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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生的不同态度
——浅析《活着》的小说与电影

2013-12-12项黎栋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3期
关键词:凤霞家珍福贵

项黎栋

为人生的不同态度
——浅析《活着》的小说与电影

项黎栋

本文分别从三个方面进行对读分析,首先是从《活着》的小说和电影,对人物死亡的不同处理来探讨创作者对人的生存和价值意义的不同理解;然后通过两个艺术表现版本对结尾的处理的对照,解读传达出的为人生态度的差异;最后从两者对故事本身叙述方式上的不同,分析作者的创作态度和其中更为深入的思考。

活着 死亡 叙事 比较

余华在创作了小说《活着》后,在中文版、韩文版的自序中写道:“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余华小说版的《活着》出版后,以多种形式被进行再创作。其中张艺谋导演的电影版《活着》常被拿来与文学版进行比较,而这二者的对读中确实有许多内容和视角可供我们去思考和探究。

一、从对死亡的处理看活着的价值

鲁迅在小说《孤独者》中插入了“我”和魏连殳的三次辩论,其中的第三个讨论是为什么活的问题。在小说中,鲁迅使得主人公魏连殳活着的目的发生了三次变化,从而体现出创作者对人的生存和价值意义的探讨:第一个层面是“为自己而活”,即魏连殳为自己的理想或者信仰而活;第二个层面是“为他人而活”,即魏连殳为他的母亲、儿子、朋友而活。但是当“爱我者”不希望他活着的时候,活着不仅对自己没意义,对他人也没有意义了,这时候人似乎失掉了存在的价值,那么到底还要不要活着?鲁迅替魏连殳提出的第三个层面的活着是“为不愿意我活下去的人们而活下去”即“为了我的敌人而活着”。这三个层次是鲁迅对“活着”的理解,余华的《活着》中涉及前两个层面,而在张艺谋改编的电影版《活着》中,我认为仅仅涉及第二层面。

我们可以通过比照小说和电影对人物死亡方式的处理,来发现“活着”的不同。

小说《活着》表现的是一种形而上的人生哲学。主人公福贵一是为自己而活,二是为家人而活,这从他对欲图轻生的春生的劝告中可见。但是最后,当福贵得以作为活着倚仗的家人都死去,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他这时的活着不是“为敌人而活”,而是又回归到为自己而活,从而使余华笔下的“活着”形成一种循环,给读者以无限思索的空间。“活着是他生命中的唯一要求与信念”。福贵再次回到了第一层次的活着,这使小说表现的不是有尽头的绝望的死亡,而是自始至终坚忍地活着。

小说中对其他人物死亡的处理非常荒诞,值得我们注意。如果将生老病死认定为是自然死亡,则除了福贵的娘和家珍可以算是自然病死,其余主要人物几乎都是非自然死亡。福贵的爹是从粪缸上掉下来死的,福贵的不孝以致家道败落也算是促成该死亡的原因之一。有庆是因为县长夫人生孩子要用血,被医生抽血抽干而死。凤霞是生孩子时,因为突然大出血,意外死亡。春生是自己想不开、受不了,上吊自杀而死。二喜是一个勤勤恳恳、踏实工作的人,却在工地劳动时被两块水泥板夹死了。苦根的死亡最让人意想不到也最荒诞,是吃豆子撑死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活着》中作者用推进一连串非自然死亡的方式为我们创设了一个非现实的情景,用来深入探究和思考生与死、存在的目的与价值的问题。

再看电影版 《活着》,则是一种形而下的现世哲学。对读者和观众来说,这种对人物死亡的处理方式,或许更加真实也不那么残忍。其中最主要对死亡改编上的不同有:有庆因为没日没夜地和大人们一起大炼钢铁,不小心熟睡在学校围墙边,而春生又因为每天视察炼钢情况休息不足,在开车时不小心出错以致有庆被倒塌的围墙砸死了,因果关系现实、合理。再看凤霞,是死于把持医院的红卫兵们的无知,在孕妇大出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同样能够让人接受。从这两处的改编可见,电影有意强化了故事的背景,为非自然的死亡配上了苦难的社会背景,用以解释死亡的合理性甚至说是必然性,但政治归因色彩过于强烈,而弱化了对“活着”哲学命题上的追问和思考。

二、从对结尾的处理看为人生的态度

小说和影片的结尾也有较大的出入,这个差异背后是作家与导演想传达给读者的人生思考的差异。

小说《活着》的结尾只剩下了人的福贵和牛的福贵,那些可以作为“活着”的目的的家人都死了:家珍、有庆、凤霞、二喜和苦根。作者在结尾中写道:“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生与死的界限在这样的处理中仿佛不那么明显,福贵又回归到了最初为自己而活的层面,但是此时的“活着”本身又因为这一轮背后的生与死而得到了提升,留有哲学层面的思考。

电影在结尾处的处理是让很多人还 “活着”,福贵、家珍、二喜和馒头都活着,于是出现了一幅非常感人的画面:在去坟地看望已故亲人的路上,二喜推着车,载着家珍,福贵推着车,载着馒头。特别是最后一幕,张艺谋通过福贵,道出了他对“活着”现实层面的理解:要充满希望地活着,而且这种希望是要有现实寄托的:“小鸡长大了就变成了鹅,鹅长大了就变成了羊,羊长大了,就变成了牛,以后啊,馒头就长大了。”“等馒头长大以后就不骑牛了,就坐火车,坐飞机,日子就越来越好啦。”这样的结尾艺术是非常立足于现实层面,并且非常实用的,可以说传达了一种简单的、积极的人生态度,可以让大众直接受用。

三、从叙事方式看人生命运

余华很推崇福克纳对自我与现实关系的处理,认为他很成功地找到了一条温和的途径:“他将美国南方的现实放到了历史和人文精神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现实,因为他连接了过去和将来。”同时,他反对“一些不成功的作家也在描写现实,可是他们笔下的现实说穿了只是一个环境,是固定的、死去的现实”。正是有这样的文学主张,余华在从事小说《活着》的创作时也极力用一种不介入的方式进行叙述。

小说的叙事始终是以我和福贵的交叉讲述而展开,但是叙述主体以福贵第一人称为主。开篇“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这段描写正是余华自身的身份写实。“我看到老人的脊背和牛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在引入对福贵的一番介绍后就开始转换为福贵自己以第一人称的叙述了,“在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自己。”“四十多年前,我爹常在这里走来走去……”余华在日文版《活着》的自序中曾提及:“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生活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别人经历的看法。《活着》中的福贵虽然历经苦难,但是他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余华尽量让福贵自己 “讲”,是认为生活是每个人自己的感受,而不由旁人的想法构成。所以,福贵的幸或者不幸,对他自己来说,就只是与自己相伴的命运而已,不用悲也不用喜,只要以“活着”的态度去面对即可,“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但是我认为在小说叙述中“我”的存在是必要的,他代表的是一般读者,或者更准确地说代表着福贵之外的他人对他幸与不幸的看法,而“我”的设置,既可以让读者有情感表达的共鸣对象,又可以在深入阅读小说、思考作品时有一个观照对象,体会到局内人福贵自身其实不悲不喜,从而在叙事行文间收获全新的生命感悟。

而在电影中,导演去掉了“我”,将故事用全知视角呈现给观众,呈现的是一种现实生活的真实,很大程度上将福贵的命运归因于社会历史中的几个大事件。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传统人物命运题材影片的一般做法,不管是导演还是观众都容易把握故事情节,不会因为叙事视角的频繁转换而将主要情节肢解,但是这样做的一个不足就是给观众提供的立足点太单一,始终只有局外人的态度,而无法真正体会到福贵的为人生的态度,因此最终传达的东西相比小说略浅。

★项目名称:本文为“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

[1]余华.活着[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林喜敬.从《活着》看余华的生存哲学[M].陕西:陕西师范大学,2008.

[3]谢有顺.余华:活着及其待解的问题[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作者单位:浙江师范大学初阳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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