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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有关北洋大学的体育史料——兼及徽州汪福熙家族的体育背景

2013-12-06

体育教育学刊 2013年1期
关键词:本堂天津大学校史

洪 愿

(南京体育学院 研究生部,江苏 南京 210014)

自从鸦片战争国门被打开以后,中国由一个闭关自守的封建社会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随着帝国主义的入侵和西方文化的输入,中国在体育方面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西方学校教育的一些体育制度、方法和运动项目逐渐传入中国并推广发展,已成为中国体育运动的主流,而以中国武术为中心的传统体育活动已退居次要地位。随着洋务运动的开办,认识到高级专门人才的匮乏,尤其是甲午战争后日本的兴起,当时的洋务派代表盛宣怀深感教育的重要性,他认为:“欲图自强,应当以培养人才,设立学堂为先”[1],把教育作为兴国之本。于是在1892年盛宣怀就任津海关道,即着手兴办新式学堂,1895年10月2日(清朝光绪二十一年八月十四日)光绪帝批准了盛宣怀的《拟设天津中西学堂章程禀》,由此创办近代中国教育史上第一所新式大学,即北洋大学,也就是今天天津大学的前身。从此,许多近代体育的项目和规则传向全国各地。

1 一段可补北洋大学校史的体育史料

不久前,笔者在安徽合肥九千卷堂藏“徽州名人信札”中读到一通汪福熙写给儿子汪采白的信,其中详尽地描写了1902年在天津北洋大学堂举行的全津学校联合运动会的情形。现原文摘录如下:

此间体操,例如夏初赛操一次,各学堂学生皆来,中国官员(海关道袁二公子、幕府诸公、本堂总办)暨各洋教习齐集,来观览帮忙之洋人亦不少。操场中搭一棚,如学台之阅武考一般,操胜者有赏,其同学皆拍掌为荣。头等方银牌,二等圆银牌,上刻“天津大学堂赏牌”字样。其法不一,或跳高(由三尺起至四尺止),两边竖木杆,横搭一竹竿,连次跳过而竹竿不甚落者为第一,此技他学堂得,他同学拍手。若屡跳而落竹竿者不取。又跑圈(其圈有上十丈对方),分一圈、圈半、三圈,凡数人同跑,而能独跑在前者为第一,稍后者第二,余不取。此技三次皆本堂得,本堂各生皆拍手。又平跳竹竿,其式同前,惟不过一半之低,隔一丈一个,共十余个,以能在前跳完者为第一,此技只有一人,为本堂得。抛铁球,球有二十多斤之谱,以抛出二丈以外者为第一,若在二丈左右,而他人皆不能及,亦可第一,此技本堂得。又拾芋头,其法一排数个,隔六七尺一排,约五排,另头一排放蒲包数个,将第一排之芋头跑去拾起,即跑回放于蒲包内,复跑至二排拾回,亦然;又跑至三排、四排、五排,皆系如此,以先拾完者为第一;如五人同拾,即放五个蒲包,不能紊乱,此技他学堂得。又考算学,一题数纸,布置者在东边坐地等候,有数人从西一齐将算题跑过交来,倾刻之间,即已算就,复由原人跑回交卷,先完者为第一,稍次者第二,余不取,此技二人皆本堂得。又三条腿跑,其法二人手攀肩头,底下两足相并处,用布捆扎,跑时如三只足一样,以先跑到为第一,此技乃二小学生,其大者竟跑不上,可笑之至,此技他堂得。又大粗麻绳一支,约五丈长,每边配定人数拉之,以拉胜者为强,此技无赏,以人多不便赏也。赏牌之外,有凿花大银杯一只,红木托,以学堂得多数者得之设于公处,为人观览。明年会操时,倘他学堂得多数可以抢去,下次又可为他学堂抢去,颇足动人好胜之心。

西人于此事最兴高采烈,我等看者甚属吃力,彼等竟乐此不疲焉,以此见各国事无大小,皆有争竞之心,而优者胜,劣者败,遂为不易之至理。倘中国而能人人有此心,则兹事虽小,即可见大,亦何忧不能优强哉[2]。

从以上信中介绍,可以看出我国近代体育项目的绉形,如:

比赛场地:在操场上“撘一棚”,“如学台之阅武考一般”,也就是我们现在体育运动会的主席台或者是领奖台,四边是当时天津各学堂学生观看。

设奖:“头等方银牌,二等圆银牌”,也就是今天的金牌和银牌,不一样的是此次比赛的成绩只取到前两名,而现代则发展到第三名,即铜牌。另外,信中还提及到“赏牌之外,有凿花大银杯一只,红木托,以学堂得多数者得之设于公处,为人观览。明年会操时,倘他学堂得多数可以抢去,下次又可为他学堂抢去。”虽在当今校级联合运动会中已不多见,可是在足球世界杯此类比赛中还是能见其缩影的。

设项:信中的“跳高、跑圈、平跳竹竿、抛铁球、拉麻绳等项目”,都是现代体育项目的祖先,比如现代用径赛中的100m、200m、800m等来代替信中的跑圈里一圈、圈半、三圈;用110m栏来替代信中的平跳竹竿;用铅球来代替信中的铁球;用拔河来替代信中的拉麻绳等。尽管现代提法有所改变,但比赛方式和评判规则大同小异。而信中提到的另外一些比赛项目比如拾芋头、考算学、三条腿跑等,则在我们现代的体育项目中很难找到与之类似的了,我国现代体育训练中提到的折返跑与信中提到的拾芋头多少还存在一些共性,这是否就是现代折返跑的起源,有待进一步考证;至于将智力与体育相结合的考数学项目,这就要求运动员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解答出题目,这相对于我们现代体育训练中的“反应时”有着或多或少的借鉴意义。

级别:如三条腿跑,“其法二人手攀肩头,底下两足相并处,用布捆扎,跑时如三只足一样,以先跑到为第一,此技乃二小学生,其大者竟跑不上。”可见本届运动会上已有级别之分。

查《中国体育史》记载:“1898年,由天津北洋大学总办(校长)王少泉和总教习(教务长)丁嘉立(英国人)倡办的校际运动会,有水师学堂、武备学堂、电报学堂等校参加,这是中国近代体育史上最早的校际运动会。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从1902年起举办的天津市各校联合运动会。”[3]然而1902年的这次运动会的详细情形,却无从知道,而汪福熙的这一长信可以弥补其不足。《中国体育史》接着记载了1903年烟台数校运动赛,其项目“除拔河、夺旗竿、装麻袋、搬山芋、二人三足、算术、退走等游戏性竞走项目外,也有部分田径项目(一百码、二百码、跳高、跳远、掷木球)和盘扛子等。”[4]而这些竞赛项目在汪福熙信中已大都有了详尽地介绍。而1990年出版的《北洋大学——天津大学校史》,正如我国内燃机专业教育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史绍熙的序言所写:“校史的编写工作是在档案文献极为匮乏,尤其是在1946年以前的文书档案几近荡然无存的情况下进行的”[5],虽然以后的一些论文中也有介绍北洋大学早年的体育赛事,但都非常简略。汪福熙这通旧信的发现,正可补校史所阙如,因此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同时,从信中提到跑圈、平跳竹竿、跑铁球皆为“本堂所得”,足以表明当时北洋大学的体育实力之强。

2 汪福熙之家庭体育传统及其人文背景

或许人们要问,汪福熙、汪采白何许人也?为什么汪氏要在一通家信中不厌其详地描述这次北洋大学体育运动会?通过文献资料的初步查阅,不难发现汪福熙一家有着特别的体育情怀,这是一个富有体育传统的家庭,这样一通重要的体育史料出之于汪氏之手绝非偶然。

汪宗沂(1837-1906),汪福熙的父亲,字仲伊,一字咏村,号韬庐,光绪六年进士,马克思《资本论》中提到唯一中国人王茂荫之女婿,早年任过曾国藩、李鸿章幕僚,后以教育、著书为业,分别出任过芜湖中江书院、安庆敬敷书院和徽州紫阳书院的教习或山长,所至必提倡尚武,有“江南大儒”之称,黄宾虹、许承尧、汪允宗等均出自其门下。平时爱好舞剑和谈兵,著有《三家兵法》、《三湘兵法》、《剑谱》等著作。黄宾虹为其作传有:“及年七十余,须发未白,颜如渥丹,尚能日行百里,身任数十斤之金物,勇壮过于少年。又自号天都老少年。凡遇少年之文弱者,莫不以强身相规,以此为人立身之本与救国之本。”[6]

汪福熙(1860-1943)又名复本,字吉修,号芙蓉屋主,汪宗沂长子。在父亲的影响下,汪福熙自小就很重视体育锻炼,享年83岁。1929年七十大寿时,黄宾虹精心地以金文书写了一幅寿联相贺:“乐天尊古应难老,食德饮和常永年。”其跋有“先生隐属励节,兼精书翰,行年七十,神明不爽,所养有可知已。”即称赏他乐天尊古、食德饮和、养生有方。在给儿子汪采白信中即要两个儿子经常练习八段锦,在给妻子的信中不要让女儿和未过门的媳妇缠足,以健康强壮为孩子第一要义,就在这通信中嘱咐儿子“惟须爱惜身体为要”、“汝切劝母亲不可为汝妹裹足至要,将来中国女学必有可观”。查《北洋大学——天津大学校史》的教职员名录中,在“历任文案官及文牍人员”和“历任收支会计人员”中皆有汪福熙一名[7]。

汪律本(1867——1931),汪宗沂之二子,汪福熙之弟,字鞠友,号巨游,晚号旧游,工诗词,兼擅绘事,是一位学问、才气、品格都很高的卓越人物。因民族危急,他于1894年中举后,遂然中止举业,从此投入反清革命,兴新学,办教育,协助李瑞清创办两江师范学堂;又投笔从戎,策动新军起义,秘密参加反清革命,他还参与了南京的上江公学和家乡的新安中堂的筹建,这样一个新派人物自然对近代体育也很重视。

汪采白(1887—1940),汪福熙之子,名孔祁,号洗桐居士,五岁为黄宾虹启蒙,授四子书。之后入县城耶稣教会所办的崇一学堂,和陶行知同学,并一起被老辈人称为两个“野鬼”,据《陶行知年谱》记载他在崇一学堂时,“喜爱运动,擅长跳高。”[8]汪采白曾于河西桥栏干行走,为观者所惊叹。之后入两江师范学堂美术科,为李瑞清弟子,毕业后历任武昌高等师范学校、北京师范学校教师,安徽省立二中校长,南京中央大学国画系主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国画系教授。因受祖父、父亲、叔父影响,汪采白自小就爱好体育,身体一直甚是强健。汪家邻居又是学生之称振钟回忆汪采白:“师精神体魄均极壮健,少从西人读书于郡城耶稣堂时,常以一脚跳行于太平桥石栏干上,与江孝廉友燮穿钉靴走栏干并传千秋。又好练习国术,尝以念斤铁大刀置卧榻下,早晚起卧必举数十次,故其臂力特丰,作画遒劲,能捉笔竟日夜不倦。一日,师游徽女中,诸同人求其作画,时兴特浓,一一不拒,竟夜以继日,更复日以继夜,陪者均不能支,而师犹聚精会神为予拙诗构意境图。”[9]

汪福熙于1903年所写的这通北洋大学堂举办的天津大学生联赛,正是汪采白在崇一学堂就学之时。三十年后的1934年,他前往家乡休宁出任省立二中校长时,仅在当年,他就举办了一次全校体育运动会,甚至将其画作为奖品赠与获胜者,“师长徽中时,提倡体育甚力,开运动会,以其画为锦标,各运动员无不争先恐后,竞夺至宝。教职员参加运动者,不问先后均可得画,惟疾走者尤精。因此党义教员汪君菊农与教务主任左君敬忱竟为争此冠军,而大起风波。结果师即加画一幅,使各满意,而寝其事。当时鲍幼文先生,亦参加400米竞赛,可谓一时之盛矣。”[10]可见其对于体育运动的重视,以及国人对于体育的喜爱。

正是由于像汪家这样一代代对于体育精神的传承,中华名族才有了自强不息的生命力,中国体育才能长盛不衰,才有了现代体育的这种盛世。

[1,7]北洋大学-天津大学校史编辑室.北洋大学——天津大学校史(一)[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1990:12,435-438.

[2]鲍义来.汪福熙给汪采白的信,私藏

[3,4,5]谷世权.中国体育史[M].北京:北京体育大学出版社,2004:200.

[6]黄宾虹.黄宾虹文集.书信编[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9:500.

[8]朱泽甫.陶行知年谱[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5:5.

[9,10]程振钟.忆采白吾师[J].江淮文史,200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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