量表”)作为替代量表来衡量国家间规范和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例如,Jensen和Szulanski(2004)用KS量表衡量了规范和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研究了制度距离对跨国适应行为和知识转移行为的影响;Higón和Antolín(2012)运用KS量表来衡量国家之间的制度距离,并研究发现了制度距离在研发活动影响跨国公司东道国绩效的过程中发挥的调节作用。

四、制度距离实证研究

西方学者基于制度距离视角对跨国公司的经营活动进行了多方面的实证研究,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从近十几年的文献来看,基于制度距离的相关实证研究主要涉及以下三方面的问题:一是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组织行为转移的影响,二是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战略选择的影响,三是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海外经营绩效的影响

(一)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组织行为转移的影响

组织行为转移是跨国公司开展跨国经营活动必须采取的一种最基本的行为转移方式,主要是指跨国公司把其在母国的经营行为转移复制到海外子公司,目的在于把公司的核心能力以及先进技术、经验和知识转移到海外子公司进行共享,以便最大限度地发挥它们的效能。在组织行为转移过程中,跨国公司必然要面对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制度距离。因此,学者们纷纷实证检验制度距离对于具体不同的组织行为转移会产生什么影响。制度距离概念的提出者Kostova(1996)早在提出制度距离概念时就把制度距离作为解释变量,以美国跨国公司在10个不同国家设立的110家子公司为样本,实证研究了美国跨国公司转移质量管理行为的问题,结果发现: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制度距离是影响母公司能否成功地把质量管理行为转移到海外子公司的一个重要因素。Kostova和Roth(2002)以制度距离为解释变量考察了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员工认可从母公司转移来的组织行为的程度以及组织行为转移成功率的影响,结果发现与子公司员工认可程度和组织行为转移成功率显著负相关:制度距离越大,子公司员工的认可程度和组织行为转移成功率就越低。Jensen和Szulanski(2004)通过问卷调查(先确定公司转移哪些组织行为,然后分析特定的组织行为转移),以122个独立的组织行为转移为研究对象,探讨了在组织转移行为适应性调整的过程中制度距离对子公司员工的接受意愿以及知识转移难度的影响,结果表明:制度距离越大,子公司员工的接受意愿就越弱,知识转移和适应性调整的难度也就越大。

(二)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战略选择的影响

跨国公司在决定实施全球一体化战略还是多国本土化战略时必然要分析自身的资源优势和相关行业的特点,而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则先要决定进入哪个东道国市场和以什么方式进入(即所谓的“去哪里”和“怎么去”问题),在决定了要进入的东道国市场之后又要选择采取什么策略来适应东道国市场环境并处理好与当地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即所谓的“怎么做”问题)。不少学者研究了制度距离如何影响跨国公司对进入市场和进入方式的选择。Xu和Shenkar(2002)认为,实施全球一体化战略的跨国公司为了降低在东道国市场开展经营活动的风险,会选择与母国规范和认知性制度距离较小的东道国市场,而实施多国本土化战略的跨国公司则更看重在东道国当地经营的自主性,因而会选择与母国有较大规范和认知性制度距离的东道国市场。Eden和Miller(2004)在考察国家间规制和规范性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所有权策略①选择的影响时指出:随着规制性制度距离的增大,跨国公司会倾向于选择特许经营或完全持股这两种极端的所有权策略,而规范性制度距离的增大则会驱使跨国公司选择居于以上两种策略之间的所有权策略,即参股而不是控股。但以上几位作者只提出了有关制度距离和战略选择之间关系的观点,并没有进行实证检验。有学者依据他们的理论分析结论实证检验了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战略选择的影响。例如,Schwens等(2011)以227家德国中小企业作为样本实证考察了非正式的制度距离和正式的制度风险对跨国经营战略制定和进入方式选择的影响,结果表明母国与东道国之间的非正式制度距离会显著影响跨国公司的跨国经营战略制定和市场进入方式选择。Pogrebnyakov和Maitland(2011)从国家和行业两个层面,运用比例风险模型考察了制度距离对企业国际化进程的影响,结果发现:母国和东道国在国家和行业层面的制度距离与企业进入东道国市场的时机显著负相关。最近的相关研究开始关注制度距离如何影响跨国公司进入东道国之后的战略选择。比如,Salomon 和Wu(2012)用制度距离考察了跨国银行在进入东道国市场以后表现出来的战略同质化偏好。他们发现,东道国和母国之间的制度距离越大,跨国银行采取同质化战略的可能性越高。

(三)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海外经营绩效与效果的影响

跨国公司海外子公司的经营绩效与国家之间的制度距离密切相关。当制度距离较小时,海外子公司可以借助母公司的竞争优势来获取高绩效;但当制度距离较大时,海外子公司就要设法应对陌生风险、歧视风险和关系风险(Zaheer,2002)。海外子公司的生存与绩效表现往往由多个因素决定,如母公司的核心能力、既往跨国经营经验、控股比例、国际化战略与资源的匹配程度等,现有相关研究主要关注制度距离对这些因素与经营绩效之间关系的影响,因而在具体的实证检验中大多把制度距离作为调节变量,而不是解释变量。比如,Gaur和Lu(2007)基于制度理论和组织学习理论,以日本跨国公司的海外子公司作为样本,运用Cox比例风险模型考察了控股比例、制度距离和东道国运营经验对子公司生存的影响,结果表明:制度距离越大,母公司的持股比例就越高,子公司的生存几率也越大。Gaur等(2007)以2952家日本企业在48个国家设立的12997家子公司为样本考察了制度距离对海外子公司人力资源战略与经营绩效关系的影响,结果发现在母国和东道国制度距离较大的情况下,日本企业倾向于向子公司外派员工以有效转移母公司的管理实践和核心能力,但外派员工能否对海外子公司的绩效产生正效应则取决于制度距离的调节作用。Chao和Kumar(2010)考察了跨国公司的国际多元化能否提升公司绩效的问题,并着重探讨了制度距离对国际多元化与公司绩效间关系的影响作用。他们以《福布斯》2004年度全球500强企业为样本,证实了规制和规范维度的制度距离显著负向调节国际多元化水平对公司绩效的影响。Higón和Antolín(2012)考察了制度距离对海外子公司的研发回报的影响,结果表明国家间的制度距离越大,子公司的研发回报就越低。

表2对近年来有关制度距离的主要实证研究文献进行了汇总。

表2 制度距离相关实证研究汇总

五、现有研究不足分析与未来研究展望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加快,跨国公司在世界经济舞台上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因此,跨国公司的经营行为、战略选择等问题自然就成了国际商务研究的重要课题。制度距离概念的提出和发展为研究跨国公司的经营行为和经营绩效、分析和解释跨国公司的战略选择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本研究从制度距离概念内涵的界定与拓展、制度距离的衡量与测度以及制度距离实证研究三个方面,对国外既有的制度距离研究进行了比较详细的回顾和分析。基于以上回顾和分析不难发现,现有制度距离研究仍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不足之处,亟待未来研究加以完善。下面从概念、测量和实证三个方面来总结现有研究不足并指出未来研究方向。

首先,制度距离概念的提出和拓展都是基于制度理论的发展(Kostova,1996和1999;Phillips等,2009)。虽然基于制度距离的国际商务研究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展,但迄今仍未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Kostova(1996)最初提出制度距离概念时强调把国家作为制度环境来衡量国家间的制度差异,并借用Scott(1995)的制度三维观来划分制度距离的构成维度。后续研究直接用制度距离概念来探讨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行为的影响(Zaheer 和 Mosakowski,1997;Lu 和 Hwang,2008)。也就是说,基于制度距离的国际商务研究还只是借用其他领域成熟理论(即制度理论)来解释跨国经营问题,而没有致力于发展制度距离理论。理论是对有关现象的若干概念在特定条件下所存在关系的陈述。理论的重要功能在于通过清晰梳理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来解释复杂现象或者事件发生的原因与脉络(陈昭全和张志学,2008)。现有的制度距离研究并没有把制度距离作为基础概念,与国际商务研究中描述跨国公司经营行为的其他核心概念(如“跨国经营成本”、“外来者劣势”②等)进行整合。未来研究应该清晰界定制度距离与相关概念之间的联系与区别,对它们进行必要的整合,以便建立涵盖范畴更广、普适性更强的理论框架;同时还应该借鉴相关概念的研究成果来更加深入、全面地认识和描述制度距离的表现形式及其影响跨国公司行为的机理。

其次,现有研究都是从规制、规范和认知这三个制度构成维度来衡量国家之间的制度距离。具体而言,对于规制维度的制度距离,学者们不是用特定领域的规制措施(如质量管理、银行经营方面的规制措施),就是用反映国家宏观经济环境差异的指标来衡量国家之间的差异;而对于规范和认知维度的制度距离,多数学者借用Kogut 和Singh的文化距离测量模型来测量国家之间的差别。可见,现有研究并没有为制度距离量身定制量表,而只是致力于为制度距离寻找合适的替代量表和变量。未来相关研究可借鉴Berry(2010)从经济、政治、知识等多个方面来细化国家间差异测量指标的做法,深入研究制度距离的构成维度,并开发更具普适性的制度距离量表,以便为制度距离实证研究提供更具操作性的工具。

最后,现有的制度距离实证研究仍存在诸多不足。具体而言,第一,现有实证研究大多采用基于截面数据的OLS回归模型,而很少使用基于面板数据的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在考察制度距离影响不同国家的跨国公司经营行为时,必须注意公司本身的个体特征(无论是否随时间变化)对研究结果可能造成的干扰。因此,在进行制度距离实证研究时,最好采用基于面板数据的固定效应模型或随机效应模型。同时,随着SDC、Orsis、Compustat等数据库的不断完善,有关跨国公司的面板数据越来越容易获得,因此,未来研究应该多采用面板数据,并结合使用与面板数据匹配的模型来进行制度距离实证研究,这样才能得出更加稳健、可信的实证结论。第二,现有的制度距离实证研究主要是检验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的影响,而且仅从管理行为转移、东道国市场和进入模式选择以及经营结果三方面中的某一方面来考察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的影响,既没有综合考虑以上三个方面对跨国公司的综合影响,也没有考察跨国公司对制度距离可能产生的反作用。制度是动态演化的,而不是静止不变的(Bowles,2006),社会中的个人或群体都会因外界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进而导致制度演化。随着制度的演化,国家之间的制度距离也会发生变化。跨国公司在东道国的经营行为和结果会对当地企业的行为、行业惯例等产生影响。跨国公司作为行为主体同时在多个不同的制度环境中开展经营活动,因此,它们的跨国经营行为也会影响相关的制度环境。据此,未来研究应该考察制度距离与跨国经营之间的相互影响,探讨跨国经营对东道国制度演化以及母国与东道国制度距离可能产生的影响。第三,现有的制度距离实证研究基本上都是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为样本完成的。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相比,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跨国公司比较缺乏跨国经营经验,母国的制度化程度相对较低。一旦进入发达国家市场开展经营活动,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跨国公司就要面对比较成熟、健全的制度环境以及发达国家当地企业的竞争,因此极有可能做出不同的战略选择,并采取不同的行为方式;同时,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跨国公司在组织结构、公司治理和跨国经营管理等方面也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存在巨大的差异(Ramamurti和Singh,2008;Gammeltoft,2008),所有这一切都会导致这些国家的跨国公司在发达东道国制度环境中遇到新的问题、面对新的挑战。因此,未来基于制度距离视角的相关实证研究应该以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跨国公司为研究样本,考察制度距离对这类跨国公司的经营行为和战略选择可能产生的影响。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我国正处在转型升级的关键阶段,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2013)指出,我国企业实现转型升级的路径是从低端的国际分工向研发、设计、品牌的高附加值价值环节延伸。我国企业抓住历史机遇进行海外并购、实施国际化战略是当前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因此,后续相关研究应该综合考虑我国企业所面临的国内外经济环境等情境因素及其自身的特征因素,深入探讨制度距离对我国企业跨国经营可能产生的影响,以便为我国企业成功实施“走出去”战略提供有益的对策建议。

注释:

①所有权策略(ownership strategy)是指跨国公司为了规避海外经营风险和不确定性,在进入东道国市场过程中选择不同的持股比例或调整持股比例。Xu和Shenkar(2002)把跨国公司用持股比例来控制东道国经营风险的策略称为所有权策略。

②2002年《国际管理杂志》(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第8期在Luo和Mezias两位学者的倡导下推出专辑解释了这两个概念的联系和区别。国内学者任兵和郑莹(2012)已经对跨国经营成本和外来者劣势这两个概念的联系和区别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述评。

[1]Aguilera R V and Jackson G.The cross-national diversity of corporate governance:Dimensions and determinants[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03,28(3):447-465.

[2]Berry H,et al.An institutional approach to cross-national distance[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10,41(9):1460-1480.

[3]Busenitz L W,et al.Country institutional profiles:Unlocking entrepreneurial phenomena[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0,43(5):994-1003.

[4]Chao M C H and Kumar V.The impact of institutional distance on the international diversity-performance relationship[J].Journal of World Business,2010,45(1):93-103.

[5]Dimaggio P and Powell W.The iron cage revisited:Institutional isomorphism and collective rationality in organizational fields[J].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83,48(2):147-160.

[6]Eden L and Miller S.R.Distance matters:Liability of foreignness,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ownership strategy[J].Advances in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2004,16(3):187-221.

[7]Fujita M and Krugman P.The new economic geography:Past,present and the future[J].Papers in Regional Science,2004,83(1):139-164.

[8]Gaur A S and Lu J W.Ownership strategies and survival of foreign subsidiaries:Impacts of 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experience[J].Journal of Management,2007,33(1):84-110.

[9]Gaur A S,et al.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s,staffing strategies,and subsidiary performance[J].Journal of Management,2007,33(4):611-636.

[10]Greenwood R,et al.The Sage handbook of organizational institutionalism[M].London:Sage,2008:131-137.

[11]Higón D A and Antolín M M.Multinationality,foreignness and institutional distance in the relation between R&D and productivity[J].Research Policy,2012,41(3):592-601.

[12]Hofstede G.Culture’s consequences:International differences in work-related values[M].Beverly Hills,CA:Sage,1980:33-41.

[13]Hofstede G and Bond M H.The Confucius connection:From cultural roots to economic growth[J].Organizational Dynamics,1988,16(4):5-21.

[14]Jensen R and Szulanski G.Stickiness and the adaptation of organizational practices in cross-border knowledge transfer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04,35(6):508-523.

[15]Johanson J and Vahlne J E.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process of the firm—A model of knowledge development and increasing foreign market commitment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1977,8(1):23-32.

[16]Kogut B and Singh H.The effect of national culture on the choice of entry mode[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1988,19(3):411-432.

[17]Kostova T.Success of the transnational transfer of organizational practices within multinational companies[D]. 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1996:9-21.

[18]Kostova T and Zaheer S.Organizational legitimacy under conditions of complexity:The case of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99,24(2):64-81.

[19]Kostova T and Roth K.Adoption of an organizational practice by subsidiaries of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Institutional and relational effects[J].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2,45(1):215-233.

[20]Morgan G and Kristensen P H.The contested space of multinationals:Varieties of institutionalism,varieties of capitalism[J].Human Relations,2006,59(11):1467-1490.

[21]North D C.Institutions,institutional change,and economic performanc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179-183.

[22]Peng M W.Towards an institution-based view of business strategy[J].Asia Pacific Journal of Management,2002,19(2):251-267.

[23]Peng M W,et al.An institution-based view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rategy:A focus on emerging economie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08,39(5):920-936.

[24]Phillips N,et al.Rethinking institutional distance:Strengthening the tie between new institutional theory and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J].Strategic Organization,2009,7(3):339-348.

[25]Pogrebnyakov N and Maitland C F.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process:The case of mobile operator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2011,17(1):68-82.

[26]Rao A N,et al.Governments,reciprocal exchange and trust among business associate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05,36(1):104-118.

[27]Salomon R and Wu Z.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local iso-morphism strategy[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12,43(4):343-367.

[28]Schwens C,et al.The moderating impact of informal 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formal institutional risk on SME entry mode choice[J].Journal of Management Studies,2011,48(2):330-351.

[29]Scott W R.Conceptualizing organizational fields:Link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al systems[A].Derlien H-U,et al(Eds).Systemrationalitat und partial interesse[C].Baden-Baden,Germany:Nomos Verlagsgesellschaft,1994:203-221.

[30]Scott W R.Institutions and organizations[M].Thousand Oaks,CA:Sage Publications,1995:39-50.

[31]Xu D and Shenkar O.Institutional distance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2002,27(4):608-618.

[32]Zaheer S.The liability of foreignness,redux:A commentary[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2002,8(3):351-358.

[33]陈昭全,张志学.管理研究中的理论建构[A].徐淑英等,组织与管理研究的实证方法[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60-81.

[34]任兵,郑莹.外来者劣势研究前沿探析与未来展望[J].外国经济与管理,2012,(2):27-34.

猜你喜欢

东道国跨国公司跨国
绛县输送80名农民跨国务工
以跨国公司为载体提升城市国际交往功能
论投资者——东道国仲裁中法庭之友陈述的采纳
国际投资仲裁庭对东道国反请求的管辖权探析
秋瓷炫和于晓光 一场跨国的情遇
晚近国际投资协定中东道国规制权的新发展
跨国大瀑布,一起去探秘
妥协与平衡:TPP中的投资者与东道国争端解决机制
谈跨国公司知识资本对经营绩效的影响
跨国公司的品牌战略——文化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