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道教与佛教生死观的差异
2013-11-21徐择英
作者简介:徐择英(1987-),云嫩民族大学哲政学院,研究方向,宗教学。
摘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人人都在追问这个问题。对生的眷恋以及死的恐惧,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生与死,是人生的首要问题,也是任何一个宗教都必须解答的问题。一切宗教之所以能够成为人们的信仰,被成千上万的信仰者痴迷的尊奉,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大多数宗教都包含了对人类最深沉的也是最原始的心理隐患——死亡的最终解决的承诺。但不同的宗教因其基本教义和教理不尽相同,对生与死的看法各异,也就形成了形形色色的生死观。在中国,儒道释三足鼎立,而儒者慎言生死,故生死之事多由佛道包揽。
关键词:道教;佛教;生死观;差异
引言:
道教和佛教虽经千余年冲突和交融、异中求同,但差别还是很大,在生死观上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入世和出世
对现世的态度,将决定一个宗教生死观的其他方面的许多问题。在这一点上道教与佛教有很大差别。道教以生为人之乐事,天地之大德,以现世为乐土,讲入世;佛教则以现世为苦海,主张脱离,讲出世。
道教认为“人最善者莫若常娱乐生”,它追求长生,关怀个体生命,热爱生命,关注人生价值,希望生命之无有止息。“道常生万物,天地乃物中之大者,人为物中人灵者”首先,人在宇宙中,地位最高,“一切万物,人最为贵。”其次,天地万物皆有可长生者,人应亦可,且把贪生者作万物之共性,”天者,大贪寿,常生也,仙人亦贪寿,亦贪生,贪生者不敢为非,各为身计也。最后,道教对人生价值、地位和长生合理性的肯定,不仅体现了入世精神,也奠定了其入世的基调。
老子《道德经》更是道教积极入世态度的充分体现。他用大量篇幅讲治国、牧民之道,讲养生、修心之要,追求长生久世之愿求溢于言表。同时,庄子亦著书立说,大谈神仙世界之美妙、富足,神仙生活之自在安乐。其后的道教经典对之继承发展,既给人们勾勒了一个奇妙诱人的神仙世界为理想,又时时不忘向世人承诺;人的寿命并非完全由“天”决定,人可以在现世通过自行的炼养、修道而成仙,达到“长生不死”,“肉体飞升”、身登清虚三境之境地。他们把理想寄托于现世,进一步打上了入世印记,表现了道教既重来世、更重今世之思想,他启发人们去探索人生、人体、命运、社会、宇宙等的奥秘,创建了一种重人生、乐人世的积极生命观。
与道教相反,佛教主张出世。它以现世生活为虚幻和暂时而以彼岸世界之生活幸福和永恒。其理论处处显示出一种脱离现世之心,把希望寄托于来世即彼岸世界。这突出表现在四谛说和三法印说之中。
四谛是佛教关于人生的四条真理,集中了佛教对人生的基本看法。它包括了苦、集、灭、道四个方面。其中的苦谛是佛教对人生所做的价值判断,指出人的本质是痛苦的。苦伴随并且主宰人生。具体而言有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五蕴盛。纵向说来,人生之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皆如现世之苦,人生的过程就是连续产生和忍受痛苦的过程;横向来说,“三界无安,犹如火宅。”现世生活如苦海、火宅,漫无边际,将众生无情淹没。作为佛教基本纲领和理论枢纽的“三法印”包括“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三个命题。而前两个法印则是苦谛的强化和展开。
在佛教看来,世间一起事物皆因缘和合而生,即世间一切造作而生的现象,包括各种物质现象、心理活动、形式概念,无一不是迁转流变的,没有湛然常住,永恒不灭之事物,正如《金刚经》中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生亦如是虚幻不实的。
同时佛教又指出,一切存在都没有独立不变的实体或主宰者,一切都没有起着主宰作用的“我”,一切事物都不是单一、独立的、自我存在的、自我决定的永恒。这又给人生蒙上一层厚厚的阴云,人是身心之假合,五蕴之缘合,念念生灭,相相序无穷。人的存在状态是无常的,不能自我主宰的。生为五蕴之和合,死为五蕴之解散,这就把人置于无穷的恐惧中。
由此可见,佛教对现世生活充满无奈与失望。其出世态度是人生皆苦的价值判断的必然结果。总的来说,佛教出世从根本上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越和升华。虽然它不主张入世,但也未绝对排斥它。尤其是中国的大乘佛教,援引佛道,对印度佛教中之对人生的关注进一步发掘,立足于众生、有情之解脱和永超苦海,提出“生死与涅槃不二”,“世间与出世间不二”等思想,进一步沟通了现世和理想之联系。如中国禅宗,在充分肯定每个人起初生命所透露出的生命底蕴和意义的基础上,融解脱于当下的现实人生之中,化修道求佛与于平常穿衣吃饭之间,强调随缘,即心即佛,认为“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角兔”、“一念悟,众生即佛;一念迷,佛即众生”。
二、生死异途与三世轮回
灵魂、灵魂与肉体的关系、神与形的关系问题是宗教的基本命题之一,也是宗教生死观的基本内容之一。它涉及到对死的理解、生与死的关系问题。在这一点上,佛教和道教存在一定的差异。道教从乐生出发,以生为死的绝对否定,生死异途;神与形二元依存,相互肯定。佛教以出世为本,讲“无我”、轮回,生生不灭;形神缘合生人,神常变异,形神互相否定,重神而抑形。
道教从气化宇宙论出发,对上述问题作了解答。《道德经》第十三章说:“吾所以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我患之有无决定于我身之有无,我即我身,我身即我,不存在身外之灵魂,即身与形应是一体的。由此可见,形神同体相保成为道教基本观点,形神相依谓之生,相离谓之死。死是生命之终结,是人生之断灭,不存在再生之可能。生与死是对彼此的绝对否定。
佛教把十二因缘说、轮回说、业力有机统一,提出了业报轮回说。它既否定了灵魂不灭、轮回不断之主张,又否定了不承认灵魂和轮回的观点。
佛教认为,世界是一个流转循环的过程,人生在世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现世是前世的结果,后世是前世的延续,一世转一世,没有穷尽。一个人只有未得究竟解脱,则他必将在六道中轮回不息。即在地狱、饿鬼、畜生、人间、阿修罗、天道的流转中进入下轮的生命历程。正如《心地观经》所说:“有情轮回六道生,犹如车轮无始终。”至于人死后究竟入哪一道,要看他今世修行、积德如何。前世决定今世,今世决定来世,三世因果环环相连。
讲轮回,必然要涉及轮回主体。对此,佛教内部则有不同说法。一些部派承认有实在之主体存在,而作为佛教主流的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多数部派则坚持“无我说”,不建立轮回的主体。在轮回中,“业”是轮回之贯穿始终者。生命并不是纯物质的,所以个人所造的业并不因物质身体之死亡而消灭。死亡之后,业力会自己驱引自己按一个新的方向、以一种新的形式,又形成了一个新生命。按照释迦牟尼的说法,众生的生命并不与死亡同时绝灭,虽然一般的精神活动由于形体的破坏而休止,但生存的盲目意志、观念(无明)以生活时的经验(业)为其性格,留下深刻印象而继续不停。由此可以看出,佛教主张形神可分,尽管他们有的不建立轮回主体,但总有一个东西贯穿其中,虽然它或实在或虚幻无常、念念生灭。生是五蕴之和合,死是五蕴之缘散。死意味着另一个生存样态的形如。当神与另外五蕴和合,再加上业力之作用,新的生又存在了。因此,肉体仅仅是五蕴的缘合,是无自性的,不能自我主宰的,因而也是不值得留恋的。
与道教之以生死大限不可逾越相反,佛教尤其是大乘佛教认为生死本无差别,皆如镜花水月。
三、长生不老与涅槃寂静
佛道两家对生与死的认识,对现世的态度决定了二者对未来理想的设计。道教以“生为天地之大德”,以生为乐,故而追长生久视,以升清虚仙境。佛教则认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生灭皆缘,因此追求涅槃解脱,以达“常、乐、我、净”之境界。
道教乐生、重生,因此千方百计去生。它认为“人之处世,一失不可复得,一死不可复生。”而现世人生又是如此美好,这又不免使他们深感悲哀。于是他们便尽力谋求长生之法。既然人之“身为神气之窟穴,神气若存,身康力健。”由此认为人若能永存神气,岂不就可长生不死?同时,道教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为原则和依据,积极向外观察、体认。他们以人身比天地,以人为小而微之宇宙。与长生之追求相应,道教勾画出长生之生存样态-神仙世界。得道成仙,飞升清虚三境,成为道教理想之终极。为了实现这一理想,道教提出了一整套的内修外养之法,包括:现世道德之修养,如尊孝父母君师,舍财利名位而求善举等;应天道自然,调阴阳,节欲望;内修与方术,以求神宁、形全、精复,具体如存思、守一、导引、吐纳、胎息、房中术等。
而佛教在苦谛中,教人们认识到了苦就是生之实相;在集谛中,他分析了人生苦的来源,即人的各种欲望:贪嗔痴;而在灭谛中则指明了人生之最高理想境界-涅槃,这正是佛教的终极关怀之体现,是人生的真正归宿。佛教所讲之涅槃,概括说是这样一种境界:常、乐、我、净,即远离烦恼,断绝相宗,寂然常住。除此之外,佛教还描述了许多的极乐世界,如西方极乐世界,东方净琉璃世界等,其福乐无比,皆敞其门于众生。在道谛中,佛教提出了事先理想的途径,如最初的八正道(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随着佛学的发展,各宗派又以此为核心和宗旨,发展了自家解脱之法门,各有侧重,可谓百花齐放。但总的看来,他们都注重在精神上的超越,心性上的解脱,而视肉体为“臭皮囊”,这一点与道教之重生、强调“肉体飞升”、自由来往仙俗两界很是不同。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佛道二家不仅在生之追求目标上存在差异,在具体实现各自目标的途径和方法上亦有所不同。但二者在长期的共同发展中,互相影响,在上述两方面又有了同一化之趋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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