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与纵向分布结构研究

刘 佳

(华东师范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上海 200062)

从1980年新中国第一所民办高校“九嶷山学院”(今湖南九嶷职业技术学院)成立至今，①《萧克将军与新中国第一所民办大学》，2010年7月1日，http://dangshi.people.com.cn/GB/85038/12027929.html.我国民办高等教育已经走过了32年的发展历程。据教育部官方统计，截至2012年4月24日我国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已经达到403 所。②教育部:《全国民办高校名单》，2012年5月7日，http://www.moe.gov.cn/ewebeditor/uploadfile/2012/05/07/20120507121511798.xls.短短30来年我国民办高等教育能壮大成如此规模，着实令人欣慰。随着民办高校数量的增加，有关民办高校分布结构的问题也逐渐引起学者们的关注。自2005年至今，我国已经出现了多篇专门研究该问题的文章，如王波、张维红的《我国民办高校地区分布与发展研究》③王波、张维红:《我国民办高校地区分布与发展研究》，《民办教育研究》2005年第9 期，第113－114 页。，阎凤桥的《我国民办高等学校区域分布、时间变化及其影响因素分析》④阎凤桥:《我国民办高等学校区域分布、时间变化及其影响因素分析》，《大学:研究与评论》2008年第5 期，第21－23 页。等。然诸学者均着眼于对民办高校横向分布情况进行研究，而民办高校纵向分布状况却无人涉足。针对纵向分布研究的缺失，结合教育部2012年4月24日最新公布的民办普通高校名单，本文意图对当前我国民办普通高校横向、纵向分布结构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本文提出并试图回答如下三大问题:(1)民办普通高校在区域间和省际间是如何分布的?(2)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主要受哪些因素影响?(3)民办普通高校的纵向分布情况是如何的，呈现出什么特点?2008年下发的教育部第26 号令虽明文规定独立学院是民办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独立学院没有独立的建制，教育部最近公布的普通高校名单和民办普通高校名单也均不包括独立学院，独立学院仍处于非“公”非“民”的尴尬境遇。因此，本文只涉及民办高校中的民办普通高校，不包括独立学院，而成人民办高校由于数量少、规模与影响小，同样不予考虑。

一、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

研究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主要关注其区域分布和省际分布。为了研究的需要，笔者统计了全国31 个省(市、区)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见表1)。从表1 可以直观地看出各省(市、区)拥有的民办高校数量情况:各省(市、区)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存在较大差异，民办普通高校数量最多的是广东省，拥有32 所民办普通高校，最少的是青海省和西藏自治区，没有民办普通高校。通过描述统计，全国各省(市、区)平均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为13 所，标准差为8.706。标准差反映了数据之间的离散程度，也验证了各省(市、区)在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上存在差异。为揭示该差异，笔者将根据各省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进行分组作进一步分析。由于各省(市、区)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在数据变化上比较均匀，因而采用等距分组，为凸显组间的差异性，共分为四组。

表1 各省(市、区)公办与民办普通高校数、人均GDP、高考报名人数

表2 反映了各省(市、区)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分组的情况。第一组为低组，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小于6 所，有7 个省(市、区)，除天津市外，其余的省(区)均位于我国西部;第二组为中下组，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大于等于6 所小于15 所，有8 个省(市、区)，这些省(市、区)分属于东部、中部、西部;第三组为中上组，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大于等于15 所小于17 所，总共有7 个省(市)，同样位于全国各区;第四组为高组，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大于等于17 所，有9 个省，除陕西省外，其余皆位于东部或中部。从中可以看出，在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上，东部和中部的省份主要位于中上组和上组，而西部的省份大部分集中于中下组和下组。

表2 各省(市、区)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分组情况

东部、中部和西部是我国进行区域划分时经常使用的一种方式，也是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顺序。本文依据该划分方式对当前民办普通高校数据进行统计处理。东部(11 省)共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189 所，平均每省17.2 所，标准差为9.35;中部(8 省)共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124 所，平均每省15.5 所，标准差为6.50;西部(12 省)共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90 所，平均每省7.5 所，标准差为6.74。对以上进行分析可以得出:第一，东部民办普通高校数量最多，西部民办普通高校数量最少，中部居中;第二，在省均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方面，东部最多，其次是中部和西部，西部与东部、中部间差距较大，而东部与中部间差距较小;第三，各区域省际间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差异(标准差)上，东部最大，中部最小，中西部相近。

概而言之，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现况是:不管是民办普通高校总拥有量还是省均拥有量，均呈现东部多、中部次之、西部少的现象;在省均拥有量上表现为东部、中部两者间差距小，而与西部差距大的状况;而中部、西部各省在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上省际间差距相近且较东部小，东部虽民办普通高校总数和省均民办普通高校数最高，但其各省在具体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上彼此间差距同样最大。

二、民办普通高校横向分布影响因素分析

通过前文的分析知悉了当前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状况，那么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到底受哪些因素影响呢?为回答该问题，依据相关理论和过往研究，本文拟提出如下五个假设。假设1:对于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来说，地区经济实力(通常用GDP 衡量)对其产生显著的影响;假设2:高等教育的发展受经济发展水平(通常用人均GDP 衡量)的影响，民办高校的发展依赖社会资本，因而对于民办普通高校横向分布来说，经济发展水平对其产生显著影响;假设3:一个地区的高等教育既包括公办普通高校也包括民办普通高校，由于结构的存在，因而一个地区公办普通高校数量会对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产生显著影响;假设4:高考人数产生高校需求，需求产生供应，会促进高校数量的增长(包括民办高校)，所以一个地区高考人数对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产生显著影响;假设5:以上四个因素共同对民办普通高校分布产生显著影响。

为验证上述五个假设，特建立如下回归模型:

简单回归模型:Y=a+bX+μ

多元回归模型:Y=b0+b1X1+b2X2+b3X3+b4X4+e

式中:Y 为因变量(即民办普通高校数量);a、b0为常数项;X、X1、X2、X3、X4为自变量(假设验证中将对自变量作进一步界定);b、b1、b2、b3、b4为回归系数;μ、e 为残差。

前四个假设采用简单回归模型进行检验，假设5 利用多元回归模型进行检验。研究将使用表1 中的原始数据对自变量和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如下。

1.假设1 的验证。为验证假设1，以各省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为因变量，以各省GDP 为自变量，采取简单线性回归的方法。通过分析得出:GDP(地方经济实力)是民办普通高校数量(民办普通高校横向分布)的显著预测变量。β=0.804，t(29)=7.3，p(.000)＜0.05，解释了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变异性的64.6%(R2=0.646)。假设1 得到验证。

2.假设2 的验证。为验证假设2，以各省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为因变量，以各省人均GDP 为自变量，采用简单线性回归的方法。通过分析得出:人均GDP(经济发展水平)不是民办普通高校数量的显著预测变量。β=0.164，t(29)=0.896，p(.378)＞0.05，未能通过F 检验和T 检验。假设2 未能得到验证。

3.假设3 的验证。为验证假设3，以各省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为因变量，以各省公办普通高校数量为自变量，使用简单线性回归的方法。通过分析得出:公办普通高校数量是民办普通高校数量的显著预测变量。β=0.796，t(29)=7.093，p(.000)＜0.05，解释了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变异性的63.4%(R2=0.634)。假设3 得到验证。

4.假设4 的验证。为验证假设4，以各省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为因变量，以各省高考报名人数为自变量，利用简单线性回归的方法。通过分析得出:高考报考人数是民办普通高校数量的显著预测变量。β=0.756，t(29)=6.219，p(.000)＜0.05，解释了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变异性的57.1%(R2=0.571)。假设4 得到验证。

5.假设5 的验证。为验证假设5，以各省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为因变量，以各省GDP、人均GDP、公办普通高校数量和高考报名人数为自变量，采用多元线性回归的方法。通过分析得出:用各省GDP、人均GDP、公办普通高校数量和高考报名人数四个变量建立一个多元回归模型来预测民办普通高校数量，总的来说回归模型是显著的，F(4，26)=17.914，p(.000)＜0.05，R2=0.734。在被分析的预测变量中，GDP(β=0.44，t(29)=2.014，p(.054)＞0.05)，人均GDP(β=－0.028，t(29)=－0.171，p(.866)＞0.05)，公办普通高校(β=0.252，t(29)=1.114，p(.263)＞0.05)，高考人数(β=0.243，t(29)=0.987，p(.333)＞0.05)皆是不显著的预测变量。人均GDP 是不显著预测变量，与前面进行的简单回归分析的结果相同，但前面进行简单回归分析时与因变量存在显著预测关系的GDP、公办普通高校数量、高考报考人数变量此时却成为非显著变量。这证明本次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可能存在多元线性问题。为克服该问题，有必要采用逐步回归方法。如表3 采用逐步回归分析，回归系数分别通过0.001和0.011 水平上的T 检验，回归方程通过0.000 水平的F 检验，调整后的R2=0.720。其中最先进入回归方程的是GDP 变量，得到的R2=0.646，表明该变量解释了因变量64.6%的变化。其次进入回归方程的自变量是高考报考人数，得到的调整后的R2=0.720。这表明高考报考人数变量解释了因变量变化的7.4%。而公办普通高校数量、人均GDP 变量则被排除。这说明假设5虽然得到验证，但因变量主要受GDP 和高考报考人数两因素影响。

表3 四变量对民办普通高校数量的逐步回归分析结果

综合上述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GDP(地方经济实力)、高考报考人数是民办普通高校数量的显著预测变量，是影响民办普通高校横向分布的主要原因;公办普通高校由于与GDP 和高考报考人数存在显著的高相关(r 分别为0.813 和0.794)，因而不能把其作为影响民办普通高校横向分布的独立因素。人均GDP(经济发展水平)对民办普通高等教育横向分布不具有显著影响，这也打破了人们认为经济发达的地区各类高校都应该多的传统思维。

三、民办普通高校的纵向分布及特点

与横向分布研究关注民办普通高校区域分布和省际分布不同，纵向分布研究将视角转向民办普通高校在不同行政区划层级上的分布情况，其载体指向是大、中、小城市及农村。①伍红军、罗英姿:《中国高校的纵向分布结构政治中心群聚现象》，《现代教育管理》2012年第5 期，第11 页。民办普通高校的纵向分布层级依据其所在城市可分为如下三个层级: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地级市(即省会城市以外的省辖市和部分副省级城市)、县级市(县级行政区划)。由于当前我国民办普通高校极少位于县一级行政区划内，因而在进行纵向分析时忽略该级，将其划入地级市类别中。接下来的纵向分析均将使用上述层级划分和归类方式。

表4 和表5 形象地反映了当前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的纵向分布情况。从表4 可以看出，全国403 所民办普通高校有246 所集中于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占民办高校总数的61.04%;而位于地级市的民办普通高校总数为157 所，占民办普通高校总数的38.96%。地方各省、区(直辖市除外)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在纵向分布上存在明显的差异。河北、四川、湖北、黑龙江、陕西和云南六省80%以上的民办普通高校皆集中于省会城市，而山东、浙江、江苏、辽宁和广西五省区只有不到34%的民办普通高校分布在省会城市。其余省区的民办普通高校在省会城市的分布率在37.5%到75.0%间不等。由表5 可以看出，占行政区划数8.52%的直辖市和省会城市拥有61.04%的民办普通高校，占行政区划数91.48%的地方城市拥有38.96%的民办普通高校。

表4 民办普通高校的城市层级分布

表5 民办普通高校城市层级分布与行政区划的比较

透过这些数据不难看出，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纵向分布在总体上显现为中心城市集聚的特点。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在不同层面均属于中心城市，平均每个直辖市和省会城市拥有8 所民办高校。而地级城市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则偏低，平均两个地级城市才拥有1 所民办普通高校。虽然局部省份出现了民办普通高校向地级城市发展的迹象，如浙江和江苏诸类省份民办普通高校在地级市的比例皆高于65%，然而我国民办普通高校群聚于中心城市的总体特征仍未改变。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综合上述分析，研究得出如下结论:第一，在民办普通高校横向分布方面，东部、中部、西部区域间以及省际间存在不均衡现象，不管是从拥有民办普通高校总数量还是从省均拥有量上都是东部最多，中部次之，西部最少;第二，民办普通高校的横向分布主要受一个地区经济实力(GDP)和高考报考人数的影响，GDP 总量高或高考报考人数多的省份民办普通高校数量就多;第三，在民办普通高校纵向分布方面，显现中心城市集聚特点，直辖市、省会城市与地级市拥有的民办普通高校比例不均衡，地级城市明显偏少。

与民办普通高校类似，我国公办普通高校在纵向分布结构上同样存在省会城市、地级城市分布不均衡，在省会城市密度过大的问题。不同的是公办普通高校在省际分布上比较均衡。①赵宏斌、刘念才:《我国高校的区域分布研究:基于人口、GDP 的视角》，《高等教育研究》2007年第1 期，第49 页。一方面，通过比较愈加突出了我国民办普通高校在分布上存在的问题;另一方面，在我国当前的政治体制和教育体制下，公办普通高校聚集于省会城市必会压缩民办普通高校在省会城市的发展空间。考虑到民办普通高校的生存与发展及民办教育侧重应用性的特点，对于民办普通高校的未来分布结构，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第一，控制省会城市的民办普通高校规模，促进民办普通高校向地级城市发展。地级城市高校数量少且有发展高等教育的需求，是民办教育可以借机扩展的“蓝海市场”。第二，制定民办普通高校区域合理分布的战略规划。高校能够与区域经济相互促进、共同发展，民办高校侧重教育的应用性更是如此。民办普通高校虽然有发展的自主权，但鉴于我国当前民办普通高校分布的不均衡，国家需要从宏观上进行规划，除考虑GDP 和高考报考人数外，应更多地把民办普通高校的区域布局与区域发展紧密联系起来，通过政策或资助支持予以调控。